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一铭脸上的笑容慢慢没了,冷冷地看着他。

邓玉莲显然有些癫狂了,碎碎叨叨念着:“你才是那个恶鬼,烂透了的人,你妈说不定就是被你咒死的,你这个丧门星……”

驰一铭的助理远远听着,脸色愁得发苦,如今听到邓玉莲说这些话,连他也忍不住跟着抖了抖。

面对驰一铭这种喜怒无常的人,说这些做什么哟。

驰一铭微微偏头:“很遗憾我不太喜欢你说的话,毕竟真正的丧门星可是我哥。既然你练请驰厌帮忙这个本事都没有,那也就没有价值了。舅妈你不是很疼小楠吗?我送你去陪她好不好。”

巷子里响起一阵尖叫声,女人被人拖走了。

驰一铭靠在巷子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污浊的空气争相恐后往肺里钻,带着一股恶臭。

助理战战兢兢站在一旁。

“有烟吗?来一根。”

助理严咏连忙摸出一根烟,递给他点燃。

驰一铭第一次吸烟,他被呛得咳嗽,却哈哈大笑。

“我心情真不好,严咏。为什么都喜欢指责我,我做错了什么呢?”

严咏小心翼翼道:“驰少,她已经疯了,您别听她说的话。”

驰一铭点点头:“没错,她疯了。”

他等一支烟燃完,又恢复了精神,兴致勃勃道:“那我们去找又清醒又可爱的人玩吧。”

姜穗回到学校前,驰厌叫住她:“穗穗。”

姜穗回头,驰厌问她:“怕不怕?”

她愣了愣,摇头道:“不怕。”她知道他指很多事情,比如驰一铭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纵然他让人保护她,可是校园这么大,发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但是她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原因一辈子都躲着生活。

她站在初夏清晨的阳光里,笑容有些甜蜜:“驰厌,什么时候你来我们学校,我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

他心脏急速跳动了两下,淡淡应道:“嗯。”

姜穗看了他半晌,突然笑着大声喊:“驰厌!”

驰厌看着她。

她嗓音清脆,一本正经地说:“驰厌先生,你觉得高兴就要笑。你这个样子,是不是不爱我呀?”

驰厌嘴角弯了弯,嗓音依旧淡漠:“我没说过爱你。”

姜穗泄气。

校门口人来人往,甚至少许人认出她是大一才来学校就小有名气的姜穗学妹。

在大家好奇打量的目光下,她又跑回驾驶座。

少女认真地看着他。

驰厌毫不回避地迎上她澄澈的目光,她笑开,带上一整个夏天的温柔和包容:“没关系,那我先爱你。”

他手指猛地攥紧方向盘,嘴巴动了动,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然而光亮在他眼底漾开,仿佛海上初初被撒上光辉。

他极力保持住镇定,让自己看上去冰冷又威严些。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笑意从他眼里慢慢流淌,流过眼角眉梢,最后侵蚀到嘴角,几乎没什么能阻挡这样激烈的情绪。他笑了。

姜穗见了,也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

驰厌踩下油门:“上你的学。”

他的车子很快消失不见,等他一走,姜穗笑得不行,她第一次见驰厌那么高兴。他极力在忍,可他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忍住。

爱她的事情他都做,可是爱她的字他一个也不肯说。

他太害怕她欺骗他。

没关系,他不说,就由自己来说。

姜穗知道驰厌一直在介意什么,这世上无人爱驰厌,总是对他有所求,他觉得她也如此。

他太过坚强,在这世上简直蛮横生长,姜穗能为他做的事情太少了,但让他开心,姜穗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生活对于驰厌来说太苦,她加点糖,他就高兴得不行。

她心里柔软极了。

五月的校园清晨,鸟雀跃上枝头,一派生机勃勃的气息。

姜穗回到学校,最高兴的莫过于陈淑珺。

陈淑珺拉着她,忍不住说:“穗穗你这次生病这么严重啊?好些了吗?你请了这么久的假,大家都很担心你,特别是话剧社的同学,隔两天又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打你手机也关机,联系不上你好着急。”

学校这边的事情,应该是之前驰一铭给她请的假,她回来大家都纷纷关心她的身体。

姜穗前段时间也确实生病了没错。

她一一感谢了同学们,又给陈淑珺解释:“我手机摔坏了,换了一张卡,以前的没有再用。除了生病,这段时间也发生了一些事,不太好解释,但是现在没什么事了。”

陈淑珺笑眯眯点头:“你回来就行,中午我们就可以一起吃饭了。”

陈淑珺把自己做好的笔记给姜穗:“大一课不是很多,笔记就这些,你看看就能懂。”

姜穗真心感谢这个年少时就认识的姑娘,她接受了陈淑珺的好意,下课帮她买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下午他们下第一节课的时候,下面突然热闹起来。

有同学在讨论:“发生什么事啦?”

“大二的何乐学姐,她男朋友来了。”

有人惊讶地问:“那个心理学学姐何乐?家里很有钱那个吗?”

八卦的女同学点点头。

接话的道:“何乐不是经常换男朋友吗?这次怎么这么轰动。”

“这次的不一样。”最先说话的女生说,“何乐前几天就在说,她男朋友是定远集团继承人,s市首富的儿子。”

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瓜,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不是r城首富,是s市首富啊!怪不得何乐这几条逢人就吹她男朋友,恨不得天下皆知。”

“她男朋友这还是第一次来找她吧。”

陈淑珺很感兴趣,她给姜穗说:“不晓得那个继承人长什么样子?”

姜穗心里却已经有数。

定远集团最大持股人就姓驰,早上驰厌还平静地提醒过她,并且问她怕不怕,没想到驰一铭这样明目张胆。

她看了眼陈淑珺,轻轻皱了皱眉。

有人惊呼:“他们往这边来了。”

“哪里哪里?”

大家看见何乐跟着一个男生后面追,那男生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嘴角带着轻佻的笑,眼里黑黢黢的坠着光芒。

等到了新闻系多媒体教室,他停下了脚步。

男生用脚踢了两下门,看着第三排的少女,笑吟吟的商量:“出来,别让我进来请你。”

以为他来找自己的何乐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76章 成熟

姜穗没动, 身边的陈淑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驰一铭, 这个让她整个青春都处于自卑的男人。

周围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何乐的脸色很难看, 她试图笑着上前拉驰一铭:“一铭,你怎么啦?今天不是来找我的吗?”

驰一铭甩开她的手, 理也不理她。

驰一铭笑容不改, 这次直接森森喊了名字:“姜穗。”

大家的目光又全移到了姜穗身上,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 这时候教室里却诡异的安静。

少女回过头, 何乐自然也认出了她是谁。

那晚打完棒球, 他们回去路上遇见的那个少女, 少女被一个很高的冷漠男人背在背上, 驰一铭当时一言不发看了他们很久。也是那时候驰一铭才对何乐表现出来亲昵, 当时何乐还觉得得意,毕竟那少女虽然漂亮,可是她男朋友肯定没有驰一铭优秀。

此刻听到驰一铭喊“姜穗”, 何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姜穗这个名字她听过,但因为不在一个年级,从来没有见过。

女性敏锐的直觉、和驰一铭眼里只看得到姜穗的态度, 让何乐脸色青了又白。包括何乐自己在内,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驰一铭不是来找她的。

姜穗被直接点名, 她面色倒是不诧异。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她总是带着过去的一些记忆生活。

比如曾经对驰厌的偏见,以及面对驰一铭时的怯弱。

驰一铭这样明目张胆不可一世。

姜穗平静地直视他,冷冷吐出两个字:“你滚。”早就想说了。

原本小声议论起来的教室,因为她干脆的两个字又安静了下来。很多人像是第一次认识姜穗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驰一铭嗤笑了一声,倒是没生气。

姜穗于是又学着他那个过分的样子,再一次冷静地说:“让你滚听不懂么,别喊我。”

她真的觉得驰一铭有病,各种意义上有病那种。

驰一铭觉得自己长见识了,在他眼里,姜穗小时候开始就是一个兔子胆,他都把胳膊递到她嘴边,兔子也怯怯不敢咬人,她敢来上学,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滚,简直刷新了他对姜穗的认知。

要是换个人,肯定觉得男人的脸面扫地无地自容了,可是驰一铭从小就没有脸面这种虚的东西。

他真想知道驰厌是怎么做到的,养得一只兔子竟然都冷冰冰咬人了?

驰一铭迈步走了进去,他那态度太张狂,笑意又让人觉着森然,一路走,周围人便给他让路。

一直走到姜穗身边,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突然开口问:“驰一铭,你想做什么?”

驰一铭终于舍得分她个眼神。

拜他良好的记忆力所赐,他一下子从回忆里找出了陈淑珺,初中时圆脸盘对着他表白的女生,心理素质特别脆弱。

驰一铭笑开:“陈淑珺啊,怎么?还想表个白。”

这种恶意的声音简直印在了陈淑珺灵魂里头,她愤怒到红了眼眶,身体隐隐发抖。

姜穗知道那段过往,当即拿起桌子上的课本就砸了过去。

驰一铭偏头顺手接住,对姜穗道:“你早出来不就没那么多事。”

姜穗知道驰一铭这么张狂的资本是什么,他人在r市,可是真正要对付他,首先就得他在s市的父亲破产。

可是天高皇帝远,再厉害也鞭长莫及,驰一铭家根基无可动摇。

驰厌与他僵持了这么久,明白对付驰一铭不痛不痒,但偏偏驰一铭出事还不好收场。

驰一铭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利害关系。

此时外围人群已经炸开了锅。

何乐吹了好几天的男朋友,来了学校却找姜穗,而姜穗态度坚决,冷冰冰让他滚,胆子也着实够大。

看着脸色铁青的何乐,有人幸灾乐祸。

也有人小声嘀咕:“姜穗就故意作吧。”先前就拒绝了一个学长,现在这个男生,长相家世基本上都没谁能比了,那人撇了撇嘴,“作到最后一无所有,人家不要她了我看怎么收场。”

旁边的人倒是直白:“你好酸啊。”

那人涨红了脸:“我就不信她能找到更好的男朋友。”

姜穗抿了抿唇,陈淑珺深吸一口气,对姜穗说:“穗穗我没事。”

陈淑珺也知道,姜穗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和人动手。

上课铃声响了,但是外系的没一个人想走,恨不得扎根在这里,反正新闻系有课他们又没课,闲得发慌。

有人低呼一声:“校长来了。”

大家回头看过去,果然看见校长脚步匆匆,边擦汗边赶过来。

人群小声说:“校长来了还不是没用。”

然而当他们看见校长身边那个高大冷肃的男人时,有当初军训七排的姑娘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是军训时帮我们换了教官那个人。”

这下子所有七排的,都想起了当时那个事。

校长和驰厌一同走过来。

事实上校长也觉得这事相当头疼,驰一铭是谁他心里清清楚楚,但他作为校长的气魄足够,他板着脸,对驰一铭说:“同学,新闻系在上课,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驰一铭眼睛盯着驰厌,漫不经心回校长道:“您想多了,我就是想来学习一下,蹭个课听。r大连这个都不允许吗?”

校长一时语塞。

大学比较开放,通常来讲是允许学生蹭其他专业课听的,尽管驰一铭不是他们学校的。

驰厌看了眼姜穗,她双眼明亮,信任地看着他。

他几乎一下子想起了早上送她出门她瞎说哄他,让他半天都忍不住回想的情话。

小姑娘真的麻烦。讨人欢喜厉害,招惹麻烦本事也不差。

偏偏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又谁都不愿意放这个手。

驰厌又转眼看着驰一铭:“拖走。”

好几个人涌上来,反剪住驰一铭手臂。驰一铭看了一眼就知道打不过,他咧嘴:“别,我自己走。”

但是驰厌的人可不会听他的话,直接把他带到了教室外面驰厌身边。

驰厌一把拉住他衣领子,唇角挑了挑:“一铭,上次没有让你长够教训吗?”

驰一铭笑眯眯道:“疼是疼了点,可我忍不住呢哥,她滋味儿不错,你还没试过吧。”

驰厌冷冷看着他:“你还真是从小到大没变,谎话连篇。”

驰一铭道:“这话应该我说,你才是没变啊,心里都愤怒嫉恨想杀人了吧?偏偏还是这幅死人脸。你问她的勇气都没有吧。”说是这样说,驰一铭也看不出驰厌究竟信不信,毕竟驰厌神色十分平静。

他们两个人说话,都压低了声音,除了抓住驰一铭那几个人,谁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驰厌眸色凉凉,他转身给校长说:“打扰了。”

校长摇摇头。

周围还有很多大学生围在这里,驰厌冷静地道:“他精神不太正常,才从医院出来,你们可以回去上课了。”

同学们摄于他的冷漠的气场,尽管没有课,却都一个个散开回去了。

新闻系老师这才走上讲台开始上课。

驰一铭被堵住嘴,还算镇定地听驰厌宣布自己是个神经病。

驰一铭嘲讽地想:指不定现在谁更像个神经病呢。

学生们被迫遣散,驰厌让人把驰一铭带走。

驰一铭的助理严咏跟过来,急得不行:“驰厌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我家驰少即便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也不能直接带走人。”

严咏急得不得了,驰一铭却有恃无恐的样子:“收起你那副窝囊的样子,丢老子的人。”

驰厌看着严咏:“你脑子挺清醒,只是可惜,确实窝囊了点。”

严咏也顾不上尴尬,毕竟驰一铭出事他肯定讨不着好。他被驰一铭骂惯了,现在赔着笑:“您就看在我们家驰总的面子上,有什么好好说。”

驰厌没打算和他们好好说,让人把严咏也一并绑了。

把人带上车,驰一铭挑了挑眉:“你疯了?”

做事这么冲动,完全不像驰厌的性格。

驰厌点了支烟,姜穗在时,他几乎从不吸烟,可是他一个人或者烦躁的时候,会有浅淡的烟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