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举动却引发了周遭更大的骚动。

“哪来的该死的猫,竟敢抓伤陛下!”

眼看那名黑骑士就要用剑刺向她,亚瑟突然一个侧身把她护在披风下。

随后,他冷冷地对那名黑骑士说:“你的剑指向谁呢?”

那名黑骑士呆住,皮冲上来一脚踢在他膝上,他踉跄地跪倒在地上。

“笨蛋,怎么可以向陛下拔剑!”

“属下知罪,妄陛下恕罪。属下只是想除去那只猫。”那黑骑士已经吓得语调不稳。

亚瑟沉声道:“这只猫能够伤害到我?”

那名黑骑士再次愣住,大滴的汗珠拼命从脑门上流下来,却想不出一句话回答。

“呵,没必要那么紧张,只是一只猫而已。退下吧。”

他这一句话才让刚才紧绷的气氛得以稍稍缓解。

格蕾蒂斯躲在披风下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她感觉到亚瑟的手在轻轻抚顺她的毛,像是在安抚她。

过了会,格蕾蒂斯听到一群人离去的脚步,头顶上的人这才把她抱了出来。

格蕾蒂斯睁开“猫眼”,抬头望去,她心里想着这个人就是亚瑟,被称作比魔鬼还可怕……

突然,格蕾蒂斯的脑中一片空白。

开玩笑的吧,这个人就是亚瑟?

之前有很多张“亚瑟”脸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邪恶的,恐怖的,蛮横的,但绝不会有一张像这样的脸。

她完全无法把这张宛若神子的俊美脸庞,跟那些骇人可怕的传言联系在一起。苍白的肤色,黑发,黑瞳,没有想象中的丑恶,全是让人无法相信的完美。

和她一样,亚瑟也正仔细看着她。他手上的伤口还在不住地冒血,但他似乎并不在意。那双漆黑的瞳孔如此深沉,美丽得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陛下,我立刻让人替您包扎。”卡罗尔上前说道,“这只猫可真不乖。”

“是啊。”

亚瑟抬起手轻轻摸了下格蕾蒂斯的脸,格蕾蒂斯本能地扭过头避开。

“小猫……有意思。”亚瑟勾了勾嘴角。

皮和卡罗尔面面相觑无不惊讶,陛下刚才是在笑吗?

“陛下,花园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猫?”巴伦有些想不通。

“不用想得那么复杂。”亚瑟把小猫捧到怀里,把她举到自己面前,“既然进来了,我就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地出去。”

格蕾蒂斯难免心悸,她读不懂他这句话,更看不懂他的用意,她现在只有更加克制身上的光属性,以免再露马脚。

亚瑟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寝宫,将她放在床上,这时御医前来报到,却被他退回。

巴伦他们也被退下,整间寝宫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不对,就目前来说,是一人一猫。

亚瑟褪去外衣,慵懒地趴到床上指着格蕾蒂斯的鼻子说:“我现在去洗澡,可别想逃。”

格蕾蒂斯开始怀疑到底是他精神错乱,还是她精神错乱。她莫名其妙地被亚瑟王收养了,这简直是状况外的状况。

不过,他说不逃就不逃,当她是傻子吗。亚瑟一进入浴室,她就连忙寻觅逃走的出口。但很快她就无法镇定了——那个亚瑟竟然在所有的,但凡有缝的地方全都被下了咒,黑暗的魔法用肉眼就能看出来萦绕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这让格蕾蒂斯根本无处下手。

由此可见这个王心思非常缜密,这样的布局,刺客根本不可能进得来,进来了,也别想逃出去。

倒不是她无法解咒,但以她现在的猫身,魔法能力原本就被降到最低,必须恢复原身,可她不敢那么做,实在太危险。

格蕾蒂斯开始烦躁起来,她在床上打转,转了几圈还是想不出逃出去的方法。但现在想来有一点可以确定,亚瑟大概真的以为她是一只普通的猫。要不然他不可能放心地把她带回自己的寝宫,早就把她逼出原型了。

没被戳穿身份就好办,格蕾蒂斯稍稍放心了点。但她的心还没放下,某个不安定因素就已经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又进入了戒备状态。

亚瑟只着一件丝质黑色长浴袍,随手用软毛巾擦着头发。

这一个瞬间,格蕾蒂斯隐约觉得有点熟悉。

格蕾蒂斯警惕地望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亚瑟王看了她一眼,出人意料地轻笑了下,他随手一拎把她带到自己面前:“别那么害怕,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可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格蕾蒂斯被完全包围在亚瑟的气息之中,奇怪的是这个气息并不让她讨厌,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能让她刚才一直不安的情绪慢慢安静下来。

她猜想着这个王到底想要做什么,换角度思考,如果她是他,肯定还会做些试探,所以格蕾蒂斯做好准备接招。

但亚瑟王实在是一个让人搞不懂的家伙,他下句话一出口,格蕾蒂斯差点晕倒。

亚瑟把那只受伤的手伸到她面前,说:“你抓的,帮我舔好伤口。”

格蕾蒂斯完全呆住,他的行为根本不按常理。她开始费解,难道眼前这个王和在花园里的那个王是两个人?

亚瑟看到呆住的小猫心情大好,摸着她的下巴有点挑逗地说:“快点,你刚才那么狠,血一直止不了。”

如果是人,那么亚瑟肯定能清楚地看到格蕾蒂斯脸上讨厌的表情,她使劲地别开脸,拒绝碰到他的手。

这个时候洛特的弱点就出现了,虽然他们黑魔法的破坏力惊人,但他们一旦受伤是无法想费尔蒙那样用大祭司的光明修复魔法立刻让伤口复原。即便是王,也无法避免。

“小东西很有骨气嘛,算了,这次就饶了你。”

亚瑟把她一起抱起来,格蕾蒂斯被悬在半空中,从上往下看着亚瑟王。

这一瞬间,她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她是费尔蒙的血莲继承人,可以说命中注定她是费尔蒙的保护使者,她的身份标明了她应该必须也一定要对费尔蒙效忠到死。

她曾想过若哪天战争爆发,她可能会在战场上与眼前这个人争锋相对,用她所有的力量捍卫国家和人民。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跟他在这样的场合和时间遇到。

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传闻,反倒让她迷失了自己客观的判断,这是怎样的一个王者,能让洛特短时间内崛起,能让部下誓死效忠,能让对手忧心忡忡。

格蕾蒂斯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现在的她只是一只猫,她其实获得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那个被覆盖在那么多层神秘面具下的真面目。

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呢?

“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格蕾蒂斯一惊,她走神了,但很快她奇怪这个人怎么知道她心不在焉,难道猫脸上也能表露的那么明显?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了,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小东西。你听听,喜欢哪一个。”

亚瑟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想了一会,他说:“简?玫?莎莉?……还是,”他停顿了下,“格蕾丝?”

格蕾蒂斯兀地怔住。

“有反应,看来你比较喜欢格蕾丝?那好,就叫格蕾丝。这个名字挺好听,我也喜欢。”

一整个晚上,亚瑟都将她抱在怀里睡觉,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法挣脱开。

她决定放弃揭露他的真面目,这个人太危险,她有不太好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格蕾蒂斯一晚未睡总是在寻找出逃的机会。洛特的早晨与黑夜没有太大分别,她伺机了很久,却还是无懈可击。

就在这时,寝宫南边的一扇窗忽然自己打开了。

格蕾蒂斯正在疑惑,却听见抱着自己的人懒懒地开口:“一晚上折腾得我都睡不好,白天就放你出去玩,记得晚上回来。”

格蕾蒂斯回头看去,亚瑟王还是闭着眼睛,手却已经放开她。格蕾蒂斯迅速跳到窗前,虽然没有阳光,但早晨清新的空气顿时令她精神一振。

格蕾蒂斯刚要踏出去,背后的人又一次传来声音:“记得回来。”

格蕾蒂斯回头看着床上的人,亚瑟安静地睡着,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根本没有醒过。

回来,她再也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格蕾蒂斯以最快速度离开王宫,一直跑到看不到宫墙的地方才变回真身。

昨天一晚太过惊险刺激,她刚恢复身形差点腿软站不稳。呆在那个人身边让她不得不全身心戒备,现在一放松不禁觉得浑身乏力。

“记得回去,怎么可能……”

格蕾蒂斯还没说完,刹那间失声,她不敢相信地急忙脱下鞋,脚背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与普通的痔并无两样,但其实大不一样。

亚瑟王,这个卑鄙的男人,他竟敢对她下“勿忘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偶是亲妈,目前是,哦呵呵呵~

第六十一印

一天下来,格蕾蒂斯都没有开口说话,只顾着埋头弹琴,而弹琴弹得异也异常凶狠,好像琴跟她有仇似的。她那张阴沉的脸色把所有想要跟她说话的人吓得倒退三百米,就连安得烈这只小蜜蜂都不敢触她霉头。

“喂,格蕾丝今天怎么了?谁惹她不高兴了,自己站出来认错。”安得烈对着众人嚷嚷。

“谁惹谁不高兴了?”

一天没有现身的兰斯在傍晚时分终于出现了。

安得烈撇撇嘴:“不会是你惹格蕾丝不高兴的吧?”

“我?”兰斯直言不讳,点了点头说,“有可能,我去看看。”

格蕾蒂斯靠在墙壁上发呆,满脑子的“勿忘咒”。这该死的“勿忘咒”竟把她这个魔法天才给难住了。

亚瑟王,此男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她真想撬开来看看,有谁会给一只猫下这种高深咒语,恐怕只有他了。洛特的黑魔法没有费尔蒙光明魔法中的意念法术,所以若要控制某个人的行为只有下“勿忘咒”,虽然自由度和强度不如意念术,但“勿忘咒”在洛特可算得上是比较强的魔法,效果和意念术相差不多。也就是说,今晚她必须按照亚瑟指定的时间,指定的路径,指定的方式进入王宫乖乖地做他收养的小猫。

要拆除“勿忘咒”对格蕾蒂斯来说并不难,但也需要她用光明魔法反噬掉这个咒,这个魔法爆发的瞬间会释放较多能量,很有可能引起洛特方面的注意,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能做,傻等着那个时间一到,自投罗网。

“真是气死我了。”格蕾蒂斯烦躁地来回踱步,强中自有强中手,她不是输在魔法上,她是输在心计上,果然玩弄权术的人心思都很诡异。

“听说你心情不好?”

来了一个当炮灰的人。

格蕾蒂斯想到昨天是听信他的话才搞得自己进退两难,心里就窝火:“知道就滚远点。”

兰斯非但没有滚远,反而走得更近了:“有什么烦心的事跟我说,我帮你。”

格蕾蒂斯冷哼一下,不去理会他。

“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那你昨晚有没有去看过?”

不提还好,一提她的无名火就压都压不住。

“你……”

格蕾蒂斯一个转身,一头撞在身后人的身上,格蕾蒂斯冷静的心态彻底被烧光,捂住额头,一手重重地推开兰斯,说道:“没去!”

相信这个人的话可谓是格蕾蒂斯聪明一世的一大污点。

“痛不痛?”

兰斯朝格蕾蒂斯伸出手去,格蕾蒂斯快速地打开他的手:“不用……”

格蕾蒂斯突然停住,她以为自己眼花,却分明看到了绝不可能的东西。格蕾蒂斯飞快地抬头看向兰斯,兰斯侧过头有些奇怪她的反应:“想说什么?”

格蕾蒂斯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慌忙低下头走开两步,背对着兰斯说:“没什么,出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待会。”

兰斯停在半空的手握成拳,又放开,终是说:“没问题。”

直到兰斯走出那扇门,格蕾蒂斯才急忙扶住桌边,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手心里竟不知不觉渗出一层冷汗。

格蕾蒂斯闭上眼努力回想,不会错,她真的看到了,兰斯手上有三道抓痕。

那意味着什么?

不需要多想就能得到答案,但这个答案大大超出她的猜测。

背后的人,背后的人,格蕾蒂斯按着桌边的手愈渐苍白,他哪里还需要背后有人!

亚瑟王,把人耍得团团转就是他人生的乐趣吗?

很好,格蕾蒂斯用力吸入一口气,缓缓深呼吸。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恢复到以往的冷静。

如果他要玩,她陪他玩。她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如今看来,她已是骑虎难下,但她不会逃走,格蕾蒂斯怎么能做胆小鬼,如果亚瑟王有什么阴谋等着她,她奉陪到底。

反正,她也没什么可做,刺激点的生活总比无聊的日子好过。

晚上,时间刚刚好,收工后不久,她的身体本能地反映出“勿忘咒”开始起效。她被带到宫城西边的大门,奇怪的是那里没有一个人把守,门口的魔法也被解除。格蕾蒂斯立刻化成猫,迅速串进王宫。“勿忘咒”也有一个好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亚瑟的寝宫,自然大门依旧为她敞开,她也毫不客气地走进去。

房内没人,亚瑟不在,格蕾蒂斯跳上床铺,盘坐下来。

她已经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几遍,这出戏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亚瑟是兰斯,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格蕾蒂斯想到那天巴伦看兰斯的神色,现在看来他当时的毕恭毕敬完全合理。再者,亚瑟也许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她是谁,他完全不需要费这种力气跟她周旋,这是他的地盘,她再厉害,要全然脱身也并非易事。所以他现在的做法很可能给她逃跑的机会,若换作她是亚瑟,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地全力把她打入密牢,好好拷问。而且以她敏感的身份,洛特完全可以大做文章。这么看来,亚瑟可能还是在观察她。

最后有一点,亚瑟究竟知不知道她就是猫?

如果知道,为什么要大意地让她看到他的伤口。那岂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如果不知道,便说得通,看来他还不知自己就是那只被他莫名其妙收养的猫,他昨天可能就是等着她掉入陷阱,没想到却等到一只猫。格蕾蒂斯庆幸自己昨天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要不然指不定现在她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格蕾蒂斯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根本没发现已经有人进门。

“陛下不在,你就爬到他床上去了?哪来的脏东西。”

做猫的坏处就是她身体的感知度大大降低,格蕾蒂斯一愣,才回头,就被人拎起来甩手扔到了门口。

格蕾蒂斯险险落地,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宫的侍女,能给进出王的寝宫,看样子等级很高。

“去去,快滚,脏东西也敢进入王的寝宫。”那侍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扫帚开始狠命地驱赶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心中恼怒,你当我想进这鬼地方,还不是你口中那个王做的好事。

“你在做什么?”

一人一猫同时停下动作,那侍女反应迅速地跪下行礼:“回陛下,我看到您寝宫有脏东西进入,正在帮您清扫。”

“脏东西?”亚瑟大步走向格蕾蒂斯,看到格蕾蒂斯正缩在书桌角下,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亚瑟蹲下来,朝格蕾蒂斯伸出手,格蕾蒂斯第一反应就是往里躲,但还是被他抱了出来。他戴着手套,却立马脱下,冰凉的手指碰到格蕾蒂斯背上小小的伤口,格蕾蒂斯缩了缩,那是刚才被刮伤的。

亚瑟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所谓的脏东西,在哪里?”

那侍女惊讶地看到王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黑猫,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脸色灰白地跪在地上发抖。

“我记得我以前说过,我房里的东西,你不准碰一下,看来你好像忘了。”

“陛下……”

“既然如此,就从头学起,立刻到洗衣房领牌,明天开始你不需要到这里来了。出去。”

侍女慌乱地哽咽道:“陛下……”

亚瑟冰冷冷地说;“想让我把话说两遍吗?”

格蕾蒂斯不禁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

“在留恋那个打你的人?”

亚瑟把格雷蒂斯的小脑袋掰过来,硬是让他看着自己,此时他脸上已全无阴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