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理解我啊!”赵如意笑嘻嘻的说。

丁香和云实一起上来伺候赵如意换衣服取簪环,莲心又捧着大铜盆过来,赵如意换了家常衣服,才坐下来喝茶,又对青黛说:“你查查咱们备的常用药材,有哪些不多了,都列个单子,明儿一并买了。治伤治病的不用太多,我在这里又不大给人瞧病,倒是那些平日里使的花草药包膏丸,多预备一点,保不齐就要送人。”

青黛应了是,又说:“那也用不着那许多,姑娘那边庄子上种的多是这些东西,每一种都是华先生吩咐的数目,想必都是算着配的,或许就是预备着姑娘回来了免不得要用这些呢。”

“那可不!”赵如意点头道:“师父最是通透明白的一个人,可惜太明白了,算着我要今年冬天才开始回来长住,自然明年才用得上,东西大都是今年才开始收成,看那红巧梅,我那回自己种的那几株这才开始收,师父吩咐种的明年才能打花苞呢。可不就预备着我明年好使吗。这会儿还得现买了用。”

师父待她最是周到,事事都替她想到了,可惜却没想到赵家会出这样的事。

第二日一早起来,赵如意去给老太太请安,就说了要出去买些东西,给镇南王妃配药茶,赵老夫人也不拦她出门,只说多叫几个媳妇婆子跟着,又叫几个常在外头跑腿的小子小心跟车就是了,赵二夫人在一边听了,忙叫管家去安排。

跟着出门的小厮头儿叫曹贵,赵如意叫他到窗子边上来说话,问他锦城哪里热闹,哪里好买药材,那曹贵知道是伺候九姑娘,那是府里最有体面的姑娘,自然格外的殷勤小心,听了问话忙笑回道:“要说热闹,自然是西边北边两个大集市热闹,生药铺和医堂是各边上都有的,大的几处,回春堂,千金坊,仁善堂,在东南西北都是有分店的,看姑娘想去哪里了。”

“千金坊!”还有分店呢?赵如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千金坊总店在哪里?”

“那就是西面了,姑娘去那里吗?”曹贵忙问。

“嗯,就去那里。”曹贵吩咐了一声,一行人就往西边集市去了。

车里伺候赵如意的是丁香,她当然知道赵如意此时的心思,抿嘴一笑道:“倒没想到这里也有千金坊,听起来好似还做的不小呢。”

赵如意笑道:“是呀,我还只跟着师傅去过江城那边的千金坊,不知道这里也有。”

千金坊乃是五年前赵如意出资一万两,交给师父华先生一手筹划开办的药铺,不过赵如意当时只是听师父吩咐,跟她说:“你既然有志于医学,身份又不能坐堂问诊,那开个药铺自是最好不过的营生了,银子搁着反是无益。其实,终究还是可惜了你这资质。”

赵如意当时才十岁,似懂非懂,不过她极为信赖华先生,师父这样吩咐,她就拿了银子给师父,至于怎么经营,在何处经营,她是不大理会的,倒是从第三年起,师父每年都给她银子,三五千两不等,只说是千金坊的利润,她也不理,只管收下罢了。

不然这会儿她哪里拿得出一万两银子来呢。

马车辚辚的在锦城热闹的大街上穿行,外头颇为热闹,带着市井惯有的朝气活力,赵如意这样不老实的人,当然不会好端端的坐着,从头到尾都只管掀了窗帘子到处看。

她从小儿养在别院,少在锦城,后来大些了,跟着师父也颇去过一些地方,不过西南这一带,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得过锦城的繁华了,赵如意觉得看什么都新鲜,酒楼都比别处的高。

车行了半晌,到了一条繁华的大街上,一个四间门脸,上下两层的大店,四壁都立着赵如意最为熟悉的药柜,另有药酒的大瓶子等,长长的柜台,柜台后站着有七八个伙计,抓药的人也不少,叫赵如意奇怪的是,门口还坐着两位大夫。

她的千金坊不是医堂,怎么有大夫?

曹贵隔着窗子回道:“九姑娘,这里就是千金坊总店了,九姑娘要进去瞧瞧,还是拿方子叫他们抓药?”

赵如意当然要进去,她的铺子,总要看看是个什么样子,她带着丁香和青黛进去,青黛自去拿着单子配药,赵如意在抓药的别人后头跟着看看药的成色,转过头又去看了十几罐子泡的药酒,这边却听青黛好似了提高了点声音说:“什么,连这几样都没有?”

赵如意自然知道青黛的性子,这是急了,不由自主的就提了声音,她便走过去看,青黛见她过来了,忙忙的说:“姑娘你瞧,这几种都说没有。”

柜台后头站着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见就知道赵如意才是正主儿,便解释道:“并不是没有,只是这些东西贵重,且不是常用药,店里没有现货,这类货都是要先订了才能拿货的。”

“你们这样大的店,连这几样都不备的?”青黛说:“也不知你们这是怎么开店做生意的!”

青黛知道这是给镇南王妃配药茶,自然着急。

赵如意倒不急,不疾不徐的说:“不要紧,我们去别家买好了。”

她心里却想,师父这供货有问题吧,这几样没有的东西,都是她常用的几款药茶里要用的,到这里却成了需要订货才有的东西,真让人奇怪,是怎么搞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她虽是大老板,可一贯没有管这千金坊的事,那师父出海之后,这千金坊到底谁管事呢,师父走的时候没有交代,这下子赵如意连问人好像都找不到人问了。

她一边想,一边就要往外走,刚走了一步,却听那伙计说:“这些东西我们这里订货还能有,别家别说订货了,只怕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些东西,姑娘不信,只管去看看。”

最后,他还加了一句:“我们这千金坊可是安郡王他老人家的买卖,西南这一带论东西论价钱,哪还有比我们强的店呢?”

这话一说,赵如意就停住了脚,安郡王的买卖?

这不是她赵如意出银子开的店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加更,两章并一章发,大家周末愉快

安郡王

第七章

她微微皱眉,回身问那伙计:“这是安郡王开的店?”

那伙计咧嘴笑:“我就知道姑娘是富贵人家,少来外头,这锦城谁不知道咱们千金坊是安郡王爷的买卖?要说安郡王他老人家那可是有名儿的善心人,虽然开了药店,那也不全为着银子,咱们这店药材全,品相好,从无假货,价也不贵,且若是真遇着那些差点儿银子买不起药的,舍一副两副药那也是常有的事,满城里谁不说咱们千金坊好?都愿意上咱们千金坊来抓药呢。就是安郡王爷他老人家的长生牌位也不知道立了多少了。”

赵如意想了想,笑道:“安郡王不是不在锦城吗?怎么想起到锦城来开这买卖吗?别是你们自己说的罢。”

打上王爷的旗号,做生意自然更顺利,上门来闹事也得掂量掂量,赵如意倒是明白这个道理。

赵如意这样的贵家姑娘,这伙计平日里自是难得一见,且又如此美貌动人,这般和气的愿意攀谈,那伙计也就越发说的来劲了:“我们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胡乱借安王爷他老人家的名号啊,找死不成?这真是安郡王爷的买卖,姑娘想想,咱们千金坊做的这么大,各城都开了分店,就是安郡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一家分店,要是敢胡说,他老人家嘴里漏一个不字来,咱们也得关张不是?倒是他老人家干嘛开在锦城来,那小的就不知道了,横竖凭是安郡王爷,别说开的锦城,就是要开在皇城,那皇上也得让他开不是?”

这小子还真是会说话,赵如意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别看这小子一口一个安郡王他老人家,人家其实才二十岁,一点儿也不老,说起来,这位安郡王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是本朝护国长公主的独子,护国长公主原封号为福安公主,从小儿就爱习武,长的大了,生的英姿飒爽,美貌过人,先帝盛宠,公主不爱那些世家出身的翩翩佳公子,却只倾心于当年的西北军先锋将军,下嫁后琴瑟和谐,很快就诞下一子。

今上初登基,匈奴犯边,直打到了山西大同府,今上御驾亲征,却不慎落入陷阱,五万大军被围,危急之时,皇弟端王留镇朝廷,公主偕驸马星夜驰援,救今上于危难,血战之后,仅余两千人马脱围。

且乱军之中,驸马为今上挡了一刀,伤的重了,终于不治。

经此一役,朝廷元气大伤,无力再战,匆匆签下城下之盟,割地赔款和亲,了结了战事。

回京后,福安长公主救驾有功,改封号为护国长公主,独子封安郡王,成为朝廷数得着的异性王爷之一。

以安郡王的恩宠,那还真是想要开在皇城,皇帝也会让他开的。

但是为什么她赵如意的铺子,现在变成了安郡王的了呢?赵如意见这伙计也说不出别的来了,知道他这样的伙计知道的也有限,便不再问了,叫青黛把有的药材抓了,又出去各处生药铺子逛了一圈,还真买不到那些药材,便吩咐人回千金坊去订货,她自己却不再去了。

赵如意在想,这件事她该问谁呢?

赵如意想了一下,问丁香:“旧年冬天,我这里还收了千金坊五千银子是不是?”

丁香既管着赵如意的事,自然清楚:“是的,是千金坊的大掌柜送来的,以前是交给华先生,不过那会儿,华先生已经出海去了,大掌柜说了,华先生吩咐直接交给姑娘,是连账册一起送来的。”

想了一下,丁香还说:“大掌柜还说,千金坊做的好,去年的利润比以前哪年都高,其实不止这个数,不过因筹划今年还开分店,所以留存了一部分,账上都是清楚的。”

筹划?赵如意琢磨着这个词儿,她以前一直以为是华先生管着千金坊的事,可华先生出海去了,千金坊照样运转,华先生也并没有交代她管这事儿,要不是今儿去千金坊听到个意外的消息,她还没往这里头想呢。

现在想想,从自己拿了银子给华先生开千金坊起,华先生哪里像个开铺子的样子呢?也照样在那别院里,只管看书研究医案,有时候带着自己到处走走,就是去过一次千金坊,她也像是参观似的。

就跟自己现在一样嘛!

赵如意醉心医学,不爱管闲事,华先生还不是一样吗?

那这个铺子到底是怎么开成这样大的?

丁香管事,青黛管钱,两人都算是明白事情的,青黛便道:“帐我收着都是看了的,极为清楚,没有错漏,不管在哪里开分店,都是买的铺子,不是租的,这买铺子就是不小一笔数目了,姑娘单看着锦城总店的位置大小,没有一两万两是置办不下来,这些房契都是交割后缴了过来的,华先生都给了我,姑娘好似也见过一回,只是没理论吧?”

她这样一说,赵如意就想起来了,她对这些没兴趣,一万银子给她,都不如师父给她看一个医案来的有意思,她就只吩咐收着就是了。

“所以…”青黛沉吟了一下才说:“现在一共有七个铺子分在三个城里,姑娘当初给了一万银子,这才五年,好像赚不出这么多数目的吧?”

赵如意跟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的意思是,其实是我跟安郡王合开的?是我占了人家安郡王的便宜?而且我还不知道!”

青黛老实的点点头,她还真这么想的:“以前我没这么想过,就以为是华先生收了姑娘的银子,药铺分了姑娘一份儿股,后来一股脑儿就是姑娘的了,华先生是老师,又当姑娘是亲姑娘那么待,产业给了姑娘其实也不奇怪,只不过今儿听起来,倒是安郡王…”

千金坊打了安郡王的招牌,估计也是人家安郡王的人在管理,毕竟华先生和姑娘都压根不理会,回头人家房契也是姑娘的,每年还交银子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姑娘占了人家安郡王的便宜啊!

就是听起来觉得太古怪了点。

赵如意自己也觉得古怪,她是什么人,能占人家安郡王的便宜?可是看起来事实就是这样子,她的一万银子,现在都变成十万了,这药铺简直像是卖仙丹的!

丁香在一边听了半日,这会儿才笑道:“既如此,横竖不是咱们吃亏,倒也不急,安郡王那里,咱们也问不着人,再说了,也不能听个伙计说这么一通,就问到人家安郡王跟前去不是?依我说,这事不管如何,也是华先生安排的,华先生走的时候没有吩咐,如今又没有变故,就不必管了,姑娘想是不是?”

也就只有这样了,赵如意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管师父是怎么安排的,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没什么好说,倒是若是有机会见到安郡王,问一问也罢,这会儿想问还问不到人呢。

路上说着话,转眼就到家了,玉叶正在院子门口等着,她对赵如意道:“回姑娘,我把银票送了给二夫人,二夫人不敢收,打发了人去回老太太,老太太说了,府里这么多姑娘,没得单用九姑娘银子的例,二夫人就打发我回来,叫还给姑娘收着。”

赵如意嘟了嘟嘴,嘀咕了一句:“那不是因着我有来银子的路子吗?”

玉叶以前只知道老太太宠爱九姑娘,但凡不舍得给府里别的姑娘的,都舍得给九姑娘,就是不舍得给府里几位哥儿爷们的,也舍得给九姑娘,单就是她跟金叶两个,老太太平日里也是使着顺手,舍不得给人,这九姑娘回来,那也就拨了过来,这体面可不一般。

可就是以前知道,这九姑娘回来这几日,那她也觉得九姑娘真比自己想的还要有体面些,她就笑劝道:“老太太自是知道姑娘的孝心的,可是府里姑娘这么些,性情参差不齐,偏九姑娘就拿一万银子出来,叫人知道了,怎么想呢?老太太不肯收,那自是疼姑娘的一片心。”

这道理浅显的很,连玉叶都明白,赵如意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会儿赵家遭了难,她出头儿给了银子,其他姑娘自也不好白坐着,可她拿一万两出来容易,其他姑娘要拿一千两出来都难,自然是招怨的事。

赵如意既然知道,还拿出来,自然是不怕招怨,只是一心想要赵家能度过这一关,只有赵家好了,一家子姐妹才能好,若是这个道理都不懂,反还怨恨她来出头,这样的人,她也就懒得理会了。

只是老太太却不肯收,赵如意只得把银票收回来搁着。

药材没买到,给镇南王妃的药茶只配了半个月份的,赵如意也没办法,过了才两日,镇南王妃已经遣人又来请赵九姑娘了。

这一回跟第一次不同,不是驿站的小厮来送帖子了,这一次是镇南王妃跟前有品级的女官,亲自上门来送帖子请赵九姑娘陪镇南王妃去锦城外青山听禅礼佛。

这于赵家自然是一件好事,镇南王妃去听禅,自然锦城府尹以下有品级的官员,部分原本朝中官员因种种缘故去职后在锦城的,连同锦城数得着的世家的女眷们,挨得上去的那定然都要去。

只要镇南王妃对赵如意表现出一丝亲热之意,这些人自然都会看在眼里,也自然都有考量,赵家还没倒,赵家还有镇南王府撑着,这对于赵家在锦城的处境就会好许多。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赵家落败了,自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踩上一脚的。

这些,都不出赵老夫人的意料,不过出于她意料之外的是,竟然是赵如意为赵家带来了第一次转机,面对镇南王府上面来态度恭敬的女官,赵老夫人居然在心中不由的叹息了一声。

复诊

第八章

镇南王妃下了帖子请赵九姑娘去听禅,甚至是只请了赵九姑娘一个人,连赵二夫人也没请了,这在赵如意意料之中。

这些贵人们得了你的好处,是绝对不会装聋作哑的,他们身份贵重,所以嘴上不会挂着感谢,但却一定会给你好处,不会让你白出力。这也是师父曾经随口说过的。

横竖对平常人来说天大好处,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平常,就好像这一次邀请听禅,对赵家来说就极为重要。

不过赵如意不意外,却有别的人意外的很,甚至不服气的很,就连老太太没有收赵如意银子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赵四夫人听跟前伺候的丫鬟说这事儿的时候,她的两个嫡亲的姑娘,七姑娘赵淑云和十姑娘赵淑秀都在跟前,七姑娘还没什么动静,那位十姑娘先就撇嘴了:“总还不是老太太偏心,要不是老太太说,镇南王妃能知道她?还下帖子请呢!就是这银子,还不是老太太给的私房,这会儿倒拿出来献勤儿博名声了。”

七姑娘瞪眼:“就是老太太给的私房,给了九妹妹那就是九妹妹的,不管她拿出来献勤儿也好,博名声也好,她也拿出来了,你不服气,你也拿一万出来,我只说你的好!”

十姑娘悻悻的道:“我哪里来的一万两银子,我可不是她,会哄老太太,私房都给了她,吃的穿的比我们强十倍子,连使唤人也多那么些个,好像就她一个才是孙女似的!”

十姑娘赵淑秀只比着赵如意小两个月,一般大的姐妹,自然是比起大些的姐姐,小些的妹妹,最容易被人拿来与赵如意比较,偏又处处都比不过,以前赵如意在外头养着,没在府里,只偶尔提及,倒还罢了,现在赵如意回府长住了,眼见耳听多了,那自然就越发叫十姑娘不自在了。

就连前儿王妃下帖子,别的姑娘都只是捎带,单只有九姑娘那是特别点了的,二伯娘也就只带了九姑娘去,这还不是老太太给王妃说的?不然王妃怎么知道九姑娘呢?要不是那一回知道了九姑娘,今儿又能给九姑娘下帖子了?

十姑娘那日听到这个话,当时就气的摔了个杯子。

七姑娘听了十姑娘赵淑秀这话,顿时冷笑一声:“那谁叫你不会哄老太太呢?”

十姑娘又想摔杯子了,可在七姐姐跟前,还真不敢摔,她敢摔,七姐姐就敢收拾她,连她娘也拦不住。

她便只得咬咬牙算完。

她算完了,七姑娘还不算完,一边拣起个榛子剥,一边道:“瞧你那样,也就敢背后说说人,正经干得了什么?要我说,既不忿,那就多去孝敬着老太太,说不准老太太看你勤谨孝顺,也赏你银子,偏真到了跟前,傻子似的坐着,也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背地里话这么多!”

赵四夫人在一边看着皱眉道:“叫人替你剥吧,当心掰了你指甲。你妹妹不过随口说两句,你非要跟她一个针一个眼儿的做什么呢!”

“就是随口说的才叫得罪人呢。”七姑娘顺手把榛子丢回去,正经的跟她娘道:“谁不是正经姑娘?妹妹看着眼热,谁不眼热,可各有各的缘法,九妹妹自小没了爹娘,又没兄弟,老太太多偏疼她些,给点银子,有什么要紧的,眼红什么呢?谁愿意这样吗?一万两银子有多少,娘私底下给妹妹攒的嫁妆没那个数目吗?还这么眼馋肚饱的,你不服气,只管把那些都拿出来,还怕老太太不疼你?”

一席话说的赵四夫人都没了声气,赵十姑娘更是早闭了嘴不敢说话了,七姑娘才道:“这个节骨眼儿上,九妹妹肯拿银子,自是为了这个家,咱们家好了,咱们才好的了,咱们家不好了,你就是把九妹妹踩下去了,又有什么好的?这些日子的事情还看不明白吗?自己舍不得就别说话,倒看不得人家舍得了!就是人家讨得镇南王妃的喜欢,那也是咱们家的福气!娘也少娇惯妹妹,也该教教她,不管镇南王妃请了咱们哪个姑娘去,对咱们家也是好事,我看她这么傻,今后怎么得了,到了夫家,谁还跟在家里似的让着她?”

七姑娘赵淑云把妹妹连带她娘都教训了一通,气呼呼的摔帘子走了,她向来跟八姑娘走的近,自己嫡亲妹妹倒是在少在一处儿,真没想到她比赵如意才小着两个月,做人行事却差着那么些,也好意思跟人比!

赵如意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折,只管收拾了东西,第二日由镇南王府的马车接了出去,车先去了驿站,王府女官亲自在门口迎她,进了内室,自有丫鬟通报,高高的打起了帘子,就听镇南王妃在里头笑道:“我不请你,你就不来看我,竟还要我下帖子呢。”

听着像是嗔怪,表达的却是亲热,赵如意当然不至于这都不懂,还去解释你不请我我就不好来这话,便笑道:“我昨儿就想来瞧王妃的,偏这药茶里头有一味药竟没有了,我满锦城找了一日,也没找着,还耽误了来呢,没承想王妃就打发人叫我了。”

她一头说一头往里走,既然镇南王妃给面子,她也乐的不拘束,笑着福身行了礼,就打量镇南王妃的面色,见她穿了一件杏黄色缠枝花锦缎袍,头上一根翡翠的簪子绿的好似要滴出水来,大约是睡的好了,气色极好,肌肤越发显得柔白,笑吟吟的看着赵如意。

赵如意就笑道:“我不用诊脉,单看气色就知道王妃睡的好了,是不是?”

其实看王妃给她下帖子也就知道了。

镇南王妃笑道:“你是神医,吃了你的药,自然就好了。”

经历了一年多难以入睡的日子,这突然每日能睡足四个时辰了,那种舒心惬意,实在是非言语所能表达,镇南王妃这几日心情极好,这会儿看着赵如意,更是越看越喜欢。

这小姑娘知情识趣,会说话会治病,实在招人喜欢。

赵如意示意玉叶把捧着的盒子奉上:“这个实在没法子,有一种花儿满锦城都没有,我跑遍了全城去买也买不到,只有千金坊可以订货,还得等日子,我手里只存了半个月的量,王妃先用着,回头有了,我再送来。”

“这什么珍方这等不寻常,连东西都不好买。”镇南王妃随口道,命人收了盒子,笑道:“定然是极好的!我五日后就要启程进京,九姑娘得了,就打发人送到驿站,自有人送的。”

赵如意应了,又说:“虽说看气色就知道王妃好了,我还是为王妃诊一诊脉,更放心些。”

一边的丫鬟连忙上来伺候,赵如意诊了脉,笑道:“果真是好了,那方子我再增减一下,王妃再用三剂,就不用再用药了,再养上一年半载的,还能再生个小王爷呢。”

镇南王妃噗嗤一声笑:“你小孩子家,倒说这样的话,也好意思。”

“我是大夫嘛。”赵如意笑道:“大夫百无禁忌,自然是什么都要交代清楚的,要不然,师父怎么就不让我坐诊看病呢。”

赵如意这样的身份,自然是没有在外头坐诊的那一天的,看起来,赵如意还真是觉得挺遗憾的。

镇南王妃也清楚,自不再说这个话,只是笑道:“前儿我得了一副南洋珠的头面,我不大用那样子的,倒是九姑娘生的清丽,正配珍珠,你便拿去使罢了。”

她这样一说,跟前伺候的丫鬟立刻就应了声,显然是预备好的,立时就有丫鬟捧了三个大红描金莲花的锦盒上来,里头是一整套的赤金南洋珠头面,从簪子宝钗到耳坠子手镯,戒指都是四五个,珠子有大有小,最大的有莲子般大,最小的也有黄豆大小,十分体面。

赵如意便笑着推辞道:“王妃召我说话,就是我的福气了,怎么还能拿王妃的东西?”

镇南王妃一笑,这个小姑娘当真伶俐,这话看着是推辞,其实是说,镇南王妃招她去听禅,就是给了她好处了,她心里明白着呢,这样聪颖的姑娘,镇南王妃心想,就是不治病,也叫人喜欢呢,她便笑道:“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拿着赏人,也不算白陪我走一趟。”

另外还有四个丫鬟捧上来八匹润泽光亮的织锦缎子,镇南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如喜笑道:“这是今儿早上收的,王妃还没瞧过,我倒瞧着颜色花样都合着姑娘们使,就做主拿过来了。”

镇南王妃笑道:“好丫头,我都没见过的东西,你倒替我做主了。”

那如喜显然是有体面的,笑道:“那是因着赵姑娘替王妃尽心,咱们看在眼里,自是感念赵姑娘。”

她看了一回,见那缎子都是今年的新鲜花样,又是鹅黄湖绿之类的娇嫩颜色,便道:“九姑娘家里还有姐妹呢,正好也都热闹一番。”

赵如意这才道谢收了东西,吩咐玉叶先叫小子拿着送回家里去。回头一想,镇南王府又有金矿又有铜矿,有的是银子,诊金收贵一点也不要紧么。

这里复诊完了,镇南王妃亲自携了赵如意的手,一齐坐着镇南王府的马车,前往青山上的玉佛寺。

赵如意没有长在锦城,一年回来几日罢了,从来没有在锦城大大小小各种宴席各种花会诗会上露过面,伺候镇南王妃来玉佛寺的众位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竟然没有几个见过她的,见从镇南王妃坐的马车上,跟着下来一个十四五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镇南王妃还携着她的手,时不时的与她低声说笑,形容亲密,不由的都议论了起来。

第九章

第九章

“这是王府的郡主吗?”有人低声问。

“想必是吧?”有人就张望了一番:“瞧那身打扮,那通身的气派,不是郡主还能是谁?”

马车上下来的姑娘身材高挑,容色明丽,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明亮有神,在镇南王妃身边,姿态从容,十分自如,没有半分不自在,叫人觉得,定是生来就是贵重身份,不然哪里有这样的气度。

“王妃嫁过去才十来年吧,怎么有这样大的郡主?”有人听了议论,不由的就疑惑起来。

“莫不是前头王妃留下的?”立时又有了新的猜想,随即又赞道:“与王妃这样亲热,可见王妃待这郡主自是好的。”

一群太太奶奶们莫不赞叹起镇南王妃的好来,终于有个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的一个太太听到了,疑惑的道:“怎么我看着,这倒像是赵家的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