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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她打算待会儿去找叶玠。

  出发前,她会把信息盘快递给执政官。如果她这条小鱼没有撞破叶玠的大网,就让执政官出手善后吧!

  叶玠表面上给了她两个选择,可实际上他很自信,很清楚只有一个选择。

  因为,她在奥丁联邦是个假公主,还是一个居心叵测、勾结外敌、企图盗取奥丁联邦研究机密的假公主。奥丁联邦容不下她,她想要活下去,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奥丁、跟着叶玠走,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可是,叶玠不知道这十多年她从没有把自己当作洛兰公主在生活。从她拒绝注射那管恢复记忆的药剂时,她已经做了选择。

  她是骆寻!

  不管过去的她和叶玠是什么关系,就算他真的是自己最爱的男人,让过去的她心甘情愿地做棋子去帮他盗取奥丁联邦的机密,都和现在的她无关。

  她的记忆开始于她在荒原上睁开眼睛的一刻,她的世界开始于她走出飞船看到阿丽卡塔的一刻,她的生命开始于她告诉千旭她叫骆寻的一刻。

  短短十多年的生命中,她接受的第一份关怀来自千旭,第一个鼓励来自千旭,第一次生死与共来自千旭……

  叶玠害死了千旭,她绝不会让他逃脱,即使,这个选择的代价是一条死路。

  

  “难以下咽吗?”

  紫宴放下手中的餐盘和饮料,坐到她对面。

  洛兰被吓了一跳,立即握紧手里的信息盘,若无其事地装进衣兜。

  “没有。”她做贼心虚地挖了一大勺营养餐塞进口里。

  “的确难以下咽。”紫宴满脸嫌弃地吃了一口,“前几天你送来的菜很好吃,谢谢!”

  “不客气,不小心做多了。”

  洛兰几口吃完营养餐,想要走。

  “这次你真的要好好感谢执政官。”

  洛兰刚起身,又坐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执政官”三个字这么敏感。

  “什么意思?”

  “冒险家乐园的事,我被病毒迷惑了,辰砂被你的小花招迷惑了,猜猜是谁第一个判断出你在岩林的?”

  “执政官?”洛兰的声音很轻。

  紫宴咬着勺子,点点头,像是一只完全无害的乖兔子。

  洛兰眉头紧锁,拿起饮料喝了几大口。

  紫宴纠结地看着自己的饮料被洛兰理所当然地拿去喝,思考着要不要提醒她那是他喝过的呢?

  洛兰说:“在岩林里,差点被我一枪崩掉的人是执政官,不是你,也不是辰砂,你们对岩林当然不会印象那么深刻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明明和叶玠一起失踪的,我们所有人都认定事情肯定和阿尔皇室的恩怨有关,执政官却从六十四个生态圈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依拉尔山脉和岩林生态圈。我不服气地挤兑他时,他又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岩林。”紫宴眼中全是困惑,“显然,执政官认定岩林对你很特殊,我感觉不仅仅是因为你在那里用枪指着他。”

  岩林对她当然非常特殊,因为那里不仅是千旭的身死之地,还是她和千旭的定情之地。

  “所以,执政官是老狐狸,你只是小狐狸。”洛兰似乎对这个话题再没有兴趣,拿起饮料离开了。

  紫宴盯着她手中的饮料,无声地叹气。一提到千旭就心乱失常,却还要硬装一切正常。早知道她是这样执拗的性子,当年抽签时还不如……

  

Chapter 2---2

  封林结束实验,准备去餐厅吃饭。

  刚走出实验室的门,就看到洛兰靠墙而立,喝着饮料,眼神没有焦距,一脸若有所思。

  “干什么?”封林问。

  洛兰把一罐营养剂抛给她,“在餐厅里吃浆糊还不如去外面散散步、吹吹风。”

  封林嗤笑了一声,“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天气已经凉了,地上有不少金黄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簌簌的声音。

  封林打开营养剂,喝了口,“这条路谈话很安全,有什么事情说吧!”

  洛兰问:“执政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尊敬、崇拜的人。”

  洛兰惊讶地看封林,“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夸张。”

  洛兰想起,会议室里几位公爵对执政官的态度。

  封林喝着营养剂,一边回忆,一边说:“那时候,我们四十多个孩子在基地接受集训,有一天,前任执政官来看我们。”

  “辰砂的母亲?”

  “嗯,陪着她来的是两个又高又帅的男人,一位是指挥官,辰砂的父亲,还有一位是鼎鼎大名的殷南昭将军。他站在联邦的两位天之骄子身旁,毫不失色,甚至更耀眼夺目。”

  洛兰看过辰砂父母的照片,知道他们都是光华璀璨的人物,如果殷南昭比他们更耀眼,封林的尊敬崇拜绝对不算夸张。

  封林看着天空中一片片飘落的黄叶,眼内思绪悠悠,表情很怅惘,“当时,我们年纪还小,心智不成熟。训练十分艰苦,冷酷的淘汰机制让我们很绝望,简直像生活在地狱里。夸张地说,殷南昭将军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劈开地狱的黑暗,让我们看到了前方的美丽风景,知道只要熬过去就能变成他那样的人。”

  “殷南昭也是通过淘汰机制选拔\出来的?”

  “不是,他比我们惨多了。我们虽然是孤儿,可出生在奥丁联邦,清楚地知道父母是谁,而且很小就被公爵挑中,不但没有受过歧视,甚至有很多人羡慕嫉妒我们。执政官却是安教授从其它星球买来的奴隶,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因为异种基因,受尽了人类的歧视虐待。听说刚买回来时,遍体鳞伤、差一点就死了。”

  封林叹气,“执政官来到奥丁联邦后,因为奴隶身份,饱受排挤。一个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少年,没有专业技能,没有学历文凭,甚至连字都认识的不多,为了有尊严地活下去,他只能去参军。可是自身条件太差,没有军队肯要他,只有死亡率最高的敢死队才肯接收他,就是去做炮灰,用自己的尸骨支撑起别人的成功。但是,他竟然靠着军功,从最底层的炮灰一步步升上来,成为了联邦最优秀的将军。”

  封林感慨地说:“我们只是一群孩子的淘汰竞争,看似冷酷,实际并没有生命危险,殷南昭将军却是真的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淘汰赛。看到他站在前面,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路标,让我们觉得努力有了方向。”

  洛兰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不是第一次听执政官的生平经历,却是第一次真正听了进去。

  原来,殷南昭和她一样,都是外来者。他虽然是异种,可是当他第一次踏上阿丽卡塔时,也是无国、无亲、无友,一无所有。她曾经历过的惶恐迷惘、孤独无助、漠视敌意,那个奴隶少年也全部经历过。

  她幸运地遇见了千旭,靠着他的指点帮助在奥丁联邦一步步站稳脚跟,他却只能加入敢死队,用命去拼。

  

  封林看洛兰一直不说话,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执政官对我没有敌意。他和你们不同,亲身经历了人类的欺辱和虐待,应该对人类很敌视,而我的基因和身份却让我代表着所有人类。”

  “因为他是殷南昭!”封林眼中满是崇拜,“告诉你个秘密,我还没有见到你时,执政官就找我谈过话,让我善待你。执政官说你不是敌人,也不是研究对象,而是一座桥梁,把异种和人类联系在一起,我们想要收获善意,必须先付出善意。”

  洛兰怔怔不语,原来是这样。殷南昭着眼布局的不仅仅是治愈一个基因病,而是异种的未来。他想要改变奥丁联邦在整个星际中被孤立的局面,让异种和人类和平共处。

  “洛兰?”封林推了她一下。

  洛兰回过神来,掩饰地说:“执政官和首任执政官游北晨有点像,不但经历有点像,连名字都有点像。”

  封林笑着说:“执政官被买回来时是奴隶,只有编号,没有名字,他的名字是安教授起的,据说就是希望他能像大英雄游北晨一样坚强勇敢。刚开始大家都当笑话,没有想到后来希望居然成真了。那帮老家伙都说,如果没有游北晨,联邦不会统一;如果没有殷南昭,联邦早已经分裂。现在联邦的两艘星际太空母舰,一艘叫北晨号,一艘叫南昭号,殷南昭已经是可以和游北晨相提并论的大英雄。”

  洛兰这些年忙忙碌碌,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知道这些,不愿相信地问:“执政官真这么厉害?”

  封林一脸敬佩地狂点头,“我个人觉得执政官比首任执政官更厉害。乱世出英雄,游北晨或多或少有点时势造英雄吧!殷南昭却是完全靠自己从炮灰变成了英雄。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擅长杀戮,却不好杀;手握重权,却不爱权。”

  洛兰满脸意外地看封林。

  封林眨眨眼睛,“我可没胆子评价殷南昭,是前任执政官、辰砂的妈妈说的,好歹执政官也算是半个安家人,按辈份要叫安蓉一声姑姑。”

  安家人?洛兰脑中灵光一现,像是抓住了什么,“安教授、安蓉、安达、安娜,都姓安,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封林赞叹地拍拍洛兰的肩膀。这事虽然不是人尽皆知,可也绝不是秘密,洛兰居然一无所知,可见这些年她还真是心无旁骛,只顾着专心学习,“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安家人。首任执政官游北晨身边有六个得力帮手,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以‘安’为姓,立志团结一心、安定联邦。他们不像七个区的公爵,可以爵位世袭,但安家人守望相助,代代人才辈出,在各行各业都有杰出表现,基因学家安教授、执政官安蓉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洛兰第一次发现,高高在上的执政官和平凡普通的千旭并不是没有一丝关系,安娜是千旭的实验负责人,安达是执政官的大管家,他们之间有一条隐隐的线相连。

  

  洛兰问:“殷南昭是怎么当上执政官的?”

  “前任执政官和指挥官在一次飞车爆炸事故中同时遇难,联邦突然痛失两位英才,内部民心不稳,几个公爵蠢蠢欲动,外部以阿尔帝国为首的几大星国虎视眈眈。当时,只有殷南昭将军能控制住联邦的军队,临危受命当选为执政官,实际上也是指挥官。他力挽狂澜,阻止了联邦分裂。”

  封林遗憾地摊摊手,“当时我年纪还小,很多事不清楚,只是感觉周围人心惶惶,后来大家对这段黑历史讳莫如深,你要想知道详情,也许只能去找紫宴,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洛兰把喝完的饮料杯捏扁,放进回收箱,尽量若无其事地问:“你觉得执政官宽容随和吗?”

  “宽容?随和?”封林笑得花枝乱颤,“执政官有很多美德,但宽容、随和绝不在其中。请记住,他是受尽虐待、侥幸活下来的奴隶;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炮灰;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心殷南昭。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浸泡着鲜血!”

  洛兰沉默了一瞬,问:“执政官什么时候得病的?”

  “他成为执政官的第六年、还是第七年,具体我有点记不清了。”

  “你觉得,如果我要求看一下他腐烂的身体,他会同意吗?”

  封林翻了个白眼,“你想死的话就去吧!”

  “如果我不但要求看他的身体,还想摘下他的面具,他会配合吗?”

  封林瞪着洛兰,“你脑子没毛病吧?”

  洛兰固执地问:“你觉得执政官会配合吗?”

  封林无奈地说:“当然不可能配合了!”

  “绝不可能吗?”

  “绝不可能!”封林斩钉截铁,“这么多年来执政官一直孤身一人,不是没有人想送人去讨好他,女的、男的都送过,可全被他赶回来了。除了他的主治医生安教授和一直跟随他的安达,执政官根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

  洛兰沉默地走着,一脚脚踢起地上的落叶。

  绝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执政官不但配合地让她解开绷带、拿下面具,甚至还脱下长袍,表示随她检查。他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为了打消她的怀疑,他破例了。可是,他如果只是殷南昭,怎么会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就算知道了,又何必这么配合?

  封林不解地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执政官的病?”

  “对活死人病有点兴趣,想研究一下。”

  封林皱了皱眉说:“想研究活死人病,有的是病例,执政官就算了吧!根据奥丁法律,执政官的身体健康只能由专人负责,你不适合参与。”

Chapter 2---3

  办公室。

  洛兰坐在工作台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执政官的视频。

  搜遍奥丁联邦的星网,只有这一段正面视频。

  执政官的就职仪式上,他穿着笔挺的军服,站在斯拜达宫议政厅前的广场上,面朝公众,宣誓就职。

  他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整个人完美得像是用画笔一笔笔精心绘制出的画中人。气质更是清雅出尘,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一点都不像是个手染鲜血的军人

  即使穿着庄重肃穆的军服,站在烈日骄阳下;即使战功卓绝,胸前挂满累累勋章;即使明知道他是那个戎马倥偬、铁血征战的魔鬼心将军,却依旧让人觉得他像黑夜中洒落的月光一般静谧悠远、轻妙雅致。

  原来在没有戴上面具、穿上黑袍前,殷南昭的容貌是这样的,难怪辰砂的妈妈会说他是“天使的脸”。

  

  洛兰的脑海里像是变成了战场,理智和情感对峙,都想说服对方。

  一边叫嚣着:“不是他!绝不可能是他!”一边叫嚣着:“是他!肯定就是他!”

  洛兰痛苦地捧着脑袋,千旭到底是不是殷南昭?

  所有事实、所有证据都表明不可能,殷南昭是殷南昭,千旭是千旭!

  可是,就像她告诉紫宴的话,殷南昭是只老狐狸,如果连紫宴这只小狐狸都看不破他的伪装,她一个只会做研究的书呆子又有什么能力去看破?

  身为科学家,应该所有推断结论都建立在事实和证据的基础上,但这一次她不想管事实证据了,只想听从自己的心。

  洛兰仔细地回想着她和执政官认识以来的一幕幕。

  

  第一次见面是她刚到阿丽卡塔时,他没有看见她,她却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