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时“基本上咱们公司都产品都可以装双系统,除了最近新出的极个别产品。但是我们的后期市场测评和数据获取,韦德的系统使用率很低。”

向园若有所思“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取消跟韦德的合作,反正也卖不好。”

徐燕时“韦德是中国的定位系统,gs是美国的定位系统。”

向园没理解,狐疑地看着他。

徐燕时把电脑数据滑到下一页,鼠标停在2015年,“这一年的后期市场数据和技术数据,你对比下。”

向园惊奇的发现,2015年韦德的使用率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而当年韦德系统并没有改良,他们也并没有出新产品,“这是为什么?”

“2014年年末,韦德发射了一颗卫星,当天晚上gs就更新了更精密的系统。有些东西,一开始落后,并不是永远都落于人后。陈珊就是坚持这一点,一直跟韦德合作。”

是的,落后就要挨打,五千年文化历史血淋林的教训。

向园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起热血,“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了。”

徐燕时一笑,“我?你不明白。”

正说着,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向园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问徐燕时“有人敲门?”

徐燕时嗯了声。

彼时,敲门声又有礼貌地响了三声,这回屋里三人都听清楚了。

“这么晚了,都谁呀。”向园小声嘀咕,“你等下啊。”

结果门一开,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彬彬有礼的男人,手里还捏着一串车钥匙,老庆吓了一跳,这里果然都是富豪啊,随手来敲个门的都他妈开得兰博基尼。

向园记得他,是楼下的,刚搬来那晚上帮忙抬了下行李,后来为了感谢,向园看见他儿子都会给一包糖或者巧克力。结果没想到今天居然上门来了。

男人穿着灰色贴身的及膝羊绒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蓝灰色格子羊绒围巾,挺阔熨帖合身的裤管下是一双擦得锃光发亮得鳄鱼皮鞋。总之一身金贵相。

男人手边提着个蛋糕,扫了屋里一圈,大概是看见两个男人有些惊讶,他目光在徐燕时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毕竟这个看起来气场有点强大。

随后笑着看向向园,斯文开口“今晚有客人?”

向园也笑了笑,“对,两个同事,您找我有事?”

“今天我儿子生日,我们亲手做了个蛋糕,他非要让我拿过来,本来这么晚我都不好冒昧上门打搅,实在抱歉。”

向园连连说没事,“那您替我跟您儿子说声生日快乐,这么晚了我就不过去跟他说生日祝福了,下次有机会再跟他当面说。”

男人又客套了两句,这才走。

向园端着蛋糕进屋,老庆冷哼一声说,“妹子,哥劝你一句,离结了婚的男人远一点,别玩过火了,小心惹祸上身。”

向园“他好像离婚了。”

离过婚?!

卧槽,这什么黄金单身汉啊,老庆从沙发上炸起,迫不及待问“我亲爱的妹子,那你有没有这种离了婚的还有豪车和别墅的女性朋友啊?”

不等向园回答,老庆被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纸团砸得一顿嗷呜,他愤懑不平呐,“怎么了嘛,还不允许别人有点梦想嘛?我现在就是既不想工作,又他妈想着天上能掉钱呢!”

结果就听,徐燕时不冷不淡地说“那你怎么不当许愿池的王八呢?”

老庆差点没被憋死。

不过最后,他还是提醒了向园一句“大半夜上门给你送蛋糕,这男的什么居心啊?你说今晚要是我俩不在,他是不是就进门了?吃蛋糕,谁知道他究竟想吃什么?老徐你说是不是?”

又是一个纸团,老庆被砸得彻底闭了嘴,看餐厅上那个男人好像没什么情绪。

老庆心里倒是挺唏嘘的。

那身羊绒穿在他家老徐身上该多帅啊,多禽兽啊!

第二十一章

第20章

没多久, 徐燕时和老庆也关了电脑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向园端着刚切好的蛋糕有些错愕地站在厨房门口,似乎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就走, “这就走啦?不吃蛋糕嘛?”

徐燕时瞥了眼那看起来卖相有点糟糕的“手工蛋糕”,冷淡地嗯了声,穿上外套,一言不发。

向园想也知道徐燕时不喜欢这种东西, 倒也不意外的哦了声,把蛋糕放在桌上, 也去捞外套,“那我送你们下楼。”

被徐燕时冷淡拒绝, “不用了。”

向园被呛住, 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 心里一沉,倒也不知怎么往下接,干瘪地说了句“那送你们到门口。”

老庆嘴馋, 临走时趁徐燕时不留神,捎走了一块蛋糕, 在电梯里吃的时候,还不死心地问徐燕时“真不吃?”

徐燕时眼皮都不抬, 在手机上查看明天的行程“不吃。”

老庆满嘴奶油,看着电梯不断下降地数字,冷不丁忽然冒出一句“男人是不是离过婚才显得更有魅力?”

徐燕时似乎是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没接话。

结果两人在停车场又碰见了刚才那个一身羊绒的中年精英男。

地下停车场空旷,三人迎头碰上, 刚锁了车的路东也是一愣。还是老庆自来熟,毕竟手里拿着人刚做的蛋糕,他举着蛋糕,跟路东示意了一下“蛋糕很好吃。”

路东微微一笑,低沉的男中音,连头发丝都透着斯文有礼“谢谢,欢迎下次再来。”

徐燕时目光跟他微微一交汇,很快错开,没交流。

就连见惯了商场风云的路东都有一种棋逢敌手的错觉,他眼神沉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整个人又冷又傲,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非常难相处的人。路东心里沉了下,有种胁迫感。

然而,等徐燕时上了车,路东心里的胁迫感就烟消云散了,神清气爽地甩着手中的车钥匙去摁电梯——

至少,在经济基础上,他赢了。

老庆虽然觉得路东的车很帅,但路东整个人透着一种阴阳怪气地优越感,有点过度的做作,反正就刚才那几秒的相处让他太不舒服了。虽然徐燕时也高冷,但他浑身上下坦坦荡荡,不过度修饰自己。就是这么些年,性格压抑了些。

黑色的大众高尔夫,淹没在城市的主干道,两旁的街景渐渐繁荣起来,树木在黑夜静立,一字排开地乳白色路灯照着这平直宽阔的马路。

路灯映着徐燕时的脸,面庞冷峻,表情晦暗不明。老庆一只脚搭在他的前置台上,神情放松地看着前方的红绿灯,“老徐,说实话,你要有钱,肯定比刚才那男的帅一百倍。而且,你要想挣钱,还难?分分钟的事好不好,你忘了咱们以前——”

正在等红绿灯,徐燕时人靠在驾驶座上,脚踩着刹车,目光冷淡地别开眼看着窗外,打断“没必要提以前,我现在确实没钱。”

太久没说话,嗓子有点哑,尾音有点沙,说完,他咳了声,清了清嗓子。

老庆“可园妹妹也说了,她就喜欢没钱的。”

前方跳了绿灯,徐燕时微微抬脚松了刹车,似乎是笑了下,“那你知道她交的每一个男朋友,都是什么背景?她说她喜欢没钱的,你就信?”

老庆一愣,“你俩认识这么久了吗?”

徐燕时不动声色地说“高中同学。”

老庆了然地哦了声,又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她是你高中同学?那她认不认识封俊啊?”

一路疾驰,窗外风景飞速地往后倒。

徐燕时攥紧方向盘,半晌,低低嗯了声。

老庆浑然不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反正我也不懂女人,老鬼说女人就是一种口是心非的动物,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的,只不过看今晚你俩你来我往的好像挺有戏的,但是如果真照你这么说,每个男朋友都挺有钱的话,那你俩肯定没戏,或许这就是她跟男人相处的一种模式?我靠,你不会才是备胎?”

彼时老庆发现向园发了一条朋友圈。

拍了个生日蛋糕,祝羊绒男儿子生日快乐的。

“我怎么觉得现在剧情有点反转了,这羊绒男才是男主角?”老庆收了手机,侧头看了眼徐燕时冷淡英俊的脸,问,“那你对她什么感觉?别是这么短时间就陷进去了?”

徐燕时笑了下,似乎是不屑“你当我毛头小子情窦初开?”

老庆裹紧了大衣靠在副驾上,另一脚也架上前置抬上,得得瑟瑟地说“可不嘛,你又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徐燕时冷瞥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把脚拿下去。

老庆怂了,收回脚,又语重心长地劝他“不过老徐,开玩笑归开玩笑,咱们这个年纪正儿八经找对象的话,可能还是得考虑各方面的条件因素,感觉是一回事,合不合适才是最重要的。要真不合适,感觉再对都不能往下走,不然最后肯定两败俱伤惨烈收场,这种例子,咱们还见得少么?就拿咱们那几个兄弟来说,老鬼为了理想跟谈了十二年的女朋友都掰了,现在,肺癌中期。张毅,毅哥,你看,他老婆多有钱啊,典型的家里有矿啊,当初我们怎么劝都不肯听,他毅然决然为了爱情入赘,孩子都跟老婆姓,现在呢?人孩子天天问,爸爸爸爸,为什么其他同学都跟爸爸姓,只有我跟妈妈姓呀。萧霖,咱小霖哥,结了婚还不如不结婚,天天被老婆管着,上回打个车都没钱还让我给他转二十车钱,这丫到现在都没还我,说是这两天的早餐钱老婆还没发放。我听着都磕碜,反正这几年,兄弟几个都过得不太好,所以我劝你,考虑考虑清楚。”

车子平静地穿梭在车流中,一如徐燕时此刻脸上的表情,眼睛如一滩深井,深不见低。

他说“我今天跟陈珊请假的时候,她说,我明年可以离职了。”

老庆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卧槽,她终于肯放你自由了?她怎么忽然想开了?前几年你辞职她不是怎么都不肯批吗?!你们那个什么几个亿工程的项目搞定了?”

“项目早就被停了,陈珊下个月调往上海分公司,她说西安这边明年就关了,如果明年五月之前,她拿不到招标书,她也会辞职。”

老庆“那你就自由了?”

“她希望我跟她出去单干。”

老庆“那你怎么想?”

“不知道。”

确实没想好。

老庆叹了口气,看着车窗外,说

“老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晚,让封俊跟老鬼打那个赌。”

暮色渐沉,黑压压顶在上空,说到后头,老庆有些哽咽,他咬着牙,青筋贲张,涨红着脸,极致的隐忍。

“路是我自己选的。怨不了谁。”

提起这件事,他永远云淡风轻,老鬼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月前的见面两人才大吵了一架。他认为徐燕时现在是在报复他和封俊!

这话,老庆当时都听不下去,二话不说就狠狠揍了老鬼一拳,当年要不是他跟封俊打赌,会把徐燕时害成这样吗!?

这事儿,王庆义,会想一次,就恨自己一次,如果那晚他出手阻拦,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那晚,徐燕时去了教授实验室,没跟他们一起瞎混。这帮男生,天南地北地聚在一起,还都不是一个学校毕业的,除了徐燕时和封俊、老鬼张毅几个是正经大学的学生。老庆高中毕业就在电脑城打工,另外几个哥们也是,行业杂,做什么都有。

他们唯一共同的目的,就是都对编程感兴趣,封俊更是中了毒一般的迷恋编程,他们那时候有个黑客论坛,每个人的id都是响当当。看□□账号就知道了,基本上都是五位数,六位数的神级账号。

那时候论坛上经常会有人发帖,求查各种暗恋对象i地址,这种事徐燕时这几个大学生一般都不做,都是老庆他们跟另外几个需要维持生计的接点私活。徐燕时跟封俊他们闲着没事喜欢看下网页的源代码,帮人查下漏洞和补丁,然后会发送正确地解决方案给对方的邮箱地址。大多数公司还是会很感激的。

但是那晚,他们年少气盛,酒酣耳热之际,越发的肆无忌惮,越聊越兴奋,三叉神经已经彻底跳出大脑,像是在头顶上方嘭嘭跳动着,封俊跟老鬼唇枪舌战之时,打了个赌,把主意打到了陈珊那家公司身上,结果当晚陈珊的公司因为他俩的入侵,导致整个公司瘫痪,净业务流水损失三百万。

陈珊自己本身也是黑客出身,还是徐燕时跟封俊的学姐,事情一出没两天就查到封俊身上了。

起诉是必不可少的,当时老庆看到起诉书上的索赔金额是赤惶惶的一千万,而且还要坐牢。封俊跟老鬼彻底吓傻了。封俊父亲办了个厂,几千万,他拿得出,但是他没办法让陈珊撤诉。

那会儿,徐燕时刚拿到韦德的offer。

陈珊又拿出另一份合约书,是针对徐燕时的。

所以可以说,徐燕时是为了封俊和老鬼,拒绝了韦德的offer,进入了一家前途未明的公司。老庆生气就生气在,老鬼自己毕业了进了研究所,封俊出国。

所有人好像都过得挺好的,只有徐燕时,为了他们当年的年少冲动买了单!

老鬼居然还说徐燕时现在的消沉是报复他们!

但当时老庆也不知道,老鬼几周前确诊肺癌,谁也没说,也许是觉得自己时间不多,害怕徐燕时真就因为自己平庸地度过一生,害怕他再也没有机会翻身,害怕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怕他到死,徐燕时都不原谅他。

因为发生那件事之后,徐燕时就很少回北京,很少再跟他们相聚了,偶尔有时候过年组个牌局,他也总是一个人沉默地坐在一旁抽烟,他去找徐燕时说话,他不再跟以前一样叫他老鬼,而是正儿八经地喊他名字。

徐燕时心里怎么想,谁都不知道。

老庆只知道,他从来没怪过任何人,就像他自己说的,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车子穿进古巷。

徐燕时慢慢踩下刹车,冷峻的脸在路灯下渐渐清晰,轮廓流畅。

他忽然说“我迟早都是要走的,就算不是明年,维林不关门,我跟陈珊的合约到期我也会主动辞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老鬼他们不理解,你应该理解。”

老庆当然理解,他想成为中国定位系统的gnss工程师啊!

怎么可能做一辈子车载导航呢!

黑暗中,他低嗯了声,声音很冷清

“我不否认我对她有好感,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但她在我这里黑历史太多,每段感情都维持不到半年,我还不想自己没离开公司就已经跟她分手了,所以当朋友可能会比当情侣更好。而且,也仅仅只是好感。”

老庆“我靠,老徐,你这是打定主意当备胎了啊?”

“随你怎么想。”徐燕时微微侧开眼,视线落在窗外,他声音太冷静了,冷静地差点让老庆从车上跳下去,“反正这么多年,也不是没当过。”

老庆目瞪口呆。

这大帅比是经历了什么?

徐燕时“我明天回北京去看老鬼,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问题给我电话。”

“还有,我不在这段时间,不要单独上人家里去,就算她主动邀请也不行。”

老庆愤愤“老徐,你太霸道了!备胎怎么能有正牌男友的要求!”

徐燕时乐了下,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说“那你试试。”

老庆掰下遮阳板,照了照镜子“你不至于,我的帅气已经让你有危机感了吗?”

徐燕时嗤笑了声,“你?”很不屑。

——

向园在高冷的桌子底下翻出一箱指模!

她一开始不知道什么东西,以为是什么玩具模型,抓了半天也没捞出来,最后捞出来一看,妈呀,全是手指头。

大拇指、小拇指、无名指、中指……

她一一数出来,两只手,完完整整都在。

高冷进门的时候,看见躺了一地的手指头,吓一跳,忙不迭跑过来,“组长,你干嘛!”

向园二话不说统统没收,“你们过分了啊,天天用指模打卡,我说怎么一整天看不见人,出勤记录倒是整整齐齐一天都不缺的!徐燕时平时就这么纵着你们?太过分了!”

高冷一愣,“组长,又不光我们,整个公司的人都有,连永标自己都有。”

向园把东西都收拢在一起,穿着高跟鞋噔噔噔往会议室走“我不管,我的组里不许用,你以后给我每天按时打卡上班,技术部谁用这个,被我发现,统统扣这个月的绩效!”

高冷觉得向园变了。

他委屈地瘪着嘴说,“我真怀念,组长你刚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