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望着桌子上的扇子。

他是孤独的,扇子是孤独的,唯一要给人的心,被人视而不见了。

他伸出手拄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窗外,想心事。

为什么丹宁国的高手会突然来到舜国,而且看他的样子,并不想特意的是要隐瞒身份,那么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丹宁国跟舜国的形势,虽然近年来是平和的,但谁也猜不透,埋在地底下的导火线什么时候爆炸。

而且丹宁国近年来形势不错,宁皇手腕高超,治理的国内战乱不起,群臣一心,虽然皇子众多,但是也没有听说过争权夺位的不好风评。

相比较而言…舜国…

未来,究竟会怎样?

唐少司双眉微微蹙起。

趴在桌子上的人肩头耸了一下。

他即刻察觉,转脸过来,叹了一口气:“喂喂,我们该走啦。”

她在原地不懂,他只好伸出手推了她一把,她终于抬起头来,醉眼朦胧看着他:“酒都喝光了吗?”

他啼笑皆非:“是的是的,再喝下去,就只好把你扔这里当酒钱。”

她立刻清醒过来,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侯爷,您不会这么残忍吧?”

“是你说要情人喝酒的,怎么?”

“我请客,您付钱…”她小声说,眼睛眨啊眨,摆明了要耍赖。

他握住扇子,一把敲在她的头顶:“走啦!”

她乐颠颠跟在他身后。

他向前走了一步,下了楼,将近傍晚,酒馆里已经掌了灯。

他低头,看到地上两个人的人影,一长一短,并排晃动。

他一直看一直看,看的入神。

“侯爷,侯爷,侯爷给钱!”那影子一跳一跳的跳到自己身前,拉着他的袖子。

他心头火起,望着这眼巴巴瞅着自己,为了几两银子而充满忧虑的脸,恨不得举拳敲死这个不懂风情的东西,嘴中却发出一声长叹,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

掌柜的点头哈腰:“找您三两…”

他伸出手刚要接,她募得跳起来:“我的!”

不由分说,一把夺了过去,紧紧攒在手心,生怕别人抢了去,一边还冲着他傻笑:“俗话说银子傻白,金钱铜臭,侯爷,我这是为了您好…”

他已经被气疯了,疯了的最高境界就是两眼发直,脸色发白。

他们并肩出了酒馆,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啊…好冷啊…”她抱着肩簌簌发抖。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不言不语,褪下自己的长衣,给她披在肩头。

她按着自己的衣裳东抓西抓:“侯爷侯爷,你不冷吗?”

是的,他不冷,他简直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因为已经被她气晕了。

很不爽,唐少司率先迈大步向前走。

“喂喂!”她大惊小怪地追在身后。

多么相似的场景。

第一次跟她见面,将她从覃王爷的手底就出来,本来想要在她身上找到点关于皇兄的信息,却不料得到了其他。

当察觉有人在暗处埋伏跟踪着她的时候,他居然想要她跟自己回府,而且真的那么做了。

他唐少司一定是脑袋坏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脑袋就大大地坏掉。

他们并肩静静走了一程。

他怀念着往事,十分惆怅,刚想要说两句话跟她聊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呻吟。

“又怎么了?”他不悦地转头看。

她站在原地,脸色微红,双眼迷离,摸着头看着他,身上的红衣半落地。

他吓了一跳,走到她身边,替她拉起红衣盖住肩头,一手抚上她的额头:“这是怎么了,好烫。”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喝醉了…侯爷。”她呻吟着,手指微微颤抖。

他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察觉她的指尖冰冷,顺着手臂向上滑去,触手却滚烫。

“这是…这是…”他怔怔站在原地。

她的身子却在向下委顿。

他一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靠在自己身上。

“好困…好困…”她喃喃地,头在摇晃。

“不要睡!小玉儿!别睡!”他沉声喝道。

她晃动脑袋半醉似的看他:“为什么…你不困吗?我们一起…睡吧。”

张开双手,牢牢抱定5他。

他身子一僵,立在寒冷夜色之中,心却更冷。

顷之他伸手,探到她的胸前,用力一扯,扯开她胸口衣裳。

在她雪白的脖子上,一道细长花茎的古怪花纹从胸前蔓延到颈间,在夜色之中,闪烁着诡异的磷光。

151

尺八,长约一尺八寸,六孔。

男子纤长的手指轻轻起落。

幽咽诡异的曲调自箫管之中潺潺流淌洒落。

舜都的夜色,仿佛被这优美与哀伤的曲调被冰冻了,一时万籁俱静。

男子斜斜坐在青砖瓦的屋顶之上,低着头,垂着双眉,心无旁骛吹奏。

他背对月光而坐,脸隐没在诡秘的黑暗之中。

而就在他身旁不远处,一袭和服,在胸口半敞开,临风站立的美人,身姿婷婷。

她的脚上着雪白的罗袜,踏着厚厚木屐。

夜风冷冷吹过,将她的下袍撩起,露出雪白笔直的小腿。

形状优美的小腿在月光下散发诱人光芒,如此美丽,却寂然无人欣赏。

下巴微扬,带一丝孤傲,伊集园琴知好看的凤目细细地眯起来,望着大街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清冷月光下,那双眸微微透出了不悦与冷峭的寒光。

“没想到,这次的任务,是你跟奴家一起…”慵懒的声音,自樱唇散出。

男子静静吹奏,仿佛未曾听到她说什么。

“不过…奴家很满意,能对上这两个人…军首已经厚待了奴家。”而她自顾自地说,嘴角带一抹冷笑,似乎不在乎对方有无在听。

“可是…没想到中毒的居然是那个人…”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若银铃,又仿佛夜的冷冷泉水流过青石面。

尺八的声音忽然从低郁之中渐渐升腾,募得发出高亢一声。

“咯咯…你也真是个有趣的人…”伊集园琴知伸出手,掩在嘴角,低低地笑。

身边的人仿佛玉石雕像一样,在月光下散着清辉。

“你…也是个没人哦…”琴知弯下腰,探究般的看着那男子,“哟…连眼睛都不抬,真是伤奴家的心哦…”

她伏着身子,衣裳未曾掩好的胸口,刻意的袒露之下,双峰若隐若现,半明半灭,引人遐思。

尺八的调子逐渐沉了下去。

那个男人却一直都没有抬眼看她。

“哈哈哈哈…”伊集园琴知重新站直身子,“真是没有意思的男人哟…罢了罢了…今晚上本来刻意给你看一幕好戏的,非要让我动手啊…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很多事…”

尺八的曲调开始起伏连绵,隐隐带有一丝杀机。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也想要她死是不是?不过她中的那种毒呢…还真是伤脑筋啊…”琴知伸出手,挽了一把垂落胸前的秀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为什么,中毒的不是他呢…哈哈哈哈…真是可惜了…”

尺八声音一颤,压抑的音调透到琴知的心底里去。

“不可原谅…”她面色一变,双眸透出寒光。

街心之中,红色灯笼闪烁,照耀之下,可以看的清楚,那个腰身笔直皎皎不群的人影,正伸出手,抱住那娇小的人影。

他愣愣站在那里,似乎若有所思,似乎手足无措。

“真是个可爱又可恨的人哪…”嘴角喃喃地,凤目望着那修长人影,那让她牵肠挂肚,想要一点点把他吞到肚子里似的的爱跟恨啊…

尺八凄凉的音符一点点渗透她心底,她的骨子里。

压抑的音符却引出了埋藏心底的爱,爱而得不到,于是变成了浓浓的恨,恨意挥发,琴知觉得自己的血液之中全市慢慢的杀意。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

应该是…

杀了她!

女人美丽的双眼变得血红。

正在吹奏的男子嘴角一挑,露出鬼魅般的笑容。

而就在这笑容初绽的时候,尺八的音调募得抛高,仿佛从深谷内冲到了天空,如此惊心动魄。

伊集园琴知,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变调之中,身影闪烁,美丽的躯体凌空,向着街中心的那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那边俯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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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清,凤清…”轻轻摇着她的肩头,唐少司的心一点一点冷却。

耳畔忽然传来幽冷的曲调。

双眉一颤。

“虚空…”他喃喃低语,双手一紧,已经将玉凤清紧紧揽在怀里。

“终于找上来了吗…难道…”脸色一沉。

鬼魅般的曲调在耳畔萦绕,随风四散,东西南北,天上地下,都是那种诡异的调子,一点点一分分渗透如心的心中,让人心慌意乱,却无从捉摸他来自何方。

“侯爷,侯爷…”胸前忽然传来她的叫声。

玉凤清仿佛被什么驱动,睫毛一抖,脸颊微微泛红。

那嘴角一动,低低地,含糊不清,熏人欲醉,似乎呻吟。

而她的手,不安分地在他的背上摸来摸去,焦躁不安似的,仿佛想要找到空隙,深入他的衣裳内去。

尺八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暧昧,虚空里好像有无数的小手,伸出来,摸到他的身上,摸得他周身发寒。

“凤清…”他低低地叫一声。

浑身冰冷,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只得紧紧抱着她,生怕有人来抢了她去。

耳畔传来低低的笑声。

唐少司悚然而惊,蓦地回头看。

和服斜斜地敞开怀,露出脖子到胸前的一大片雪白肌肤,美丽的胸形若隐若现,在衣裳之下好看的起伏。她身子一动,踩着木屐的脚向前,雪白的长腿在袍子内闪过一道光。

“琴知…”唐少司望着眼前人,双眉一敛。

“侯爷,多日不见,你有没有想过奴家啊…”伊集园琴知站在原地,伸手,握住胸前垂落的一缕青丝,脸微微地垂着,双眼却上扬,瞅着对面的唐少司,直直地若勾魂夺魄。

尺八的声音逐渐低昂下去。

“是…你做的?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唐少司望着眼前的蛇蝎美人,声音有一丝颤抖。

“不不不…”她蓦地仰头一笑,“你错了…侯爷,中毒的人,本来应该是你。”

她伸出手指,指着唐少司:“哈哈哈哈哈…”

锦乡侯唐少司身子一晃:“你们…你们居然…”

尺八的声音在平缓拉长,带着一丝阴险的气息。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利益关系呢,侯爷。”琴知笑过之后,眼眸低垂,随即睫毛翻起,望着眼前人,“要保住一个人…谈何容易。”

而他看着她,脸上焦急之色逐渐退却,再开口已经是冷冷的声:“解药。”

“解药?”琴知咯咯再笑,“真有趣,侯爷,看您这幅焦急的样子,难道已经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吗?”

“解药!”

“嗯…”琴知上前一步,纤细的手伸出来,搭在锦乡侯唐少司的肩头,手指一点一点上移,仿佛蛇一样扭动,一直摸上他的脸颊边。

尺八的声变得很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好像草丛里藏匿着的蛇虫,眨着眼睛,静悄悄地窥伺着行过的路人,一不小心,便会趁机窜上,留下致命一口。

琴知垂下头,在锦乡侯耳畔吐气如兰:“要解药么…不难,只是…侯爷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赤灵珠。”

“什么?”

“交出赤灵珠。”

“为什么?”

“上面如此交代的,奴家也是没有办法。”她巧笑嫣然地说。

着急了吗?男人…着急吧,痛苦吧,犹豫吧,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意料之中,但…也发展的意外的有趣呢,呵呵呵呵…

男子一皱眉头,终于说:“不行。”

“侯爷你宁可不救这个人吗?”琴知慢慢地缩回手,媚眼如丝,看向岿然不动的男子。

“你没有。”

“什么?”

唐少司蓦地抬头:“你没有解药!”

尺八的声忽然一顿,仿佛蛇虫受到惊吓,突袭的动作立停。

琴知心中一震:“你怎么知道?”

“你原本下毒的对象是我,这种毒,对你来说…不需要解药!”他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人,如果眼神能说话,琴知已经死过百次。

“啊…”她惊呼一声,忽然伸出手掩住嘴,“哈哈哈哈…你知道…你居然知道…你真是…了解奴家啊…”

“琴知,不要再触动我的底线。”

他冷冷地说。

“侯爷您的底线,难道就是这个卑贱的人吗?”她昂起头,高傲地看着他,以及他怀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