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行有些走神了。

刘青能屈能伸,准备脱口而出的话,瞬间变成了不轻不重的埋怨,她一边整理着草帽,重新戴到头上,一边抿着嘴道:“江大哥干嘛这样,脸都被你埋进帽子里去了。”

江景行回神,小姑娘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笑弯弯的十分喜庆,他心底闪过某些失落,还是刚才更好看些。

但这种话江景行当然不可能说出口,只是轻笑着拍了拍刘青的头,“对不住了,刚才没控制住力道。”

后面的动静,走在前面的几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一时都把头转过来,刘延宁又想皱眉,景行刚才明明是在江先生旁边的,怎么走着走着,又到他妹妹那儿去了?

倒是江远辰笑睨了江景行一眼,温声道:“你怎么又欺负青青了?”

在江远辰跟前,江景行这几次对刘青的态度都有些反常,身为江景行的叔叔,江远辰又如何不知道他平时的模样?在江远辰看来,江景行对刘青的举动,毫无疑问是欺负小姑娘了。

但江远辰也没有怪罪侄子的意思,这个侄子从小在祖父跟前,受他老人家言传身教,打小就学会了伪装,平日行事滴水不漏的很,懂事是懂事,他私下却也难免唏嘘,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们都没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分的早熟。

反倒是在这小姑娘跟前,好几次瞧见他侄子孩子气的一面,江远辰感到十分欣慰,觉得自己刚才叫这小姑娘过来的决定没有错。

不过江远辰心里愿意他侄子多一些孩子气,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再加上即将成为他学生的刘延宁又皱起了眉,可见平日对他妹妹护得厉害,江远辰才先开口说了江景行一顿,又对刘青笑道:“青青,改明儿他再欺负你,不必犹豫,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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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大夏天的,田园风光虽好,有微风习习,但快到午时的时候,日头更烈了,这些算是养尊处优的教书先生们也受不了,划着袖子往回走了。

刘大爷怕刘青一直跟在他们男人这儿,传出去怕被人说闲话,走到一半的时候便对刘青道:“青青,你去一趟堂里,看看你娘那儿要不要帮忙。”

刘青心里明白,一大早她娘,王氏她们还有村里的几十个妇人,就忙活起来准备酒宴,现在都过去一两个时辰了,该忙的差不多也忙完了,刘大爷不过是找个由头让她走罢了。

顺利脱了身,刘青还得回三姑六婆聚集的地方,平日空荡荡的堂里此刻已经摆上了桌凳,女人们坐在一块聊天,刘青远远的就听见这儿的说话声和笑闹声,但没想到,她刚走进来,手就被人抓住了,妇人一个劲的感谢她:“青青啊,上回在省城,多亏了你煮的东西,你方大哥身子才好过来,没落下病根,婶子真要好好感谢你呢!”

刘青抬头一看,抓着她说个不停的人原来是陈氏,方柳也站在陈氏身后朝她眨眼睛,刘青忙笑道:“方婶见外了,方大哥跟哥哥是好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青青说得是,方家侄媳妇不必如此。”蒋氏笑眯眯的附和着刘青的话。

从省府回来的时候,蒋氏就听老头子他们说了这事。她当时是有些心疼这银耳的,她可听四媳妇说过了,外边把银耳当药似的,称起来都是算一克多少钱,可金贵了,他们家碰上了有能耐的亲家,不花钱帮他们寻回这好东西,青青这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送人就送人,老头子他们也没个分寸。

不过现在,蒋氏那一点心疼,彻底烟消云散了,因为她知道了方永顺也考中了秀才,刚刚方家人跟着她女婿一家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对他们家千恩万谢,态度十分的诚恳,蒋氏便也觉得没帮错人。

陈氏以前对刘青热情,只是基于她是刘延宁的妹妹,顺道关注罢了,她本人同刘青不熟,自然也没有喜爱或者不喜爱的情绪,不过经过这一回,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于是拉着刘青夸得天花乱坠:“青青真是心地善良啊,长得又水灵,又有一颗菩萨心肠……”

三姑六婆说话自来直白,陈氏也刚好跨入三姑六婆的行列,把刘青夸得跟什么似的,蒋氏她们笑得满脸皱褶都出来了,刘青还真有些不习惯,忙笑道:“方婶可别这么说,小柳比我厉害多了,干活还麻利呢。”

提到自己女儿,陈氏倒是被转移了些注意力,谦虚道:“她比你还大呢,也该懂事了。”

趁着陈氏没有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刘青忙又笑道:“不过方婶,我听哥哥说方大哥也考中秀才了,你们家今儿不摆酒席吗?”

说到这个,陈氏也笑道:“看我,都差点忘了正事。你方大哥要摆酒席的,不过我们想邀请你们家过去喝酒,便错开了日子,后日再办,大娘到时候可要来啊。”

人家为了请他们去喝酒,特意推迟了日子,简直太诚心诚意了,蒋氏笑容也更灿烂了些,连连点头:“肯定的,就算我们不去,延宁也一定要去,两孩子同窗多年,交情好,缘分也好,这一起去省府考试的,都考中了秀才,最好明年还一起去考举人。”

陈氏连连点头,对刘家人的感观更好了。

刘青趁她们聊得热切,拉了方柳到一旁去说话,也籍此躲开了三姑六婆的包围。

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酒宴正式开始,这儿分了两块区,一边是男人们坐的,一边是女人,泾渭分明,热闹非常。

李氏她们上完菜,也都上桌吃饭了,坐的当然是跟刘青她们一桌,陈氏因为她儿子是秀才,身份不一样,也被蒋氏安排在了主桌这里。

陈氏在这儿就跟李氏认识,毕竟是在李氏那儿吃过饭的,两个人又都是秀才的娘,跟旁的妇人不一样,也更有共同语言,陈氏一见李氏过来,便把她拉到自己旁边,之前同蒋氏和刘青说的话,又同李氏说了一遍。

李氏眼神闪了闪,心想方家的人比她相像的还好相处些,又知恩图报,陈氏现在满心眼里都是对她女儿的喜爱,这要是他们成了亲家,想必也不会苛责她女儿。

怀着这种不可说的心思,李氏对陈氏的态度也热情起来,从上桌到下桌,两人聊得都没停歇。

热热闹闹的酒席结束,李氏她们这回没急着回去收拾残局,作为主家人,送客也很讲究,一定要热情有礼,不能待满了任何一批客人。

来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蒋氏勉强招待得过来,离席的时候都是一起走的,所以要增加人手。

李氏把陈氏母女送上牛车,陈氏还拉着她不停的叮嘱道:“后日我们家办酒席,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放心罢,肯定过去。”

刘青没跟着蒋氏她们行动,刘大爷觉得她这个孙女很招江先生这样的喜爱,在送这一行人的时候,便把刘青喊了过去,虽然刘青只站在他们身后当壁花。

刘延宁亲自把先生们都扶上了马车,江景行和曹声扬才上去。

上去之前江景行还拍了拍刘延宁的肩,笑道:“早些回去,我们在书院等你。”

刘延宁拱了拱手,道:“再会。”

只是车还没动,车帘忽然被人掀开,江远辰那张俊逸非凡的脸露出来,直勾勾看着刘延宁,道:“下月回书院,别迟到了。”

刘延宁愣了一下,恭敬的拱手,目送了马车离开,心里还一阵疑惑,江先生虽然才华横溢,很受学生们敬仰,但因为只是临时授课,他江先生自己都说不知道在书院待多久,也许随时会走,对他们除了课堂授课,其余时候都十分冷淡,并不大管学生的事。

这几回江先生到访,就已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现在还叮嘱他回书院,江先生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第95章

送走了客人,李氏她们正准备回去收拾碗筷,却发现已经被村里人收拾得差不多了,村长媳妇还在旁边笑道:“嫂子,你们也忙了大半日,回去歇着罢,这儿我们会整理好。”

李氏当然不肯,这碗筷虽然清理得差不多,但是桌椅碗筷都是从邻里乡亲们家中借来的,他们家可没这么多东西,李氏道:“真真是麻烦你们了,这些东西本来是我们来收拾的,不过现在洗干净了,也好再一家一家还回去。”

村长媳妇摆了摆手,十分热情的道:“这些东西不也是我陪着你们去借的吗,放心罢我记着呢,保准帮你们全还回去,不会搞错任何一家的。”

“那可不行,你们今儿忙了这么久,哪能再麻烦你们。”

李氏坚持要留下干活,村长媳妇倒也没有僵持,她本来就是客套,李氏现在非要干活,她当然没意见。

王氏林氏和安氏自然也是跟着李氏留下了,村长媳妇便对蒋氏笑道:“大娘年纪大了,可不能受累,早些回去歇着罢。”

李氏和几个妯娌闻言,也劝着蒋氏回去:“是啊,娘,这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还东西,很快就弄好了,不用您在这儿守着。”

蒋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便只客气了几句,就回家去了。蒋氏回去的步伐走得有点急,先前送江先生一群人的时候,她离得也不算远,好像听到了江夫子叫大孙子下个月就回书院,她这忙着送客,也没功夫问孙子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蒋氏着急的不是孙子离家,一个秀才还不至于就让他们彻底满足了,人都是往高处走,现在孙子成了秀才,蒋氏当然希望他再成为举人,甚至进士,甚至当个大官,因此明年的秋闱,蒋氏心里的重视,分毫不比童试少。

本来刘延宁早些回书院,也能早点安下心来读书,蒋氏没什么不同意的,只是她想到孙女儿做的胰子,她跟老头子和儿子们,都是囫囵说了几句,还没有下定论,就等着有见识的大孙子考完试,跟他问个章程。

事关他们家能不能赚大钱的问题,蒋氏也不敢掉以轻心,打定主意趁着孙子回书院之前,一定要把这事给定下来,再过一两个月,山上的野茶籽都熟了,要不要收购,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蒋氏匆匆忙忙回到家里,刘大爷和刘二叔几个也坐在堂屋,拉着刘延宁正在说这事:“延宁啊,江先生叫你下个月就回书院,算下来可就剩十天不到了啊,你妹妹上次做的胰子,你到底怎么看?能不能赚钱?”

“妹妹做的胰子,我也用过,比外边卖的那些胰子好用多了,看起来也漂亮,真要拿出去卖,定是比外边的好卖的。”

听到刘延宁这么说,刘大爷和刘二叔他们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刘延宁下一句话,又让他们泄了气,“但现在问题是咱们家不是商户,开不了铺子,亲朋好友里头,也没有认识的商户,这东西再好用,咱们也不能卖出去。”

刘大爷脸上的笑意僵住,好半响叹了口气,沉声道:“说得是啊,商户这个确实是大问题,开不了铺子,再好的东西也白搭。”

蒋氏一进来就听到这里,心里一急,忙问:“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刘延宁沉吟了片刻,有些迟疑的道:“我倒是有个想法,爷和叔父们改明儿可以进城,去问问开这种铺子的掌柜,收不收咱们家做的胰子。就像隔壁大金叔他们家的鱼,固定供货给酒楼一样。”

蒋氏下意识的反对道:“那不行啊,延宁,你不知道那些做生意的都黑心,本来一块胰子能卖一两银子的,咱们拿去铺子里,那些掌柜的恐怕一半的价钱都不会给咱们。”

倒是四叔眼睛一转,分析道:“如果像大金哥家那样供货,那咱们家给铺子里胰子,也是按着量来算的,一块胰子少赚一点钱,只要那铺子里胰子卖得多,咱们赚的倒也多。”

刘延宁也点头,道:“这样虽然麻烦些,但也有好处,城里卖胰子的铺子就有十几家,如果他们都要咱们家做的胰子,每个铺子一天卖一块,加起来一天也有十几二十块,咱们就算一块赚一二十文,这么算一天至少也能赚一两百文了。”

听刘延宁这么算,蒋氏眼睛才亮了起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咂舌道:“那一个月就有三四两的进项了啊,比茶叶蛋还赚钱呢!”

刘家众人心里也活络起来,一个月多三四两的进项,一年就多了几十两银子,够他们一家老小吃喝不愁了。

只是刘青忍不住叹气,心里十分失望,她是想靠这个赚大钱的,最好是一劳永逸,能长期赚钱,以后就再也不用头疼怎么发家致富了。

在场只有刘延宁注意到刘青的神色,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问道:“青青好像不是很高兴?”

“唉。”刘青故作深沉的叹气,道,“我做的胰子可好用了,刚刚江大哥他们走的时候,我送了胰子过去,江大哥他们都十分惊讶,说这个特别好看,比他们家女眷花好几两银子买的胰子好看多了。我想着这胰子用处都差不多,女子用,最重要的是好看。”

刘延宁忍不住笑问道:“景行还知道女子喜欢什么?”

刘青说的当然不是江景行原话了,事实上江景行等人只是表达了惊讶,又说这东西颜色鲜亮,造型漂亮,看起来比他娘用得都好,至于其他的都是刘青自己加工的。

不过刘青也不心虚,她只是稍稍润色了一下,属于说话的艺术,她哥也没这闲情逸致,为了点小事去向江景行他们求证。再说只要把他们给劝住了,以后家里赚了大钱,就算知道她说话夸张了,也无伤大雅。

这么琢磨着,刘青就很理直气壮的说着:“反正江大哥是不会骗人的。就算一块只卖一两银子,也比拿去铺子给别人卖好啊,就像奶说得,那些掌柜的心可黑了,本来咱们一块胰子赚个几百文不成问题,结果拿到他们那里去,赚个一二十文就算好的了。”

刘青这话又说得刘家人一阵无奈,刘二叔道:“那又有什么办法,能赚个一二十文,总比一文不赚好罢?”

“为什么咱们没有亲戚去开铺子?”刘青十分疑惑的问,“咱们家因为哥哥要考科举,不能去做商户,但是大姑小姑他们家不用啊,如果让他们家出面卖胰子,咱们负责做,到时候除了成本,赚的钱平摊,可不比给那些铺子供货强?”

刘大爷敲了敲烟枪,摇头失笑道:“你想得容易,且不提你大姑小姑他们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根本做不来生意,再说咱们祖辈都是良民,日子也过得下去,平白无故的,谁会去自甘下贱,变成商户?”

刘青心里是觉得只要钱赚得多,总有人愿意付出些代价,不然哪来这么多经商的?只是她看着刘家众人,包括她哥都一脸失笑的表情,好像她说了一个笑话一样,刘青就知道根本没有必要再劝下去了,因为不可能。

大概是她还不够了解这个时代的特性,所以不了解这个时代的人。

最后还是刘大爷拍板决定,“赚十文也是赚的,二十文也是赚,到底比卖茶叶蛋强,这买卖做的。”

刘青抿唇,认命了,心想既然这样的话,她之前想的包山种茶树,就没有必要了,毕竟是还要去找商铺合作,这种关系没有保障,合作随时可能破裂,再说这样的赚头实在是少,真要包了山种树,投下去的成本,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

蒋氏闻言倒是十分欣喜,拉着刘青道:“青青,趁着这几日在家,你正好可以把这做法教给奶,我前儿问过乡亲们,有些人家还存了茶油和花生油,明儿我就去找他们买回来,少说也能得个十几二十斤。”

刘二叔便好奇的问:“青青,二十斤油,能出多少胰子?”

“像我上次做的胰子那般的大小,十斤油大概能做三四十块胰子。”刘青回了刘二叔的话,便又对蒋氏道,“奶,这方子给了你,可不能叫别人知道,胰子不比茶叶蛋,就怕这房子被别人盯上。”

刘大爷闻言脸色一整,点头道:“青青说得对,老婆子,这方子你可得牢牢看着,谁也不能说,以后可是要传给咱们孙子的。”

蒋氏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打趣了一句:“那不就成祖传秘方了?”

“可不是。”刘大爷一脸严肃,“传男不传女的。”

刘青怕的是外人,既然要跟那些商铺合作,秘方就是他们的唯一保障,要是那些人自己知道秘方,根本不用找他们供货。而这些做生意的人,他们都不熟悉,有好人自然也有奸商,有些人为了钱不折手段,他们家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真要被有心人套话,或者家里这些人生了嫌隙,被威逼利诱上了钩,把秘方交出去了,这条赚钱的路子就断了。

因此刘青便说只告诉蒋氏一人,这样的话秘方就她们三个人知道,她和她娘是不必担心的,蒋氏活这么大年纪,说有欲/望,那也是希望这个家过得好,别的私信还真不多,所以被威逼利诱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是王氏安氏她们,各有各的私心,真要有机会,谁不想自己家赚大钱,干嘛跟这些兄弟们混在一起?

而刘大爷担心的是这些个儿媳妇向着娘家,把他们家的方子拿给娘家去赚钱,知道的人多了,那他们家也要受影响的。

但不管担心的是什么,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蒋氏也郑重的表示她会保密到底,刘青也笑道:“奶,我跟我娘都会做这个,在城里还方便些,现在量不多的话,我跟我娘就应付得过来,你还是安心卖茶叶蛋罢。”

蒋氏想了想,也点头道:“行,你们先弄,要是忙不过来,就说一声,我过去帮你们。”

刘青又道:“确实要奶帮忙,这玩意儿要用到好多柴灰,我们那儿柴火烧得不多,所以柴灰根本不够用,奶以后柴火攒够了,就帮我处理了,城里的不够用了,我就送信回来,奶把这个送过去。”

从省府回来,在家刘家的这段日子,刘青也做过一批手工皂,当时刘家人都去干活了,只蒋氏有事在家,正好见证了她是怎么处理那些柴灰的,现在也不奇怪,就点头道:“你再教我一遍,到时候我就按着你的法子弄。”

听他们商量问,刘大爷也乐呵呵的道:“这样的话,提前两日进城罢,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延宁和青青都能陪我去铺子看看。”

蒋氏也点头道:“有延宁和青青陪你就够了,他们机灵,谈得来事,咱们正到农忙的时节呢,老二他们可走不开。”

刘四叔迟疑的道:“那让爹赶车吗?可这农忙家家都要用牛,咱们家没了牛车,也借不到,就卖不了茶叶蛋了。”

因为刘延宁回城的日子是月底,刘大爷有正事要干,大概得在城里住两晚,第三日才回来,而那几天刚好碰上隔壁镇子赶集,隔壁不像松林镇,实在没车,靠双腿走过去也行,但隔壁镇子离得远,挑那么重的茶叶蛋,走着去那是要累断双腿的。

刘二叔沉吟一下,道:“要不我送了爹过去,过两日再赶车去接?”

刘大爷摆摆手,道:“送是要送的,延宁他们行李多,用自家的车方便,到时候老二当天回来,我一个人,回来的时候随便搭个车就行了,反正县城到咱们镇上,日日都有车。”

“那就这样罢。”蒋氏道,“今儿方家的人过来了,非拉着我说他们家孩子的酒宴在后日摆,要咱们家过去喝喜酒,老头子你说让谁过去?”

刘大爷想了想,道:“延宁是一定要去的,再去个大人罢,老二老三和老四,你们商量下谁去?”

刘三叔和刘四叔便笑道:“还是二哥去罢,二哥之前跟着去省府,跟他们方家也熟。”

刘大爷道:“那行,就老二去。”

“方秀才他娘拉着老大家的,要老大家的也去,我想着老大家的哪能走亲戚,她是去不了的,不过方家都来了一家人,咱们也不好去就只去两个,到时候青青也跟着去罢,方家那个姑娘,今儿不也来了吗?”

刘家这边说到方家,方家那头回到自家,陈氏和方大叔关起门来,夫妻两也商量开了。

“要我说,青青那孩子真真是出挑,难怪她哥哥连考三场都是案首,兄妹俩就是不一样。青青这姑娘待人接物,瞧着也不像是生在农家的,我看她站在书院那些夫子旁边,一点也不慌,连陈山长都夸她大气呢!”

“这姑娘要是不大气,能听见小柳说咱们大顺要用到银耳,二话不说就煮了送过来吗?”方大叔对刘青也非常感谢,不过他是男的,倒不好一直拿小姑娘说事,附和了一句,便转了心思,道,“延宁也是了不得啊,他家办个酒席,整个青山书院的先生都请来了,连陈山长都来了!还有那个江先生,孩子他娘你是不知道,大顺之前说过,江先生家里不一般呢,连县老爷都隔三差五的请他,但江先生性情出了名的淡薄,县老爷的酒宴,十有八/九都推了,难得他今天还去了刘家。”

陈氏抿了抿唇,认命道:“谁叫人家是少年英才呢,咱们家大顺要是能连中三场案首,想必青山书院的先生们也会这么重视的。”

方大叔便摆了摆手,笑呵呵的道:“这都是命,人各有命,咱们家大顺也不差了,老方家就出了这一个秀才,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陈氏却动了心思,压低了声音问丈夫:“孩子他爹,你说咱们把青青说给大顺……怎么样?”

方大叔吓了一跳,从来没起过这个心思,连忙摇头道:“这哪行!大顺都及冠了,比延宁还大几岁,可青青还是个孩子呢!”

“青青也是大姑娘了,她今年十四岁,先定个亲,大不了晚个两年,到她满十六岁的时候再成亲。反正明年咱们大顺要准备考乡试,也不用赶在这之前。虽然说两年等得有些久,可青青这姑娘出挑啊,她要是能嫁到咱们家来,等几年也值得。”

方大叔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大顺比青青大了那么多,当真……合适?”

“再合适不过了,年纪大些知道疼人嘛!你看青青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在家里想必也是千疼百宠的,刘大爷招呼贵客的时候,都要喊青青过去,可见对这个孙女非常喜爱。既然如此,那肯定希望青青嫁个厚道的人家,往后不必受苦。”陈氏十分自信的道,“咱们家知根知底,青青她两个姑姑都在旁边,还有个照应。而我也是把青青当女儿疼的,她嫁进来不用担心被婆婆磋磨,小柳跟她关系也好,也不用担心和小姑子有矛盾了。而且咱们家就大顺一个儿子,还没有妯娌矛盾,你说合适不合适?”

方大叔也心动了,但是作为男人,他想得也比较现实一些,低声道:“延宁可是秀才,听说连县老爷都单独请他了,可见十分看好,这孩子往后前程无量,他们能瞧得上咱家吗?”

“延宁是秀才,咱们大顺就不是秀才了吗?要我说这就叫门当户对,亲上加亲!”陈氏越说激动,恨不得当场把这门婚事给定下来。

方大叔摇头道:“那不一样,他们都说延宁肯定能考举人,咱们大顺这成绩还是有点悬的。而且刘家的日子,也过得比咱们好太多,当时在省府,我看他们家顿顿有肉吃,不是给延宁一个人,而是一块儿吃的!延宁他妹妹要说对象,完全说得着比咱们家条件更好的,就怕他们舍不得青青来咱们家受苦。”

陈氏听到这里不高兴了,捶了丈夫一拳:“你今儿怎么回事,总是唱衰咱们家!咱们家来过多少媒人,就为了给大顺说亲,要我说大顺配青青才正好!”

方大叔苦笑,心里说孩子他娘是没跟青青相处过,所以不知道这姑娘那气度,跟省府里的姑娘比都不差,这样出挑的姑娘,真要嫁到他们家来,恐怕还真是委屈了。

陈氏瞥了他一眼,道:“你还真以为我这是一厢情愿?我估摸着青青她娘也有些这个意思呢,不然干嘛问咱们家大顺有没有定亲?”

陈氏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信,后日看青青她娘会不会让她来咱们家吃酒,就能知道他们家什么意思了。”

“瞧你说得这么玄乎。”方大叔撇嘴道,“咱们小柳不也去喝酒了,这么说咱们家也有这个意思?”

“咱们家不是没这意思,要是延宁能看上小柳,我倒求之不得呢,这不是知道他们家瞧不上吗?再说真要怕他们家起这个心思,我就不会带小柳过去,这要是人家真有意思,咱们拒绝了多伤和气啊。”

方大叔愣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会儿,点头道:“还真是,刘家要是瞧不上咱们家,后日肯定不会让青青来做客的。”

“先说好了,后日青青要是来了,我就请咱们镇上最有名的媒人,去他们家提亲去。”

第96章

方家办酒席这一日,刘家人起了个大早,紧赶慢赶,总算在午时之前赶到了方家。

陈氏早就翘首以盼了,虽然她知道刘家离得远,过来这儿最快也要到午时,但就是忍不住焦躁,时不时让女儿去路口瞧一眼。

等方柳匆匆忙忙来跟她说看到刘家的牛车时,陈氏立时同正在陪着的亲戚告罪,迫不及待的起身往外走了,站在门口,满脸笑容的等着刘家的车越走越近,一边对旁边的方柳道:“快去喊你爹……不,去叫你哥过来接他的同窗好友。”

方柳点了点头,但没有走,而是先踮起脚尖瞧了一眼,有些失望道:“怎么没看到青青啊?”

“说不定她坐在后边,被人挡着了,离得这么远,没看到很正常。”陈氏笑道,“前儿送你走的时候,不是说青青答应你会过来的吗?快别磨蹭了,去把你哥喊来。”

“好吧。”方柳这才转身离开。

陈氏仍然笑盈盈的看着前方,还热情的招了招手,只是等车渐渐走近,她伸长脖子往后瞧,也没有看到刘青的身影,陈氏嘴角的笑容,到底僵硬了片刻,虽然很快恢复先前的热情,心里却难免有些失望。

她是真觉得刘家那小姑娘不错,纵然年纪小了些,叫她晚两年抱孙子,她都觉得值了。

刘二叔赶着车越走越近,方柳还没叫她哥出来,陈氏先热情迎了上去,同刘二叔打了招呼,唤了刘延宁,便笑道:“延宁,你娘今儿怎么没来?”

刘延宁也笑道:“方婶见谅了,我娘这几日实在很忙,走不开,今儿出门的时候,直叮嘱我要向方婶告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