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天气这么好,家里熊孩子都走了,院子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刘青中午本来是想回家睡个午觉的,没想到吃午饭的时候,本来还好好的大花姐,对着一桌子大鱼大肉忽然干呕起来,把新女婿给吓了一跳。

刘青她师傅和严大娘可都是过来人,大花姐这样子,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分工合作,她师傅和严大娘扶着大花姐去屋子里休息,大金叔则带着惊慌失措的女婿,赶着牛车去镇上请大夫。

至于刘青这个编外人员,刚好被抓了壮丁,帮忙照顾无人理会的牛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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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巧,大花姐婆家条件不错,比大花姐还富裕些,她婆家人丁兴旺,各个都是勤劳肯干的,光水田都种了几十亩,种这么多地,索性自家就买了牛。大花姐刚嫁过去,新媳妇第一次回娘家拜年,为了表示对新媳妇的重视,她公婆便破例让她丈夫,赶了自家的牛车坐过来的。

就为这个,上午大花姐和她丈夫到娘家的时候,村里好些没去走亲戚的汉子婆子,还围过来瞧了几眼呢,都在夸大花姐好福气,说了个这么好的婆家。

现在大花姐突发状况,正好有现成的牛车,免得去镇上接个大夫还借不到车,那就尴尬了。

大金叔路上赶得急,很快把大夫接过来,老大夫确诊大花姐怀上了,她娘家自然是一片欢喜,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刘青也不好告辞回家,才新婚就怀上的大花姐也明显是激动又不知所措,她索性就留下来,陪着她们说了一下午的话,傍晚的时候才回自己家。

刘青她师傅家当然是想继续留晚饭的,刘青这回说什么也不肯,挣脱热情的女人们,一溜烟跑回自家院子。

刚好刘延宁在院中的木桌上,摆开笔墨纸砚在画什么东西,刘大爷和早早从岳家回来的刘二叔,刘三叔,刘延林他们都围在了刘延宁旁边。

刘青匆匆跑回自家院子,刘延宁抬头瞧了她一眼,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跑得这么急作甚?”

“再不跑,师傅和严奶奶都要留我吃晚饭了,我看她们就不想放人,恨不得留我当他们家的女儿。”刘青笑嘻嘻的道。

刘大爷便笑道:“那是要跑快一点,不然还要我去隔壁抢人。”

刘青笑得越发灿烂了,十分满意于刘大爷的配合,她瞧着刘延宁架势十足的样子,也生起了些好奇,不由上前走了两步,努力踮着脚尖探过去瞧:“哥哥在做什么?”

“你们不是说要在院子里做一个秋千吗,我年前陪先生去了一趟知县府,经过后院瞧见一架秋千十分精美,索性把样式画下来,请爷和叔父们照着图做。”

在院子里做秋千,是好几个月前刘青建议的,虽然当时意见被采纳了,但是那阵子有这样那样的事忙,刘大爷他们始终抽不出空来,计划便一直搁浅了。

刘青还以为他们早忘记了呢,没想到现在还记着。虽然年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县里了,但刘青对这个还是很感兴趣的,先做着,以后总有玩的机会。

想到这儿,刘青十分热情的往里头挤:“二哥让一让,我瞧瞧什么样式的,我也有很多想法啊!”围观群众里头除了刘延林,其他都是刘青的长辈,她不好把长辈挤出去,就只能挑软柿子捏了。

刘延林也是配合,听到刘青这么说,就往后挪了挪,刘青成功挤进来,瞧见亲哥的大作后,刘青很多想法瞬间没了,只想说一句——大神啊!

没想到亲哥长得好,书读得好,画画竟然也这么好,刘延宁可不像刘青以为的,真的只是画了张图纸。人家用水墨勾勒出来的秋千,简约里不失精美,旁边还露出屋檐的一角,周围又有花草树木的点缀,蒋氏计划要种的葡萄,在他笔下已经形成了精致的凉棚,头顶还有一缕缕藤蔓垂下来,像是屋檐挂着的风铃,随风摇曳,仿佛能听见清脆的叮咚声。

作为一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渣渣,刘青发现自己竟然从这幅画里,看到了意境。

真是太神奇了!刘青目瞪口呆。

刘延宁已经停了笔,轻笑着看着刘青,见她不作声,便问道:“青青不是有很多想法?”

“没了,这样就很好,非常好。”刘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仰头看着刘延宁,“哥哥专门学了画画吗?”

小姑娘仰头看自己,夕阳下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澈清亮,眸子黑得发亮,衬着一张小脸越发可爱。若不是手中握着笔,刘延宁又想捏一捏她手感极好的脸颊。

“先生偶尔会教,不过更多的是闲暇时自己琢磨。”

也就是说画画是自学成才了?什么叫天赋,什么叫人生赢家!

刘青心里出现一排大写的感叹号,都忍不住想要跪下唱征服了。

大概是刘青的眼神太炙热,太直白,刘延宁也看懂了一二,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先把字练好了,书画共通,以后自然也会作画。”

刘青眨着眼睛,故做可爱的问:“哥哥会教我的吗?”

本来刘延宁是想一口答应的,但是看着妹妹卖萌的样子,又生起了逗弄的心思,便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道:“那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刘青是想表达一下决心的,还没开口便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打断了,抬头往门口一瞧,原来是刘四叔赶着牛车,载着安氏和刘延根回来了。

因着牛车上还放了好些东西,刘大爷和刘二叔三叔便也上前了,帮忙牵牛的牵牛,卸车的卸车,屋里头听见动静的蒋氏她们都跟着出来,蒋氏还问了一句:“老四家的,怎么就大根儿回来了,两个小的呢?”

安氏笑道:“我娘非要留了他们住几日,小六和五丫听了,也不肯回来了。”

“小孩子都喜欢去亲戚家,住就住罢,赶明儿让老四赶车去接便是了。”蒋氏点点头,她也是问问而已,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也都留了小的在娘家住呢,这表示亲家喜欢她的孙子孙女,她自然没什么不高兴的。

安氏又道:“我爹说了不用过去接,下回我兄弟他们过来拜年,一道把两个小的送回来便是。”

“亲家公还是这么热情。”问完小的,蒋氏的目光转到安氏带回来好几个包裹上边,不由挑眉,“这是做什么?”

“我爹知道延宁开春后要下场考科举,特意托他去北边跑商的朋友帮忙,捎了些野参银耳回来,成色不是很好,勉强给延宁补身子罢。”

刘延宁也已经收起了画,过来迎接了,听到安氏这话,连连道:“四婶和安家外公太客气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侄儿不敢收,四婶还是留给老人家补身子用罢。”

“自家人,这么客气作甚?”安氏笑道,“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是咱们这儿没有,显得稀罕了,我爹说在北边,这种成色的野参,当地人自己都不愿意吃,买这么一大包都花不了几个钱,你就当是你外公的一片心意,只管收着罢。”

安氏都这么说了,刘大爷和蒋氏便做主收下了,只是对这个儿媳越发满意,老四媳妇的娘家,知道他们家延宁要下场考试了,这是他们整个刘家的大事,还帮忙搜罗了这些好东西给延宁补身子。

热情的就好像他们自家子孙要考科举一样,这才是真正把亲家当成自家人在相处的啊!

相比之下,没有一点表示,完全是事不关己的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的娘家,这态度就有点太过淡漠了,也不图他们的东西,这么大的事,好歹也该表示一下关心罢?

蒋氏接过东西的时候,便淡淡的瞥了王氏和林氏一眼,并未掩饰眼底的微妙。

不过这会儿刘家人都凑在一起,正热闹着,除了当事人,也没谁再注意到这个细节,蒋氏难得热情的把安氏当客人一样迎进了堂屋。

安氏也知道大家在关心什么,进堂屋一坐下,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把今日在娘家打听到的,都倒豆子似的说了:“刚好我爹的朋友今年也回了镇上,一听我们打听书院附近的屋子,我爹就去他朋友那儿问了。说是城里的房子造得小,可比不上咱们自家,书院旁边的房子,大多是一间堂屋两三间睡屋,灶房和茅房自然是有的,还有个小小的院子,若是住得人多,估计都转不开身。”

“不过也有好处,屋子小了,价钱自然不会太贵,反正就大嫂,延宁和青青三个人,住这样的房子也够了。”

刘大爷点头,连忙问:“价格一般是多少?”

“我爹那朋友说,这典屋子的价钱相差的有些大,若有认识的人,一个月半吊钱便够了,若没有人帮忙,花一二两银子也是有的。”

蒋氏吸了口气:“相差竟这么大?”

安氏点头,此时才笑道:“不过我爹朋友说了,他会帮咱们找屋子,像我刚刚说的这种,应该也只要半吊钱。”

刘家人听到这里,自然庆幸起来,刘大爷连连点头,“真是麻烦亲家了。”

只蒋氏还有些不忿:“这城里头也太不讲理了罢,没有认识的人,就这么被欺负?”

刘四叔是跟他岳父一起去的,本来应该他来解说,但是安氏觉得自家男人嘴巴不灵活,叫他平铺直叙的一说,她娘家的功劳都没了,这才在路上商量了,典屋子的事由她来解释。

不过刘四叔听了几耳朵城里的事,自认对城里人有了个深刻的了解,蒋氏这么一问,他便点头道:“他们城里就这样,可不像咱们这儿,邻里乡亲互相帮助。城里的人不大瞧得起咱们这种进城的泥腿子,若是没个熟人在,不管做什么,都是要吃大亏的。”

刘青在心里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宰生吗,看来这也是传统了,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种风气。

刘家人被刘四叔这么一番话,都给震住了,他们以为就是典个屋子而已,没想到城里的水这么深,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

安氏这时便笑道:“爹娘也别担心,我爹已经拖他朋友帮忙打听屋子,我爹的朋友说了,他平日在钱庄当账房先生,早出晚归,家里也就婶子和我大妹子在,咱们典的屋子若能在他家附近,往后也好互相照应着。”

刘大爷又猛点头一阵,亲家这位朋友能在城里的钱庄当账房先生,想必认得许多人,两家若能离得近些,往后自家还能受他们家照顾,就不怕孤儿寡母的,在城里受欺负了。

想到这里,刘大爷不免放心了许多,却又忍不住搓了搓手,颇有些迟疑的道:“只是这样一来,也太麻烦人家了……”

“我爹这位朋友啊,跟我爹一样,就喜欢有才华的年轻人,他早听过延宁的名字,这回知道是帮咱们家延宁的忙,我爹还没说出口呢,他朋友就打包票了,说一定会帮咱们办妥当,过两日我兄弟他们过来,说不定就有消息了。”安氏这般说着,见公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便又笑道,“要我说啊,爹娘真过意不去呢,等下回搬了去城里,咱们做些好吃的,请他们一家吃顿饭,既能感谢他们帮忙,也能叫大嫂和青青同我婶子亲近亲近,以后两家来往也不尴尬。”

第60章

初四这日,刘青起来,路过堂屋的时候,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点心小食,比前两日只是象征性的摆了些花生饴糖,要丰盛得多了。

刘青还诧异了一下。

正好蒋氏在灶前的屋檐下,拿着竹竿要把上头的腊野味取下来,瞧见刘青站在门口发呆,不由笑了,催促道:“青青,你还愣在屋门口做什么,不过来洗漱?这都快中午了,待会儿你姑母和姑父过来,你要蓬头垢面的见亲戚?”

刘青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刘姑姑他们要回来了,难怪蒋氏准备的那么丰盛,前两日都舍不得拿出来的猪肉丝,今儿都早早的摆桌上去了。

这么想着,刘青连忙收起心头的了然,应了一声:“奶,我这就去洗漱。”

刘姑姑他们是中午到的——说是中午,但刘青估摸着恐怕到了未时,只是没等到人来,刘大爷和蒋氏便不肯开饭,好在点心小食多,蒋氏还破天荒的煮了一大盆茶叶蛋,吃一个茶叶蛋都能撑好一阵子了,等刘姑姑他们到家的过程,也就不算难熬。

两位刘姑姑的婆家都有牛车,因为姐妹俩嫁同一个镇上,都离娘家距离太远,平日里在婆家就她们俩互相帮衬,感情比旁的兄妹还好些,每回过年回娘家,两姐妹都是凑一辆车过来,有时是大姑家的牛车,有时是小姑家的牛车。

这回便轮到小姑家赶车。

其实永宁镇离落水村这么远,据说光走一趟就要大半日,刘家姑姑能赶在这个点到,恐怕在凌晨五六点就动身了,毕竟回娘家拜年,能赶过来吃午饭是最好的。

落水村这一日都很热闹,有陆陆续续回娘家拜年的出嫁女,也有准备出门走亲戚的人家,按照习俗都会放鞭炮,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便在整个落水村回响。

不过刘家姑姑过来的半个时辰前,村里已经慢慢安静下来了,各家各户都开始用午饭了,想来刘家姑姑是回娘家大军的最后一拨了,刘家人都已习惯,远远的听见村口传来牛车走过的声音,蒋氏便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道,“他们回来了。”

围在火炉旁烤火的众人,听到这话便迫不及待的起身了,一堆人往院门口走,刘家姑姑也早早牵着孩子下车,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还没走近,便一脸激动的朝众人打招呼:“爹娘,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刘大爷看了看两个女儿,见她们气色都不错,便放了心,笑道,“你们兄弟从早上就开始念叨了,要不是实在离得远,他们都想赶了车去路上接。”

刘大姑细心些,刚走近的时候正好瞥见院子里放着的板车,听到这话便问:“家里买牛了?”

蒋氏点头,搂着刘小姑最小的儿子舍不得松手,小家伙刚刚满三岁,一团玉雪可爱,是这些孩子中最小的,因此虽然是外孙,蒋氏仍是疼极了他。

听到刘大姑的话,嘴上抱怨道:“可不是,花了好些银子呢,你爹和你兄弟都当宝贝似的瞧着。”蒋氏看似抱怨,脸上的笑容可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家里买了牛,虽然是花钱,但也有大用处,如今村里头哪家不羡慕他们日子越过越红火?

刘大姑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刚巧大姑父和小姑父一起赶了车到跟前,车上几个大一些的孩子,这才跳下了板车,手上都拎了些包裹,一一冲大家打招呼,刘大爷应了一声,便道:“这一路上颠簸,瞧孩子们都累了,待会儿吃了午饭,叫他们去屋里歇一会儿,年前你们娘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被子都刚铺的。”

蒋氏也反应过来,连忙道:“瞧我都忘了,先别杵在门口了,进屋吃饭罢,菜都在锅里热着,我叫你们嫂子去端,你们先去屋里坐着。”

一群人便又进屋了,刘二叔落后一步了,把准备好的鞭炮拿出来放,熟练的点燃,刚回头,就瞧见身后站了一排的熊孩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刘二叔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板着脸道:“鞭炮没放完,不许过去捡,炸烂了手可没人管你们。”

熊孩子们也不失望,昨天中午,被刘二叔从外家接回来的小七,正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爹,乖乖的道:“爹,我们等鞭炮放完了再去捡!”

这个时代的孩子没那么多玩具,正月里放一挂鞭炮,偶尔有几个没烧到的,都会被眼尖的孩子们扒拉出来,便成了最受欢迎的玩具。

只是这些熊孩子有时候胆大包天,没大人盯着,鞭炮还没放完他们就跑到跟前去了,很是危险,因此经常要被大人教育。

虽然小家伙保证的声音很真诚,其他熊孩子们忙不迭的点头,刘二叔也不肯信他们的话,站在外边看着鞭炮彻底放完了,才回得屋。

其他人已经陆续落座了,大姑父问起刘家卖茶叶蛋的事:“我们镇上也都听说了,说是岳父家在好几个镇卖鸡蛋,生意很不错的样子。”

蒋氏便好奇的问:“他们也知道咱们家?”

大姑父笑道:“他们倒不知道,只是说松林镇下边的一个村,供了孙子在青山书院的那一家,我一琢磨,整个松林镇,除了镇上几户人家,底下的村子里,就只有咱们家延宁在青山书院了,这才猜测是岳父家。”

刘青听得眼神闪了闪,看来她还是大意了,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也没什么通讯,可是人们口口相传,八卦传播得也快,连永宁镇的人都听说了这事,恐怕江州城也有流言了罢?

好在家里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等过了元宵开张卖茶叶蛋,就不是他们刘家的生意,即便上头派了官差过来查,也没什么把柄,真要怕惹事,给官差孝敬点银钱,多半就解决了。

刘大爷脸色也沉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想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其实也就小打小闹,换点钱贴补家用,你们也知道,延宁今年就要下场考试了,需得准备好些东西,家里压力也大。不过快到开春了,地里也要忙起来,还要去镇上卖茶叶蛋的话,咱们家人手就不够了,因此我们商量了一下,干脆请村里人都来帮忙,他们自家养的鸡蛋也不好卖,还不如都收集起来给咱们家,赚的钱一起分,往后地里的活,也能请他们帮衬着。”

大姑父提起这事的本意,也是为了提醒刘大爷。大侄子今年就要参加科举了,他家离县里近,镇上也有在青山书院念书的,都说他大侄子学问好,最得书院的先生喜欢,是此次科举里最有希望考取功名的,到时候大侄子成了秀才,甚至是举人老爷,他当姑父的也跟着面上有光不是?

因此大姑父对刘延宁很是关心,自然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

此时见岳父家已经有了对策,大姑父才放下心来,笑了笑表示他放心了。

小姑一边哄着情绪不太好的小儿子,一边好奇的问:“爹,娘,你们是怎么想起卖这种鸡蛋的?听说好几文钱一个,就没人跟着学吗?”

蒋氏笑道:“这问题你们要去问青青,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琢磨出来的。别看她年纪小,比起吃的,咱们家还真没人比得上她。”

“也不是没人学样过。正好延宁有两个同窗,就是从京里来的,听说京里的大户人家,都爱吃这个,他们管这个叫茶叶蛋。就有人听了这名字,在家用茶叶煮鸡蛋,可咱们家除了茶叶,还加了好些香料调料,有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哪里能做得出这个味道来?因此大半年了,也就咱们一家在卖茶叶蛋,他们都学不来。”

小姑问这个,纯属是好奇,并未有打听秘方的意思,因此听到这话,她便把注意力转到刘青身上去了,抬头看向刘青,笑道:“我先前下车时,第一眼就瞧见青青了,穿着粉色的花袄子,一张小脸又白又嫩,比我在城里瞧见的姑娘还出挑些。我还在想,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标致的姑娘,长得跟花儿似的?没想到原来是青青!真是女大十八变,小姑都险些认不出来。”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油滑。”蒋氏面上闪过一丝自得,笑骂道,“青青跟延宁长得那么像,要是认不出来,你这个小姑就白当的了!”

刘青实在是憋不出脸红羞涩的样子,又见小姑说话爽利,便笑道:“村里还有人说我长得像两位姑姑了,小姑这不是把自个儿也夸进去了吗。”

听到这话,小姑还真仔细的看了几眼刘青,煞有其事的点头道:“还真有点像,青青的嘴和下巴长得像我。”

“夸完青青又来夸你自己了?不害臊。”

“青青如今长开了,确实越看越标致。”刘大姑也十分认同的点头,只是想到一家子光夸刘青去了,未免冷落了旁边的大侄女,忙补了一句,“雅琴也是,姐妹俩都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大嫂和二嫂有福了。”

刚巧李氏和王氏端了菜进来,王氏没听到先前的对话,只听到这里,心里十分舒坦,不免对这个大姑子很是满意。

刘大姑补这句话,倒不是为了王氏,她是见大侄女也这般大了,姑娘家都不服输,她们只夸二侄女,难免叫大侄女心里失落,再说她兄弟还坐在这里,就算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对侄女们的态度,也不能厚此薄彼了。

不过刘大姑不比小姑,她在娘家时是长女,嫁去婆家又是长媳,自小稳重惯了,如今她婆婆也不爱管事,大多是她里里外外一把抓。刘大姑行事滴水不漏,既然夸了刘雅琴,也不介意再卖王氏一个好,才有李氏和王氏进来时,听见的那句话。

刘家姑姑嫁得远,一年到头也就回来这么一次,在娘家住个一两天,又得回婆家,相处的机会实在太少,而她们还是姑娘家的时候,他们大哥还没去世,李氏作为长媳,性子不得公婆的喜欢,但是对刘家姑姑来说,有个知书达理的长嫂,既长面子又省心,比那些掐尖要强的嫂子好太多。

由此种种,刘家两个姑姑,都同李氏相处得最久,心里也都更喜欢这个嫂子,又看在刘延宁的份上,她们心里也更愿意亲近李氏的。

但这些心思不能说出来就是了。

“对了,都忘了跟你们说。”蒋氏想到什么,对女儿和女婿们道,“等过完元宵,我们打算在城里典间屋子,让老大家的和青青过去照顾延宁。都说考科举很辛苦,好些身子骨弱的都扛不住,叫老大家的跟过去,也好趁这几个月帮延宁调理好身子。”

“岳母说得很是。”大姑父看着十分上心的样子,忙问,“这屋子可典好了?若是没有,明儿回去的时候,我们也要经过城里,顺便去一趟青山书院,帮岳父岳母瞧瞧附近可有合适的屋子。”

“这倒不用了。”蒋氏眉开眼笑的道,“老四媳妇她爹的朋友,就在那附近典了屋子,这几日也在帮咱们家找合适的,说是有了消息,就托人带信过来,让我们自己进城去瞧。”

大姑父摇头,颇有些失望的道:“岳母这就见外了,我们镇上也有人在青山书院附近典屋子,您只要说一声,这事我就能帮您搞定了。”

“就是啊。”小姑父也附和道,“岳父岳母只要打声招呼,叫我们去做便是,何苦再麻烦外人?”

“我们也是到过年才决定的,前儿老四家的回娘家,跟她爹提了一句,她爹就热心的要帮忙张罗,也不好拒绝不是?”刘大爷笑道,“再说老四媳妇的娘家离得近,有消息随时能送过来,你们那儿离得远,要耽误好些功夫,还更费事。”

菜已经上齐了,安氏在刘四叔旁边坐下,闻言也笑道:“大姐夫和二姐夫说这话才是见外了,都是自家人,我爹托人帮忙,跟你们托人帮忙,不是一样?再说往后大嫂和青青去了城里,咱们离得远,大姐夫和二姐夫家去城里的脚程,却不到一个时辰,到时候还得你们帮忙照看大嫂和青青呢!”

“四弟妹说得是。”刘大姑十分赞同的道,“我婆婆她们,隔三差五的会带些自家吃不完的菜去城里卖,街外边摆摊卖些小玩意儿、青菜鸡蛋,和绣品的,几乎都是我们镇上的人,大嫂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叫他们带口信给我,就像四弟妹说的,我们去城里都不要一个时辰,方便得很。”

小姑也道:“若是大姐家里忙,脱不开身,还有我呢,我在家可都是闲着的。”

大姑父是生怕自己在岳父家如今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帮不上什么忙,往后大侄子考取了功名,再遇到什么事,他可是想帮都没这个能耐了。一时间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他还有个远房姑母就住在城里,顿时眼睛一亮,笑道:“我有个姑母也在城里,过几日正要去她家拜年,到时候托姑母帮忙照看一二。”

女儿女婿如此上心,争着抢着要帮忙,刘大爷和蒋氏也不客气,心里其实也是受用的,点点头,把这些话都记下了,才开了饭。

刘家姑姑一来,刘家也陆陆续续迎来了更多拜年的亲戚,几个儿媳妇家的兄弟,还有蒋氏娘家的亲戚,很是热闹了好几日。

到初五,刘家姑姑才回婆家,刘二叔几兄弟也赶着牛车跟在后边,自家妹子越是嫁的远,他们做兄弟的越要去妹夫家走动,免得离得远了,亲家欺负她们没兄弟帮衬。

以前去刘家姑姑那儿拜年的时候,因为牛车不够大,就只有大人去,现在刘家自个儿赶一辆车,各房便多带了一个孩子,多是带着小的,小六小七他们长这么大,还真没去过姑姑家。

大房就只有刘延宁一个男孩,自然是由他去。只是小姑很喜欢刘青,非要他们兄妹俩一起去住几日。

蒋氏和刘大爷想着孩子都爱凑热闹,家里其他孩子都有外家去,就刘延宁和刘青没亲戚可走,也是可怜见的,便破例让刘青也跟着去了。

她的这一双孙女出挑,让他们去,也叫亲家瞧瞧他们家孩子有多优秀——蒋氏如是想。

于是刘青很荣幸的去走了一回亲戚。

其实刘青并不像蒋氏和刘大爷他们想的那么可怜,小时候走亲戚已经走腻了,到她上大学的时候起,对这种活动已经是避之不及。只是长辈一片心意,她想着这儿的风俗大概跟上辈子不同,这才跟着去凑了一回热闹。

确实不一样,到了永宁镇,一行人得到了大姑小姑婆家十分热情的迎接,没有人一成不变的盘问刘青成绩问题,三姑六婆一见到刘青,就围上来可着劲的夸。

作为惟一一个跟着过来拜年的女孩,刘青脸皮挺厚,都被夸得招架不住了,三姑六婆太能说,到最后她根本没词应对,只能尴尬的“嗯嗯啊啊”,好像被夸的人跟她没关系一样。

还是亲哥看不下去,以去同窗家坐一坐为由,暂时带刘青解脱了。

永宁镇上有好几个都是刘延宁的同窗,但他只带刘青去了其中一家,他那位同窗叫方永顺,看起来同刘延宁关系很不错,对方瞧见他们兄妹过来,不用刘延宁介绍,便笑道:“延宁兄,这位就是舍妹罢?”

知道亲哥有妹妹,想来这位同窗平时同亲哥很是亲近,刘青这么想,并没有作声,看着两位读书人一丝不苟的见了礼,然后被对方的父母非常热情的迎进了门。

方永顺家里也有个妹妹,比刘青大一岁的样子,不像她哥哥那般严谨到近乎古板,小姑娘得了父母的叮嘱,便拉了刘青去她屋子说话,很有些自来熟的性子,似乎还对刘青一见如故,刘青在永宁镇住的这两日,小姑娘还经常去找她说话。

其实刘青也很好奇,她明明没做什么,小姑娘是个话唠,几乎不用她开口,对方叽里呱啦就能说一天,她无非在小姑娘说话时,礼貌性的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莫非这就被对方看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