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管家的太太贪墨了家中的银子,这可是犯了七出,都可以被休离的。

后来三太太就说杜同霁正到了娶亲的年纪,她在外头没有大姑奶奶有脸面,便想请大姑奶奶说和说和。大姑奶奶原本是想着给说别人家的,谁知三太太又有意无意地说,你家大哥的女儿不是正要说亲嘛,不如便来个亲上加亲呗。

大姑奶奶当时还意外呢,这个三太太平日里最是眼高的,按理说贞姐儿不过是个庶女,她是瞧不上的。可三太太只略哄了她一下,她便欢天喜地地回来说了此事。

待到了后头,她发现杜同霁那通房竟怀有身孕了,便立即骑虎难下了。

毕竟她身为大伯母,哪里会关心自家侄子房中的事情。又加上三太太先前的刻意隐瞒,她才一时未察。等她知道了,谢树元都已经见过杜同霁了,两家都要互换庚帖了。

大姑奶奶也只得将错就错,所以她一心想要谢明贞早些嫁过去。到时候就算这事掀了出去,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只要她帮衬着贞姐儿些,还怕那贱婢能翻出天不成。

“你这个蠢货,不过是五千两银子,你就把自家的侄女卖了,难怪你大哥会这般生你的气。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太太听到这里,恨不能一巴掌拍醒这个女儿。

大姑奶奶这会也知道害怕了,她拉着老太太的手便道:“娘,你若是不管女儿,这就是逼着女儿去死啊。你看看大哥那副模样,定是不会善了的。若是大哥同杜家说了这等事情,到时候老爷当真休了我,我也不活了,一头便撞死在他们杜家的大门口前。”

老太太倒是没想过她会被休了,可是经她这么一说,她也冷不丁地颤了一下。若这事真的掀出来,只怕她是真没好果子吃了。

她低头看着大姑奶奶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一想到她若是这么大年纪再被休了,那真是没活路了。

于是母女两人脑补了一通,恨不能抱头痛哭。

好在老太太这人也是个人物啊,当年江家犯了事,一家子都被流放了。按理说,她这样的出嫁女,夫家可以直接将她送去庄子上或者庙里头,待过了几年,悄无声息地没了,旁人也定是不知道。

可她不仅能好好地当这个谢家夫人,还能一步步熬到如今这个老夫人的位置。

她拍着大姑奶奶地背说:“你只管放心,有娘在呢。谁都不敢拿你怎么样,再说了,你是为了他杜家才会惹出这等事情,若是杜家真敢休了你,我便是拼了,也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于是待老太太整理了仪容重新出来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她看着谢树元的脸便一派平静地说道:“此事你大妹妹也同我说了,都是杜家那三太太在背后作祟,才会弄出这等事情。咱们谢家在京城里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她一个杜家三房就敢如此对咱们家,这笔帐倒是必须找她们算。”

谢树元听着都要笑了,合着全都是人家的错了。

“大姑奶奶如今如何了?”谢树元这会问道,他都懒得叫一声妹妹了。

谢老太太也知道最紧要的不是和儿子置气,而是如何将女儿从这事里头摘了出去。她只说道:“你也知道你妹妹这个人,素来没什么心机。一时被人哄骗了,你作为大哥的,也该原谅她这一回。”

“一句一时被人哄骗了,大姑奶奶就是这般敷衍我的?若是今次这个杜同霁在外头置了外室没被人举报出来,那大姑奶奶是不是依旧当作无事?她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地回来,一心想让明贞早些嫁过去,有谁家姑母是这般坑害自己的侄女的,”谢树元原本已经平息的怒气,这会又上来了。

“那你要如何?这可是你亲妹妹,”老太太见他还是不松口,便立即怒道。

“就是因为她是我亲妹妹,儿子才这般心寒。若非是她一力保媒,杜家又岂会这般顺利地就欺瞒了我。母亲这会只想着大姑奶奶,可曾为明贞想过,为儿子想过?此事一出,别说明贞的名声被拖累,就连儿子的脸面也被人踩在了地上,”谢树元冷冷地盯着老太太说道。

“那你现在要如何吧?”这会老太太被他这么一质问,也说不出话来。这里头她也是有份的,大姑奶奶在她跟前一味地夸杜同霁出息,她先前还怨怪过萧氏,在婚期上头不肯退让呢。

“退婚,”谢树元冷冷说道,他见老太太又松了一口气,便冷笑道:“杜家教子不严,姑息养奸,这次我定是不会这般轻易罢休的。”

谢树元说完,领着儿子就走了。老太太在身后想叫他,又没敢开口。

谢树元回了院子之中,此时萧氏正在安慰谢明贞。谢清溪在旁边唉声叹气地说道:“大姐姐这样好的人,怎么能遇见这么倒霉的事情呢。”

谢明贞正在旁边抹眼泪呢,听着她这唉声叹气的样子,险些没绷住脸色,要笑出声来。

萧氏转头瞪了她一眼,教训她:“这等事情岂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说的,还不赶紧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谢清溪不想啊,她之前已经听说大姑奶奶又回来了,不过她爹已经领着她大哥哥气势汹汹地去找碴了。

所以谢清溪就想等她爹回来啊,别他们忙死忙活弄了这么大一陷阱让人家跳,而这人也很顺利地跳进了陷阱后,她爹再不退婚的,她就真的要鄙视她了。

于是等谢树元进来的时候,谢清溪蹭蹭地跑到他跟前,抬头便看着他问道:“爹爹,你可有给大姐姐出气?”

“清溪,”萧氏又忍不住叫她,这次回来的是谢家大姑奶奶,她问这话实在是有些不妥。

倒是谢树元一点都不在意,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放心,有爹爹在,定是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们姐妹去的。”

谢清溪点点头,原本精致的小脸蛋,笑得更加灿烂,她仰头说:“我就知道,爹爹肯定不会让人就这么欺负了大姐姐的。”

谢树元此时看了正起身要给自己行礼的大女儿,赶紧扶住她说道:“这会倒是爹爹不好,给你相了这样一门亲事。”

“爹爹千万别这么说,是女儿自己的命不好,”谢明贞垂着眸子,险些又要哭出来。

谢清溪之前就和她大姐姐说过,她爹这人最是吃软不吃硬,谢明贞也点头表示同意。所以这会谢明贞走哀兵路线,所以谢树元这会是真愧疚啊。

“好了,你先回去好生待着,此事爹爹定会替你做主的。爹爹是不会亏待了你的,”谢树元安抚了谢明贞之后,便让他们都回去。

谢清溪跟在谢清骏身后离开,两人走到门口,突然谢清骏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她,原本冷淡的俊颜竟是一下展颜笑开。虽然谢清溪见过她哥笑过很多回,可是这一次阳光在他的身后照射,他英俊的笑颜仿佛镀上一层金辉。

谢清骏看着有些呆愣地谢清溪说道:“你如今胆子倒是越发地大了,这种一石二鸟的手法竟也敢这么玩。”

谢清溪脸色一下子红了,虽然她在萧文桓面前侃侃而谈地,可是真被她大哥哥知道此事,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好像一个不太聪明的小孩子玩弄了手段,被大人发觉了。

“我只是觉得他们太欺负咱们家了,”谢清溪正义凌然地说道。

“希望二弟和三表弟之后不要被父亲和舅父教训地太狠,”谢清骏有些同情地说道。

谢清溪立即反驳道:“我可没想过把自己全推给二哥哥和三表哥,咱们说好了,要有难同当的。”

谢清溪最后被谢清骏灼灼地目光看的,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她想说,好吧,其实一开始拉着萧文桓进来,就是指着日后事发后,亲爹可以看在坏事全是表哥干的,主意只是她出的份上,揍她的时候能稍微轻点。

至于萧文桓那边,她也早说过了,估计舅父也会看在,自家儿子完全是被表哥表妹给坑害的份上,打他的时候别下手那么重。

“你还真信啊,”谢清骏用手指勾了一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谢清懋就自动自发自觉地到谢树元跟前承认,这事是自己干的。于是他将萧文桓如何事发,他又觉得若是简单放过杜同霁实在是太便宜他小子了。

谢树元沉声问:“所以你就把人家弄进牢里待着了?”

其实让顺天府衙役去抓人,无非就是想恶心恶心杜家。可是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杜家就算找了关系,可是人家说了,这杜同霁可是犯了大齐律例,得等着京兆尹审过了,才能知道结果。

这杜家出门的就是大姑奶奶的丈夫,杜家的世子爷,心里简直就奇了怪了。这勋贵子弟难免会犯些事情,可是也没见过一个伯府少爷因为在外头置产这点小事就被抓住不放的啊。

等杜家大老爷回去之后,杜同霁的父亲也就是杜家的三老爷便说,这其中定是有谢家从中作梗,这是要让杜同霁脱层皮啊。

“霁儿此事虽做的有些糊涂,可也不至于下狱这般严重。如今谢家已经坏了霁儿的名声,却还是不让咱们将人保出来,实在是欺人太甚。爹,这等姻亲便是不结也罢,”三老爷义正言辞地说道。

谁知他刚说完,只听一声响亮地耳光便响起来了,三老爷捂着被打的脸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定北伯。

“若非你夫妻两人隐瞒至此,如今会有这样的事情吗?小小年纪就敢学人在外头置宅子养外室,就算日后他被放了回来,我也是要家法伺候的,”定北伯怒气冲冲地看着这个不长进的三儿子。

原以为杜同霁算是他们杜家这辈长进的子弟呢,如今看来,不过一个女人就能让他这般神魂颠倒,实在也是扶不上台面。

倒是大老爷这会赶紧劝道:“爹,你千万别为了这等事情气坏了身子。要不然等霁哥儿回来,只怕也是无颜来见您老人家。”

大老爷虽是说好话劝着,不过听着却让人越发对这个杜同霁厌恶。他微微掀起眼帘看了眼对面还捂着脸颊的弟弟,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三弟打的什么主意。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嫡子,就对这伯府的爵位起了觊觎之心,一天到晚让两个儿子过来讨好他爹。

哼,如今杜同霁出了这等事情,我倒也看看你怎么收场。

老伯爷看着这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儿子,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谢家是何等的风光,旁人巴结都来不及。咱们是谢家正经的姻亲,却要因为这等事情,同谢家交恶,这岂不是让人笑话。”

“唉,出了此事就连夫人回去都不好同我岳母交代,她回来后身边的丫鬟同我说,我那大舅哥很是生气,冲着夫人发了一通火。后头夫人还昏了过去,”大老爷这会也是唉声叹气,一副你家这点破事,连累到我家夫人被骂了。

老伯爷立即说道:“此事确实是咱们家的错,明日你们两同我一起去谢家,给谢阁老赔礼。若是谢家就此退亲,也不说别的。”

不过他说完又看了三老爷一眼说:“至于那通房,远远地发卖了吧。”

“爹,她肚子里还怀着咱们杜家的骨肉呢,”三老爷忍不住惊诧道,其实先前他也想着打了这孩子。可是杜同霁要死要活地,只说若是孩子没了,他也不活了。于是三太太一心软,这才造成如今的后果。

“不过是个庶子罢了,霁哥儿这般年轻,你还怕他日后没儿子不成,”老伯爷气的又想抽他一个巴掌。

而此时谢家也一点都平静,谢清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待过了会朱砂匆匆回来,说道:“老爷说要请家法,要打二少爷呢。”

“不行,我要过去看看,”谢清溪立即说道。

朱砂不敢拦着,可是却说道:“小姐,这事你也有份的。要是让老爷知道的话,会不会连你也一起打啊。”

“我倒是不明白爹为什么要打二哥,难道咱们替大姐姐出头,竟是错的吗?”谢清溪忍不住说道。

之后她便不顾朱砂阻拦,往前头书房去了。这会子,谢树元正坐在书房里头,看着下头跪着的谢清懋,只点头道:“好好,你倒是好,还一力承担了。”

谢清懋只说道:“此事都是儿子的主意,是儿子眼见那杜同霁这头和大姐姐议亲,那边却弄出一个通房怀孕,一时不忿,这才做出这等事情。”

“所以人也是你找去的,房子也是你买下的?”谢树元问道。

谢清懋虽是跪着,可腰板却挺得笔直,他抿嘴想了下,这才说:“人是三表弟找的,银子是我给的。”

“既然出了这等事情,你们难道不知禀告父母,难不成我还会害了你姐姐不成,非要将事情闹得这般大,”谢树元质问道。

谢清懋立即开口说道:“儿子主要是怕父亲为了家中的声誉,再受了姑母的哀求,将此事同杜家一般,掩盖了下去。”

谢清懋说的太理所当然,险些将谢树元气出个好歹。可这个二儿子的性子,他却又最是知道的,方正地简直不像话,眼睛里是揉不得一点沙子。若不是他先前调查了一番,只怕还真相信了他这番说辞。

“爹爹,”谢清溪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谢清懋跪在地上。

她立即跑过去,就是跪在谢清懋的旁边说道:“爹爹,你别怪二哥哥,这事全是我出的主意,二哥哥就只是拿了银子而已。”

“你倒是有好汉做事好汉当的义气,”谢树元见她这么顺溜地说出来,立即气得笑了。

“爹爹时常教导哥哥们,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此事女儿既然做了,便该有勇于承认的勇气。况且女儿也不觉得,此事我有做错的地方,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女儿依旧会这般做,”谢清溪也挺直脊背,坦然说道。

若是谢清溪是个男儿,谢树元倒是要忍不住替她拍手称道。之前他已经问过萧文桓了,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问了个清楚,也不得不承认,若这真是一个十一岁孩子想出来的法子,他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小女儿了。

她先是将鱼饵放在那个叫李云峰的戏子身边,再用一招声东击西,让这个李云峰相信那个管事的身份,继而让他害怕起来。等打草惊蛇之后,杜同霁本就心虚,自然也相信了他的说法,这才会轻易地将人带出府。

“那你呢,你知道此事之后,也不同爹爹说,也是跟你二哥一般,觉得我会为了名声将此事草草掩盖了?”谢树元问她。

谢清溪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以女儿的想法,爹爹会做或许又不会做。可是不论是哪种可能,我都不愿意去赌。因为赌注是大姐姐一声的幸福。爹爹和娘亲时常说我是个小孩子,并不懂大人的事情。可是我却知道,闺阁女子所受的礼法教条甚严,稍有不慎,轻着连累名声,重着危机性命。”

“明明此事并非大姐姐之错,可突然退亲,定会伤害大姐姐的闺誉。爹爹或许会为了维护大姐姐而选择同杜家人妥协。而我这么做,是为了让爹爹知道,杜同霁一无担当二无脑子,实非大姐姐的良配。”

谢树元被她这么直白地说人家没脑子给逗笑了。

他又问:“所以,你就干脆替我帮你大姐姐伸张正义了?”

“女儿并不敢越俎代庖,都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而大姐姐一生的幸福都维系在爹爹和娘亲的决定之下。爹爹是男子,自然不懂女子艰苦,在后院之中,礼法规矩约束着女子。我此时在帮大姐姐,又未尝不是在帮我自己。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谢家的女儿,谁也不能欺负。”

谢树元看着她小小的身子,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道:“我只恨当初,你为何不是男儿身。”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勋贵世家,沐浴皇恩,理应训教子弟,行德谨慎。国朝以礼法为重,孝道乃为首,今定北伯府子弟,祖父母、父母皆在世,竟自立门户,公然违反国朝律法。勋贵子弟犯法,理应与庶民同罚。今夺杜同霁之举人身份,杖责五十,贬为庶民。定北伯辜负皇恩,不能约束子弟,任其放任,令其闭门思过三月。天下勋贵子弟当以此子为例,时刻谨醒自身,务必自律自励自检。”

原本众人只以为这是杜家的家族丑闻,谁知这么一道从天而降的圣旨下来,几乎整个京城的勋贵都惊诧不已。不过定北伯府本就皇恩不显,众人自然不会觉得这是皇上闲来无聊才颁布地一道圣旨。

有些心思深的,便想着之前便有传言说,皇上对于如今这些勋贵格外不满,觉得这些勋贵子弟大多没什么出息,只是一帮吃国库用国库的蛀虫而已。要不然就凭杜同霁,哪有那样大的脸,让皇上专门下旨斥责他。要知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皇上骂你不可怕,可怕的是皇上完全忘记了你。

而有些想的少的,却是觉得只怕这是谢阁老在皇上面前进言,这才让定北伯府被定了罪。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性,不少勋贵开始约束自家子弟,生怕这时候成了跟定北伯府一样的杀鸡儆猴工具。

于是一时间京城的青楼楚馆生意清淡了不少,而勋贵之家在这几个月里传来的孕中好消息倒是不少。

别说旁人觉得奇怪,就连身处风口浪尖的谢家都觉得奇怪呢。谢树元确实是想联合一帮御史,参杜家一本的,结果还没等他行动呢,一向不问朝政的皇上,居然比他行动的还要迅速。

谢舫将大儿子叫到书房之中询问,“此事当真同你无关?”

“父亲,儿子岂敢欺瞒与您,我虽有这想法,不过圣上的旨意却已经下达,”谢树元也苦笑着说道。

说实话,他虽是朝中二品大员,不过如今真正能经常见着皇上的,也就内阁的那几位大臣了。他除了刚从江南回来那次被皇上单独接见之外,余下皆是在朝会之上才能面圣。

谢舫摸着略长的胡须,也不由深思,此事他虽也不忿。不过谢明贞对他来说,到底只是一个庶出的孙女,要说他自己嫡亲的女儿还嫁在杜家呢,他也并不想同杜家将关系做绝。

可是如今圣上这圣旨一出,杜家务必会觉得是谢家在从中作梗,这结亲不成,到成了仇家。

谢树元小心觑了父亲一眼,见父亲久久未说话,心口不由一沉。虽说他也生气清懋和清溪两人背着父母擅自行事,可是如今看父亲这态度,只怕他们两所担忧的却是正确的。

若如今杜同霁此事未闹得这般沸沸扬扬,只怕父亲会要求自己,大被一掩,将此事掀过去,而明贞照旧还得嫁给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父亲,如今杜家已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咱们家可是受害的。若是咱们不旗帜鲜明地站在皇上这一边,只怕日后圣上也会不悦的,”谢树元轻声说道。

谢舫看了他一眼,岂能不知这个儿子说这事情背后的用意,他深深地看了谢树元一眼,劝解道:“你们到底是亲兄妹,何至于为这事闹成如此地步?”

谢树元一听便知,父亲这也是要拉偏架。于是他神色一凝:“父亲此话倒是让儿子伤心了。大姑奶奶做此事时,可是一点都没在意儿子的脸面,若是此事真等成婚之后才发现,外人少不得觉得儿子这个当朝二品大员,竟是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弄不清,难免觉得儿子是草包。”

谢舫被谢树元这么一反驳,倒也不说话了。说实话,这女儿和儿子在他心中,自然是儿子更重要些。他替女儿说话,也不过是看着夫人这般大年纪,一听到女儿还哭的那般伤心。不过见谢树元态度坚决,他也便歇住了。

左右这次确实是女儿做的有些过分了,倒不如让她趁机检讨自己一番。不要一边享受着娘家给她带来的好处,又一边胳膊肘全拐到了夫家那头去。

谢树元回了萧氏的正院时,谢清溪正在和萧氏下五子棋。清溪棋艺不错,不过萧氏更是棋艺精湛。所以她同萧氏下棋,十局之中能赢两局,已是不错了。

不过自从她提出下这五子棋之后,她才发现这种简单的玩法,两人的胜负倒是能五五开。

谢树元一回来之后,便让丫鬟都先下去,将谢舫在书房中同他说的话,又说了一通。

萧氏原本还不想让他在谢清溪跟前说这些事情,可自从此事之后,谢树元便觉得自己不该将清溪看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相反,在她心中自有一种评判,对她好的人她感恩,而对她或者她身边的人不好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谢树元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心思恶毒惯于耍心机和诡计之人,但是他也绝对不希望谢清溪连一点自保之力都无。女大不中留,将来他的清溪儿也会嫁人,可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他这个父亲难免也会鞭长莫及的。

而他也并不觉得女子有智慧是一种错误,相反,那些聪慧的女子总是有一种别样的光辉。谢树元忍不住看着萧氏,他的夫人就是这样一个睿智聪慧,让人从不敢小瞧的女子。

“祖父会这般说,女儿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对于祖父来说,大姐姐不过是个庶出的孙女,自然比不上姑母这个嫡出的女儿精贵。若这回姑母是这般坑害大哥哥,都不需爹娘生气,只怕祖父和祖母两人都会先生吃了大姑姑。”谢清溪见怪不怪地说道。

谢树元点头,清溪果真是没让他失望。她没像那些姑娘一样,一听到祖父这番话,竟不是生气,而是第一时间想着,祖父为何会这般想。

“那你说,接下来咱们还要做什么?”谢树元鼓励地看着谢清溪。

谢清溪略垂眸,想了会,才笑道:“如今主动权掌握在咱们家手中,咱们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即可。不过我估计这两日大姑姑还会回来。”

被谢清溪还真的说对了,圣旨下达的第二日,谢家大姑姑就回来了,这次一起回来的,还有大姑姑的两个女儿。

杜菡和杜菲都没了先前高高在上的样子,相反,她们也都是愁容满面。她们虽是闺阁姑娘,按说此事本不管她们的事情。可偏偏就在于她们都是姓杜的,一个杜同霁出事了,杜家所有的子女都会受到影响。

特别是杜菲,她如今正在相看着亲事。原先大姑奶奶还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起的,如今那些曾经有意结亲的人家,再也不会提起这茬了。

大姑奶奶在老太太那边又哭了一场,说是要见见大姑娘,亲自给大姑娘道歉。

这姑母给自家侄女道歉,走出去可哪都没这稀罕事。她这不是要给大姑娘道歉,她这是要把谢明贞架在火上烤。

谢明贞病了,其实前两日她身子就已经不好。从知晓此事开始,她心里头就憋着一口气,等皇上的这道训斥圣旨下来,她心中的这口郁气一下子散开,整个人都松散了。

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整齐地编成麻花辫,搭在左肩上,整个人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更是连一点血色都没有。方姨娘端着药碗坐在床前,这眼眶里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有那么几滴落在药碗里头,她赶紧抹了一把脸。

“大姑娘,你先将这药吃了,这样身子才能好的快些,”方姨娘立即说道。

谢明贞强撑着身子起来,方姨娘赶紧让旁边站着的丫鬟扶着她,她看着女儿这苍白的脸色,之前对于杜家的满意,如今全成了满满的怨恨。

“这杀千刀的一家,竟是敢如此欺负你,姨娘只恨自己没用,不能给你出这口恶气,”方姨娘说着说着,这眼泪又是要滴落下来。

谢明贞见方姨娘这副模样,也只得出声安慰道:“姨娘快别这么说了,那人不是已经被皇上降旨训斥了。”

“咱们皇上实在是太明察秋毫了,这等小人就该这么治,”方姨娘一想到这个也是欢喜地不行。

待谢明贞吃完药之后,方姨娘便要扶着她重新去躺着。不过明贞却是不愿躺下,说刚吃完药,想坐着说会话。

方姨娘看着女儿的脸,还是絮絮叨叨地抱怨:“虽说这会全是那姓杜的错,可这退了亲,到底对姑娘家的影响大些。可怜我的儿,竟是遇上这种人。”

方姨娘如今一提到谢明贞的婚事,就要哭。不过她也不单单只在谢明贞跟前哭,她去萧氏院子里也一样哭,若是看见谢树元了,哭的就更凶了。

谢树元本就觉得这会确实是自己草率,才让女儿遭了无妄之灾。于是更加心切地想给谢明贞再相看一门妥当体面的亲事。

可是这亲事也不是天上的馅饼,说掉下来就掉下来的。

“好在老爷和太太说了,这会定不会再委屈了你。我儿没嫁给这种人已是天大的福气,这往后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方姨娘拉着她的手宽慰道。

其实谢明贞比她早知道这件事,当初一知道时,已经伤心过了一会。如今这会只剩下痛快,清溪果真是个有本事的,竟是一棍子将那人打落到尘埃里头去了。

母女两正在此处说话呢,就有老太太那边的丫鬟过来,说是大姑奶奶回来了,想请大姑娘过去说话。

方姨娘一听是大姑奶奶回来了,那脸立即拉的老长了。

倒是谢明贞让那过来请人的丫鬟进来,看着她只说道“少不得要麻烦你去同祖母和姑母说一声,我这两人生了病,下不得床。倒是不敢去老太太院子中,怕把病气过给别人。”

“可不就是,咱们大姑奶奶这等精贵的人,岂能生了病,”方姨娘虽不敢明面上骂大姑奶奶,可是这一两句讽刺的话说说,她心里头也好过些。

小丫鬟一见谢明贞白着一张脸半靠在床头,再看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便知道大姑娘这会是真的病。不过也是,寻常姑娘间突然遇见这等事情,就算是没病也得气出病来。

所以小丫鬟回去如实说的时候,老太太倒也没责怪,只让人送了两支参过去。大姑奶奶看着老太太,又是落泪:“大姑娘这是怪我呢。”

“你也别多想,大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老太太说了一两句便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