“在那儿!往楼上去了!”有人大喊。

于是,追踪木强的人一窝蜂全都跟着秦延跑上了楼。

楼道里全是“噼噼啪啪”的脚步声。

秦延掐算着时间,跑到六楼的时候,他拐出了楼道。

六楼是泌尿外科,患者几乎全是男性,他若无其事地混进人群,在走廊里走走停停,一边看着宣传板上小贴士,一边注意着楼道里的动静。

金熊的人从楼道里蹿出来,来回张望却不见那一男一女的身影,于是粗暴地拉扯着走廊里的人,翻找着角角落落,动作大的引起了民愤。两个护士壮胆跑过去制止他们,并放言要报警。

眼见苗头不对,为首的男人反应过来。

“糟了,好像中计了。”他说。

几个男人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很快,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在六楼找人,一路原路折了回去。

秦延看了看表,趁着医院保安上来,两拨人起冲突的时候,他悄悄绕到了电梯间,乘坐电梯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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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茗出了医院,但没有上车,她焦灼地在车旁踱步,有点担心秦延。

那些纹着熊头的男人都是什么来路,秦延应该是知道的,他不让她跟着,肯定是因为这些人都来者不善。他会有危险吗?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盘旋在温茗的脑海里,让她想静都静不下来。

越野车里有烟,她拿了一支,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打火机,想破例都没有条件,只得作罢。

正心烦意乱,忽然,她看到医院的侧门里跑出一对男女。

女人头发散乱,气喘吁吁,完全是被男人拉着移动的。

温茗定睛仔细一看,这两个人正是秦延要找的小情侣。

他们下来了,秦延人呢?

他们在躲谁?是秦延还是那几个纹身男?

温茗完全没有思路,她只知道,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至少,得等到秦延下来。这样一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拔腿就冲着那对男女跑了过去。

木强就把车停放在露天停车场的进口。他一边拉开车门,把蒋莹塞进副驾驶座,一边不住地回头观望着情况。好在,身后暂时还没有人追出来。

“喂!等一下!”耳边有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木强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羽绒大衣的女人朝着自己跑过来。

是她。

木强认出温茗来。

这是那天在酒店楼道碰到的那个女人。

她找他干什么?

木强没理温茗,径直绕过车头,正要上车,却被温茗抓住了胳膊。

“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滚开!”木强没好气地道。

温茗正要说话,就见侧门那个方向跑过来三个纹身男。

木强也看见了,他立马警觉了起来。

“滚开!”他挣了一下,哪知,温茗抓得特别紧,好像用尽了全身力道要把他留住似的。

木强一时情急,反手一个擒拿,就把温茗撂倒在了地上。

他身手好,温茗又没有防备,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的,痛到连哼都哼不出来。

木强一脱身,立马上了车,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快去开车,追!”为首的纹身男喊道。

“是。”他身后两个小弟立马上了车,朝着木强离开的方向奔驰而去。

为首的纹身男朝着温茗走了过来。

“嘿。”纹身男蹲下来,轻佻地拨了一下温茗的头发,“你男人把你丢这,准备一个人逃哪儿去?”

温茗错神,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人肯定是刚才看到了她与木强的拉扯,所以错把她当成蒋莹了。

“我男人?”温茗的目光越过这个男人,意味深长地道,“我男人可不会把我丢下。”

纹身男还没明白温茗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就被人从后一掌劈晕了。

“没事吧。”秦延扶起了温茗。

温茗摇摇头。

侧门那边又追出来三个男人。

“快走。”

秦延带着温茗上了车,他快速发动车子。那些人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纹身男,纷纷跑过来拍打着车门,秦延猛地一脚油门,吓得他们退到了两旁。

车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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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茗坐在车里,看着那些男人追了几步之后,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系好安全带。”秦延提醒。

“嗯。”

温茗扬手,刚摸到安全带,就疼得“哎哟”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秦延看了她一眼。

“疼。”温茗揉着发酸的肩胛骨,“你要找的那个男人,我本来想帮你拦住他的,可他出手也太快了吧,一下就把我撂倒了。”

她动了动,又发出了声闷哼。

秦延蹙着眉,放慢了车速,靠边停了车。

“我看看。”他说。

“什么?”温茗诧异,“现在?”

他松了安全带,侧身面向她,顺手打开了车里的暖气,并开到了最大。

温茗扬唇:“是要我在这里脱衣服?”

秦延不作声,直接把手伸向了她外套的拉链,随着“滋啦”一声,她的羽绒衣就被他剥落了一半。

羽绒衣里面,是一件米色的毛衣,圆口的。

“接下来呢?”温茗满目的窃喜仿佛要从瞳仁里溢出来了。

秦延靠过来,将她的毛衣领口拉向左边,然后轻轻扯落到臂膀的位置。

果然,如他猜得一样,她的肩膀一片青紫,原本应该蛋白一样的肩头,此时却像打翻了颜料。

温茗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她吓了一跳。

“这么严重?”

“算轻的。”木强下手的时候,必定是留了几分的,不然,凭他的本事,要拧断温茗的一条胳膊,都是分秒之间轻而易举的小事。

“这还算轻?那怎么样才算严重啊?难不成,要断了我一条胳膊?”

秦延没回答,他将她的衣领拉正,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温茗指了指自己的腰,这个部位,是摔到的时候撞到的。

“要看吗?”她问着,一边说,一边要去掀自己的衣摆。

秦延快速地一把将她的手按住,把头别向窗外:“算了。”

“算了?什么叫算了?你不是要检查一下我的伤势吗?”

“回去再说。”

“哦,那回去再给你看。”

秦延神色没什么变化,但耳廓泛起了一层红。

温茗忍不住笑了。

其实,她也就逗一逗他,腰上的疼能忍,不看也知道没有肩膀那么严重。

秦延继续开车,回酒店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药店。

温茗坐在车里等他,看到他提了满满一袋子的药回来,不由头皮发麻。

秦延把袋子递给她,让她拿着。她翻看了一下,袋子里面有药膏,药酒,还有几盒外贴的膏药。

“回去按时擦药,过几天就能化瘀消肿。”他说。

“你给我擦药吗?”温茗看着他。

秦延感觉到她火辣辣又不怀好意的目光,只顾专注地开车,不理她。

“反正,如果不是你给我擦药,我就不擦了。”温茗的手拨弄着塑料袋的袋口,神色像个赌气的小孩。

秦延沉了一口气。

“说话呀你,到底给不给我擦药?”她一边撒娇一边打开了车窗,“你不说话,我就把药扔出去了。”

“别闹。”秦延立马制止,“擦。”

第十四章 红尘道场14

回到酒店,温茗先冲了个澡。

隔着雾蒙蒙的热气,她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好在,除了肩膀有点触目惊心外,其他部位的美感没有被破坏。

洗完澡,她换上自己的睡衣,又披了件外套,拿起秦延给她买的药,去对面房间按门铃。

秦延正在打电话,耽搁了一会儿才来开门,温茗穿着拖鞋,裸着脚踝,冻得直哆嗦。

他一拉开门,看到她这个样子,又凛了脸。

“能不能多穿点?”

“多穿点脱起来不方便。”

“…”

秦延侧身,让她进屋,好在,屋里暖气开得足,没多久,温茗身上就暖了。

“擦药。”她把塑料袋子放在秦延的床上,人也坐了上去。

秦延没动,她又昂着头,指着自己身上的外套问:“你脱,还是我自己来?”

“自己来。”

“哦。”温茗扬手,脱了外套。

外套里面就是睡衣,睡衣是带纽扣的,温茗一手扬不起来,另一只手的手指又故意生了锈,于是,胸口的第一颗纽扣磨磨蹭蹭怎么都解不开。

秦延耐心耗尽了,明知她是故意的,他还是上前一步,替她解开了扣子。

温茗嘴角扬起一抹笑,乖乖坐在床沿上,不动了。

秦延不去看她的表情,拿药上药的动作很快很熟练,一气呵成。膏药覆在了温茗肩膀的关节处,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热。

“好了。”他说。

“这么快?”

“怎么?没尽兴?”

“嗯。”她接过他的话茬,“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点都不刺激。”

秦延听罢,无声地扬手,捏了一下温茗的肩膀。

这力道不轻不重,但足够温茗长点记性。

“哎哟!”

温茗感觉到一阵酸痛蹿遍全身,她登时就疼得大叫,笑容全都僵死在了唇角。

“有感觉了?刺激了?”秦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严肃,但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讨厌!”

温茗抓起手边的塑料袋,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砸在秦延的身上。

秦延用手接住了几片膏药,其余的,全都掉在了地上。

“我不管,我今晚要睡在这里。”温茗紧接着宣布。

她说完,人就倒在了他的床上,还顺手扯过他的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秦延原地站了一会儿,手指捻着膏药的袋子,若有所思。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一股浓浓的膏药味道在喧嚣。

温茗翘起头来看着他:“怎么不说话?”

“真的无所谓吗?”秦延蹲下去,缓慢地俯身把地上的药捡起来,一样一样放回袋子里,伴随着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嗓音听起来仍然有点惆怅,“即使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受伤,也要继续跟着我吗?”

“对。”温茗在床上躺平,直视着天花板上发亮的灯,眼眶发涩,“无论如何,都想跟着你。”

又是一阵冗长的安静。

忽然,秦延扬唇笑了。

那是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站起来,将手里的塑料袋打了个结,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睡吧,今晚睡在这里吧。”他说。

“真的啊?”温茗兴奋地叫起来。

可是她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就听到秦延又补了一句:“我今晚要出去。”

温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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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缭绕,万籁俱寂。

秦延的车停在威林后海的一个废弃桥洞下,他倚在车头上,手里的那支烟快燃尽的时候,废弃的油漆桶后面,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男人把外套上的大帽子戴在头上,整张脸都藏在了阴影里。但秦延依然能把他认出来,是木强。

木强走到秦延面前,低垂着头,叫了一声“翰哥”。

秦延默默地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地上都是石头缝,那火星子很快就看不见了。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木强,木强的头垂得更低了。

忽然,秦延猛地一把攥住了木强的衣领,把他推到越野车的车身上,死死地锁着他的喉,木强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反抗。

“木强,当了两年毒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或许是太久没有听到秦延叫自己的名字了,木强的身子很明显地僵了一下,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秦队,我错了。”

“错了?”秦延增大了手上的力道,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我看你TM是疯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人民警察?”

木强一动不动的,尽管连呼吸都快要被秦延夺走了,可是,他依然没有反抗。黑暗夺走了他的表情,他就像是个可怕的无脸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