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哥哥,我带你离开这里!”是薛诺的声音。

“不许!谁也不许带走他!”楚真冲口说道,一脚踢出去,将薛诺踢到一边。

薛诺发出痛楚的咳嗽声,薛信扑过去:“阿诺,阿诺!”薛诺一阵咳嗽,听到薛信凄厉地叫了一声:“啊,血!”

我心神一震,谁…谁流血了…

耳畔只听薛信愤怒地叫着:“楚真,你这混蛋!我不放过你!”眼前人影一晃,两个人已经扭成一团。

“别打了…”我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哥哥!哥哥!我没事!”是薛诺的声音,风从脸庞刮过,少年清瘦的影子扑向那斗在一起的两人。

三个人乱成一团,在拳打脚踢的声音之中,我蓦地听到一个高亢的声音:“啊!”喊声如此之大之凄厉,我怀疑屋外很快就会有人赶来。

“你…你…哥哥!”薛诺不可置信的声音。

“我…阿诺,我杀了他…”薛信颤抖的声音。

“咳…咳咳…”微弱的,镇远候楚真的声音。

我一惊,奋力擦擦眼中的汗滴,看过去,只见在暖炕之下,镇远候楚真抱着腹部,缩成一团,而旁边,薛诺抱着薛信,正拼命在抖。

“怎么…怎么会这样…”眼睁睁看着楚真腹部慢慢地流出鲜红的血迹,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薛诺抱着薛信肩头,紧张地盯着镇远候楚真,嘴角扇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伏在地上,慢慢地向着楚真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背上的痛似乎已经麻木,只是浑身无力,好不容易地蹭到了楚真身边,伸出手,拉了拉他的手:“楚真?”

那瑟缩成一团的人儿动了动,睁开眼睛,脸色一片惨白。

“玉哥哥!”他叫了一声,嘴角忽然露出笑容,“你…叫我…叫我…”

“你…怎么样?”我支撑着,问道。

“玉哥哥,咳咳…”连连咳嗽了两声,嘴角流出鲜血来,“叫我…叫我阿真吧…”

眼睛一眨,落下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我拉着他的袖子:“阿真,你、你觉得怎样?”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伤你的…玉哥哥…”双腿抽动了一下,镇远候楚真看着我,柔和的眼波,宛如温顺的,做错事的小孩。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玉哥哥,我…我会不会死…”他咳嗽了一会,忽然问。

“怎么会…”我立刻回答,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小手。

他任凭我握住,另一只已经捂在腰间的手也松开,盖在我的手上,出手一片湿热,是血。

我惊了一跳,眼光一转,蓦地看到在他的腹部,插着一柄小小的匕首。

心中一阵晕眩,闭了闭眼。

不,不能急,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我逼迫自己清醒,想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扭头对着薛信薛诺,说道:“你们两个…给我记住…”

薛诺抱着薛信,看着我,呆呆的叫着:“玉哥哥,我…我…”

“这一刀,是我刺得,对任何人都要这么说,知道吗?”紧紧地握着楚真的手,我说。

窝在薛诺怀里的薛信猛地颤抖了一下,尖叫道:“不!是我,是我!”

我摇了摇头,看向薛诺,薛诺眼睛一眨,滴落一滴眼泪,却慢慢地,坚定地冲着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个聪明的孩子明白了我的用意,心头稍觉的宽慰。

而楚真的身子一颤,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神色,我转头看向他,生平第一次,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他望向我,长长睫毛底下,哀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似蒙着一层雾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脚步声,对话声慢慢从门口处传来,声音虽浅,听在屋内四人耳中却宛如惊雷。

薛诺抱着薛信,双眉紧紧皱在一起,眼中带着一丝慌乱看着我,薛信流着泪,将头埋在薛诺怀里。

不能连累他们,绝对不能!我死死握着镇远候的手,哀求般望向他,嘴唇无形扇动:答应我,答应我楚真。

而这少年脸色惨白,紧咬着唇,咬得渗出血来,只是不说话,那双眼睛,回看着我,又冷又炽热,仿佛水火交加燃烧一起迸发的光,看得我惊心动魄,竟浑然忘却了背上之伤。

第四卷 大破寰樱楼 第七十章 迷梦

“侯爷,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属下…”

沉稳浑厚的声音,是千叶,他怎么会现在才到?

而另外一个人温文的回答:“好的…”

多么熟悉的感觉啊。

在瞬间,那答应的人儿忽然声音一变:“嗯?这屋子里…不对!”

人影动,风声响,暖阁的帘子猛地被掀起,出现在门口的人,红衣似火,面白如玉,金色的眼线迷离光闪烁,他长身挺立原地,看着暖阁内狼籍混乱的一切,最终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那湛蓝色的眸子里,是震惊?是愤怒?亦或者…

“唐少司…”扭头看着来人,从嘴里喃喃地吐出这三个字,心头不知怎地觉得放松,我头一歪,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

“她怎么样了?”

“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你不是说保证她没事的吗?”

“我没想到…”

“唐少司!这世上还有你没想到的事?”说这话的人似乎心情很坏,问话尖酸又刻薄,简直讨厌至极,让人忍不住想扇他一耳光。

“这…是我的疏忽。”

“说这些没什么用!”真是咄咄逼人的语气啊。

“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错误。”

“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哼!”那个人冷冷地哼了几声,很坏脾气的消失不见。

我想睁开眼看,眼皮却如此沉重。

隐约好像有个人走到我的身边,用细细的帕子轻轻地擦我的额头,还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是锦乡侯吗?而跟他对话的那个人…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秋震南那臭家伙啊…可是秋震南干嘛一副盛气凌人的口气?

睡意袭来,我重新陷入昏睡之中。

再一次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

“侯爷,听说你三天三夜守在这里,不曾离开?”缓慢的,低沉的,无形中给人一股莫大压迫感的声音。

咦…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这是谁?

“静婴…”锦乡侯慢吞吞的声音,似乎带一点惊诧,一点无奈。

“怎么,侯爷不喜欢看到静婴吗?静婴苦苦等候,找不到侯爷,只好亲自前来这里了,侯爷…你不会见怪吧?”仿佛冰层下的流水,声音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冷,听得人心里冰凉的,很不舒服。

唐少司,这是谁啊,快点把他打出去。

心中有个声音叫,但我却说不出话,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怎么会…不过…静婴…你不该来。”

“哈…是静婴不该来吗?或者,侯爷认为静婴打断了侯爷的儿女情长,所以不悦了吗?”

“静婴!”锦乡侯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点气恼,忽然之间放低下去,“这里并非谈话所在。”

“那么…侯爷愿意离开这里了吗?”那个人仍旧阴阳怪气,低低声说。

“这…好吧。”锦乡侯叹了一口气,妥协的声音。

哼,没骨气,居然不能坚持到底!我鄙视你,唐少司!

心中的声音大叫着。

浅浅的脚步声慢慢地远去了。

难道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可是为什么我感觉意识清醒,却不能说话呢?太可怕了,难道我变得全身瘫痪?啊啊,那么我宁可去死!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耳畔响起一声惆怅的叹息,接着,有个声音说道:“以后…你可会学的老实些了么?”

我顿时毛骨悚然。

如果我能动的话,此刻一定会跳起来。

因为这个声音我最熟不过了,这是…秋震南?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侯爷府吗?等等…前天我好像也听到他跟锦乡侯说话来着,难道他们两个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呃,关系?

或者,这家伙特地来趁人之危的?

如果我能动,肯定会立刻让自己进入一级防备状态,但幸好我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于是直挺挺,像死鱼一样躺在那里。

有一只手伸过来,摸在我的头上,却在刚碰到的那一瞬间猛地抬起来,飞速闪开,好像害怕一样。

忘了说,因为我背部受伤,所以当时的姿势是卧着的,正好脸侧在一边,毛茸茸的头偏在一边。

我敏锐地感觉到那只手飞快地落下来,碰了一下我的头,随即飞快地窜走,仿佛刚刚那下碰触很不应该。

搞什么飞机啊…

心中不满地想,当姑奶奶生麻风了吗?怕成这样?臭小子,怕还来,要知道麻风呼吸也能传染的!(呼吸能传染吗?)

“你…你啊你…”那个声音一改往日的坏脾气,忽然变得很柔和。

这种突然而来的柔和感把我彻底击垮,最初我还认定这个人是秋震南无疑,但是现在…我开始搜肠刮肚的想,在我认识的人里有谁具有这种声音的。

“这一次,有唐少司替你遮掩,万一下一次了,下下一次呢?这里虽然不近朝堂,但也同样暗流汹涌,何况,如果真的是那样,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虽然你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但如此下去,我有个预感,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此人似乎带着伤感,说话如作诗,云山雾罩叫人不明白。

而那大手经历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之后,终于慢慢地覆盖在了我的头发上,慢慢地开始抚摸过我的头发。

“我不想要见到那么一天的到来。”手离开,声音忽然变得很坚定。

说什么呢,神经病…

一片寂静,就在我以为那个人已经走了的时候。

“凤清,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那声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从此静静的,再也无语。

强烈的震撼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忍不住睫毛抖了抖。

脑中清晰的浮现出那一幕…

————

月下,在金顶殿上,那个白衣的少年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玉凤清,你知罪吗?”

“通常你问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我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那顽劣的少年蓬头,滔滔不绝地说。

“住口,我只问你知罪与否!”他怒道。

而她嘻嘻笑:“好吧,大师兄,我知罪了,看在我这么坦白的认罪态度上,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坦白?我觉得这根本是满不在乎吧?”

“大师兄果然是目光如炬,观察力过人,师妹我佩服啊佩服。”

“你!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死的不是我,我落什么泪?”

“混账!给我跪下!”

“跪就跪,吼那么大声干嘛?又不是没跪过,这次是几块砖啊?…嗯?怎么啦?”她仰头看。

白衣的少年低头看着她,忽然不说话。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当自己玄天祖师附体要感化我啊?”那女子眨着眼,嘴角露出笑容。

白衣少年伸出手,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眼神闪烁,氤氲光影动,嘴里喃喃地说道:“凤清,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无数个声音在我脑中轰响,那白衣拂动,冷如冰雪,眼神闪烁,幽若深潭,能将人冻僵倒落,万劫不复,能将人溺毙其中,万劫不复。

我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蓦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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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大破寰樱楼 第七十一章 验伤

“我昏迷这几天,都有谁来过啊?”

当我喝着百合甜汤的时候,悠闲地问旁边的锦乡侯。

“没有人。”他严肃地回答。

“一看就知道假的,诚实点!”我望着他。

“真的没有人…”他甜蜜地笑,“我日夜守在这里,都不曾离开过。”

“哦…”我眨眨眼睛,忽然再问,“那么我身上的伤…”

“你的伤?伤怎么了?还疼吗?”锦乡侯唐少司皱着眉头,演技一流。

我明明在昏迷之中听到起码有两个人来过…难道是幻听吗?看着锦乡侯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咳嗽一声,压下心底疑问,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正色说道:“我背上的伤,谁给处理的?”心头有一阵紧张,愣愣地看着唐少司。

如果要替我治疗背上的创伤,首先要把衣裳解开,既然要解开衣裳,那么…

除非给我解衣的人是个瞎子看不见。

我情不自禁地低头看了看胸口。

然后又迅速抬头看唐少司。

唐少司瞅着我,眼睛之中蓝光闪烁。

“哦…这样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倒回椅子里,说道,“自然是太医院的医师们啰。”

“太医院的人?”我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他们是怎么…怎么医疗的?”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锦乡侯望着我,很惊诧的样子。

我搓了搓手心:“我的意思是,他们…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呃…哪里…呃,不对什么的?”

“哦…”唐少司意味深长地答应了一声。

我顿时头皮发麻,急切地看着他:“怎样?”心虚百分百。

“没说什么。”唐少司一本正经,安详地说。

我气结,怀疑地盯着他。

“是这样啦…”唐少司看我着急的样子,笑着说道,“我是偷偷请太医们过来看得,你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到镇远候身上,非同小可,所以太医们来看病的事,基本上没有其他人知道。另外,你的伤在背上,因为炭跟肉皮烧在一起…”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似乎回想到当时情形,十分不忍般,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太医将你背上的衣物剪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火炭挑出来,然后涂上了膏药。”

“哦…”我听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问道,“那么…我一直都是保持着趴着的姿态啰?”

“自然啦,你的胸口又没受伤,况且从前面解衣服的话比较麻烦…咦,难道你的胸口受伤了吗?要不要我检查一下?”唐少司说着说着,眼睛瞥了过来,手在蠢蠢欲动。

我立刻捂住胸,笑着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好奇为什么我趴了这么多日子,身上还是穿着旧衣,原来是这样啊…”

“当然,”唐少司严肃地说,“太医说你背上的伤很是严重,如果在养好之前擅自移动的话,也许会感染,会结疤,本来我想要替你换一身衣服的,但是听到太医的叮嘱,就只好…”他眨着眼睛看我,“你不会是责怪我没好好照顾你吧?”

“哪里?!”我立刻摇手,心头一块大石头铿地落地,就差要大唱赞歌,于是夸奖锦乡侯,“我要感谢你才是呢,侯爷!没有你就没有我玉风清,小人我…”

“怎样?要以身相许吗?”锦乡侯斜着眼睛看我,“虽然本侯只是远远看过你的背,虽然当时惨不忍睹,但大体也算是…唉吆你干什么疼…”

我伸出手,掐住他的俊脸,杀气腾腾地:“以后对谁都不能说起这件事,知道吗?”

“为系么?”锦乡侯问道。

因为被扯住腮帮子,吐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