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每天掏空心思勾搭述,成绩还能这么好,原来都是抄出来的!”

“骨子里明明就是个放荡不羁、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女,还要装出优等生小白兔的样子来,这样的女生最让人恶心了。”

“最重要的是,她还处处跟我们的悠作对,听藤藻说,前些日子,悠都被她气病了。”

“哼,现在挨处分了吧!什么叫自作自受,看看她就知道了!”

我缓缓地穿过人群,面无表情地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将一地的流言甩在身后。

那些恶毒的语言,不过是拂过脸颊的风,风过之后,我还是如同秀竹一般挺立在风中的谢流蓝。

如果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击败我,那就是死亡。

雕着繁复花纹的欧式圆形茶几上,古董式样的电话机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铃声。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缓缓拿起了电话。

“嗯,是我,请讲。”

电话里的声音有礼而清晰,这边听着的人,面容却愈加冷峻。

“把当天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要校长安排全校学生观看。”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冷冷的字眼。

放下电话,原本坐在长椅中的少年站起身,走到暗红色的窗帘边,用力拉开窗帘。

晚霞穿过整面的落地窗,照进了这间华丽幽暗的房间,却照不亮少年深邃的眼眸里那个幽黑的角落。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拢,终于紧握成拳。

流蓝,流蓝。

宁愿投身到狂烈的风暴里去,接受那些酷烈的攻击与伤害,也不愿到我身边来,接受我的庇护吗……

学校突然组织所有的学生在那个可以容纳数千人的礼堂里看电影。阡陌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跟着人流往礼堂走去……

“小心点儿,注意周围的情况。”

我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作弊事件发生后,我在学校的处境愈加难过,连一些平日里见了我会微笑打招呼的优等生,也开始对我怒目而视。

走在路上,经常会有人故意用身体撞我,会经常从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飞出一块果皮,或者是一块吃剩的面包,又狠又准地落在我身上。去餐厅的时候,总有人“不小心”将滚烫的菜汤泼了我一身。

每天回家的时候,我总是一身狼狈。

避过一个恶意撞来的手肘,我低声问道:“学校为什么会突然组织看电影?以前有过吗?”

“学校有专门的观影厅,大家可以随意进去观看,像这种全校一起去礼堂的情况从来没有过,所以很奇怪啊,不知道要给我们看什么东西。”

唉……真是个能折腾的学校,我在心里暗自叹道。

我们进入礼堂的时候,所有的座位几乎都已经坐满,刚找来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前面巨大的屏幕上,已经开始有画面播放。

“天哪,流蓝,那不是你吗?”浅陌用力地捅了捅我。

我抬头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屏幕上出现的,是考试前我在教室的场景,不时有镜头切换,然而不论哪一个角度,看到的都是我。

低头做题的样子,扭头看着窗外发呆的样子,或者是小口小口地吃着便当,或者是认真地抄着笔记。

“搞什么啊?她有什么好看的啊?”有人发出这样的抱怨。

然而更多的人,看得一头雾水。

“她是谁?”

没有任何人出来解释,只有镜头缓缓地推动。

我起身离开,然后,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靠近了我的座位。

熟悉的眉眼,是经常跟在许悠和藤藻身边的一个女孩子。四下张望之后,她悄悄地打开我放在桌上的笔盒,然后从口袋里迅速掏出一团东西塞了进去。

由于动作过快切有点儿紧张,有一张白色的纸片从她手指的缝隙里飘了下来,落左地上。她赶紧蹲下去捡起来,将纸条塞进了笔盒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清晰的画面,连女生衣服上绣着的小朵梅花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已经惊愕得无法出声音。

脑子唯一还能转动的部分告诉我,这不是学校安装在教室的摄像头。学校的摄像头画面是黑白的,而且安装的位置也注定不可能从这个角度拍到我。

是谁,这样明目张胆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画面仍在继续,似乎有过剪接。接下来,是静谧的考场,甜美的女生站起来,要求向我借笔,老师走到我面前,打开笔盒,抖落那一整盒的纸条。

最后,画面定格在我的面容上,冷冷的,仿佛整个世界毁灭也与我无关的淡漠面容。

整个礼堂寂静无声。

一个老师走上台,对着话筒说道:“同学们可以离开了。”

人流开始退散,缓缓地涌向礼堂的门口,高声的对白不时传入我的耳中。

“原来她真的被诬陷的!”

“太过分了!维川中学怎么会有这样阴险卑鄙的小人?”

“谢流蓝虽说有些沉默寡言,但是绝不会是那种会靠作弊来争取名次的人,我们错怪她了!”

“那样在背后陷害别人的人太可怕了!我们一定把她赶出去,维川中学不能让这种人存在!”

“谢流蓝也不简单哦,有人在暗中帮她。你们以后都要小心点儿,别得罪人家了!”

浅陌紧握着我的手往外走,我感觉到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转过头去,却发现她已经红了眼眶。

“太好了,太好了……”她哽咽着,只能勉强说出这几个字来。

我用力地握着她的手,低下头去,掩去了眼中流转的那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是述吧!除了他,我想不到还会有谁这样做。

他永远都是这样,用专制而霸道的方式控制着我的生活,用他惯有的方式替我解决难题。独断专行,却又披着温柔的外衣。

一抹艳丽的身影停留在我面前,抬头一看,是脸色铁青的藤藻。她身边站着一袭黑色连衣裙的许悠。

“如果要比心计深沉,维川中学没有任何人比得过你,谢流蓝,在你面前我自愧不如。”

我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凝视着这个外表甜美、内心却像小恶魔一般源源不断地喷涌着坏点子的女生。

“不过,我不会放过你,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想击倒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离开维川中学!”她凑近我,大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像狗一样,爬出这里。”

说完,她转身离去。

许悠走到我面前,用她惯有的冷漠目光注视着我:“这件事,是述替你做的吧?”

“我不知道。”

“十有八九是他。”她朝我微笑,那笑容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温暖,“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到那时你会发觉,你,谢流蓝,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看着许悠远去的优雅背影,我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出声。

图书馆装修高雅的阅读室里,下午三点,是最安静的时刻。

“你手里是一张红桃k。”周田斜斜地坐在椅子里,一双狭长魅惑的眼睛看着我手中的牌,懒洋洋地说道。

我沮丧地把牌放下:“为什么你总是能猜对呢?”

“想知道原因吗?”周田扬起嘴角。

“嗯。”

“那先告诉我,你跟述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么直白的问题……

我的脸突然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什么发展到哪一步,我跟述之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又怎么会脸红呢?”

我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述不由分说落下的吻,只觉得脸像烧着了一般,更加滚烫。

“没有就是没有,不信拉倒。”

周田没有再为难我,而是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说道:“很简单,借助你面前那杯黑咖啡的反射,可是看到你的牌面,这是上次在拉斯维加斯跟一位幽默的魔术师学到的小伎俩。”

“原来是这样。”我一口喝掉了面前的黑咖啡,然后将牌重新洗好放在桌面上,“再来。”

“昨天去礼堂看‘电影’的事情,是述安排的吧?”周田没有去抓牌,而是微笑着说道,“很明显是述做事的风格。”

“你也认为是述做的吗?”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我沉默了,不管怎样,还是要感谢他的。

“你的心里,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方式吧?”

“你怎么知道?”我震惊地抬起头。

周田却只是轻笑不语,幽黑中带着缕缕浅褐色的曈,魅惑而迷离。

因为,那个举手投足都和你无比相似的人……也不喜欢。

他突然起身,走到我身后,伸手环住我,柔软的头发拂在我的眼角,带着清新的香气。

“如果述无法让你开心起来,就来找我吧。”

什,什么意思?

我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这样的话,有着怎样的深意……

“不要误会,并不是想和述竞争,而是单纯地欣赏着你,想和你成为更加亲密的朋友而已。”低柔的语调,蛊惑人心的声音,使图书馆的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妖娆邪魅的气质。

我慌乱起来,拿起桌上的书,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先回家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出去很远,似乎还能听到他轻轻的笑声,仿佛迷蒙的雾气驱之不散地萦绕在周围。

第五章 指缝阳光

回到家的时候,天空已经是晚霞满天。

浓烈的色彩交错渲染着天空,映得我家那栋白色的木质房子如同油画中的风景一般迷离恬静。

我走近家门,却正好看到邻家女生小幽牵着一条小狗从她家的铁门里出来。

“小幽,去遛狗吗?”我上前跟她打招呼。

小幽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立刻浮起兴奋的神色。

“原来是流蓝啊,正想找你呢。”

“什么事啊?”

“问你哦,你最近是不是恋爱啦?”

恋爱?

“呃,没有啊。”

“你别否认啦,那天你妈妈从垃圾桶里翻出一封你扔掉的信,读给大家听,附近邻居们都知道你在恋爱啦!”

仿佛一盘冷水兜头泼下,我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虽然身为一个高中生不应该跟男生交往,但是我还是很佩服你的勇气哦!以后妈妈应该不会再指责有男生送我回家这件事了吧,因为连成绩这么优秀的流蓝你都……”小幽捂着嘴一边笑一边说道。

真是……太过分了!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最终,缓缓地紧握成拳。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内心彻骨的愤怒和悲凉。

如果将我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下,让我感觉到屈辱和不堪,让我生不如死,是你一直想要达到的目的,那么,恭喜你,你做到了……

我手脚冰凉地推开门,抬起头,却惊愕地看到高大的男人端坐在沙发里,面色铁青。

爸爸?

我还来不及开口吐出带着欣喜和委屈的“爸爸”两个字,他便已经起身,冲到我面前,一个重重的耳光劈头扇下!

“你还有脸回来?”

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全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一瞬间凝结。我捂着脸抬起头,一脸愕然地注视着他。

几个月不见,他明显憔悴了很多,眼睛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我送你去维川中学,并不是要你去攀附权贵,要你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他的胸口急剧起伏着,一双略带褐色的眼睛瞪着我,里面有熊熊的火焰,如同燃烧的炭,“我谢家的事业虽然不大,但是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女儿去结交那些公子哥才能往上爬的地步!”

“爸爸,是谁对你说这些的?”

“到现在还想隐瞒我吗?”

“如果我说没有,爸爸,你会信吗?”眼睛里缓缓弥漫开的,是酸涩的感觉吧!胀痛着,稍一用力,就会滚落下泪水。

“你要我信什么?怎么信?就凭这个?”一张用胶布黏好的信笺扔到了我脸上。

又是这封信。

我弯下腰,将那封信捡起来,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里。

“如果妈妈还在世,那么你耳朵里听到的,一定不会是这样子的我。”

“如果你妈妈还在世,她见到这样子的你,一定会比任何时候都伤心!”

“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一袭红色的女人突然从楼梯上下来,语气刻薄而尖锐,“难道我虐待你了?我不给你吃饭,不给你衣服穿,让你露宿街头了?”

她走到爸爸身边,捂着嘴哽咽着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求,只求两个孩子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可是流蓝这孩子的性格倔犟得像刺猬,又叛逆,有时候我真是……”

“你还在抱怨什么?”爸爸对我说道,“全世界都对不起你?全世界都应该对你更好一点儿?你为什么只看到自己受到的委屈,看不到妈妈同时照顾两个孩子有多辛苦?”

“我没有抱怨,可是爸爸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微弱的声音被掩盖在她高声的尖叫里。

“你爸爸什么都知道!你还想把你爸爸当作白痴一样欺骗吗?如果不是你,你爸爸的公司怎么会突然遭到这么大的打击?你差点儿毁了你爸爸毕生的心血,你知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爸爸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公司的事情,后来不是已经平息了吗?”

“自己一生的事业,却被一个小毛孩玩弄于股掌间,一句话可以让你死,一句话也可以让你东山再起。”妈妈的每句话都在撩拨着爸爸最敏感的神经,“你站在爸爸的角度想想,接受得了吗?”

“够了!流蓝,你给我滚出去!马上!”爸爸额上的青筋暴突,朝我怒吼道。

“我们全家都讨厌你!连爸爸都不喜欢你!你快点儿滚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黙,站在客厅的另一端大吼道。

全家,这样温馨的字眼,而我,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个人。

唯一可以信赖、唯一会真正关心我的爸爸,拥着妈妈,站在我的对面,怒火中烧地看着我,我们中间不过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