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树元看着面前焦急不安的妻子,似乎不知该不该打探出来的消息告知她。

可是萧氏盯着他的眼睛,满含期望地问道:“怎么样了?”

谢树元慢慢摇了摇头,声音几乎轻喃般道:“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在,王爷还是没有醒来。”

萧氏只觉得身子一下子就软了,就连双腿都在这一瞬间犹如被抽去了力气一般,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在原地晃了下,幸亏谢树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要不然她还真的会摔倒在地上。

谢清溪成婚连一个月都没大,恪王爷就突然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了,要是昏迷一天萧氏还不会如此紧张。可这都已经是第三日了,到现在都还没苏醒过来。

“清溪呢,她还在宫中吗?”萧氏看着谢树元问道。

谢树元点了点头,缓缓道:“清溪已经在宫中住下了,如今皇上已命人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都召进宫中,为恪王爷医治的。”

“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医治不好,外头的大夫就行了吗?”萧氏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谢树元看了她眼眸中的失望,忍不住想要安慰,可是到嘴边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娘,我扶你进去歇会吧,”谢清骏走过来,扶着萧氏将她带着往屋里走,待进去后,他朝许绎心看了一眼,许绎心赶紧上前。

萧氏看着身子笨重的许绎心,好像恢复了些许气力般,对旁边的谢清骏说道:“绎心陪我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呢,你带她回去吃点。她如今是两个人在吃饭,可不能饿着的。”

“儿子知道了,我让人也给您上晚膳吧,您多少吃点。待明日,我再进宫去看看,”谢清骏安慰她说道。

萧氏知道谢清骏如今有进宫的权利,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眼神有些灼热地看着他说道:“你去见见你妹妹,看见她让她别害怕,也别哭,王爷一定会醒过来的。”

萧氏似乎还有想叮嘱的,可是想来想去,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了。

谢清骏亲自扶着她进了东捎间,将她扶着坐在了榻上,正要在她身边坐下时。就见萧氏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回去,“如今绎心也重要的很,她还怀着身孕,就要让她陪着我一块担惊受怕。你好生安慰安慰她。”

谢清骏点头,看着她认真地说:“您别太担忧,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谢清骏扶着许绎心走出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谢树元还在院子正中央,他穿着深褐色锦袍,即使人到中年,身材依旧高大瘦削,只是他背手望着东捎间的灯火,眼中却是说不清的情绪,似是挣扎,似是期盼。

“父亲,”谢清骏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轻声叫了句谢树元,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轻声道:“早些歇息。”

谢树元轻轻点头,便转过身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许绎心看着谢树元离去的孤独背影,突然眼前一酸。谢家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后宅和睦的大家族,可是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之中,也掩藏着不为人知的伤害和过往。

“我明日同你一起进宫,”许绎心坐在桌前看着谢清骏轻声道。

谢清骏看着她摇了摇头,道:“如今皇上已开始责怪太医院,听闻今日若不是清溪拦着,只怕当值的两个太医就要被拖下去了。”

许绎心在宫中住过,她自然知道这拖下去的意思,拖下去就意味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宫中忌讳说死字,所以就算要打死奴才也不直接开口。

“皇上在盛怒之中,清溪还这般阻拦,要是皇上怪罪到她,”许绎心还是忍不住担心谢清溪。

谢清骏摇了摇头,反倒是不担心,他轻声说道:“皇上将恪王爷砸成昏迷不醒,此时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清溪下手的,他只会对清溪有愧疚之情。况且还有太后娘娘在呢,倒是若真的打死太医的话,只怕皇上这残暴的名声就会留下。”

许绎心有些惊讶,她忍不住问道:“难道清溪这会还顾念着皇上的名声?”

一个亲手将自己的丈夫砸成重伤的人的名声?

“虽说命令是皇上下的,可到底是为了恪王爷,清溪只是不愿皇上借以给恪王爷诊治的借口徒造杀孽罢了,”谢清骏摇着头说道。

许绎心这会轻吐了一口,她心疼地说道:“真是难为清溪了,如今都这个时候还有顾念着这么多。”

不过许绎心却还是在担心陆庭舟的伤势,她看着谢清骏轻声说道:“我在外出行医中,就曾遇到一个疑难杂症,伤者便是不小心后脑摔倒在了石块上,从此他就再没醒过来。可是他依旧还有呼吸还有生命体征。”

谢清骏转头看着她,许绎心点了点头,艰难地说道:“这样的病症并非个例,在医书之中就曾经记载过不少。”

所以这也就是许绎心一听陆庭舟是伤在脑子上,这般担忧地原因。

谢清骏何曾不知,所有人千宠万宠着长大的女孩,出嫁不过月余就要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忍不住想起她抱着自己哭的模样。

不知此时她是不是也在恪王爷的床头默默地抹眼泪呢?

昭和殿中,往来的人就连脚步声都轻又轻,如同怕吵醒殿内的人一般。

此时在内殿中,穿着简单宫装的女子,正用帕子替躺在床上的人擦脸。待擦完脸后,她将帕子递给身后的宫人,便开始替他放松手臂肌肉。

虽说如今陆庭舟才昏迷三日,可是谢清溪却让太医教了她推拿之术,但她怀疑自己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估计对他应该没什么用途吧。

不过这会谢清溪摸着他的脸蛋,看着他依旧英俊异常的面孔,突然轻笑了一下,声音甜美又轻柔地说道:“今天汤圆又吃了好多肉,没你看着我,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管不住他。”

谢清溪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那处就是被玉石笔山砸开的伤口,可就是的伤让他一直没有醒来。

其实她从心底觉得他是真的累了,每天和这些虚伪的人在一块,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虚以委蛇的事情,他一定很累吧。

她伸手握住陆庭舟的手掌,忍不住抬起他的手,让这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脸颊,可下一刻,她眼睛突然睁大,盯着面前的人。

待她正要说话时,就听一片脚步声朝里面正来。

太后在身边宫女的搀扶走了进来,她看着坐在陆庭舟床边的谢清溪,面带慈爱地问:“庭舟今日怎么样了?”

“早上的时候喂了一次药,不过只喝下一小半,”谢清溪将那只手轻轻地放回床榻上,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好孩子,难为你了,”太后看着面前面容平和的谢清溪,先前几乎还不能相信她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这般平淡,可这几日昭和殿的消息不断传回寿康宫,看着她进退有度的模样,太后反而是心酸的安心。

“母后千万别这么说,王爷不过是暂时昏睡而已,我相信过两日他就能醒来了。若是王爷醒来后,直到母后一直为他担忧,只怕心里也会愧疚的,”谢清溪站在太后面前,她穿着浅草色绣穿花蝴蝶宫装,面容温婉动人,微微弯着的脖颈柔软又白皙,可是那弯曲的弧度却透着一丝倔强。

若是先前太后还对这个儿媳妇有一丝不满,可是这会谢清溪不吵不闹地大气作风,倒是让她心里头颇为受用。虽说是皇帝将陆庭舟砸伤的,可太后终究还是希望这兄弟两人不好出现嫌隙才好。

“好了,你陪我出去坐坐吧,让宫人先照顾庭舟,”太后柔声说道。

谢清溪低头应了声是,就上前搀扶着太后的手臂,两人携手去了外间。

待两人都坐下之后,太后瞧着周围的人一眼,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恪王妃说说贴己话。”

等宫人鱼贯退出后,太后这才看着谢清溪的面容,轻声说道:“我听说你昨晚在这里守了好久才睡下。”

“太医说王爷这两日便能醒来,所以我想让他醒来第一眼就看见自己,”谢清溪低头轻声回复,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还带着一份羞涩,似乎是因这样的小心思而不好意思。

太后点头,“你们小夫妻间还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当是如此。”

谢清溪只抬头冲她笑了下,倒是太后忍不住叹息说:“这会是皇上对不起庭舟,原本是皇上父子之间的事情,倒是累得他受伤。”

太后说到此处,似乎是说不下去了。

反倒是谢清溪摇了摇头,语气坦然地说道:“皇上是君,王爷是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王爷能替皇子们挡住玉石,是对皇上敬忠。”

太后愕然地抬头,震惊地看着谢清溪,半晌才犹如恢复理智般,看着谢清溪问道:“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

“母后,这不是我的想法,这是王爷的想法,”谢清溪抬头看着太后。

待许久之后,太后似乎是震惊又似乎是了然,她摇了摇头,半晌才犹如自语般地呢喃,“不会的,不会的。”

可当阎良跪在门口请求觐见的时候,太后让他进来,就见他跪在地上,声音还有些颤抖地说道:“太后娘娘,方才皇上下旨了。”

“什么旨意,”太后轻声问道。

“封林氏为贵妃,赐住永和宫,”阎良不敢抬头看太后。

谢清溪在这一刻几乎有一种冲动,是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她觉得自己的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愤怒了。

她的丈夫至今还昏睡不醒,可是作为亲哥哥的皇帝,居然可以转头就让人入宫,赐住永和宫,封贵妃位。

谢清溪转头对太后轻声道:“恭喜母后,又要喜得皇孙了。”

永和宫中,林雪柔打量着这四周的摆设的,那样金碧辉煌的宫殿,殿内帐幔堆叠,窗棂被支开,轻风拂过就将门口的纱幔吹起一角,触目可及都是层层的锦绣,那样繁复迤逦的妆蟒。

所有的宫人都跪在自己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叫自己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林雪柔觉得这就象是做梦一样的。她如今快到三十了,她曾以为自己的这一生就是个低贱的商人妇而已,可谁会想到,她有这样的大造化呢,谁又能知道她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是呀,尊贵,林雪柔细细地摸着身边的妆蟒,绣的可真是精致繁复,这样好的东西,她也就只有在苏州的时候,萧氏的院子里头看到过。

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只觉得爹娘都没了,天都塌了一般。奶娘带着她去投靠表哥家中,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奢望,她就想做个安静的客居小姐,若是表哥表嫂能怜惜她一番,给她找个殷实的婆家嫁过去便是了。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被送到安庆谢家,谢家的人可真多,一房又一房,可不管哪一房的人都不喜欢她,就连亲舅舅和亲外祖都不喜欢她。因为她娘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她娘险些坏了谢家的百年声誉,险些让谢家所有的小姐脸上都蒙羞。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没人能压在她头上了。

太后匆匆离去,谢清溪并不想知道她究竟去干嘛,她却只是为陆庭舟不值得。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谢清溪握着陆庭舟的手轻声呢喃,她说:“这世上谁都不能羞辱你,谁都不可以。”

在林雪柔入宫的第二日,京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至于全城都沸腾了。有人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而在他死前,曾在城楼之上大声疾呼,暴君不仁,夺我妻儿。

他站在城墙上的时候,底下站满围观的人,当时所有人都看见这个男人绝望地扭曲的面容,听着他大声高呼,自己本是一介商贾,却因妻子美貌就被皇帝强占,如今已落得家破人亡之境地。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上了城墙的,当时城门守卫官一听他在污辱圣上,便派人去城墙之上捉他。可就在兵丁靠近的时候,他一跃站在城楼之上,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甚至有人说,他临死的时候还在大声呼喊,暴君不仁,夺我妻儿。

先前皇帝要纳林雪柔入宫还只是在官僚阶层流传,如今就连街上的三岁孩童都知道,皇上为了抢人家的老婆,把人家都逼死了。

因为就在皇帝在宫中震怒,要抄这张梁的家时候,京兆尹却率先得到举报说,有灭门案发生,结果一去调查才发现死的就是今天跳了城墙的人。

京兆尹知道这可牵扯到皇家,不敢再多查,迅速进宫面见皇帝。

不过一日间,皇帝就成了残暴不仁的昏君,而林雪柔成了褒姒、合德之流的奸妃。

☆、第179章 心宽体胖

第一百七十九章

暴君不仁,夺我妻儿。

这八个字犹如龙卷风一般,从城门口一直刮向整个京城,几乎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皇家的热闹谁都愿意看,特别是这样的桃色新闻,简直是让百姓打了鸡血一般。

没多久张家惨遭灭门的事情,就传了出来,听说就连都一个没放过。虽说这事旁人不知道,可能在京城这么光明正大杀人的,岂是一般人敢干的事情。

所以百姓纷纷议论,这只怕是那位的手笔。

“可不就是嘛,敢和天作对可不就是一个死字,要我说大丈夫能伸能屈的,何必为一个留不住的女人这样,”说话的人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旁边立即有人反驳:“夺妻之恨犹如杀父之仇,怎么就能这么算了。”

这人说完,旁边两人也点了点头,表示这话才在理呢。

先前那人冷哼了一声,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说:“忍不了一时之气,那就象那人一眼,从城楼上跳下来,脑袋摔碎了,最后还拉上一大家子垫背。”

此时众人都沉默不语了,这处茶馆是京城最热闹的茶馆。本朝民风开放,朝廷对于百姓言论的管制也并不严格,因此就算时常有人在茶馆中,高谈阔论政事都不会有碍,而且在这处茶馆因有不少对政事颇有些见解的文人会来,时常还会有辩论赛,因为对于茶馆生意一直很好。

只是楼上人的高谈阔论刚停止,就见穿着京兆尹衙役官服的人闯进了茶馆,直奔着二楼。领头的人朝着方才在讨论城门跳楼案和灭门案的人看去,挥了挥手,后面的衙役就扑了过去,将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四个人抓住。

其中一人立即高喊:“我们没有犯事,你们为何要抓我们?”

“没有犯事?”领头衙役冷酷地扫视了这四人一眼,哼笑一声:“你是没犯事,你是犯了口业。”

“带走,”领头人见四人都被制服了,一挥手就让身后的压抑跟着他们离开。

待走到楼下的时候,茶馆掌柜正躲在柜台后面,领头人朝着楼上看了一眼,大吼一声:“京兆尹怀疑这间茶馆有非法活动,有人在茶楼里头诬陷圣上,藐视朝廷,不想跟我去京兆尹都赶紧给我滚。”

虽然这人说的嚣张,可是楼上的人还是很快地就跑了下来,没一会楼上楼下都跑光了,就剩下掌柜和店小二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领头人朝他们两看了一眼,鄙视地一挥手说道:“带走。”

而这样的场景,在京城很多茶楼都能看见,不少人都被压着往京兆尹去了。一路上的人指指点点,京兆尹的人也不在意,只大喇喇地压着人往前走。

今日是大朝会,朝臣早已等在门口,这会京兆尹府尹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说实话,这事虽是皇上吩咐的,可这要是让内阁的几位老臣知道,只怕他这顶乌纱帽也带不稳了。

如今皇上不爱问政事,等闲事情都是由内阁代为查看,再分门别类将折子分为紧急、重要的,这样皇上可以迅速地看了一些重要的折子,或者是替内阁选定他们拿不准的折子。

等大朝会一结束,整个朝廷都知道今天皇上干了什么事情。

谢舫等人都在内阁办公的地点文渊阁,谢舫看了一眼首辅许寅,轻声问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皇上采用这般雷霆手段,只怕会收到适得其反的作用啊。”

许寅虽然和谢舫不对,可这会他也忍不住点头,皇上这一招确实是昏招,也不知是哪个废物给皇上出的主意。

虽然皇帝先前行事也颇为荒诞,可到底在民间的风评还算不错。皇帝宠幸道士和和尚,大肆修建佛庙和道观,反而是让百姓多了两个可以上香请愿的地方。

可这会事情实在是太恶劣,就算皇上的声名难免都不得不受损。更何况,在京城之中居然还有灭门惨案出现,实在是影响太恶劣了。

可是不管是许寅旁敲侧击,还是谢舫晓之以理,皇帝的态度就是,这等贱民朕还不屑和他计较呢,死了就死了。不过皇上自个心里头也憋屈,人明明不是他杀的,可如今不管是这些朝臣也好,太后也好,都把此事算在了地上。

所以皇帝才会命京兆尹在十五日内迅速破案,找到真凶,还京城一个太平。

前头乱的一塌糊涂,后宫也同样热闹地很。就算外头都骂成这样了,可皇帝该去林雪柔宫里头,还照常去。

就连文贵妃都怀疑皇帝是被人下了降头不成,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对一个女子这么长情。特别是外头传闻都已经把皇上比作周幽王,把林雪柔比作褒姒之流。

文贵妃忍不住在心头呸了一声,就林雪柔那等风姿的,也想当祸国殃民的妖妃。可不管文贵妃如何吃味,那如流水般的赏赐还是进了永和宫。

昭和殿靠近寿康宫,因恪王爷在此养伤,皇帝为了怕人打扰恪王爷的清静,特别派了一队大内侍卫来保卫。

谢清溪原本向太后请旨,想将陆庭舟接回去休养。可是如今都过去了七日了,他还是没醒来,太后早已经没了先前的安心,日日发难责问太医院的众位太医,自然更不会同意让谢清溪带着陆庭舟回去了。

此时谢清溪正在用早膳,却听外面的宫人说,林贵妃娘娘到了外头,想要进来看看王爷。

谢清溪不由一怔,她来干什么。不过如今林雪柔身份再不是那个寄居在谢家的表姑娘,而是圣上亲封的贵妃娘娘,就连谢清溪这个王妃娘娘见着她都要行礼。

其实说实话,谢清溪对林雪柔倒是没有厌恶之情。不管陆庭舟受伤也好,还是被斥责也好,都是因皇帝而起。虽然林雪柔是那个起因,可这几日外头的传闻,她也有所耳闻,她在后宫的日子,只怕不会象表面上这么风光的。

因为光是因为陆庭舟受伤的事情,太后就会把这笔帐算在她的头上。

不过她也不会圣母地去同情林雪柔,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的路,说不定她心中此时也因为自己飞上枝头而高兴着呢。

谢清溪又喝了一口碧粳米熬制的粥,吃了点炒青芹,这等简单的菜越是考验厨子的功底。听说给她做饭的这个厨子,是太后娘娘特别赏赐过来的,专门伺候她的。

毕竟这会陆庭舟昏迷不醒,平日除了喝药之外,就只能喝些流质的东西。谢清溪怕他营养不良,这几日天天让人给他熬制人参乌鸡汤。

“王妃,贵妃娘娘就在门口等着呢,”朱砂忍不住说道,林雪柔来谢家的时候,朱砂年纪也还小呢,根本不记得这位,所以这会她有些忐忑不安。

谢清溪倒是不管,又夹了一个生煎包,包子上头洒了一点葱花,下面被煎得又黄又脆,咬下一口皮特别的劲道,里头的肉馅调制的更是好,肉是最上等的精肉做的,剁得碎碎的调位料放得恰到好处。

生煎包子也是江南的特色小吃点心,一个大大的平底锅,包子从锅的边缘开始摆放,一圈又一圈地,待要熟的时候,再上面洒点葱花提味。

谢清溪吃的津津有味,朱砂朝她看了一眼,这会也反倒不着急了,只垂手站在一旁。

待谢清溪吃完这个生煎包子,又将碗里的粥喝完,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此时旁边的丫鬟赶紧地上帕子,让她擦嘴,后头端着漱口水的人也站到了朱砂的旁边,朱砂将金盏递给谢清溪,她喝了一口轻轻地吐在盆里。

她如今虽不和太后住在一个宫里,可是行事却是一点都不会踏错,这宫里头只怕都是她老人家的眼线,所以她在陆庭舟床榻边说了什么话,太后都会直到的一清二楚。

待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妥当之后,这才扶着朱砂的手臂,轻声道:“走,咱们这会去会会贵妃娘娘吧。”

此时宫门已大开,林雪柔带着丫鬟就站在丹陛上,旁边是汉白玉砌成的栏杆,阳光照射过昭和殿的屋脊,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更加璀璨辉煌。

“不知贵妃娘娘嫁到,有失远迎,”谢清溪走到林雪柔的跟前,微微一屈膝,没等林雪柔叫起,她自个就先站了起来。

林雪柔身边跟着的都是皇帝亲赐给她的宫女,而此时站在她身边的一个两鬓有些灰白的嬷嬷。待林雪柔开口笑道:“瞧你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

“贵妃娘娘,”林雪柔正要和她叙旧呢,旁边的嬷嬷突然打断道:“方才王妃娘娘给您行礼,按着宫里头的规矩,你也应该给她还礼的。”

林雪柔略有些慌张,不过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笑道:“本宫刚入宫不久,对宫里头的礼仪还不熟悉,多谢容嬷嬷教导。”

是的,站在林雪柔身边的嬷嬷就是从前教导过谢清溪的容嬷嬷。不过谢清溪瞧着容嬷嬷不苟言笑的面孔,觉得只怕林表姑在她手底下,比自己可难多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太后娘娘赏的。

“不知贵妃娘娘过来有什么事吗?”谢清溪问道,她显然是一点也没有邀请林雪柔进去坐坐的意思。

好在林雪柔这几日见着后宫的不少妃嫔,再尴尬的事情都遇到了。她自觉自己已吃了这样多的苦,如今就是再看些白眼又有何妨呢。所以她反倒是一点没将谢清溪的冷待放在眼中,反而是有些可怜楚楚地说道:“我听闻恪王府重伤,特备了礼物过来看看王爷。”

谢清溪盯着她看了半天,所以现在这位林表姑是太天真了,还是心机已经深到不可测了。难道她不知道陆庭舟为何而受伤吗?

“娘娘是皇上后宫妃嫔,王妃是外男,如今王爷在皇宫中养伤本就皇上格外开恩,所以不敢劳烦贵妃娘娘,”谢清溪不冷不淡地拒绝。

就算在寻常宅门中,小叔子受伤了,难不成大哥的姨娘还能拿着礼物上门去看望不成。

陆庭舟受伤之后,文贵妃、德妃还有成贤妃都派人送了重礼过来,而几位皇子也纷纷过来看望他。但是象林雪柔这样,自个提着东西巴巴上门的,可还真是头一个。

“娘娘是千金之尊,如今又怀有皇嗣,实在不该过分劳累,所以娘娘请先回吧,”谢清溪口吻不清不淡,不过态度却是坚决地拒绝。

好在没多久,就见里面窜出一只白色的狐狸,扑过来就是咬着谢清溪的裙摆,想将她往殿内拉。

“王妃娘娘,王爷醒来了,”只见齐心一路小跑出来,脸上满是惊喜和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