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树元说完后,便带着忍春急急地离开。

沈秀明见状只得焦急问宋煊:“大人,那小女之事?”

“沈大善人稍安勿躁,本官身为苏州布政使,自然不会任由这些歹人在此作恶的,如今刘守备已经派人盯着城门,若是有消息,自然会让人通知沈大善人的。”

待沈秀明出去后,沈家的管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目光一亮,竟是急急地带着人往别处去了。

此时这条街上倒是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就连打架的人也不知所踪。谢清懋拽着谢清湛的手就站在路边,并不让他去找谢清溪,而身边站着一个小厮,小心谨慎地瞧着旁边,生怕有人再靠近。

谢树元到的时候,谢清湛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过去就扑着抱着他的腿,嘴里还嚷嚷道:“爹爹,有人把妹妹抱走了,我要去找妹妹。”

谢树元此时恨不得抽这混小子几巴掌,可此时又怎是打孩子的时候,只见他认真严肃地对谢清湛说:“你再同爹爹说说,方才那抱走妹妹的人长相和身高。”

谢清湛先前已经同谢清懋说过了,如今再复述一遍,甚是流利。谢树元见他虽害怕的很,但在慌乱之下还是没失了分寸,心头对他的怒火不由去了几分。

此时,谢家的小厮也陆续回来了,不过倒是有人带回来了好消息。

“你是说有个人抱着个小女孩说去看大夫,却被一个少年郎拦了下去,”谢树元不敢漏过一丝消息,仔细问道。

是个小九儿的小厮打听回来的,他倒也机灵,沿着一路找过去,也不找路人,只找那些摆摊做生意的商贩。再加上他给了不少钱,还真让他打探出了消息。

“回老爷,小的听说拦住那个拐子的是一个少年,不过那少年只带了一个仆从。后来又从后面窜出了好几个人,只拦住那两人不让走,是那少年身边的仆从拖住了那些人后,那少年就追着那人往小巷子去了。”

谢树元一听竟是有消息,便立即振奋道:“是哪条巷子,立即带我前去。”

小九儿也不敢耽搁,赶紧在前头领路,领着一行人往先前的地方去了。谢树元瞧着这纵横交错地小巷子,周围的人家更是家家闭门,就算敲了门也不见有人开。想来是因为今日端午,这四周的人家都赶到苏州河去看龙舟比赛了。

此时,远处传来悠扬地乐声,再接着竟是鼓声连连。

而坐在谢家帐篷内的萧氏,瞧着外面,一向沉稳的脸上也露出焦虑。这赛龙舟的吉时已经到了,可偏偏不见谢树元和三个孩子的消息。

大姑娘也看出了嫡母的忧虑,只说道:“想来是六弟弟和六妹妹贪玩了些许,这才误了回来的时辰。母亲,无需多虑。”

萧氏虽也是这样想着,可到底心下不安,更何况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这周围你们仔细搜,每一家都给我进去搜,”谢树元发了狠话,要搜遍这附近。

而此时小九儿先前问话的摊主也都被带了过来,好几个一见竟是知府大人要问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况且那阵子两伙人在路中间打架,可没少撞坏东西,所以这几个摊主对那些倒也是有些印象。有个人甚至说,其中有一个看着像是常来收保护费的人。

谢树元听完便沉思了半晌,他在这苏州也不是一年两年,自然也知道苏州道上也分为好几个帮派。只是他平素严于律己,从不收取这些黑道的孝敬,对这些人虽不至于赶尽杀绝,但也绝对是不假辞色。

从这些的言辞听来,这拐卖溪儿的人只怕是团伙作案。谢树元也早有听说,这黑道有划分地盘之说,几个有实力地帮派将划分了地盘,大家在各自的地盘上挣钱,井水不犯河水。

“你可知此处是何人的地盘,”这些路边的小贩虽不起眼,可若起消息的灵通,只怕他们还真有些耳目。

这几人偷偷互相交换了眼神,谢树元冷哼了一声:“本官乃是苏州的父母官,你们只管说来,若是有人敢寻你们的麻烦。本官定让他鸡犬不宁。”

这时有个胆子大的说道:“回大人,寻常这里都是黄金荣黄老大的人在收保护费。先前围着那位小公子的人当中,小的瞧着有个便像是黄老大的人。”

此时刘敏派来的那队人马也到齐了,谢树元也不客气,让这些沿着小巷子开始搜查,不漏过每一家。

就在谢树元将那条胡同翻个底朝天的时候,谢清溪慢悠悠地醒了,只是一醒来她还是觉得头昏。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竟是连一点光亮都看不见。

“有人吗?”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可是却没人回应。

就在她再要叫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被碰了一下,她吓的几乎要失声尖叫起来。可谁知下一秒一双手就捂着了她的嘴,只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然后一个清亮地嗓音压低道:“别叫,是我。”

“小船哥哥,”谢清溪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可是心头却安定了不少。

陆庭舟怔了一下,随后又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小船哥哥?”

他是那么地近在咫尺,以至于温热地鼻息喷在她的侧脸,犹如一枝柔软的羽毛在不停抚摸她的脸颊。

这时候,她的右手被人碰了一下,她以为是陆庭舟,就没当回事。可紧接着她的右手竟是被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痛地差点叫出声,好在及时止住了。

她压低声音问:“小船哥哥,你为何掐我?”

“我没掐你,”陆庭舟道。

谢清溪不服气:“你就是掐我,你掐了我还不承认。”

“我真的没掐你,”陆庭舟认真地回答。

谢清溪突然被他的语气怔住,紧接着她整个人几乎要藏到他的怀中,可她的脚却被绑住,行动实在是不便地很。还没等她拱到他怀中,就听他在自己的头地上凉凉地说:“还有一个人同我们一起被绑了。”

“你吓死我了,”谢清溪怒道。

陆庭舟却是没说话,接着便听他说了一声:“得罪了。”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腿,顺着她的小腿摸到了她的小脚丫。谢清溪从来都觉得自己这样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可如今这藕节一样肥的腿落在别人的手,她心头在滴血。

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又徒然升起。

为何她现在不是个身材纤细修长的女子,低眉垂眸间能露出女子的娇羞。如今她低眉垂眸只能露出她肥嘟嘟的小下巴,和两颊的两坨嫩肉。

陆庭舟摸着小女孩的脚,即便是穿着鞋,可自己的手竟是能一掌握住。虽说他也有这般年纪大的侄女,可他却是从未抱过。这样小的孩子,这样小巧的手脚,陆庭舟不知为何自己心头竟是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待他将谢清溪解开后,便对她说:“你替旁边这位小姑娘拿下她嘴上堵着的布条吧。”

难怪她说这么久,旁边这个人怎么都不说话呢。合着他连人家嘴上塞着的布都没拿下呢。

于是谢清溪也摸了过去,谁知手一碰不知碰到何处,那人突然挣扎起来,竟是一下将她撞翻。好在陆庭舟就在她后面,她几乎是直挺挺倒进陆庭舟怀中的。

“唉,小丫头,虽然你矮,但你还是很胖的,”陆庭舟闷闷地痛呼了一声,凉凉地开口。

谢清溪觉得自己耳根都红了,不过紧接着就是愤怒。不管是哪个年纪的女人,最痛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胖。即便她如今还不能算作一个女人。

不过陆庭舟还是调笑过她后,还是黑暗另一边的人说道:“这小丫头是个女孩,若是她有碰到姑娘的地方,也只是为了救姑娘脱困。如今咱们同为阶下囚,还是同舟共济的话。”

“小船哥哥,她肯定听不懂你说的话,”谢清溪呵呵笑了一声,又想起自己这会还被关着呢,赶紧捂着小嘴偷笑。

不过她还是过去,将小姑娘的绳子解了开。谁知这姑娘嘴上的布条一拿,就说道:“谁说我听不懂的,我家里可专门请了先生教我读书。如今我已经开始读论语了。”

哟呵呵,还是个有文化的小姑娘。

谢清溪瞧不见这女孩的面目,不过听声音倒是有八九岁的模样。

“你们是谁,我叫沈宝珠,我爹是苏州城的大善人沈秀明,”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紧接她就说道:“你们若是救了我,我定让我爹爹给你们一百两银子。”

片刻后,她见对面竟是没人答应,有些慌张。她又说:“那就给你们一千两。”

“原来你只值一千两银子啊,”谢清溪吐槽。

‘扑哧’,饶是陆庭舟此时有些郁闷,却还是被谢清溪这话都逗乐。他总觉得这小女娃实在太过机灵,若是寻常三岁女娃被拐卖了,如今只怕已经哭的扑天抢地的。

她倒好,竟然还有心情揶揄旁人。

“那你们想要什么?”沈宝珠强装的镇定慢慢崩溃,她望着这乌漆抹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开始想爹爹,想家里的姨娘,还有家里的金玉糕。

“就算你爹愿意出一千两赎你,咱们也得先想办法离开,”陆庭舟说了一句后,就起身。

这应该是个地下室,因没有点蜡烛,因此四周漆黑。如今他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再起身时,竟能四处走动。这地下室没有一点异味,想来并不是寻常人家用来放腌制品的地下室。

“小船哥哥,你说咱们现在被藏在何处呢,”谢清溪有些担心地说道。

虽然陆庭舟在她身边让她格外安心,可陆庭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可没一会,陆庭舟却又坐了回来,他转头盯着谢清溪,他的眼睛成了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你饿不饿?”

“额,”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大煞风景啊。不过她还是实诚地问:“你有吃的?”

陆庭舟小心从怀中拿出油纸包,谢清溪虽然瞧不清他的动作,可是却听见衣料和油纸摩擦地声音,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就把糕点这么放在怀里?”

“我见旁人都是这么放的,”陆庭舟说的理所当然。

他在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地方出生,可是红墙黄瓦犹如精致地牢笼,锁住了他的一生。可这会在江南,他住的简陋,吃的简单,可是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快乐。

看来他真如自己同皇兄说的那般,愿当一‘闲’王。

陆庭舟也看不见那糕点,只小心将油纸扑在地上,打开后糕点还是被压碎了。他有些可惜,可一只小手却悄悄地伸过来,拿了一块碎掉的糕点,就偷偷地往回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