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茗忽然很难过，她有点僵硬地勾了下唇：“我，真的让你这么为难吗？”
秦延不作声，也不看她。
两人肩并肩坐着，心却在不经意间又拉开了遥远的距离。
温茗叹了口气，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但是，浑身却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包围。她抽回自己的手：“好，我走。”
她站起来，一转身就红了眼眶，她忍着不让自己流下眼泪，因为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哭并不能挽回什么。
温茗快步往前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起什么，于是她的脚步顿了顿，又折回去，拿起书桌上的袋子，从里面抽出了一根黑色的围巾。
“这围巾是给你的。”温茗走到秦延面前，将围巾绕在他的脖子上，“外面冷，你以后出去要多穿点，注意保暖。”
她的语调没有刻意温柔，但听着却是那么舒服。
或许，这会是她最后的叮咛，一想到这个，秦延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他忍不住站起来，狠狠地吻向她。
第十六章 红尘道场16
温茗的唇齿被撞得有点疼，那么多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他的吻比任何一次都不温柔。温茗想转开头，却被他的手掌覆住了下巴和脖子。
他的大拇指摩挲着她脸颊，吻越来越深。
温茗不动不闭眼也不回应，任由他无尽的往里，攫取，掠夺。他的唇没有任何温度，他的吻也没有。
这一点都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温存。
这样的告别方式，她也不喜欢。
“对不起。”秦延忽然停下来，他的额角抵着温茗的额角，眼神清醒，“对不起。”
对不起，可对不起什么呢？
这个吻？还是再次推开她的这个决定？
温茗抿了下发麻的唇，她推开秦延，扬手“啪”的甩过去一个巴掌。
秦延俊朗的脸上立马多了一个红色的掌印。
“没关系。”她说。
温茗说完，拿上她的红围巾就走，这次，没有理由再回头。她想，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一个败者，至少，不能在他面前。
回到房间，温茗扔下手里的东西，倒在床上，眼泪就止不住地淌下来。
如果两年后还是一样的结局，为什么老天要让他们再次相遇？为什么每次都要给她一点希望，再用力把她推进绝望的谷底，折磨她一次还不够吗？
温茗打开了电视机，把声音调的很大。
渐渐的，她的哭声也越来越大。
混蛋！王八蛋！怂包！胆小鬼！不是男人！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腹诽着他，可是却不忍心真的骂出口，她舍不得，即使到现在，仍然舍不得。
电视机里，正在播着晨间时段的新闻，主播是个男人，声音低沉浑厚。
“昨日，北疆警方在威林青山街的一个纸箱厂内，一举捣毁一个作坊式的中型贩毒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13名，并成功缴获了一批名为彩虹烟的新型毒品。据悉，彩虹烟的包装与平日香烟很相像，但毒性比一般毒品对人体的伤害更大，目前，具体成分尚不明确。值得注意的是，贩毒团伙将青少年作为彩虹烟的受众群体，并已有部分彩虹烟流露市场，希望学校和广大家长能加强对青少年的毒品预防教育…”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贩毒团伙被捕时的照片，为首的男人戴着大金链子，但身材瘦小，面容猥琐，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情不好。
温茗关了电视机，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开始收拾东西。好在，这次出来，她带的东西不多，只塞了一个背包，其他行李都留在了原来的酒店。
她刚把背包拉链拉开，手机就响了。
是董凌凌。
温茗正想着回沁源之前先给董凌凌打个电话呢。
“喂。”她接起来。
“茗。你什么时候回来？”董凌凌的声音有点不对劲。
“今天就回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霍少不见了！”
--
任玥跟着大魏，快步行走在酒店的走廊里。
迎面走过来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羽绒大衣，脖子里的红色围巾特别抢镜。任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女人目不斜视，行色匆匆，很快与他们擦肩而过。
任玥忽然停了下来，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走在前头的大魏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没事。”任玥边说，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扭头看一眼，那个女人已经拐进了电梯间，不见了踪影。
是她看错了吧，任玥想。
这里是北疆，那个女人不可能在这里。
大魏没在意，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前走，任玥跟上去。
两人在秦延的房间门口停下，敲了敲门。
“翰哥。”大魏叫了声。
很快，屋里的人打开了门。
任玥一抬眸，最先看到秦延脖子里的围巾。在她的印象里，秦延身边从来没有过围巾、耳罩、帽子这些保暖小东西，尽管北疆很冷，但他总是穿得很单薄，至多也就是往手上戴一双黑色的皮手套…任玥的脑海里又闪过刚才遇到的那个女人和她脖子里的红色围巾。
是她多心了吗？
“翰哥，二哥和金爷在望君楼等你过去。”大魏说。
秦延点点头，带上自己的东西，走出房间。
“翰哥，木强他真的…”任玥哽了哽喉，说不下去了。
大魏也垂下了头。
走廊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秦延抬手，自己并没有流露什么情绪，只是一左一右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算是安慰。
“交代你们的事情办好了吗？”
任玥“嗯”了声，说：“找到蒋莹了，安排她住院去做检查，也把蒋婷接了过来，按照你说的给了钱也交代了木强的事情。”
“蒋莹精神状态很差，木强的事情又打击了她。我看这次，她是很难挺过去了。”大魏叹气。
“不，她得好好活着。”秦延目视前方，喃喃道：“木强生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好好活着，她不能再辜负木强，不能。”
三人一起下了楼。
因为昨夜的一场大雪，酒店门口打不到车，滞留了很多原本今天要走的游客。
秦延一下楼，就看到了温茗。她站在人群里，一边张望，一边不停地看表，好像很着急。
任玥注意到了秦延的失神，她扭头，顺着秦延的目光看过去，又看到了刚才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个女人。
是她了。
这一刻，任玥已经无比确定，这个女人，就是两年前在柏香市让秦延爱到无法割舍的女人。
她为什么在这儿？他们见过了吗？
任玥忽然有点烦躁，这时，秦延把自己的房卡递到她面前，说：“帮我把房退了。”
“是。”
任玥接过了房卡，朝前台走去。
大魏掏出了烟，想趁着这个空档先去门口抽一支过过烟瘾，可他刚迈开步子，就被秦延叫住了。
“大魏，帮我个忙。”
“怎么了翰哥？”大魏把烟塞回兜里，看着秦延。
“看到那个人了吗？”秦延指了指温茗站立的地方，“那个戴着红围巾的女人，麻烦你帮我把她送回沁源。”
大魏扫了一眼秦延脖子上的同款围巾，忍不住挑眉：“那是…真的嫂子？”
“别瞎猜，你也不用管她是谁，只要把她安全送到沁源就行了。”
“是。”
--
任玥退完房回来，发现刚刚还在这儿的大魏不见了，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少了大魏，她正好可以和秦延单独待会儿。
秦延去停车场取了车，任玥搭车，和他一起去望君楼。
路上，车厢里安安静静的。
任玥多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一看到秦延神情严肃专注开车的模样，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有查到穆达的消息和行踪吗？”秦延忽然先开了口。
任玥正走神，听到秦延发问，连忙回答：“没有。”
秦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跳了一下：“这次给金熊的新货如果没有问题，后面穆伟和穆达的联系一定会增多，你要加强对穆伟的监听，千万不要松懈。”
“是。”
“我们在这里两年了，不能再耗下去了，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查出穆达的行踪和他的制毒基地。”
“是，我明白。”
交代完工作，秦延就没有了后话。
任玥有点失落，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共同语言，似乎永远都只有这么多。
“翰哥。”任玥小心翼翼地开口。
“说。”
任玥其实是想问问在酒店看到的那个女人的事情，可是，又怕节外生枝。万一，这一切只是巧合，她主动提起来，不是给秦延添堵么。
“没事。”任玥眨眨眼，“我就是想说，等下见了金爷，纵然心头有再多怨恨，你都要忍住啊。”
秦延神色冷漠：“我知道。”
望君楼很快就到了，秦延下了车，任玥没有跟着上去。因为穆伟有个习惯，男人说事的时候女人不能参与，所以，即使作为秦延的“妻子”，任玥也常常被摒弃在重要谈话之外。
秦延上了楼，金熊的人将他引到包间门口，他还未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一阵的大笑声。
他又想起木强，想起木强倒在雪原上最后的模样。
秦延握紧了拳，冷静了几秒又放开。
他敲了下门，推门进了屋。
“二哥。”
“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穆伟指了指秦延，对金熊介绍，“金爷，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欧翰。大欧，这是大名鼎鼎的金爷。”
第十七章 红尘道场17
“金爷。”秦延打招呼。
金熊正靠在椅子上抽雪茄，他看着秦延，笑容意外的亲和：“早就听说了欧生的大名啦，没想到，本人长得这么正，出道做明星都绰绰有余了啦。”
穆伟大笑：“金爷说得对，我也老是说他，出去卖脸好了，何必干我们这一行卖命呢。”
金熊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对秦延比了个请的手势：“坐啊。”
“谢金爷。”
秦延坐下。
金熊拿起桌上的酒瓶，要给秦延倒酒，秦延连忙伸手截住了：“金爷别客气，我自己来。”
“好啊。”金熊继续靠回椅背上，夹着他的雪茄，扬扬手招呼道，“你随意一点啦，千万别客气啊。”
随着金熊的动作，秦延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纹身。
金熊手上的纹身，与他部下的人不一样，那些人是统一的熊头，而他手上的，是整个熊形，这个图案有点像熊猫，但又没有熊猫那样憨态可爱。
“金爷，这次的货，多亏了大欧，才能顺利找回来。”穆伟对金熊说。
金熊点头：“对啦，我手下那些猪头真的是…竟然直接把人做了，要不是欧生知道那批货的下落，我们损失就大啦。”
秦延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抿了口酒。
“真是羡慕二爷啊，手下有这么能干的人帮衬。”金熊继续道。
穆伟洋洋得意，他大笑着拍了拍秦延的肩膀，说：“金爷，我和大欧啊，那是患难交情。”
“哦？怎么说？”金熊表示好奇。
“我记得两年前，大欧带着他手下几个来北疆和我谈生意，交货那天，我们遇到警察伏击，他娘的，那天我们可真是损失惨重啊，不仅货都丢了，人也被抓走了大半…”
听着穆伟的叙述，金熊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延。
秦延不动声色地接过话茬：“我记得，那次和警察交锋，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多亏了二哥，让我留在北疆养伤，还带着我一起干，我才有今天。”
金熊努了下唇，收起意味深长的目光，给自己的倒酒。
“我运气好，逃过一劫，大欧命硬，死里逃生。从那之后，我们两个就开始一起干。就像金爷说的，大欧能干，而且脑子好使，比起之前那些个草包，他简直一个顶十。”穆伟绘声绘色地夸着秦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前几天，吕财神他娘的想伏击我，也是多亏了大欧，有大欧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安心多少。”
“好了好了，二爷可别说了，有一个声望那么大的兄长，还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小弟，你是要羡慕死我嘛？”
穆伟大笑着，与金熊干了一杯。
金熊一杯饮尽，道：“不过，话说回来，二爷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传说中的达哥啊，我可是仰仗他的威名很久很久啦。”
秦延一边喝酒一边看向穆伟，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
穆伟拿起筷子夹菜，脸上笑意未减，但是，声势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高了。
“只要金爷觉得新货好，我们后面就会有很多合作机会，金爷想见我大哥，还怕没机会吗？”
“好，那可就说定了，一定要把我引荐给达哥。”
“好。金爷放心，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穆伟端起酒杯，往金熊和秦延面前一递，三个酒杯碰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响，包间里其乐融融，但是，三人却各怀心事。
--
温茗站在酒店门口，来回张望着，可是，这附近没有一辆出租车过来。周围还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因为昨夜的一场大雪，而被滞留在了酒店。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茗转头，看到身后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高高瘦瘦的，两边的头发理得很短，中间一撮又留得很长，扎着小辫。他嘴角扬起时，带着一丝痞气，但眼神很干净。
“什么事？”温茗神色戒备。
“要去沁源吗？”男人对她说，“我送你去吧。”
温茗有点奇怪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知道她要去沁源，更奇怪于他的后半句话。
她更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开黑车的。
“为什么要送我？”
“因为翰哥交代了。”男人大概是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连忙说：“我叫大魏，是翰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