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浅色衣裳的女子,赫然出现在四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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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要远远地看上一眼的。

可是当看到少玄被少司一掌击飞的时候,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叫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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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顿时回身来,双目直直地盯上了我。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所有不好的记忆翻翻滚滚,涌上心头。

不过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那个人的双眸,却流露出又忧伤又喜悦的表情来。

“少司,少司!”我张嘴,想要提醒他注意。

他听得我叫他。脸上却更是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脚下一动,向着我的方向过来。

我又怕又吃惊。就在这犹豫瞬间,身后二皇爷雄浑一掌。击到他地身上。

唐少司身形一晃,脸色煞白,吐出一口血。

“少司!”担忧压过恐惧之心。我再无犹豫,拔腿上前。

二皇爷却将少玄放在地上。满面怒容。冲了过去。

少司眼睛看着我,手上跟二皇爷过招。

“笨蛋,笨蛋!”我气得跺脚,“你看我干什么。你…留心!”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上带着一丝傻呵呵的笑。

二皇爷何许人也。怒火冲天,再不留情,双掌齐出,两人手掌相交,二皇爷身子一抖,少司后退一步。

“你…”二皇爷踉跄后退。

少司却伸手,抹去嘴角一丝鲜血。

“你故意…”二皇爷语声未完,虎目圆睁,似乎十分不甘愿,过了一会,却又在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笑容。

“好…唐少司,好…大哥,泉下有知,当欣慰…他不愧、有你这样的皇子…”他魁伟地身子慢慢地跪倒在地,头垂下,却是向着少玄的方向。

“二皇爷…”我手脚冰凉,“二皇爷他…”

少司向我走过来。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我。

“父亲!”身后,传来少撕心裂肺地叫声。

我目光一转,透过少司的肩头看过去,少玄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二皇爷身前,一把抱住二皇爷身体,“父亲!”

他——曾经视自己的父亲如仇敌,不异用计,将他赶离朝堂。

但是最后,站在他那边地,还是二皇爷。

直到最后,二皇爷仍旧为了为了维护少玄,而倒下。

果然不愧是舜都的天王。

“你啊…”身前的人叫了一声。

我抬起头,对上他地双眼:“少司。”我叫。

他的手抖了抖,落在我的头上:“为什么你每次面对我的时候,都喜欢看别人?”

我说:“没有,我没有。”

他地手在抖。

“你…你受伤了?”我问。

他的手滑下,握着我地脖子,将我向着他胸前一带。

我浑身情不自禁地缩一缩,他的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是我又迷恋,又恐惧的味道。

他察觉我一瑟缩,问:“怕?”

我艰难摇摇头。

“我的玉儿…瘦了…”

他叹了一口气。

我僵在他怀里。

他伸手一推,将我推开。

我踉跄后退,眼前,他倒退了两步,站在江边上,微笑着看我。

风吹过,吹起他的长发,缠绵在脸颊边。

他的身后,是浩渺江水。

他眼睛一眨:“我最亲爱的…玉儿…”

嘴角上挑,那长身,却向着江中,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慢慢地瞪大眼睛,感觉眼睛被瞪得生疼,我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眼泪却哗地充溢了眼睛,我从地上爬起来,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膝盖发软,我重新跌倒地上,我的喉咙之中格格做声,却唤不出一个名字,他的身子落水,噗通一声,被江水吞没,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终于我能够发声,我发出第一个声却是:“不!!!”

我扑倒在地。

“不!不不!不不不不,回来,你给我回来!”嗓子似乎扯破了,声音乌鸦般难听,眼前迷蒙一片,我看不到方向,只是拼命向着那边爬。

“少司,少司!回来,快回来!”我终于到了江边,我探手向着那江水之中捕捞,找不到,我什么都找不到,我拚命站起身来,努力向着他落下的地方跳。

“凤清。”耳略一声低低的呼唤,有人拦腰阻住了我。

“不,放开我!”我一惊,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拉他上来,我要拉他上来,放开我!”

我拳打脚踢,打得浑身无力,我叫喊不停,喊到喊不出声音。

江水滔滔,平静异常。

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再也没有。

醒掌天下权第257章落魄

三天后,唐少玄重回皇座。

秘密已经被沉埋,所有的人好像患了失忆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为王那个,接受万民荣光,为寇那个,野草荒地沉埋无名。

本就是这个道理,譬如逝去的人,凭吊的再深沉,也唤不回来,只有在记忆里,慢慢地淡去,或者慢慢地鲜明。

庸人自扰的人,非常的可耻。非常的可悲。

我喝了最后一滴酒。

我趴在酒桌上装死。

一个月过去了,舜都依旧平静,街市仍然繁华。没有人津津乐道:曾经的锦衣小侯他,曾经的那个人,叫唐少司。

“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我点着酒瓶子,“你说,你自己承认不?”

我笑着瞪它:“看你这副蠢像。我都受不了你了,算了,扔掉你,找别人去。”

我一甩手,“啪”地一声,它跌在地上,成了碎片。

我的心忽然大疼:“少司,少司,对不起,摔碎你了!”

我扑倒在地,伸手去捧起它们,瓷片割碎了我的手,血一滴滴落出来,我望着那堆瓷片嚎啕大哭。

“客官,客官你喝醉了。”小二说。“这是一堆瓷片而已。”

“你胡说,你胡说!”我紧紧把手中物攥住,“谁也别跟我抢,谁也别!”

“谁也不会跟您抢的,可是您的手,这样会伤得很厉害的。”

“滚!”我踢他一脚,“少司怎么会伤人。”

门口走进一个人,身影一晃。径直向着我走过来。

“我找了你很久,你怎么,竟然会这样。”他坐在我对面。自顾看顾地说。

“楚真。你找我做什么。”我放开那堆瓷片在桌子上,“一个。两个,三个…”

“你知道,我对你地心从来都没有变。但是,我知道。我…永远都比不上那个人。可是我,仍然不想放弃。”

“你说什么傻话,笨。”

“我很恨他,我很恨他!”他恨恨地说。“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活人怎么可以跟死人斗,我恨唐少司,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楚真,陪我喝点吧。”

“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跟他一样了。”

“那多好。”我双眼放光。

楚真看了我一眼,忽然一把抓住我地手腕。

我用力挣扎,他叫:“千叶帮我。”

千叶上前,握住我的双手。

楚真低头,将刺入我手上的瓷片一块块拔出来。

“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他心疼的眼泪刷刷落下,“就冲着这点,我恨唐少司,他活着折磨你,死了也折磨你,凤清,凤清,你忘了他好不好,我对你好,我发誓我会比他对你好一百倍。”

我在瞬间清醒过来,严肃地说:“你错了,阿真,就算他对我不好,我也喜欢他,就算你比他好一百倍,我喜欢的仍旧只有他,就算他是个死人,我…我…我…”

我说不出话。

我痛得弯下腰。

我流着眼泪,咬着牙哭得难看。

“姐姐,姐姐你别哭!”楚真自己哭着,却劝我,“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你难受,你真的受不了,你大声哭出来吧,你这样,会憋坏地,会把自己弄坏地。”

千叶松手。

我弯下腰,深呼吸。

半晌我抬起头,笑:“我怎么会难受呢?这样吧,人锘请我喝酒,我就真的不会难受了。”

“姐姐。”楚真望着我,“我难受,我看着你这样,我很难受。”

“别这样。”我喃喃地说,“楚真,别试着去爱一个人,太辛苦,太辛苦了。”

楚真陪我坐半天,终究是走了。

我拎着酒瓶出了店门。

跃上屋顶,我惊异于自己居然还会有轻功。

我找了个平坦的屋顶,卧倒,睡在上面。

月光洒落下来,好像有点冷。

我蜷缩起身子,闭着眼睛。

如果我睡着了,一不小心滚落下去,就好了。

我面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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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非常奇怪。

无论我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都不会死掉。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我觉得我快要升仙了,简直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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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步入河中,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岸上;我试着几天不吃不喝,等到数天醒来后,却仍旧没有被饿死;我试着吞毒药,试着用刀子刺胸口,可是砒霜入口变白糖,刀子倒是刺到了胸口上,不过刀身已经折断了。

真是太好笑了。

原来这个世界最困难的事情是死亡。

秋震南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一株开花的树下面,面带微笑看一群蜜蜂在花丛里飞舞。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起来!”

我茫然地望了他一眼。

“你这样,如同废人一个,怎么不干脆去死算了?一个男人就让你这样了?你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玉凤清。”

我眨眨眼:“大师兄。”眼泪没入鬓角。

“起来!”他踢我一脚。

“我真的很想死啊,大师兄…”我叹一口气,慢慢地说,“你当我没死过?我告诉你,我死过很多次,可是,可是你知道吗?阎王爷不要我,你不信,我试验给你看。”我眼睛四处看,看到旁边一块石头,我伸手握住,笑,“你看好啦,我跟你打赌这块石头到我的脑袋上,就会变成碎片。”我拿起石头,向着自己脑袋上砸去。

我很想表演我的特异功能给秋震南观赏。

可惜秋少侠没有这个爱好。

他不给我机会。

手腕被握住,我抬头:“你,这次不算,你走开,我…”

“啪!”他伸手,又是一巴掌。

“你混蛋!干嘛打我。”我嘶声叫。

“我恨不能打醒你。”

“不行的。”我摇头。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是的,是的,是的。”我喃喃地。

“你真的想要死了陪着他?”

“嗯,”我点头,“嗯嗯。”

“我可以帮你。”他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一身白衣,如仙人一样。

我几乎反身磕头,口称:“大仙万岁。”

耳略“当啷”一声,秋震南秋水长剑出鞘。

“反正我早就觉得你留着是个祸害,免得自己以后也落的跟唐少司一样的下场,不如现在杀了你,也好满足你的心愿。”他说。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立刻表示赞同。

然后伸出手,在身上扒拉扒拉,摸了摸,,找到心跳的地方,指着,“向这里,一定要准哦,大师兄,我相信你,别让我死的太痛苦,要一下毙命。”

“我剑术一向不错,”他淡淡说,忽然翻翻白眼,“能够让你们成为一对鬼夫妻,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大师兄,我感谢你。”我拍拍衣裳,扔掉酒瓶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干什么?”他问。

“我要整整齐齐去见我的鬼相公啊。”我拔掉头上的草,终于觉得一切都行,“好了,来吧!”

“嗯,凤清,我有一句话最后要说,”他停了停,说,“凤清,下一辈子投胎,别再遇到我了。”

我听到秋水长剑凌厉的出招声。

我面带微笑迎接死亡,就好像看到了那个人如花般绚烂的脸庞。

然后我听到有什么“叮”地响了一声。

我吃惊地睁开眼睛,看到秋震南的长剑居然刺不准我的心脏,只是顺着我的胸前以一道趔趄路线划过,还划破我的衣裳,在我肩头划出一道口子。

“果然是你!”却忽然一声冷哼,身子凌空,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