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

“这还真不知道,”徐思这一问倒是让她想起个人来,便道,“不过,在南陵时……”她便将小陈氏的事告诉徐思,道,“他同这位陈姑娘见过几面,应对得很耐心温和。但要说喜欢,似乎又不至于。”

徐思仔细听完,叹道,“男人同女眷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些。”将名册往身旁一丢,感叹道,“你那会儿还能扮成男装去国子学读读书,他呢?身旁女子不是保姆就是侍女,哪有几个能和他平常论交情的。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如意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辩解道,“我去国子学是为了读书,才不是……”

徐思见她羞恼得也可爱,便故意逗弄她,“那是你呆。学校里既能考察人品、性情、才华,又都是家世仿佛的同龄少年,朝夕相处,问学论道。还有旁处能找着更志同道合、更亲近可爱的良人吗?”

“……我是去读书的!”

徐思见快把她欺负哭了,才笑道,“知道,本来就是送你去读书的……不过,那会儿确实也有些担心,万一相处久了,你对旁的少年生出好感来怎么办?所幸……”

如意强调道,“……表哥比旁人都好。”

徐思只盯着她笑,“正是万幸。”

她们正聊着,便见萧怀朔从外头进来。

盛夏燥热,林荫间闪烁的白光亮得炫目。如意一身纱衣都觉着烤人,他还得裹一身严严实实的朝服,脸都热的发红。

徐思忙唤人来服侍他更衣。他人直接被簇拥进屋,眼睛却若即若离的追着如意,不经意瞟到如意手旁的花名册,才收神、回头。

片刻后就换了身薄些的常服出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怎么听着,阿娘似乎后悔将阿姐许配给表哥了。”

如意待要争辩,却被徐思按住,截话道,“就你耳朵尖,没说的话都听得着。”

萧怀朔不依不饶,“不是说若阿姐看上了旁人,就只好辜负舅舅家吗?”

徐思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口风一转,便道,“且别管别人,你自己的婚姻大事还没着落呢。”

如意也忙接口,“阿娘想知道,你心里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

萧怀朔垂眸,淡淡道,“我倒是有,只怕阿娘不肯给……”撂下半句话,便随口岔开话题,“我想将舅舅调回京城主政,但淮南重镇也不能没人镇守。表哥他——”他看了一眼如意。

如意不由就愣了一愣,片刻后才道,“这个就要问表哥自己了……我和他,按说一二年内也成不得亲。”她便望向徐思。

徐思道,“一二年内不成,等出了孝也是要立刻成婚的。”便问萧怀朔,“三郎毕竟还年轻,就非他不可吗?”

萧怀朔道,“眼下看来,确实非他莫属——旁人资历才华也许能和他匹敌,可没有舅舅在徐州的人望,也难以顶住北边的压力。如若不然,就只能让舅舅继续守徐州,令顾淮入朝了。但都督西北军事的人选也不多——尤其眼下正在同西魏和谈,顾淮在西北,他们才不敢嚣张。总要渡过这两三年的难关才行。”

徐思无话可说,便又看向如意。

如意道,“……先问问表哥的意思吧。”

这两三年来,她和徐仪聚少离多,似乎总有什么事横在他们之间,令他们不得团圆。徐仪北伐时如此,台城陷落时也是如此。眼下终于万事俱备了,谁知徐仪又要出镇徐州。如意隐隐觉着这一分别,只怕又要横生枝节。

不过如今她是天子之姊,徐仪是太后之侄、中朝名将。纵然一时别离,天下又有什么事能阻碍他们?她这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她便选在徐仪休沐这天,邀他去长干里相见。

直到长庚西起、华灯初上时,徐仪依旧没有出现——他近来确实忙得很。

如意用过晚饭,便在灯下读书,等他前来赴约。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剥啄的敲窗声吵醒,才知道自己竟困倦的伏案而睡。胡乱用手帕抹去案上口水,擦了擦唇角。便抬步往窗边去,拉开阁窗。

夜色幽蓝,天心月正圆满。徐仪单手把住窗棱,半跪在窗阁前的屋檐上,明眸如星,正含笑看着她。

“见楼上亮着灯,知道你没睡——可外头正门已锁住了,只好翻窗上来。”

如意无奈笑道,“……我这就去给你开门。”

徐仪抬手拉住她,笑道,“别。外头夜色好,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屋顶上坐坐?”

如意道,“好。”便握了他的手,借力翻窗出去。

幽蓝的空中片云不生,万里明净。他们并肩坐在屋顶上,看满月的银辉遍洒金陵。

夜风习习吹来,地上繁茂的草木如叶海般低缓的沉吟。树影投入河中,似荇草乱摇。河边夜泊的舟船上,偶有船灯亮在船头。船篷一排排如低矮的屋宇。

河的那一面,白墙黑瓦的民居依水而建,栉词鳞比。一直延伸向目不可及的远方。

他们就这么坐着,也并不需要说话。只要这个人在身旁,便是花好月圆。

“我可能要去淮南了。”最终徐仪还是给出了这个答案。

如意便拢了拢衣衫,平静的微笑着,点头,“嗯,猜得到。”

徐仪握住了她的手,如意不由扭头看向他。四目相对时,有片刻的寂静。他们自然而然的相互靠近,如意不由闭上眼睛。然而漫长的屏息之后,他们不由各自捂住嘴,红着脸别开头去。只交握的双手,不由攥得更紧。

徐仪舒了口气,到底还是再度开口,“——等我回来。等淮南安定了,我就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如意叹道,“你也只能现在说说罢了。”

“我……”

“明明已经失信过一回了,还敢将话说的这么满啊。”

“是啊,都失信过一回了……”她难得嗔怪一回,徐仪却只能回答,“但不管上回还是这回,我都是真心这么想的。”

“嗯,我知道。”如意迎着夜风叹了口气,随即轻轻的笑起来,“所以,这一次还是听我的吧。”她说,“你只管安心去淮南——等我忙完了此间事,便去淮南找你。”

“可是,你不怕人议论……”孝期、未婚,大老远的跑去找未婚夫,自然逃不开攸攸之口。

如意忙道,“当然是去办正事的,不会触犯礼法啦!”

徐仪不由轻笑出声,“嗯。”

如意只觉得他笑中有话,“你不许乱想。”

徐仪依旧轻笑,“嗯。”

如意脸上热得发烧一般,和徐仪握在一起的手也烫得厉害。她忙悄悄将手抽回来,挪得里徐仪稍远些。

徐仪也不羞恼,只含笑凝视着她。直看得如意将脸埋进膝盖里,只留一双耳尖都红透的耳朵在外头。他才抬手轻轻揉了揉如意的头发,道,“不早了,快些下去休息吧。”

第八十七章 (下)

他们手按在同一本书上,指尖几乎相碰。萧怀朔下意识想去握住那只手,却知道不能,心情便有些烦乱。

“回建康快一个月了,这还是阿姐头一次肯来我这里坐坐。”如意要说话,他便抬手止住,道,“我知道阿姐又要说忙,可再忙,能忙得过我吗?”

如意无言以对,便不做声。

萧怀朔道,“……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不能亲近的人了吗?”

如意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萧怀朔静静的看着她。他们彼此太熟悉了,是否有所隐瞒,根本就骗不过对方。如意不觉心乱,片刻后便移开目光。

萧怀朔见她的反应,已了然于心,“……果然。是为了大哥哥的事吗?”

如意摇头,道,“……杀害大哥哥的是李斛。”

可这其实只是在回避问题罢了。萧怀朔当然知道她分得清谁是仇敌、谁是罪魁祸首。他想知道的是,她是否为他对萧怀猷的见死不救而感到心寒,而觉着他是冷血君王,不可亲近。

如意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沉默许久,才又叹了口气,道,“在何家庄北边伏击孔蔡,大概也算是我头一次带兵吧……具体如何我已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天亮时我询问战损,赵大演告诉我,我们只死了十二个人,大获全胜——八百多个人里,只战死十二人,损失确实微乎其微吧?”

萧怀朔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一茬,却还是应道,“是。”

如意道,“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当我命人装殓他们的尸首,送回给庄上他们的亲人时,我忽然就想,我把这十二个人当什么了,我为什么会庆幸损伤‘微乎其微’。”

她说,“随后我带兵一路杀到了宣城。士兵从千余,增加到几千、几万。我带着他们不停的打仗、攻城略地,大获全胜……战死的人从几十,到百余,这些人命却都只是战报上的一个数目。我听人汇报着战损,那种感觉,就像对着账目核实自己这一笔买卖是否合算,就像是权衡下棋这一步走的对不对。我手里的人就像是货物,是棋子——有些货物是必须要出手的,而有些棋子摆上去就是为了被吃掉的。”

——徐思说,天子和普通人本来就不是同一种人。那句话如意听得触目惊心,因为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如果棋子是人,那么那下棋之人,怎么可能还是同样一种“人”?听说死了十二个人而觉着损失微乎其微的那个她,恐怕也根本没将自己放在“人”的立场上。

她一个半路出家的将领尚且如此,何况是以四海八荒为棋盘,以天下万姓为棋子的天子?

她说,“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想,不这么去谋算、下棋,如果我连牺牲十二个人都接受不了,却偏偏是那个下棋的人,结果只会输了棋局,拖着所有人去死吧。”

萧怀朔顿了顿,道,“是——战场上容不得妇人之仁。”

如意道,“原来这就是史书上常说的妇人之仁啊。”她指了指心口,道,“我心里确实装着妇人之仁,可是该懂的道理我都懂。很多事你觉得我接受不了,但其实我连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萧怀朔久久不语。

他有很多借口、很多道理能为自己开脱,可是那最本质的道理如意其实很明白,那他还多说那些开脱之词做什么?

他只说,“你接受得了,可你并不喜欢。”

如意顿了顿,没有作声——不喜欢,她当然不喜欢。萧怀朔口中的“妇人之仁”,在她眼里原本应该是最正常不过的,人类慈悲的天性。可是有时人们却不期望君主拥有它。天子自己大概也会时不时的就忘掉。

她真的能理解,她只是无法由衷的去亲近、赞赏罢了。

萧怀朔看着她,他能读懂她心里每一个字。虽说他们极少能说服对方,但世上确实再没旁人比他们更懂得彼此了。

他柔声道,“你居然想了这么多,可见确实对此耿耿于怀。你已在心里替我开脱了很久吧……”

如意不由又顿了一顿,才道,“……天子和普通人,本来就不是同一种人。”

萧怀朔道,“你要真这么想,就不会在我面前说出来了。”

如意不做声,萧怀朔便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都是一个多心、多忧、多思的人,爱想很多没用的道理。你有这个空闲去想天子如何如何,为什么就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了呢?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需要你这么费神去思量吗?大哥哥的事,是我的错。是我算错了,以为李斛定然会挟持住大哥哥不放。而不是去自取灭亡的杀了大哥哥,自己去称帝。所以没有急进攻城。你无须为我开脱,可也别因此觉着我变了,觉着我是天子而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二郎了。那就太让人伤心了。”

如意知道,这才是二郎真正的开脱之词。可是,在感情上她更愿意相信二郎的解释,何况他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她不做声。

二郎便又缓声许诺道,“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了。日后做决定的时候,我会记得那些事干系到许多活生生的人的性命、生计。如果我忘了,你也只管点醒我,可好?还是说你真觉着伴君如伴虎,我会有一天连你的话也听不进去、把你也当棋子去对待?”

如意愣了一愣。她不过片刻迟疑,二郎已垂眸,道,“你也别太过分了……阿姐。我也是人心肉长的,阿娘还在屋里,好不容易我们又团聚了……让阿娘知道你这么看我——”

如意心下便一急,“你怎么越大越不害臊了!”小的时候还是傲慢骄横的硬汉,反倒长大后学会装可怜挟拿人了。

萧怀朔这才抬眸,含笑看着她,轻声道,“实在是你太欺负人了啊。”

如意且恼且羞且无奈,想想自己一本正经的向他吐露了那么多只能私底下想想的心事,不觉又有些懊悔。

萧怀朔又道,“不过,有些事确实就如阿姐所说,天子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说,“阿姐,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可是作为天子,我也许不该喜欢她。我该怎么做?”

如意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停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萧怀朔在问的是什么事。

忙问,“她也喜欢你吗?”

萧怀朔明明提前控制好了表情,闻言还是有片刻失神,“应当也是喜欢的,但她自己可能并没有意识到。我没问过……”

如意道,“是哪家姑娘,要我帮你试探吗?”

萧怀朔移开目光。好一会儿之后,才又道,“不必了,一旦开口,就不能回头了。”

如意道,“也是……”毕竟萧怀朔是天子,天子的愿望一旦表露出来,便不再是询问,而是命令了。

萧怀朔垂着头,问道,“阿姐觉着,我该怎么对她才好?她会希望我怎么对待她?”

如意道,“这恐怕就要你自己去问她了,旁人说了都不做准的。”她脑中一时闪过徐思的面容,脱口道,“不过……”

“不过?”笑道,“……不过,你总得先弄清楚人家是不想愿意吧?”

萧怀朔轻轻眯了眯眼睛,道,“……是啊。若不试一试,我大概也不会甘心吧。”

第八十八章 (上)

徐仪又要北上徐州了。

这一次却不像去接徐思那次一样去去就回,而是要长久坐镇,恐怕两三年之内是回不来的。

东魏想要议和,徐州的局势便不再如先前那般紧张,一定要徐茂留在淮南坐镇。因此萧怀朔想要调徐茂回朝主政。

但徐州也不能没有可靠的人选镇守,这个人选,徐仪当仁不让——作为新朝最异军突起的年轻将领,他的才华举世目睹,战无不胜的威名有井水处凡人皆知。更重要的是他曾亲自率军击退东魏重兵,解除淮南的重围,同时拥有徐州人的感激、信赖和东魏人的忌惮、畏惧。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徐茂在徐州留下的威望和人脉……

舍他其谁?

所有这些道理,如意都懂。

可是懂归懂,要毫无芥蒂的接受,却也没那么容易。

这两三年来,她和徐仪聚少离多,似乎总要有什么事横在他们之间,令他们不得团圆。先是徐仪北伐,生死不明,如意苦守消息。好不容易他有喜讯传来,又赶上李斛叛乱,如意被围困在台城。台城陷落时,他凭借孤勇杀进城来救她,如意却已先一步逃亡出去了……随后他们共同反抗李斛,然而徐仪在东、如意在西,依旧不得相见。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他们似乎再没有理由分开了,谁知徐仪又要出镇徐州。

并不是如意迷信,而是他们之间一直以来运途多舛。如意总觉着这一分别,只怕又要横生枝节了。

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她的未婚夫,这件事又堂堂正正无可指摘,她也不知该向谁抱怨,只能一个人生生闷气罢了。

徐仪抽空来找找过她两回,但如意也很忙——城中的生意且不必提,她近来又在长干里南郊筹办绣庄,用以安置城中许多无处安身的女子,譬如庄七娘和叛军逃亡时丢下的那些被他们强占过的民女。

徐仪来的两次不巧都赶上她出城去考察,竟都没见着。

如意回来后得知他来过的消息,也十分哭笑不得。

忍不住向徐思抱怨,“有时真忍不住想,是不是上天不肯玉成。我们两个竟没有赶巧了的时候。”

徐思如今安心带孙女儿,闲暇时写一写读书札记,间或帮着如意看看账目、出出主意,日子倒是过得十分舒心自在。听如意这么抱怨,就道,“刚生下你那会儿,每日都过得惴惴不安,生怕哪一日先皇改了主意,忽然就容不下你了。直到你舅母带了你表哥入宫,说想要将你聘回徐家,我才略略松了口气。”处置自家螟蛉子是一回事,处置旁人聘去的儿媳妇又是另一回事了,“你和你表哥的缘分,自幼就性命牵绊。哪里还需要讨这一两个巧。”

如意道,“……阿娘说的是恩情,却不像缘分。”

徐思疑惑道,“你不喜欢他?当时定下这么亲事,确实也是——”

如意脸上一红,忙抢道,“才没有不喜欢。”

徐思便笑着揉一揉她的脑袋,道,“你喜欢他,那就是缘分,而不是什么恩情。”又道,“君命难为,你也别怪他不同你商议。心里要是在意,就和他约个日子,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别光一个人闷闷的生气,否则等托到他要去赴任的时候,你后悔就晚了。”

如意叹道,“我倒是想聊,可是聊什么?本来他也没做错什么。”

虽如此,她还是选在徐仪休沐这天,约他去长干里总舵相见。

直到长庚西起、华灯初上时,徐仪依旧没有出现——他这一日又被召去议事了。

如意用过晚饭,便在灯下读书,等他前来赴约。

灯芯结蕊,更深夜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剥啄的敲窗声吵醒,才知道自己竟困倦的伏案而睡了。她便抬步往窗边去,拉开阁窗。

夜色幽蓝,天心月正圆满。徐仪单手把住窗棱,半跪在窗阁前的屋檐上,明眸如星,正含笑看着她。

“见楼上亮着灯,知道你没睡——可外头正门已锁住了,只好翻窗上来。”

如意无奈笑道,“……我这就去给你开门。”

徐仪抬手拉住她,道,“别。外头夜色好,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屋顶上坐坐?”

如意道,“好。”便握了他的手,借力翻窗出去。

幽蓝的空中片云不生,万里明净。他们并肩坐在屋顶上,看满月的银辉遍洒金陵。

夜风习习吹来,地上繁茂的草木如叶海般低缓的沉吟。树影投入河中,似荇草乱摇。河边夜泊的舟船上,偶有船灯亮在船头。船篷一排排如低矮的屋宇。

河的那一面,白墙黑瓦的民居依水而建,栉次鳞比。一直延伸向目不可及的远方。

“生我的气了?”徐仪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如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道,“……也算不上是生气。”

徐仪笑望着她,无奈说道,“我这阵子却很惶恐,还以为你又不肯见我了。今日本想尽早来,谁知又被琐事拖到此刻……”因此哪怕得翻墙敲窗,也非得见到她向她解释才好。

如意愣了一愣,才想起来她有过躲着徐仪不肯见的前科。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无奈的笑起来,向他保证,“真不是。”顿了顿,又垂眸道,“……我也很想尽快见到你。”

徐仪握住了她的手。

如意心口便砰的一跳。

月色如幔如纱,令人心如在梦中一般肆意乱飞,难以控制。

如意不由抬头望向徐思,四目相对时,那乱飞的思绪便有片刻寂静。只是目光一触,便已自然而然知道想做什么。

仿佛得到准许般,他们凝视着对方,相互靠近。如意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漫长的屏息之后,他们各自以指掩唇,红着脸别开头去——到底还是止之以礼。只交握的那只手,不由攥得更紧了。

徐仪舒了口气。道,“这次去淮南,是非我不可。等过两年局势安定了,我一定回到你身边,再也不和你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