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三娘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冲朱晏笑了一下道:“在下周若青,想王爷是贵人,不记得小的也寻常。”

三娘这一笑,文帝眼里嗖一道冷光闪过,却忽想起,三娘前儿跟自己可都说了,来安记跟朱晏做了两回买卖,还往朱晏的别院去了一趟,这些事儿三娘都没瞒自己,两人早就相识了,今儿若是再装作不识,才是作假,且这般才真是三娘的性子。

这么想着又去打量朱晏,他这个皇叔自小就像个小老头似得深沉,轻易也瞧不出什么来,不过,这会儿却瞧得出,他眼里的惊愕,那惊愕真不像装出来的。

朱晏愕然的表情维持了一会儿,才忙躬身道:“倒是在下眼拙,未想到姑娘是易钗而弁,唐突之处还望姑娘赎罪。”

两人既未眉来眼去,也未故作不识,这一来一去,竟挑不出半点儿毛病,真就像三娘说的那般。

文帝的目光扫过朱晏落在三娘身上,三娘忽的侧过头来,冲他一笑,伸过手去主动拉住他的手,还特亲热的摇了摇:“这么瞧着,皇上跟王爷倒真是叔侄儿,有些像呢。”

这可真是睁着眼的大瞎话,说多谄媚就多谄媚,却这世上想谄媚皇上的人多了去了,也得皇上受用才管用,三娘的奉承话,文帝就受用。

想安亲王素来有玉面王之称,生的俊俏却不阴柔,实打实一个美男子,文帝得承认,自己比起皇叔差之甚远,却,男人吗,谁不想从自己喜欢的女人嘴里听到夸赞溢美之词,三娘这几句话真比那些直白奉承的更中厅,都奉承到了文帝的心坎儿里。

纵心中疑虑未解,这会儿也不由心花怒放,忍不住琢磨,莫非那四个小太监说的都是捕风捉影的毁谤之言,宫里头因谤生祸的事儿还少吗,若自己听信几个小太监之言,便冤枉了三娘,岂不让她心寒。

文帝这会儿怀里还抱着热火罐呢,等过后明白了真相,才回过味儿来,心寒的哪是三娘,是自己才对,寒了心,发誓要把三娘逮回来,可逮回来了却又不知如何处置,罚舍不得,不罚又如何对得住自己,这仍是后话儿了。

如今的文帝却还没瞧透,想着自己可能冤枉了三娘,文帝脸色便有晴天儿的趋势,陈二喜一边度着皇上的脸色,暗道不好,瞄了三娘跟朱晏一眼,不禁暗暗咬牙,心说你两个倒真会装样儿,明明暗里早已成就奸,情,这会儿却还装腔作势的做戏,想糊弄过去,门儿都没有,难道就忘了这欺君更是杀头的大罪,让你们俩过去,落后哪有杂家的好日子,需的想个妥帖的法子,火上添些油才是。

这么想着,陈二喜就想到了个主意,暂且安下心来,文帝这阴天转了晴,心情自然好了不少,心情一好,就真有了逛书铺子的兴致,扯着三娘,各屋里逛了一圈,眼瞅外头天要黑了的时候,文帝刚要开口回去,陈二喜忽凑到文帝耳边道:“奴才听见说,近日王府寻了个好厨子,烧的一手南菜。”

三娘在文帝边儿上,听了个满耳朵,目光扫过陈二喜,心里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明过了事儿又给翻了出来,根本是这个阉狗给自己使绊子…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五千,一会儿再更四千,就算还清账了,另外,昨儿的那章,欣欣向荣认为是必要的,不然怎么过度到文帝对三娘的态度转变上头来,至于说费钱的亲们,可以不看,但这绝对不是看盗文的借口,亲们觉着我说的有道理不?

第 62 章

陈二喜如今是豁出去了,有那么点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意思,三娘就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儿哪儿得罪他了,细想想,不就是没给他多少好处,至于这么恨自己吗,跟他主子一样,不得人待见,这会儿且顾不上他呢,等老娘得了机会,收拾不死你,老娘跟你姓。

要不说,陈二喜是文帝跟前伺候的人儿呢,文帝想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先头疑着三娘跟朱晏有事儿,自然没旁的心思,如今眼瞅这天都要晴了,皇上心里惦记的再没第二个人,而武三娘最喜欢什么,皇上也相当清楚。

说白了不就吃吗,成天琢磨怎么吃,为着伺候她吃,连宫里御膳房的周大福都派出来了,这待遇,宫里头的正经娘娘都赶不上,自己这会儿说王府里有好厨子,不用想也知道,皇上必会带着三娘过去,只要把武三娘跟朱晏凑到一块儿,就算这俩人现在装的没事儿人似的,他倒是要瞧瞧能装多久。

果然,文帝听了陈二喜的话,掉过头去问朱晏:“你府里新进了个南边的厨子?朕如何不知?”朱晏目光闪了闪,说起这厨子,朱晏若有若无的扫过三娘。

朱晏自然也知道三娘好口腹之欲,从她吃包子的时候,就瞧出来了,朱晏见她爱吃那蟹黄馅儿的包子,想起自己以前在那边儿游历时,吃过的蟹黄灌汤包,那才叫好吃,便遣了人去寻会做南菜的厨子。

厨子是寻来了,还是个南边儿挺有些名声的,原是在南边儿河道总督府里头使唤的,赶上南边儿闹水患,万岁爷一怒之下,把南边的河道总督梁固杀了头,抄家灭族,梁家没了,厨子便没了事由儿。

偏他是梁家的厨子,旁的官儿深怕沾上梁家的边儿,虽他手艺不差,也没人敢用他,这厨子没了饭门,一咬牙一跺脚,想着南边儿混不下去,就去京城得了,京城里头达官贵人多,凭自己的手艺还愁口饭吃吗,这才来了京城。

恰巧安亲王府放出话儿来想寻会南菜的厨子,他便来了,他来的时候,三娘已经走了,虽走了朱晏却仍有些想头,想着若三娘回转,有这个南边儿的厨子倒能做几个合她心意的菜,这才留下了厨子。

却不知谁,竟把这事宣扬了出去,叫陈二喜知道了,这会儿说了出来,朱晏也不傻,自然知道陈二喜不怀好意,却也只能应道:“原是梁固府上的厨子,南边儿待不下去,进了京,我瞧他一身好手艺,若落到街上的饭庄酒楼里可惜了,便让他来了王府,虽能收拾几个别致的南菜,又如何比得宫里的御厨,皇上若不嫌弃,让他伺候一回,倒是他的造化了。”

文帝捏了捏三娘的手,笑道:“倒不是朕,三娘最是个嘴叼的丫头,既如此就去皇叔府上叨扰一顿吧!”

文帝一句话,全部人呼啦一下奔了安亲王府,这会儿跟着皇上,自然不能再走角门,王府中门大开,三娘给文帝牵着小手从大门走进去的。

领着头跪在地上的大管家脑袋都不敢抬,倒是他后头的小子,偷着瞄了一眼,等皇上进去里头,小子搀了管家起来道:“大管家,小的刚瞄见万岁爷旁边儿那位娘娘了,瞧那眉眼儿,倒像前两天来咱们府上住了一天的周公子,莫不是那位公子的姐妹,不然怎这般…”他话没说完呢,大管家一巴掌就抽了过来,打的小子原地转了一圈,捂着腮帮子直掉眼泪:“大管家,奴才可是哪儿做差了,您这般下黑手的教训奴才。”

大管家见他那委屈的样儿,心里头叹了口气,到底年纪轻,不知祸从口出的理儿,这话儿若传出去,莫说他,就连爷都要受牵连,却也暗暗纳闷,他什么时候瞧见过武三娘。

武三娘住进半闲堂的事儿,府里头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有数的几个,都得了自己的嘱咐,半个字也不敢透出来,这小子怎能认得出。

想到此,扯住他问底细,那小子捂着脸委屈的道:“那日周公子从府里出去的时候,走的侧面角门,正好奴才在不远洒扫,故此照了一面。”

大管家这才明白首尾,好生吓唬了他一通,交代不许再说一个字,才忙进去里头,总觉着今儿这事儿不大对,自己得看顾着些。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成心,朱晏把席面设在了半闲堂的小跨院里,就是三娘住了一天的小院,搬了十二扇的围屏出来放在院子当间儿,四周挑了数盏明灯,只照的院里若白昼一般,一个大大的景泰蓝暖炉,里头添了秘制的香饼子共上好的银丝炭,烧起来仿佛有隐约的梅香。

八仙桌摆在中间,四角也点了炭火盆子,虽是隆冬,却一点儿不觉着冷,三娘认为朱晏小题大做了,满打满算就三个人吃饭,弄这么大阵仗不是浪费吗。

这么想着,已给文帝抓着手坐下了,坐下之后文帝也没放开三娘的手,反而把她的小手攥在掌中,有一搭无一搭的揉,揉的三娘不耐,好几次都想抽回来,却没成功。

文帝瞥了她一眼,才跟朱晏道:“今儿不论君臣,只论主客,既在皇叔府里,皇叔是主朕跟三娘是客,皇叔这个主人若不自在些,朕如何能自在。”

文帝这么说着,朱晏才坐在桌前坐了,不一时酒菜上来,菜是淮扬菜,酒是金华酒,倒真是地道。

工作的关系,三娘曾在苏闽地区待过一年,所以对淮扬菜并不陌生,陈二喜说的这个厨子,确有真本事,色香味形都好,最重要是地道,尤其这条松鼠桂鱼,三娘足吃了大半条,这会儿筷子又伸了过去。

文帝忍不住取笑她:“这条鱼可都让你吃了,朕跟皇叔可是连尝都没尝儿呢,亏了是在皇叔这里,若是给外人瞧见,指不定当你是从南边儿逃荒来的呢。”

三娘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嘴里,咽下去才咕哝了一句:“喜欢就吃呗,装什么蒜啊!”

文帝笑了起来,朱晏的唇角也微微挑了一个弧度,把福庆唤过来,吩咐了几句,福庆偷着瞪了三娘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这祸害那天是走了,自己可是挨了一顿板子,打的屁,股都快花了,躺了好几天才起来,心里还想,若要是这个祸害从此远远的离开爷身边儿,自己挨这顿板子也值了,可这才几天儿,又来了,也不知跟爷是什么孽缘,怎就掰不开了呢。

且,福庆刚在边上瞧半天了,不止爷,瞅皇上那意思,也是一个给她祸害了的,何曾见过万岁爷这般平易近人过,平常那张脸,瞅上一眼腿都打颤儿,再瞧今儿,那笑意都快遮不住了,从往桌子前边儿一坐,就没放开过祸害的手,那恩爱劲儿,看的人都来气。

福庆是替他家爷来气,前头跟爷又抱又啃的,把爷的魂儿都勾了,这会儿当着爷的面儿,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在哪儿跟皇上眉来眼去的,就不想想爷瞧在眼里,心里可是个什么滋味儿,还想着她爱吃的包子,这是活活要气死人啊!

可再气也没用,福庆只得不情不愿的去后头端了刚出笼的蟹黄灌汤包来,三娘一见,眼睛都亮了,夹了一个放在自己眼前小碟儿里,朱晏刚要开口提醒她烫,见她已经咬开了一个小口,小口小口的吸里头的汤汁,忍不住勾起一个笑来,暗道她倒是行家。

三娘吃了半笼包子,撑得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唇角却挂了两滴蟹黄的汁儿,朱晏的手下意识抬了抬,却又放了下去,看着文帝伸出手指把三娘唇边儿的汁液抹去,笑道:“怎么跟个孩子,吃的满嘴都是,也不怕皇叔笑话。”

三娘抱着胳膊搓了搓,心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皱着眉推开他的手,有些奇怪的看着文帝,貌似是自己跟美皇叔演戏给他看吧,怎么反过来了,倒像是自己跟文帝演戏,朱晏倒成了看戏的。

三娘余光瞄了眼朱晏手里的酒盏,这么会儿功夫,也不知吃了多少酒,瞧着有些醉意,再瞧边儿上执壶的陈二喜,还给往上倒呢,三娘心里就咯噔一下,陈二喜这是想把朱晏给灌醉了啊,这人一醉了,大都控制不住言行,这死太监好歹毒的计,莫非文帝也是跟自己这儿演戏呢。

想到此,三娘瞧了文帝一眼,却发现文帝的目光越发深暗,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根本猜不出他想的什么。

自己是不是把文帝的智商估计的太低了,想这厮是皇上,能把满朝文武那些人精都管的服服帖帖的,自己的心思又怎能瞒得过他,便这会儿他还没瞧出来,若这般下去,等朱晏醉了,可也难说,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赶紧离开王府,等剩下自己跟文帝,就好办了。

想到此,三娘侧头跟文帝道:“时辰不早,我可困了,回去吧!”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谁知文帝却扯着她坐下,笑了两声,凑到三娘耳朵边儿上道:“朕都不急呢,三娘倒是急什么,便这会儿回去,三娘也睡不得…”三娘翻翻白眼,刚要再寻借口,却听陈二喜喊了一声:“小心。”

三娘还没明白什么事儿呢,身子被一股力道狠狠推了一下,三娘直接倒在文帝怀里,接着就见一个丫头跪在地上连着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三娘楞了一会儿才瞧明白,这丫头是来上汤的,却不知怎么回事,刚到三娘跟前拌了一脚,身子往前一倾,若不是朱晏推开自己,那一大碗热汤全得浇在自己身上,现在她是幸免了,可朱晏却遭了殃,更糟的还在后头,朱晏这么不管不顾的把自己推开,以身代之,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要是就他们俩,三娘说不准会感动,可现在,她觉的头皮发麻,还不如那碗热汤浇在自己身上呢。

她已经感觉到,文帝身上那陡然暴涨的怒意,钳住自己的手臂使的力道,疼的三娘直吸气,她想掰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劲儿,只能回头却瞧他,他眼里射出的冷光,仿佛要将自己凌迟了一般。

三娘强自定了定心神,想着自己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儿,文帝却放开了她,对陈二喜道:“死奴才还只管一边愣着,没见皇叔烫伤了,去把王升叫来给皇叔瞧瞧。”

陈二喜应一声就要去,却给朱晏拦住:“不妨事,何必劳动王大人跑一趟,待我下去换件儿衣裳就是了。”

说着,起身告退去后头更衣了,待朱晏走了,文帝瞧了三娘一眼,缓缓开口:“朕的皇叔倒真有心,想是知道三娘是朕的心肝儿,若烫在三娘身上,朕不定多心疼呢,故此替三娘挡下了,三娘说,这算不算忠君之举,该不该赏赐,却该赏他什么好呢,是了,想皇婶去了多年,不如朕赏皇叔个王妃,三娘说好不好?”

话儿里有话儿,就算三娘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三娘真有点儿受够了,他就是给朱晏娶一百个老婆,干自己屁事儿,用得着这么含沙射影的吗,说白了,不就替自己挡了一碗热汤吗,这在现代也就算绅士行为,在这儿,在文帝这个死变态眼里,就成了奸,情的信号,狗屁。

俗话说,抓贼抓脏,捉奸捉双,反正你没逮到老娘跟朱晏上床,爱怎么想怎么想,老娘不奉陪了。

想到此,小脸啪嗒一掉,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文帝倒是没想,她敢这般跟自己使性子,楞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二喜已先一步拦在三娘跟前:“姑…”

他一个字刚出口,三娘抬手就给了他一嘴巴:“姑什么姑娘,滚一边儿去,到哪儿也轮不上你个死太监拦老娘的路。”

陈二喜有多少年没给人甩过嘴巴了,今儿给三娘一嘴巴甩过来,都有点儿打蒙了,人没反应过来,还在三娘跟前拦着。

三娘心里正记着他的仇呢,这会儿还能客气,一伸手薅住陈二喜的脖领子,对着陈二喜的脸就抽了下来。

按说陈二喜就算再没力气,真跟三娘撕扯起来,三娘也不是个,可这不是谁力气大的事儿,三娘是主子,他是奴才,就是三娘这会儿给他来一刀,只皇上不说话,他也只能受着,甚至连反抗都不能反抗。

三娘正是拿住了这一点儿,借机报仇,抡圆了胳膊,反正的抽,就听啪啪啪啪…扇嘴巴子的声儿不绝于耳,打的那血顺着陈二喜两个嘴角直往下淌,一边儿伺候的丫头小厮瞧了,都替他疼的慌…

第 63 章

三娘是越抽越来劲儿,眼都抽红了,眼里看着陈二喜,只当抽的是他主子,这个解恨啊,抽了得有十好几巴掌,忽听见文帝说了声:“住手。”

三娘还装没听见,又抽了两巴掌,给文帝一把捏住了手腕,三娘才松开陈二喜,一挣挣开文帝的手,甩了甩自己手腕子,解恨是解恨了,可自己这手也疼啊,记得上中学的时候,物理老师说过一个原理,大意就是人家打你一巴掌,也相当于你打人家一巴掌,换句话说,他抽陈二喜的脸,就相当于陈二喜用脸抽自己的手,自己也没占多少便宜,可这心里头爽啊,只要心里爽,管他呢。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奴才,死变态护的可真瓷实,三娘瞥了他一眼,一叉腰道:“怎么着,我打了你的奴才,心疼了?”

那样儿要多悍有多悍,文帝忽然觉着或许三娘根本没把自己当皇上看,在三娘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平常的汉子,所以才这般大胆,两人之间就像百姓家的小两口,这么想着文帝的目光越加温软起来。

文帝自己一脑补,即使刚才起了疑心,这会儿也没了,即使有也不是针对三娘,而是朱晏,刚三娘是没瞧清楚,文帝却看得真真儿,皇叔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一推一挡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这说明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而且,就算皇叔再掩饰,那偶尔投在三娘身上的目光,也不得不令文帝怀疑。

要知道,文帝可不是旁人,说是叔侄,比朱晏还大上三岁呢,又是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朱晏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文帝都能瞧出不一样来。

刚才之所以顺着陈二喜来皇叔这儿,也是存着试试两人的意思,试的结果令文帝很是恼火,不管三娘怎么撇清,皇叔对三娘绝对不寻常,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惦记着,就算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皇叔,文帝也不爽之极。

他异常讨厌三娘跟皇叔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小暧昧,刚开始还不大瞧得出,在一起待的时候越长,这种小暧昧越不容忽视,试问哪个汉子能忍的下这些,能怨他恼吗。

可三娘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文帝也明白,陈二喜心里那点儿小九九,不就是怕三娘进宫得宠之后给他小鞋儿穿吗,所以变着法儿的使坏,可三娘要是一点儿错儿没有,他就不信陈二喜能使的出坏来,虽疑了三娘,到底没打没罚,倒容她闹了一场。

这会儿还没良心的这般问自己,便陈二喜再得宠,也不过一个奴才罢了,有什么值得心疼的,倒是她,光顾着打人,难道自己就不疼。

想着,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伸手把她的小手拽过来摊在掌心,就着灯仔细瞧了瞧,本来白嫩的小手这会儿通红通红的,都肿了,摸着滚烫,可见使了大力气。

文帝眉头都皱了起来,头没抬的吩咐了一声:“二喜去把王升给朕叫这儿来。”

您想啊,三娘的手都打成这样了,陈二喜就更可想而知了,刚三娘松开他的时候,陈二喜一个踉跄就栽在地上,都感觉不到疼了,都木了,估摸这会儿就算割下一块肉,他都不觉知,两边脸肿的跟猪头差不离,头晕乎乎,眼前直冒金星,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边儿上伺候着的,别管是王府里的丫头小厮,还是宫里跟过来的小太监都傻了,王府的大管家心里暗道,真解气啊!陈二喜这阉狗,仗着自己得宠,耀武扬威,别说外头的大臣,有时候连自己王爷都不瞧在眼里,又贪又坏,嘴里说的都是拜年话儿,肚子里却都是坏水,今儿让武三娘抽了一顿,简直是大快人心,自己都恨不能上去揣他几脚。

当然,也就想想,这阉狗阴着呢,得罪了他甭想好,想到此,又不禁替武三娘担心,虽说是个祸害,可要是让陈二喜给害了,也怪可惜的。

这么想着,忽听见皇上吩咐,见陈二喜没反应过来,左右也没人上去扶,大管家索性自己上去,一把扶起陈二喜道:“喜公公,皇上吩咐让您去叫太医院的王大人呢。”

陈二喜给他连拖带拽的弄起来,站直了,眼前还有些晕呢,定了定神儿,忙应道:“奴才这就是去叫人。”

说着转身往外走,大概那晕乎劲儿还没过去,走道儿都离了歪斜的,跟个醉汉似的,大管家忍不住暗笑,却瞄了眼三娘跟皇上那边儿,不禁暗暗称奇,这武三娘虽是祸害,也真是个福星,刚爷替她挡了那一下,两人那点儿事儿也算露了大半,瞅皇上那意思是恼了,可转眼儿的功夫,就翻过来了。

这会儿皇上把她搂在怀里,软声儿细语的道:“一个奴才罢了,你想罚他,或打板子,或让下头的人掌嘴,哪用得着你自己动手,打疼了手,谁能替你挨着不成…”

那个心疼,呵护,不舍的劲儿,大管家瞅了一眼,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一回头,却瞧见自家爷立在围屏边儿上,那目光,那神情…

大管家忍不住叹了口气,爷的想头这辈子都没指望了,不过依自己看,真摊上武三娘这么一位,没指望说不准是好事儿呢。

朱晏垂下目光,便他极力压制,也只面上罢了,心里头此时纷乱如麻,千头万绪,哪里寻的出头。

脑子里想着这些,呆愣楞立在哪儿,半天没动劲儿,忽觉脸上有些凉,抬头瞧了瞧,不知何时,落了雪,细雪无声夹着寒意,落在脸上传到心里,仿似连心都冻上了。

三娘也有些楞,她刚是豁出去,秉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琢磨着,别管以后咋样,先报了仇再说,就是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这个垫背的就是陈二喜。

三娘是没瞧清楚,可一想哪还有不明白的,王府里能伺候席面的丫头,那都是身经百战的,打翻汤碗这样的低级错误,根本不可能发生,而且,从那热汤泼向自己的方向来看,那丫头是脚下绊了一下,而陈二喜刚就立在旁边儿,只要一伸脚就齐活了。

那丫头就算明知道有人绊自己,可一瞧是陈二喜,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是罚是打都得挨着,这招儿又阴又损,三娘完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正自己倒霉,陈二喜也甭想好。

却没想到自己豁出去把陈二喜抽了一顿之后,文帝的火气倒没了,拉着自己的手,这温柔劲儿,有那么一瞬,三娘都怀疑,是不是他给什么人夺舍了,要不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文帝给她揉了一会儿手,一抬头见三娘愣愣的瞧着自己,小嘴微张,眼睛发直,那模样儿大异于刚,却有些憨,真挺招人稀罕的。

伸手点了点她的唇:“这么瞧着我做什么,不认识了啊!”

是有点不认识了,三娘眨眨眼,心说,这厮不是受了刺激,从变态直接跨到了神经病吧,这一会儿喜,一会儿怒的,简直就是个精神病患者,莫非他也恨陈二喜,不然,怎么自己抽了他的奴才一顿,他倒高兴了。

其实,不是文帝高兴了,文帝是想开了,自己这么纠结三娘跟皇叔的事儿做什么,便皇叔心慕三娘,三娘早就是自己的了,从人到心都是他的,况且,等过几天三娘进了宫,这辈子跟皇叔都见不了几面儿,就算吃味也不该是自己。

想到此,文帝忽然有一种胜利者的快感,他的目光越过三娘对朱晏道:“时候不早,又落了雪,也该回去了。”

朱晏忙躬身:“送皇上。”

文帝揽着三娘站起来走了出去,出了大门,三娘刚想上车,却听文帝道:“不若朕与三娘散步回去。”

三娘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厮真病的不轻,大冷天儿,不赶紧回去,散什么步,三娘有点儿不乐意,却给文帝抓住了手,只能跟着他。

这么一会儿,地上就落了薄薄一层雪,三娘脚下一滑,一个踉跄直接栽到文帝怀里,文帝笑了一声,揽住她的腰揉了两下,在她耳边道:“三娘没吃几盏酒,怎就醉了,许不是醉,想让朕抱着不成?”

那声儿要多风骚有多风骚,若搁别的女人,大概会脸红不好意思,可武三娘根本就不知道脸红不好意思为何物,文帝既然这么说,三娘索性往他怀里一靠,那意思是抱就抱。

文帝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弯腰把三娘抱在怀里,大步往前走去,不大会儿,两人便进了旁边儿的宅子。

朱晏望着那边儿,在府门口不知立了多久,肩膀上都落了一层雪粒子,也动一下,福庆都疑心爷成了门口的石头狮子,小声道:“爷,夜深了,外头冷呢,回头着了寒气就不好了。”

朱晏却只当没听见一般,半日方悠悠叹了一声道:“福庆,你可有心上女子吗?”

福庆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奴才不知道什么心上不心上的,就是瞧着老王头家的春香好,模样儿生的好看,性子也爽利。”说着偷瞄了朱晏一眼,期期艾艾的道:“若是,若是能讨这么个媳妇儿,奴才这辈子都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卡文了,死活写不出,就先更三千吧,剩下的明儿补上,亲们包涵包涵。

第 64 章

便朱晏这会儿如此寥落的心境,都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福庆的脑袋:“你倒是机灵,这是变着法儿的跟爷讨媳妇儿呢。”

福庆挠挠头,嘿嘿傻乐了几声,朱晏叹口气:“也罢,能成全你,也算爷积下的一桩好事儿,回头我让管家跟老王头说说,他若应了,过两日让你娘托媒婆过去说亲。”

福庆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这主意他可都琢磨多少回了,回去也跟他娘说过,他娘听了倒是也满心乐意道:“你如今在爷跟前当差,也算有些体面,拐弯抹角来给你说媳妇儿的也不少,那老王头再能,说下大天来,也就是个管事,他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给咱们家当媳妇儿倒般配,若是娶了家来,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娘也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了。”

这么说着,福庆娘便寻了空去老王家走了一趟,寻思着先跟老王头的婆娘探探口风儿,可这还没张嘴呢,老王头那婆娘就先拉着她的手道:“嫂子来的好,我这里正有一桩烦心事儿要寻人说道说道呢,前儿有个给我家春香来说媒的,人家好,人也勤快,身体也壮实,倒是一桩合意的亲事,只春香头里还有她姐呢,她姐可都小二十了还没着落呢,我这儿急的什么似的,托了多少个媒人,可就没一桩成事儿的,倒是春香,这媒婆都快把我们家的门槛踏平了,嫂子说,这姐姐没婆家呢,妹妹先娶了像什么话,我这里万万不能依的。”

福庆娘听了心说,这不废话吗,你那大丫头起的名儿,倒像那么回事儿,兰香,可那模样儿真真难看,扫帚眉,大小眼,嘴还歪,这么大了,还流着两管鼻涕,成天有事儿没事儿在外头瞎跑,又疯又傻,哪家想不开,娶这么个媳妇儿家去,又不是请菩萨,搬回家供着就成,得居家过日子,模样儿啥的纵不挑,可这疯傻的谁乐意要。

却听着老王家这话头不对,便问了一句:“若不依,岂不耽误了二丫头的亲事。”

老王头的家一拍大腿道:“不是我夸自己的闺女,凭我家二丫头的摸样儿,亲事儿哪里耽误的下,却要带着她姐走才好。”

福庆娘听了愣了一会儿问:“怎么个带着走,心说莫不是你们家还买一送一,娶了春香还饶上一个傻闺女不成,俗话说,两个女儿不吃一井里的水,这可不吉利。

却听老王头家的道:“我跟那些媒人婆撂了话儿,谁要是能把我家兰香的婆家说成了,便应了春香的亲事,这岂不就带走了吗。”

福庆娘一听,自己后面的话儿就别说了,就凭她家那又傻又疯的闺女,这辈子甭想找婆家了,换句话说,春香这儿也别惦记着了。

扭头家来跟福庆一说,福庆这个气啊,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还娶媳妇儿还有搭着走的,可气也没辙,闺女是人家的,你想娶就得按着人家说的来,就为这个,福庆好几天没睡着觉,想春香那么个好看丫头,怎么就成不了自己媳妇儿呢。

可巧今儿爷这么一问,福庆就对上了岔子,暗道爷要是给自己做了主,就不信你老王家两口子还敢驳了爷的面儿。

朱晏应下这事儿,倒真当个事儿办了,回去府里就跟大管家交代了,第二天大管家就去了老王家,主子都发话了,老王家两口子再不乐意也没法儿了,拾掇拾掇,置办了嫁妆,挑了个好日子,春香就过门了。

拜了天地送入洞房,红盖头这么一揭,瞧见春香比平常还好看的模样儿,福庆的嘴都合不上了,吃了交杯酒,论说该上炕睡觉了,福庆这刚脱了外头的喜袍,却见春香掉眼泪了,把福庆慌的,忙过去问:“大喜的日子,你这可是怎么了?”

春香抽抽搭搭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王爷做主,论说我不该有什么委屈,却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姐姐,在家里何时是个头呢。”

春香这么一说,福庆倒更觉的她好了,对她那个傻姐姐尚且如此,对自己能差的了吗,娶这么个媳妇儿,可不是烧了高香了,便好话儿劝了几句,应她一定帮那傻大姨子寻一门婆家,两口子这才上炕睡觉。

话说事儿也巧,没过几日,福庆去铺子里头跑差事,半道儿遇上赵府里的管事,扯着他去酒肆吃了两杯儿,东拉西扯的说了一桩闲事儿。

这赵府就在城门的后街上,府上赵大人任吏部员外郎,赵府街西,转角不远有个铁匠铺子,主家姓苏,人都叫一声苏铁匠,苏铁匠一身好手艺,却生了个傻小子,还是独根儿苗,老两口就守着这么一个傻小子过日子,如今可都二十五六上了,家里头营生不差,日子颇过得去,可就是没孙子,急的啊成天唉声叹气的。

给傻小子说了多少婚事,都没成,末了手里有几个闲钱,人牙子手里买了一个,没过两天儿呢,跑了,如今更愁的什么似的。

福庆一听就乐了,这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他那位傻大姨子算有着落了,便许了赵府管事些好处,让他回去跟苏家说和说和,若成了另有好处相谢。

那管事真就回去说了,苏家先头一听不乐意,可后来一瞧自家的傻儿子,叹了口气,心说再买八个来,也得跑了,倒不如娶个傻子进来,两傻并一傻,糊弄着过日子得了,若是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对得起祖宗了。

这么想着就应了,把老王家两口子高兴坏了,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俩闺女都聘出去,以后也就不用愁,就怕苏家反悔,忙乱着商量了个好日子,就选在十八那天儿过门儿。

讲到这里,看官又该说了,你又犯老毛病了,不相干的事儿说了这么一大篇,实话说,这俩傻子的事儿,还真不是废话,干系到后来三娘跑路。

话分两头,再回来说三娘,那日从朱晏府里头回去,一路都在琢磨,文帝是不是给人夺舍了,这转变的也太快了点儿,三娘甚至都有些怀念以前那个死变态了,至少她不慎得慌,现在的文帝摇身一变成情圣了,那肉麻话儿说的,一句不落一句。

不过也就是在炕下,上了炕,文帝抱着她说了一声:“小娘子想不想大爷…”听见这句,三娘才算彻底放心,这还是死变态,换汤没换药,折腾起来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要说不一样的地儿也有,折腾的时候更长,次数更多了,姿势更千奇百怪,具体怎么折腾的,这里就不赘述了,(河蟹啊河蟹,请大家自行脑补)。

总之自己跟朱晏那事儿瞧着是过去了,可怎么逃,三娘还是没想出招儿来,至于她先头琢磨的下药,三娘瞧了瞧院门外头立着两个门神,是宫里的侍卫,这里站着俩儿,外头还不知有几个呢,鸟都飞不出去,更别说自己了。

三娘忽发奇想,自己要是会法术就好了,嗖一下来个无影无踪,让死变态找去呗,急死他,三娘这儿正在廊外头胡思乱想呢,孙嬷嬷从外头进来,脚步轻快,喜上眉梢,到了三娘跟前道:“给姑娘道喜了,虽说还未明发上谕,想也就在这几日,皇上今儿早上走的时候,吩咐老奴让把姑娘的东西收拾了,邹府这就来接,刚老奴一忙活,姑娘又起的迟了些,倒忘了跟姑娘回,这会儿邹府的车都到大门外了,邹夫人亲来接姑娘,从今儿起,姑娘就是御史府的千金贵女了。”

啊,三娘眼睛瞪大了好几圈,忽的想起来,貌似昨儿夜里,文帝是在她耳边儿上嘟囔了几句,进宫,认女,封妃什么的事儿,可当时她累的都快晕了,谁还耐烦听他叨叨这些,再说,自己这心念念琢磨着跑路呢,他说的这些跟自己有个屁关系,所以,根本就没往耳朵里进,这会儿就想起来几个字儿。

前后一联系,三娘就明白了,死变态也跟她来真的了,这是真要让自己进宫啊,说起来死变态想的真挺周到,把自己认成邹瑞的女儿,武家再大的罪过,也牵连不上自己,进宫自然也就顺理成章。

可三娘不愿意啊,一想到进宫眼前都是黑的,半点儿亮儿都看不着,文帝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当他的女人了,这名份正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说是宠妃那是好听,说难听点儿,就是供他发泄的对象,丁点儿自由都没有,这辈子是啥也别想了,真过上那种日子,还不如现在直接自杀痛快呢。

孙嬷嬷见三娘半天没吱声儿,那脸上的神情瞧着复杂又纠结,孙嬷嬷暗道,莫非姑娘高兴傻了不成。

正想着,邹夫人已经走了进来,邹夫人着实也没想到,有一天儿自己会跟三娘成了母女,且这母女当得的,还是自己攀了高枝儿,一个罪奴转眼间就成了皇妃,皇上一下旨,自己就得了这么个便宜闺女,说是母女,其实就是顶着个名儿,皇上这是想给三娘个好出身,进了宫,封个什么位份也说的过去,所以,自己还得亲自来接这个闺女,且要恭恭敬敬的,不得不说前头自己瞧错了她,别瞧姿色寻常,倒真是个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