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想到那个场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抿唇道:“延宁啊,二婶知道你关心你娘和妹妹,但是命格这种东西,可不像张嘴吃饭,是不能乱……”

“你给我闭嘴!”王氏的话还没说完,听了李氏的话,感到最尴尬着的蒋氏怒气汹汹的瞪了过去,因为李氏这番话,让她也不由想起自己以往对这个孙女的苛刻,比起家里其他人对李氏母女的冷漠,她平日里对她们非打即骂,更显得过分。

因此,蒋氏也是刘家人中最不自在的一个,偏偏王氏还不肯消停,蒋氏暴怒之下,不甚精明的脑子忽然灵光了一回,想起这么些年,王氏隔三差五的在自己耳边挑拨离间,生怕她忘了是李氏母女把她儿子给害死的一样,王氏每调拨一次,她对李氏和刘青的恨意便加深一分,如今才造成如此她如此尴尬的处境,全是王氏这根搅屎棍搞出来的破事!

蒋氏的怒火,一时间全针对王氏去了,只是这种事,她要是真说出来,自己脸上也难看,因此蒋氏气势汹汹的打断了王氏的话后,一时又有些语塞了。

刘大爷不知道蒋氏的心思,他只是见老婆子没说到问题的关键,便出来接了她的话,瞥了王氏一眼,道:“老二家的,你不懂可别乱说,佑宁寺香火鼎盛,主持大师更是得道高僧,他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刘大爷语气淡淡的,其一开口所带的威严,却比蒋氏的暴怒还要管用些,王氏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顿时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反倒是刘延宁笑了笑,对王氏的质疑没有半分介意,笑道:“二婶提点得对,兹事体大,延宁记得每年过年,奶都要去一趟寺庙,虽说咱们镇上的石门寺不比佑宁寺,但香火也盛,奶今年不如带娘和青青一道去悄悄,求个签,也好叫大家安心。”

刘延宁这个态度,让本来对王氏的行为十分恼恨的刘二叔,心里也松了口气,别看刘二叔没开口,由着王氏胡来的样子,其实他是好面子,知道爹娘不会任由王氏捣乱,且要不是当着一家老小的面,他早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娘们收拾一遍了。

好在大侄子还是敬重自己这个叔叔的,否则也不会仍然对王氏如此恭敬,刘二叔心里庆幸的同时,对王氏越发恼怒,也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道,“延宁都去过佑宁寺了,石门寺便没必要在去,还是继续商量明年谁去县里照顾延宁的事罢。我觉得大嫂去最合适了,再有青青在旁边帮衬着,咱们在家里也不必担心甚么。”

既然刘青和李氏的命格都好,不会克着自家宝贝大孙子,那么对于她们去县里陪读,刘大爷也是赞同的,倘若李氏一个人去,他还不是那么放心,寡妇门前是非多,在家里他们这些看着,还能相安无事,去了县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事端来。

但是有青青就不一样了。这些孙子孙女里头,刘大爷最放心的人,除了刘延宁就是刘青了,因为刘延宁一心备考,恐怕没功夫理会旁的,不过只要有刘青在旁边,他也不怕李氏会惹出麻烦来。

再说家里叫人去县里照顾刘延宁,是要给他做好吃的帮他补身子,提起做吃的,整个刘家除了刘青,还有谁有这能耐?

由此种种,刘青成了刘大爷最满意的人选,其实要不是刘青年纪小,刘大爷都觉得没必要带上李氏,刘青一个人就够了。

刘二叔这番话,自然就说到刘大爷心坎上了,他连连点头,“老二考虑的甚是周到……”

刘延宁却笑道:“爷,二叔,先不急着定下来,还是等去过石门寺再说罢,索性我也要过了元宵才回书院,倒不急在这两日。”

刘二叔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刘大爷却摆了摆手,道:“行,就照延宁说的,等年后再来商议这事罢。”

刘延宁坚持要刘青和李氏亲自去石门寺卜一卦,并非意气用事,而是他想着二婶不依不饶的样子,怕她到时候又钻别的空子,干脆让奶亲自带着他娘和妹妹走一趟石门寺,他说的话未必管用,但去了石门寺,那便不是他信口胡言,往后谁也别想再拿这个说事。

刘大爷同样也知道刘延宁的心思,他同意还真不是因为不信任刘延宁,他的大孙子从来不说假话空话,用他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有那个什么,君子之风,他既然说是请了佑宁寺的大师算卦,那定然不会有假了。

因此虽然嘴上说过后再商量,但是刘大爷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明年去县里照顾大孙子,除了李氏和青青,不可能有别人。

话题到这里告一段落,刘大爷见天已经彻底暗了,便道:“也不早了,都回屋休息去罢。”

刘青和刘延宁一左一右,扶着虽然止了哭声,但情绪显得十分低落的李氏回了屋。进了屋,刘延宁也没有立刻离开,留下来陪李氏说了许多话,又有刘青在旁边插科打诨,李氏低沉的心情,也渐渐有了起色,到刘延宁回屋休息的时候,她面上已经有了些笑意。

李氏委屈归委屈,怨恨也是真的怨恨,但这些都是为她女儿,这个时候她还真没有想到自己,因此儿女在旁边耐心的宽慰自己,她也渐渐想到过去的已成往事,现在知道了实情也不晚,至少她女儿命格好,又这般聪明伶俐,日后肯定能说个好人家,再也不用怕她女儿走自己的老路了。

因此李氏发泄完情绪,反倒又庆幸了起来。

见李氏情绪好了许多,刘延宁才放心的出了房间,路过主屋的时候,不免听到里头时起时伏的低语声,秉着非礼勿听的原则,刘延宁脚步不停的穿过,若无其事的推开自己屋子的门,进屋,关门。

刘大爷和蒋氏还没睡,今天发生了这么些事,老两口自然睡不着,蒋氏还在拉着刘大爷念叨:“我就说青青这孩子不一般,开了窍后懂事得很,原来她命里就带贵,估计这些孙女里头,谁也比不上青青的福气。”

“老婆子你今日才看出来?”刘大爷瞥了蒋氏一眼,颇有些自得,“我早就知道青青有造化,你还不肯信,她这是没生成个带把的,不然还更有出息呢!”

刘大爷心里是真这么觉得,他以前就觉得这个孙女以后肯定不一般,后来听江景行都那么夸奖自己孙女,内心就越发看好刘青了,因此今天听到刘延宁说起刘青命格的事,刘大爷半点都不惊讶,反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老二说得对,叫青青陪她娘去县里,青青这么聪明,也好让她多长长见识,往后定然更加不凡。”

“你还真想让老大家的带青青去县里照顾延宁啊?”蒋氏听到刘大爷这番算盘,却有不同的意见,“青青也就罢了,她聪明懂事,我也不担心什么,可是老大家的看着还年轻,让她出这么远的门,万一惹出些什么事,咱们往后如何同老大交代?”

“老婆子乱想什么呢,老大家的一惯老实,没农活的时候她几乎都不出门,就是去了县里,想必也是这般,再说还有青青和延宁在,你怕什么?”

“我就是担心有个万一嘛……”

刘大爷嗤了一声,没对蒋氏的杞人忧天发表意见,只是道:“要我说,除了老大家的,没人更合适了,老二家的就不说,老三家的一根筋,我还怕她去了县里被人卖了还数钱呢,老四家的机灵归机灵,可老四和几个孩子都在家里,难免要叫她分心,再说这婶娘到底隔了一层肚皮,哪里有亲生的来得尽心?”

见丈夫都这么说了,蒋氏也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其实这一夜,不仅仅是主屋不安宁,其他各房也没那么早消停,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和考量,这一夜并不算太平静,但是太阳升起来后,新的一天开始,昨夜的一切仿佛烟消云散,刘家人还是其乐融融的相处着,女人们在为置办年货而忙碌,男人们有男人们该忙的事,刘青照样被亲哥从床上挖起来,吃了早饭,混在一群小萝卜头里摇头晃脑的背书。

这便是生活,看起来像是暴风雨一般的喧嚣,其实到了临头,才发现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生活依然平静,偶尔的摩擦也只是拂过湖面的波澜,没有人会因为一点点小波澜而变得一蹶不振。

就连王氏,昨夜经历了巨大的失望失落,第二日起来,除了对李氏陪着笑,也没改变多少。

虽然昨天她损失惨重,谋算一番全为刘青做了嫁衣,但也不尽然全是坏消息,王氏如今有了新的希望,或者说念想。

她儿子年后就要去私塾念书了,再过个几年,未尝不是第二个刘延宁,只要刘延宁能一视同仁的照顾她儿子,她现在在李氏跟前伏低做小,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刘青很不理解的是,要上学堂的人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起早贪黑的跟着小萝卜头们念这些之乎者也?

想破了脑袋,刘青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大概亲哥好为人师,而她在一群小萝卜头当中就像开了挂一般的存在,让有了新的兴趣的亲哥很有成就感,所以也就不管这些东西是不是她该学的,一股脑儿拉着她来听课了。

算了,难得亲哥培养点兴趣爱好,自己就当彩衣娱亲了。刘青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简直是中国好妹妹。

日子过得更快了,眼看着就要过年,刘家的年货在女人们近一个月的努力下,差不多置办完了,刘家屋檐下挂着熏得黝黑的一串串肉,有腊猪肉,腊肠,各式各样的腊野味,别看全是黑漆漆的样子,却自带浓郁的香味,都能飘到隔壁邻居家去了。

不过虽然比不上刘家的年货丰盛,邻居家也不差,该准备的腊肉腊肠是不会少的,各家各户屋檐下都飘着香味。

熊孩子们一边吸着口水,一边掰着手指数:“还差四天,就要过年了!”

不过熊孩子们没等来过年,去等来了一波一波往自家送鸡蛋的村民,数量之巨看得刘青都目瞪口呆了,领头的居然是村长娘子,她颇有些热情的笑道:“我听牛三家的说起换鸡蛋的事,便多嘴在村里都问了一句,没想到他们全都想换鸡蛋,不过大爷大娘放心,我们收鸡蛋的时候就清算过的,这一篓鸡蛋全部煮了,剩下几篓大爷大娘留着,只是要叫大爷和大娘辛苦一次了。”

村长娘子以往无论对着谁,多少都有些矜傲,如今对刘大爷夫妻竟如此热情,想必已经从村长那儿知道了刘家人的打算,刘大爷也心里有数了,点头笑道:“这倒没啥,把鸡蛋都凑到一起,我们也就一下手脚的事。只是这些鸡蛋,我们也不知道谁家的……”

“大爷大娘不必管这个,我那儿做了统计,倒是鸡蛋煮好了,我再给他们一家一家送过去便是。”

村长娘子把这种繁琐的事都揽过去了,刘家人自然求之不得,也愿意记村长家的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番对话,把村长娘子等人送走了,刘家人才关起门来数鸡蛋,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所有鸡蛋轻点好,可想而知数量之巨。

蒋氏惊呼道:“居然有好几千个鸡蛋,那咱们家岂不是将近一个月不需要买鸡蛋了?”

刘延宁在旁边笑道:“咱们村也有上百户人家了,一家就算只要换十个茶叶蛋,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个茶叶蛋,婶子既然说村里人都要换,这数量也差不离了。”

蒋氏仍有些咂舌的道:“上回他们问我的时候,还有好些人没打算换呢,怎么现在又都要换了?”

落水村的村民虽然生活都算不错,那也是整体水平,有生活好的,自然也有穷得勉强填饱肚子的人家,不是人人都舍得花那么多鸡蛋换几个茶叶蛋的。

刘大爷也沉吟了一下,才道:“应该是村长他媳妇做了什么。”

村长媳妇能做什么?顶多就是跑各家各户开个动员大会,透露透露刘家明年要带着他们整个村一起发家致富,所以现在该表示的赶紧表示,千万不能太抠门了,免得落下个不好的影响,以后刘家人就只带别人不带你家玩了。村长媳妇都这样说了,再舍不得的人家,也得意思意思的换几个茶叶蛋来吃,再说又不用出银子,花十来个鸡蛋,再穷的人家也出得起。

其实村民们不知道,就算他们不表示,刘家人也不至于给他们穿小鞋,几个鸡蛋而已,还不至于如此,当然他们送这么多生意来,刘家人也不会傻乎乎的推掉不要,承的却是村长的情罢了。

村长这番举动也是告诉刘家人,他们为村里做的事,村里人都记得,该谢的还是会谢。

合作方能有这样的默契,刘家人自然也安了一颗心,最怕的就是那种得了好处还嫌你给得太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姨妈疼好想在床上挺尸,然而答应了大家的日更 人生真是处处是考验

然后还要告诉小伙伴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作者桑这周要备考七号的科目三,整整一周的时间又要考前训练又要上课还要看考场,答应了小伙伴的日九千,应该要食言了……

对了,七月九号还要和闺蜜一起去看陈奕迅演唱会,白天应该还要陪她逛逛街,身为一个死宅,想到这些就头皮发麻怎么办……

第57章

落水村村民挑的这日子,正好是江州这边过小年的日子,刘家的女人们一大早忙忙碌碌,煮完满满一锅的茶叶蛋,又要开始准备小年饭了。

小年在刘青上辈子的时候,似乎大家都不是很重视,但在这会儿,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日子,小年是祭灶日,想要新的一年里家人都平安顺遂,少不得好好拜一拜灶王爷,求他老人家保佑。

蒋氏领着几个儿媳妇,煮完茶叶蛋后,一边准备小年饭,一边还要准备祭灶的贡品,各种糖果,关东糖、饴糖和糖瓜麻糖等,还有饺子和面条,鸡鸭鱼肉就更不用说了,蒋氏等人在灶房里忙得团团转。

刘青本来是想去灶房帮忙的,她现在本来就喜欢做吃的,蒋氏也敢放手让她折腾,只是还没走到灶房,就被亲哥抓了壮丁,要她帮忙写对联。

刘延宁要写的对联很多,贴灶房的对联是今儿傍晚送灶前,就得写好的,其他对联晚一点也无妨,只要除夕之前写好就行了。可问题是刘延宁负责的对联,不仅仅只是他们一家的。

不说落水村的村民了,倘若有办法,恐怕整个松林镇,都没人愿意花钱去买对联。这年头,不管是砖瓦房还是茅草房,每户人家都要盖个几间十几间的屋子,不然住不下家里这么多人。屋子多了,要的对联自然也就多了。

偏偏这个时代能书会写的人不多,笔墨自然就珍贵起来,一副小小的对联,价格委实不低,而镇上的摆摊先生,买了红纸去请他写对联,也是按一个字一个字算的,怎样都不划算。

虽说大过年的,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却免不了叫人心疼。

恰好落水村出了刘延宁这个接受正统教育的读书人,这让落水村村民每年省下了一大笔买对联的花费,他们每年的对联,便都由刘延宁一手承包了。而村民只要在小年里送裁好的红纸过来,除夕的前一日再来领回各家的春联便是了。

这一年年下来,都已经成为整个落水村的传统了。

自从刘延宁去县里的书院读书,在落水村村民心中,便成了神童一般的存在,青山书院大名鼎鼎,他们纵是种地的也听说过,据说能进那里边求学,那便相当于半只手能摸到功名了,刘延宁便是从那时起承包起整个落水村写春联任务的,纵然那个时候他年纪很小,也没人会小瞧了他。

当然村民们也不是空着手来请刘延宁帮忙的,这种事情,刘延宁帮忙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数量一多起来,且不提要耗费多少精力,但至少人家的笔墨也是花钱买的。

村民是想省几个钱,但也没有占人家便宜的意思,每个人来多少都会带些吃食意思意思,临近过年了,家家户户杀猪的杀猪,杀鸡的杀鸡,有些人家还会带些野味,虽然量不多,但你一块我一块加在一起,也是很可观的。

往年蒋氏都不用备太多年货,像腊肠腊肉这些,大多是村民送的。

不过今年刘家赚了钱,蒋氏也大手笔的囤了很多年货,不图村民送鸡鸭鱼肉,倒是家里还缺鸡蛋,因此蒋氏一早便同村民打了招呼,今年写春联,除了鸡蛋,什么也不用准备。

这会儿,陆陆续续拿红纸来的妇人,你一篮我一篮的提着鸡蛋,堆在堂屋里,数量也十分可观了。

当然也可以想象,光要贴对联的红纸在桌上都堆小山了。

作为刘家除了刘延宁以外,唯一一个写字勉强能看的刘青,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亲哥抓了壮丁,没有一点点防备。

不过刘延宁也没有为难刘青跟着他一起写对联,因为刘青就是一个战斗力勉强不为负数的渣渣,抛开感情加成这一点,刘延宁也不能昧着良心称一句他妹妹的字写得漂亮——连字体端正都很勉强。

当然刘青也只是刚入门,要求不能太高就是了。

刘青分到的任务是写“福”字,裁剪成方方正正的红纸,倒着写顺着写,写上各种各样的福字,一旦上手了到也不难。

兄妹俩一人坐一头,占据了整张饭桌,埋头奋笔疾书,刘大爷等人忙着忙着,时不时站过来瞧一眼,虽然瞧不出什么,但是孙子孙女都这么能干,让他挺直的腰板更直了几分。

孙子的能干就不用他多说了,他的孙女如今也能给人家写对联了,写得字还这么漂亮,整个村子,谁比得上?

刘青这场义务劳动,到傍晚的时候才收工,当然不是因为要吃晚饭了,而是到了送灶王爷的时辰,落水村家家户户在院子里燃起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不热闹,刘家灶上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贡品,炉灶被蒋氏等人洗刷得一尘不染,墙边还贴了刚写好的对联,看起来特别诚心。

在热闹的鞭炮声中,刘大爷带着儿孙们去给灶王爷磕头了,刘青等人就只能站在门口围观,好像这里有“女不祭灶”的说法,因此女眷们只能回避。

村里的鞭炮声渐渐停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刘家人也送完灶王爷,一起坐到堂屋开始吃小年饭了。

刘延宁和刘青加班加点,也堪堪到除夕的前一日,才把所有春联给写完,刘青觉得通过这段日子的强化练习,她已经拥有了特殊的写福字技巧。

年三十,也是除夕这一日,刘青是没事可干的,写完了春联,家里其他事也轮不到她来做,亲哥也没有丧心病狂的除夕也要拉着他们念书,刘青便想着今年的最后一日,她要好好睡一个懒觉。

结果刘家大人乒乒乓乓干活的声音,说话声,还有熊孩子们玩闹的声音,把刘青吵得无法好好睡觉,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了会儿,还是认命的穿衣裳起来了。

一出门,正看到刘二叔几兄弟在各屋门前贴春联,熊孩子们站底下瞎指挥,蒋氏则带着儿媳们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清扫着,做着最后的大扫除工作。

见刘青起来了,蒋氏笑道:“青青就起了?灶底给你煨着烤红薯,快洗漱了去吃早饭,锅里在给你们烧热水洗澡,待会儿都去洗了换新衣裳。”

有条件的人家,过年孩子都是要穿新衣裳的,就算实在穿不起新衣裳,除夕这日也要洗干净了,换上最齐整的衣裳。

不过刘家今年赚的钱多,给每个孩子都做了件新的棉衣,好几个小的,比如说三丫四丫五丫她们,还是头一次穿新衣裳,心里头别提多激动了。

刘青如果不是秋日里,蒋氏做主叫她娘给她做了两身新衣裳,她现在也是头一次了。而且刘青这回照样是破例的,其他人都是一身,独独她做了两身棉衣,蒋氏说要换洗着穿。

刘家的孩子也算多的,从上午开始,陆陆续续的洗澡,也一直到用午饭的时候,小辈们才堪堪洗完澡,一个个都换上了干净整齐的新衣裳,感觉刘家的面貌都焕然一新了。

到下午,大人们也陆续烧热水洗澡,蒋氏领着儿媳们,提着各房换下来的衣裳去河边洗的时候,也已经有许多妇人在河边洗衣裳了,见蒋氏一行人过来,都十分羡慕的笑道:“大娘,今年可是发财了,中午看到你们家那几个小的,都穿上新衣裳了呢。”

“什么发不发财的,不过就赚个闲钱,再说你们哪就差了?”蒋氏依然谦虚。

李氏拎着桶子,挑了个位置默不作声的蹲下,也有不少人主动同她打招呼。

一群妇人们一边洗衣裳,一边有说有笑。

在家里的刘青却觉得无聊,刘大爷在和人下象棋,她看不懂也搬个小凳子凑过去看热闹了,一边各种懵逼,一边想着她也要搞个五子棋出来打发时间。

不过现在还没那个条件就是了。

李氏她们洗完衣裳回来,晾完衣裳,时辰又不早了,得开始准备年夜饭。中午吃得相对简单,年夜饭却半点不能马虎,做完大菜后,刘大爷还得领着儿孙,端着大鱼大肉去祠堂祭祖。

说是祭祖,村里人的年夜饭都聚到了一起,自然也有攀比的意思,蒋氏一边领着儿媳们做饭的时候,一边还在念叨:“今儿也叫大家伙瞧瞧,什么才叫丰盛。”

刘青闲得无聊,索性也晃到灶房去了,蒋氏今儿不让她沾手:“青青你站远一点,穿着新衣裳呢,可别给弄脏了。”

刘青被赶到了旁边,插不上手,也不出去,锅里出一盘菜,她就凑上前去偷吃一块,等年夜饭还没全部做完,刘青已经吃得满嘴流油了。

不过大过年的,也没人说刘青,就连蒋氏,都是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刘青一眼,就随她去了。

傍晚时分,堂屋的棋局收起来,刘大爷领着众人去了祠堂,作为女孩,刘青照例是没那个资格参加的,她娘甚至都不让她学着其他人去祠堂外边凑热闹。

对于这种深入骨髓的重男轻女,刘青甚至都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让去就不去,她索性从竹篮里拿了块切成方块的麻糍,用棍子插着,去堂屋烧了烤火的火炉里烤麻糍吃。

刘大爷一行人,直到天黑了,才端着菜回来,热腾腾的大鱼大肉,这个时候已经凉透了,也没人说要把菜再热一热,蒋氏兴致好的点了一支红蜡烛,李氏等人又陆陆续续端了刚出锅的青菜小菜过来,满满当当摆了整整一桌子,一家人就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蜡烛的灯不大亮,但加上火炉里的火苗也在跳跃,屋里还算亮堂,最起码刘青能看得清刘大爷红光满面的脸色,看来今儿刘家的这顿丰盛的年夜饭,让他们在村里人们面前赚足了脸面。

开饭之前,作为大家长的刘大爷说了一通话,大致是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发了一通宏愿,才动了筷子,刘家其他人也才跟着开动。

年夜饭这么丰盛,熊孩子们也不抢食了,一边听着大人们高谈阔论,一边慢悠悠的吃饭。

熊孩子们吃完饭,放下碗就跑出去同小伙伴们集合了,大人这边有酒有肉,还有谈资,却一直到戌时以后才堪堪吃完。

李氏和王氏等人撤了饭桌,去灶房刷完洗筷子,其他人便开始转到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继续聊天。

熊孩子们也陆续玩得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因为往年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该发压岁钱了。

果然熊孩子们一个个刚跑进院子,蒋氏就一边摸口袋,一边在叫他们的名字,熊孩子们就跑进来磕头拜年了,然后一人得了一串用红绳串着的压岁钱。

往年是男孩才有压岁钱,不过今年家里状况好了,轮到刘青她们磕头的时候,一人也得了一串压岁钱,只是没有男孩们得的多,刘青得了压岁钱便塞回了袖兜里,不想叫婶子和堂姐妹瞧见她得了八个铜板,跟男孩们的数量一样。

熊孩子们得了压岁钱,又跑出去玩了,大概是要去同小伙伴们分享一下自己的压岁钱,王氏等人不放心的追在后边,耳提面命的道,“压岁钱不许玩掉了,回来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刘青看着她们这么不放心的样子,心想估计熊孩子们也就今晚能摸一摸压岁钱了,到了明日,肯定都被她们以各种名义骗了过去,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这儿有守岁的传统,而且不是守到子时,守岁是一直到天方亮,放了开年鞭炮才算完。

刘青这大半年来,已经彻底休养生息,从以往的夜猫子,到晚上八点准时睡觉的老干部,习惯了这个作息,刚吃完饭年夜饭就有些犯困了,撑到这会儿已经是睡意惺忪,开始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打,都熬出泪花来了。

正在刘青埋头同瞌睡虫做斗争的时候,头顶忽然被人拍了拍,是亲哥温和的声音:“青青困了?”

刘青已经迷迷糊糊的靠在李氏身上了,还没回过神来,李氏已经笑道:“可不是,每日那么多觉白睡了,这会儿都熬不了。”说是这么说,李氏却小心的一动不动,尽量让刘青靠得舒服些,可见还是心疼女儿的。

刘延宁笑道:“要不我带青青出去走走,吹吹风,也能清醒些。”

“去罢。”说话的是蒋氏,她见刘青困成这样,也是哭笑不得,无奈道,“青青,这会儿可不能睡,再怎么说也得熬到子时以后。”

在蒋氏等人的催促下,刘延宁拉了刘青出门了,刘青先还稀里糊涂的,机械的跟着亲哥的脚步,出了院子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这才清醒了些,刘延宁回头瞥了她一眼,眼底里泛起丝丝笑意,道:“去看看小五他们在玩什么?”

熊孩子们闹腾的声音,恐怕整个村都能听见,刘青自然也听见了,虽然她这会儿缩着脖子,很想说不如回家烤火,但是想到她坐下后指不定又要困得半死不活,只能大义凌然的点头:“好。”

既然还有几个时辰要熬,还不如现在多吹吹冷风,清醒得应该能久一点。

然而外边委实太冷,刘延宁对自家妹妹的印象一直是娇弱的,需要人保护的,怕她小身板被风吹着凉了,在外头站了会儿,刘延宁又领着刘青回家了。

不过刘青觉得这只是理由之一,打着看顾弟弟的旗号,越来越多往他们这边靠近的姑娘们,才是亲哥匆匆返家的主要原因。

刘青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看着他们背影的姑娘们,都想吹口哨了,其实还蛮带感的,这儿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含蓄归含蓄,但是躁动的青春,依然有他们的表达形式。

有了这一个小插曲,刘青回家的时候显得精神抖擞,又熬到了子时以后,蒋氏才发话了:“实在困的,先回屋休息去罢。”

当然能回屋的都是几个小的孩子,大人,尤其是男丁,还是要继续留在堂屋守岁的。

刘青毫不犹豫的起身回屋,脱了外衣倒到床上便睡,夜里还梦到亲哥在敲锣打鼓的娶媳妇,她站在今晚站的那儿,看着亲哥把媳妇接回来,一直进了院门,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她就被吵醒了,都没能见到亲嫂子掀开盖头,刘青一阵失望。

感觉到旁边有人躺过来,刘青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了,这回没有再做梦,被她娘叫醒的时候,外边还没出太阳,刘青抱着被子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问她娘:“娘,你不是刚睡下没多久吗,怎么就要起来?”

“当然得起来,该准备拜祖宗了,吃过早饭还得跟你奶去庙里烧香,你动作快些,今儿的事还不少。”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刘青昨晚迷迷糊糊,脱得乱七八糟的衣裳理了理,一件件整整齐齐的摆到床上,就等着刘青起来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