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戏谑,贴着他的耳朵,他柔软的唇瓣似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耳垂,三五下,轻易就将霍显的火给拨撩了起来。

他反手一把扣住在他小腹流连作死的后,再一提,轻而易举将身后人拎到桶里。听到矫揉造作地惊呼了声,落在浴桶里,成了落汤鸡,又眉眼带笑读凑上来抱住他的脖子:“这是干什么呀?”

霍显懒得理他这拙劣的演技,靠在浴桶边缘,粗糙的指腹扫过他的面颊,将那灶灰挫去点……到了后面没耐心了,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咬住那淡色柔软唇瓣。

干柴烈火。

没羞没臊地行起事来。

浴桶里的水都被他们撞得飞溅,小小营帐屏风后地面一塌糊涂,战场上的厮杀残余的激情尽数缴械给了眼前人,抵死缠绵,至死方休。

……

等浴桶中水都凉透,姬廉月趴在浴桶边缘,衣衫尽解,数日跟军他的皮肤倒不见一点儿变糙,摸上去还是如白暖软玉,叫人舍不得挪开手去。

身后男人如狼似虎之后,也进入了柔情似水的阶段,懒洋洋地摆着腰,将那哼哼唧唧的人的脸拧过来:“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姬廉月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也懒得对他对于自己的的了如指掌大惊小怪,拧着身子探到男人唇边亲了下:“里头那个你准备怎么样啊?”

他小声问。

果不其然见男人眉间放松旖旎散去,他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片刻后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同姬廉月说谢三郎正常的情况,只是含糊道:“她往后便是好了,怕是也不能如正常女子那般下地劳作,缝补衣物还有生儿育女。”

姬廉月愣了下。

像是没反应过来,他慢吞吞“哦”了声:“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

霍显困惑地微微蹙眉:“若不是因为被认为是我的女人,她也不至于受到如此惨无人道的对待……”

“嗯,也是。”姬廉月点点头,“等她醒了你问问她,若是愿意回京城,我们便在最繁华的街边替她买一座宅子,再买几个佣人伺候她,银钱绫罗自不可少,每月补贴也要安排妥当;若她还是想留在北方,那就买上几十亩良田以供租借和一座大宅,替她配备管家和老妈子……”

姬廉月越说,霍显越沉默。

偏偏他像是没看见神猴男人能夹死苍蝇的眉心似的,用平稳的声音淡淡道:“这样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用下田种地,也不用缝补衣物……冬日暖,夏日凉——”

感觉到那埋在身体里的东西抽离开。

姬廉月停顿了下,心中有些不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头冲着霍显笑:“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给她找个干净且安静的单独帐子养伤,总在你这也不方便……”

他越往下说,霍显星眸渐寒,眼中的失望情绪也越来越浓重。

姬廉月一直对这谢三郎诸多看法他都知道,如今不吵不闹没有立刻抓着他为这事儿发难,他还以为他改了性子,懂事许多——

原来都在这儿等着他。

“她因为受我拖累,如今才成这样,你就迫不及待要将她弄走,姬廉月,你就如此容不下她?”

霍显嗓音低沉,暗含山雨欲来。

姬廉月目光一动,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微一凝神淡道:“驸马爷这话说得有趣,她是谁,我为什么要容她?”

“她为我——”

“霍显,你少无理取闹了!”姬廉月撩起水扑他的脸,“行军打仗,缺胳膊断腿正常的人,她既然来了那就是签了生死状的,怎么,作为男人丢了性命不过马革裹尸几十两银子打发,是女人不能生儿育女、下地干活就异常高贵了?!我给的还不够多?!”

“她为我才这样!”

“边境几万将士,谁丢了性命不是为国捐躯?!”

“姬廉月!”

“照霍将军的意思,我姬廉月也该抱着那些将士的牌位一一拜堂……”

“哗”地一声,男人气急,一掌拍碎了那撑着水的浴桶!

巨响之中水花四溅!

双方越说越气,最后成 了对彼此的咆哮和怒吼,姬廉月撑着酸软的身子爬出浴桶,一张俏脸蒙着薄冰,看着霍显那目光也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离。

这样的目光像是无论如何也捂不化,让霍显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倍感无力——

谢三郎是个女人,不能生儿育女,又从此注定百病缠身,是绝对不可能再攀附任何看的过眼的好亲事。

这年头,一个女人,纵然是个寡妇那也会比这种无依无靠也毫无盼头的女人活得快活,她就像是没有根的树。

霍显原本想,可能他可以给她下辈子的基本保障,是把谢三郎带回京城,给个侍妾名分让她体面的活着,若是姬廉月不高兴,就在外头寻个宅子让她住下。

别的没有什么。

他不会喜欢她,只是怜悯。

他想过姬廉月肯定不同意,但是没想到他抵触得如此彻底。

而如今这个话题被猝不及防地摆出来,两人都毫无准备,各有各的想法,谁也不愿意退让——

三番五次为了谢三郎吵,霍显越发觉得姬廉月从未信任过他,失望至极。

而姬廉月却也觉得霍显多此一举,根本就是因为谢三郎是女人打着报恩的旗号没有一碗水端平,想要满足思心……

没有感情?

怎么可能!

姬廉月拽了屏风上挂着的霍显的中衣,往身上一批,扔下一句冷冰冰的“霍将军自便”,扬着下巴昂首挺胸地走了。

留下身后男人一脚踹翻了屏风,姬廉月走出营帐却头也不回,只是对外头惶恐不安的侍卫道:“你们将军发疯呢,别打扰他,当然被咬了沾染狂犬病。”

☆、第71章

和霍显大吵一架, 姬廉月冲出了帐子, 一时间又失去了方向, 不知道该去哪儿好……火头军那边是不必再去了, 因为等霍显回过神来要把他拎回去教育他,肯定第一时间杀去那里找他。

当着那些经常讲“姬廉月”坏话的“谢三郎党”被接发他就是姬廉月, 未免太没得排面——

毕竟他也曾经为了打好群众关系,浑水摸鱼, 跟着点头说:对对对姬廉月除了长得美那可真是一无是处!

心中一边骂霍显王八蛋,一边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人意识到他多么的双标,正所谓“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想着干脆到伤兵营看看……

行军打仗, 缺胳膊断腿的自然不会少, 偶尔也有在战场上被这样那样的巧合或者那样这样的方式刑了宫刑的——

同样都是失去了生育能力,他倒要看看霍显是不是准备批准他把这些士兵一个个都招揽回去当面首?

他甚至可以给他们在驸马府旁边再盖个楼, 就叫“摘星楼”。

正好与”邀月楼”成“京城面首双子塔”遥遥相望, 他也可以说“我就建建塔收收驸马好玩, 不准备去里面见他们”, 看他霍显是不是被气死。

姬廉月被自己的脑补娱乐到了, 走向伤兵营的步伐因此变得更加坚定。

结果接近那数丈开外, 就被那熏天的血腥、腐臭和草药混杂的味道熏得载了个跟头, 坚定的步伐停顿了下,他微微蹙眉, 站在营外犹豫了大约一刻钟, 才迟疑地走进去。

里面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惨。

正式开战后, 那就是双方大军对垒,以“万”为基本人数的单位,注定死伤也要以“成百上千”来算,这伤兵营的帐子下面躺满了人,从伤势轻的到重得起不来身的,哪怕是铁血汉子,那痛苦的或垂死的呻吟亦不绝于耳。

姬廉月进来得时候,最靠外的帐子下面正热闹,三四个伤势不太重只收包着脑袋的士兵加一个急得团团转的军医,七手八脚地压着一个被毒箭射中腿部,眼下毒发必须截肢才能保命得士兵——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那士兵听了要截肢,反应急大,几个人居然压他不住!

“我不截肢!我不截肢!”那个大约二十出头的汉子疯狂地咆哮,“我娘还等我回去种地!!没腿了还怎么种地!!我要回家!!!!”

那声音歇斯底里。

下一息,那军医急得狠了,白面书生愣是也一巴掌抽了过去:“哭什么!你还有另一条腿呢!不截肢命都没了!”

这一巴掌打得极响,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一时没摁住那人,叫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滚跳了起来,满脸是鼻涕和眼泪一瘸一拐地冲着姬廉月这边跑来……

姬廉月一脸懵逼。

直到那士兵身后,军医又吼了一嗓子:“那个火头军,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拦住他!”

猛地回过神来,待那人飞奔着路过自己的时候,横在路中间的听姬廉月伸出一条腿来,那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又张牙舞爪地倒下去,他一着急,抬脚踩住了他的屁股。

那人扑腾了两下,站不起来,就好像刚才的飞奔乃强弩之末,这会儿整个人瘫软下去。

姬廉月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

那人的肩膀就挂在他瘦弱的肩膀上,姬廉月转头看着他,胡子拉碴,一脸的血污,看不出个人样来……

而且他双眼灰败,如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叫人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也要跟着难受起来。

“那什么,”姬廉月扶着他往军医那边带,“你叫什么名字?”

“……李珏。”

那士兵停顿了下才回答,嗓音沙哑,像是磨刀石上挫坏的刀,钝里却透着锋利。

“怎么受的伤?”

“先锋,前面的盾兵倒了,带倒了我,没躲过对面的箭雨。”他用平坦无起伏的声音回答。

“……李珏,要不就截肢吧,”姬廉月道,“你娘在等你回家。”

李珏转过头,木然地看了眼这支撑着他,脸上脏兮兮的火头军,想了想,慢吞吞地点点头,满脸的麻木冷漠。

姬廉月将李珏交给那些人,心中记住了这个名字,这时候他还天真地想着回去就去找观月帝请旨吧,给他良田赏银,保他衣食无忧……

但是当他遇见王泉,胡卯,何叶……等好多人的时候,他忽然醒悟过来,他其实好像帮不过来——

这些人。

他们是李家儿郎,王家大哥,胡家叔叔,何家老幺……

战场之上,他们或许只是“十万大军”“三万大军”“五千精兵”里微不足道的一个数字,甚至不会有将军特地对他们下命令,告诉他们你该去做什么……

可是他们真实地存在着,是各自家庭的顶梁柱,在他们的眼中,姬廉月看见的是对保家卫国的决心和更多的对生的渴望。

——有那么一瞬间,对外族联军的恨,和骨子里流淌的血性仿佛沸腾了起来!

他都恨不得自己带兵打仗去杀外族狗了!

完全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姬廉月跟在军医屁股后面,递个绷带或者看一会儿煮药的火……

当他帮着一个不认识,随便抓了个空闲的人过去帮忙的军医,试图摁住一个胸口受伤的士兵时,霍显正好也一脚迈入伤兵营。

姬廉月完全不知道。

他全身心地投入助手之事里,正使了吃奶的劲儿压着那浑身冰冷的士兵,紧张得一头冷汗,等军医说“我拔了啊”那个“啊”字刚落地,那深入胸口的断箭便被拔了出来!

士兵痛苦的惨叫声中,温热的血溅了姬廉月一脸!

他顾不上擦,压着那人待军医给他上药包扎了,这才慢吞吞推开,站在伤兵营的路中间,眼睛被血糊了都睁不开——

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迅速像自己这边靠近!

正当他以为又是一个拒绝截肢的什么暴躁汉子,还想伸腿绊他,结果腿还没抬起来,就被那人拽着胳膊一把捞进怀里:“姬廉月,你在这干什么?!哪来的血?!你受伤了?!”

那打雷似的嗓门儿在姬廉月耳边炸开,里头的紧绷不容忽视。

姬廉月愣了愣,反应过来是霍显,还没为他的紧张开心几息,又反应过来他们还在吵架呢……皱皱眉,有些抗拒,却又没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开。

之前有人告诉他,霍将军将近三天没好好合眼休息了。

眼下吃饱喝足,他第一不是补眠,又跑到了伤兵营来……

他说话的嗓音都是沙哑的。

……就好像是一束光在脑海里闪过,很快,他几乎要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只是,忽然不想跟霍显为了这些儿女情长吵架使他分心了。

这样太自私,他姬廉月是作,却也没作到这样的地步。

姬廉月这么一想,忽然就好像理智回炉,智商归位。

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有一根唧唧,确实是可以娶人的……情敌放哪都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心,介于黄泉彼岸河水倒流了他也不会喜欢谢三郎的……于是,他稍稍离开男人的怀抱,抬起头看向他:“这事我想好了,你想报恩我不拦着你。”

霍显皱皱眉,“嗯”了声,刚想说“你想开了那就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怀中人淡定道——

“我娶谢三郎,你若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她可以做个王妃?”

“……”

霍显一听眉毛都快飞进脑 门里了,暴怒大喝:“放屁!”

她做王妃,老子是什么?你姘头啊!

霍显都不知道姬廉月那脑回路怎么长得,还能像是灵光一闪似的想出这么馊的主意来,头疼不已地扔了姬廉月,转身大步走了。

姬廉月见自己这么冷静又理智想出来的,他一息不到,考虑都不考虑就否决了还给他甩脸子,简直气人!

于是追着几步跑去去,在后面挑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霍显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脑子真的只用来打仗了?!”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这人谁啊?

敢这么跟霍将军说话?

噢公主啊!

……公主怎么穿成这样在这个地方?

以及这公主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呐?

围观这见面就吵架的夫妻,围观得挺认真,还不忘记感慨——

见面就吵架,这样的婚姻也能生生坚持一年,也是多亏了一半的时间霍将军都在这北境吃苦受累……

看来异地恋也不是全然都是坏处的。

……

又被霍显凶了一顿。

姬廉月觉得心烦意乱,独自出了伤兵兵营,想要到护城河边散心……不过话说回来,他气归气,但是却是一点寻死的念头都没有的。

眼下发展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梦境里梦到的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谢三郎没能当上所谓的平妻,霍显只是想抬个侍妾养在外面。

其实姬廉月知道霍显在委屈什么,这男人无非是想——

他又不会碰她,不过是给个名分放在外面,三五年后说不定都忘记这号人了。一个名号而已又有什么碍事的呢?

但是姬廉月可不这么想。

谢三郎当了侍妾,虽然说放在外面的宅子不会碍眼,但是京城就这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说三五年后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忘记这个人,万一三五年后,两人偶然在大街小巷哪个犄角旮旯惊鸿一瞥,王八看绿豆了——

到时候谢三郎本来就是霍显的侍妾,他要睡她,谁敢说不对?

光是想到这种隐患,姬廉月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更何况他就是人不知想要因为这个人和霍显吵架,观月帝是太纵容他了,曾经的长公主如今的安亲王,眼里永远容不得一点沙。

“……好烦。”

姬廉月皱着眉,踢飞了一颗小石子,那小石子蹦跶着落入水里,却没发出“咚”的一声,站在水边的人愣了愣低头看去,结果一眼就看见谁边野草旁有一根看着不太寻常的草梗立在那——

那草梗挺粗,而且上面被人削过似的整整齐齐,还有个小孔。

没骑过马可也吃过马肉,姬廉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那是什么,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大变,一瞬间头发都竖了起来,连续往后退了三步,却立刻又假装无事发生地停了下来……

只盼望着水里的人没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他了,明明想拔腿狂奔,却还是硬着头皮转身,整理了下身上火头军的衣服,用过于高昂的声音说:“哎呀,饿了,晚膳也不知道准备好了没——”

话还未落,身后水中”哗啦”一声巨响,一身黑衣男子从水面一跃而起,不等岸边的人来得及反应便将他扑倒在地!

姬廉月只感觉冰冷的护城河水从对方的头发、身上滴落在他的眼睛里,挣扎着睁开眼,猝不及防对视上一双琥珀色的瞳眸——

毛坦族人!

姬廉月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那人刀子都递到他喉咙了,忽然停了下来,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沾满了水,忽然用袖子用力擦了擦姬廉月的脸,那力道差点把他脸皮子蹭下来。

姬廉月只觉得被他捏 得鼻子都歪了,疼得直倒抽气:“干什么……救唔!”

这声呼救被对方大手卡着脸愣是挤掉了,那**水鬼似的人压在他身上像门板,听见他的声音皱皱眉,犹豫了下,用拗口的中原话问:“公主?”

这人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