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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肯学,慕容秋荻望着谢晓峰抱着孩子的样子,觉得还算满意,起码姿势正确而且熟练。

但是…

小二突然哇啦哇啦大哭起来,威名赫赫的谢三少爷顿时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求助般地看着慕容秋荻,结结巴巴道:“秋荻,小二他,他…”他的脸居然涨红了,抱着小二就像抱着什么烫手的物件,扔不得,又抱不得,一脸的不知所措。

“怎么了?”慕容秋荻奇怪地问道。

“他…”谢晓峰将裹着小二的布掀开,赫然能看见上面的一大片水渍,谢晓峰继续结巴道,“要,要怎么办?”

“…”

慕容秋荻扶额。

小二继续嚎啕大哭。

“娘,”小二他哥元气满满地冲起来叫道,“娘,小二呢?咦?!他怎么又哭了,饿了?”

慕容秋荻收起扶额的手,慈祥地微笑道:“小弟,小二尿湿了,去,给他换块尿布。”

“好!”小弟高兴地对自家新上任的嗲摊开手道,“把小二给我抱!”

慕容秋荻对兄友弟恭(?)的这一幕表示很欣慰,但瞥见依然站在那里的谢晓峰,她叹口气,幽幽道:“晓峰,你不跟着去看看?”

“什么?”谢晓峰茫然。

“去看看怎么换尿布!”慕容秋荻恶狠狠地高声道。

谢晓峰条件反射地挺直腰杆大声道:“好!”

“那还不快去?”慕容秋荻声音放柔,但分明有种阴测测的气息。

“我,我就现在就去。”】

【防止V章看不到】【慕容秋荻来得有些早。

直到天边的云霞和枫林一样红的时候,燕十三和谢晓峰才出现。

夕阳红如血,枫林也红如血,这样浓重的血气使得天地间充满了杀气。

何况天地间又有这样充满杀气的两个人。

满山红叶中,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的身子像标枪般笔挺。黑色所象征的,是悲伤、不祥和死亡,黑色也同样象征着孤独、骄做和高贵。它们象征的意思,正是一个剑客的生命。

慕容秋荻一看那个颜色,就知道那是燕十三。就像是大多数剑客一样,燕十三也喜欢黑色,崇拜黑色。他行走江湖时,从来都没有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

现在他又恢复了这种装束。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剑,漆黑的剑鞘上,镶着十三粒明珠。

他的对面走来一个人,那人手中拿着一把燕十三曾经见过﹑并且难忘的剑,乌黑陈旧的剑鞘,形式古雅的剑锷,甚至连剑柄上那一道道已因平时磨擦而发的光黑绸子,那是神剑山庄的家传宝剑。

双方的目光都立刻被对方的剑吸引,就像是尖针逼到了磁铁。两柄剑虽然还没有出鞘,却仿佛已有剑气在冲激回荡。

从慕容秋荻的角度,只看见那两个人站了一会,忽然开始了对话,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两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们没有动手,而是选择了一起走动,两个人的第一步,几乎是同时开始的。他们谁也不

愿占对方的便宜。因为他们这一战,争的并不是生死胜负,而是要对自己这一生有个交待。所以他们不愿欺骗自己。

枫叶更红,夕阳更艳丽。

慕容秋荻往下扫了几眼,看见凌云峰下的那个山头竟然并没有站人,她微微蹙眉,心道难道小弟和铁开诚去了离他们更近的地方观战?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的手已经按在弦上,目光放远,眨也不眨地望着枫林中走动的那两个男人。

枫林中已有落叶。燕十三和谢晓峰踏着落叶,慢慢地往前走,脚步声“沙沙”地响。他们的脚步越走越大,脚步声却越来越轻,因为他们的精神和体能,都渐渐到达顶峰。

等到他们真正到达顶峰时的一刹那,他们就会出手。

谁先到达顶峰,谁就会先出手。

他们都不想再等机会,因为他们都知道谁也不会给对方机会。

他们几乎是同时出手的。

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们拔剑的动作,他们的剑忽然间就已经闪电般击出。就在这一瞬间,他们肉体的重量竟似已完全消失,变得像是风一样可以在空中自由流动。

剑光流动,枫叶碎了,血雨般落下来。

可是他们看不见,在他们已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存在,甚至连他们的肉体已不存在。

天地间唯一存在的,只有对方的剑。

坚实的枫树,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片平地,他们的剑要到哪里,就到哪里。世上已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他们的剑锋。

枫树一棵棵倒下,满天血雨缤纷。流动不息的剑光,却忽然起了种奇异的变化,变得沉重而笨拙。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剑光忽然消失,剑式忽然停顿,燕十三盯着自己手里的剑锋,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又仿佛有寒冰在凝结,他的剑虽然仍在手里,可是所有的变化都已到了穷尽。

他已使出了他的第十四剑。

现在他的剑已经死了。谢晓峰的剑尖,正对着他的剑尖。

他的剑若是条毒蛇,谢晓峰的剑就是根钉子,已钉在这条毒蛇的七寸上,将这条毒蛇活活地钉死。这一战本来已该结束。

可是就在这时候,本来已经被钉死了的剑,忽然又有了一种奇异的震动。

满天飞舞的落叶,忽然全都散了,本来在动的,忽然全都静止。

绝对静止。

除了这柄不停震动的剑之外,天地间已没有别的生机。

谢晓峰脸上忽然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剑虽然还在手里,却已经变成了死的。

当对方手里这柄剑开始有了生命时,他的剑就已死了,已无法再有任何变化,因为所有的变化部已在对方这一剑控制中。

所有的使命和力量,都已被这一剑夺去。

现在这一剑已随时都可以刺穿他的胸膛和咽喉,世上绝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

因为这一剑就是“死”。

可是这一剑并没有刺出来。

燕十三的眼睛里,忽然也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甚至比谢晓峰还恐惧。

然后,他就做出件任何人都想不到、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事。他忽然回转了剑锋,他的剑立刻就要割断他自己的咽喉!

几乎是在他回转剑锋的同时,“铮”地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琴声!琴音洪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

那琴所弹之曲,凄切悲凉,凝重沉郁,像是在诉说一个古老的传说,又仿佛是在呜咽着吟唱。琴声仿佛是从风中传来,又仿佛来自天际,但这琴声中分明暗藏着无尽的内力,使得听见它的人都心情激荡,与之共鸣!

燕十三的瞳孔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刻猛地收缩,他恐惧的眼神蓦地变得清澈空明,调转剑头,重新对准了谢晓峰,他的剑似乎从那琴音中重新获得了力量,获得了控制那如同毒龙般的第十五剑的力量!

而就在他的剑一收一放之间,谢晓峰已然轻轻跃起,避开了燕十三致命的一击!

琴声此时慢得几乎要凝滞。燕十三的剑就像是在合着琴的节拍一样,他的剑势也慢得几乎要凝滞。

然后,燕十三的剑又开始了那种奇异的震动!除了这柄剑之外,天地间好像任何事物都没有了生机!

谢晓峰的剑势也忽的一变,他的剑竟然也产生了那种奇异的震动,和燕十三一模一样!

谢晓峰知道,天下间唯一能对抗燕十三的第十五剑的,就只有燕十三的第十五剑!这一剑已是“剑之神”!而他,仅在见过一次之后,竟已可以使出!

燕十三看见谢晓峰剑尖的震动时,他的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向着谢晓峰的剑而去。

琴声此刻简直要凝固。

燕十三的剑已经要对上谢晓峰的剑!

就在这一瞬间,谢晓峰忽然收住了剑,燕十三的脸色一变,来不及变招,“叮!”的一声,他竟将谢晓峰的剑弹出几丈远,而那柄剑在空中依然震动不止!

就在谢晓峰的剑插入地面的时候,那琴声又有了变化,旋律九转回环,杀伐铮铮,似要将人的心脏生生扯烂!

与此同时,燕十三原本已经控制不住势头的剑竟被他自己生生压低几寸,原本是要插入谢晓峰咽喉的剑锋,转而刺入了他的胸膛!左胸!

谢晓峰倒了下去。

血从他的胸膛冒了出来,他静静地仰躺在地上,看着和他的鲜血一样红的天空,目光清澈,眼神中充满了幸福和平静。

几乎就在他倒下的同时,“铮!铮!铮!”,空中传来了琴断的声音!那断裂的琴弦还在震动,就如同那柄剑一样,琴声在空中悲鸣!

“噗!”一口鲜血喷洒在了“号钟”漆黑的琴身之上!刚刚琴断的力量太大,慕容秋荻遭到了内力的反噬!

琴上的血迹妖冶而苍凉。

枫林如火,残阳也如血。

燕十三呆呆地立在那里,他不明白,谢晓峰为什么刚才要放弃,他明明可以用“第十五剑”与他决一死战,一分高下!

其实很简单,只因为那一剑是燕十三所创——不——应该说是燕十三悟出的,那一剑原本就存在,存在于剑道的终极,是燕十三悟出了它。

既是他悟出的剑法,那就是他的剑,谢晓峰怎么能用?!以谢晓峰的骄傲,他即使能够使出,也不可能用在燕十三身上!

他认为那是对两人决战的侮辱,也是对他自己的剑的侮辱,第十五剑毕竟不是谢晓峰的剑!

残阳颓废地要落下去,血红的云霞即将散去,死寂冰冷的黑夜马上就要吞噬一切。

燕十三听见两个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沙沙” ,“沙沙”。

两个背着木箱的一男一女出现在他面前,男子跪在谢晓峰的身前,伸出两指,替他探脉。女子则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三粒红色的药丸。

“我的剑,”燕十三大汗淋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就像是生锈的锯子,他艰涩道,“我的剑离他心脏尚有一寸之距。”

男子抬起头,看了燕十三一眼,颌首道:“他不会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大概。”语罢,他重新低头,撕开谢晓峰衣裳的布,用最好的药帮他止血,用最好的药帮他愈合。

女子将那三粒红药丸塞入了谢晓峰的口中。

此时,女子似乎是很无意地看了燕十三一眼,却眼尖地发现他的右手正在微微颤抖,女子一眼便能看出,那种抖动并不是因为内心如何激动而导致的,而是及其不正常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抖动!

“放开你的剑!”女子惊叫一声扑过去夺下燕十三的剑,捧起他的手大声道,“你的手要废了!”

“咣当”!燕十三的剑掉在了地上,他缓缓扭头看向那名女子,竟微微露出一点笑意,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女子的头顶,望向了那青翠依旧的凌云峰顶。

这时候,一双手按在了谢晓峰的剑柄之上,那是铁开诚的手。他听见南九的大喊时,身形微微一滞,却慢慢地走到河边,握住那一柄还在震动的剑,手感到发麻。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运足真气,将那柄深深插入地下的剑一下子拔起。

“给你。”铁开诚将剑柄对着小弟,静静道。

小弟的目光一直胶着在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没有离开过,听见铁开诚的话,他微微偏了偏目光,伸手接过了那把剑。

这把剑对他而言还太重。

此时,铁开诚却向前走去,与小弟擦肩而过,往燕十三的方向走去,夕阳在这一刻终于沉没。】

第二十八章

45、第二十八章

“起死复生”简大先生有个儿子叫简传学,精通刀圭金创。

西河施家是有名的医学世家,施家的第九代传人叫施经墨。

还有一个生得奇形怪状的名医,叫于俊才。他不仅是驼背瘸腿,而且满脸麻子。

他们都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大夫,因此很少有人能够同时请动他们三位。

不过现在,他们都在慕容家。

慕容家根本没有请他们,他们是自愿地p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的。

――为了救谢晓峰的命,为了治燕十三的手。

几天前,两个天下最有名p最厉害的剑客在西山论剑,传说那一战惊天地泣鬼神,传说那一战已空前绝后。传说,在最紧要的最后关头,燕十三险些挥剑自裁;传说,那忽如其来的琴声救了燕十三的命;传说,燕十三的第十五剑无人能敌,三少爷也不行;传说,三少爷决意以燕十三的剑对抗燕十三的剑,但却最终放弃;传说,这两个人,如今两败俱伤。

*

慕容家,梳洗楼。

“昨天的《江湖月报》和《武林画报》都卖疯了!”南九同自己哥哥兴奋地说,“南十一告诉我,西堂主和我们堂主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他们睡没睡着,十一会知道?”南七一边捣着手中的药钵子一边嗤之以鼻道,“他的话要缩水七分才接近事实,也只有你会全信。”

“但关于那两个人的比试情况,真的很多人想知道嘛,”南九嘟了嘟嘴,手下为银针消毒的动作不停,继续道,“依现在的反馈来看,那一战都成了传奇了,好像谁胜谁负都没有人关心一样!”

南七讥诮道:“会有人关心的,那些剑客们只会关心谁是天下第一。”

“然后去找天下第一挑战?”南九歪了歪头,道,“可是‘天下第一’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呀!”

南七却摇头道:“这一战根本无**输赢。”

南九目露茫然,不知自己哥哥的话到底是何意。

此时,南九口中的“天下第一”的右手经脉尽断,肌肉大损。如今正带着裹着一圈又一圈纱布的右手满院子找酒喝。

“燕十三!”慕容秋荻看着那个人猫在树下又挖出一瓶桃花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听见慕容秋荻的厉声高喝,树下那个黑色的身影明显一僵。燕十三抱着好不容易用左手和铁锹挖出来的桃花酿,僵着转过身子,看着慕容秋荻,一脸干坏事被抓包的样子,讪讪道:“我都几天没沾酒了。”

“那也不行!你现在的伤怎么能碰酒,”慕容秋荻跑过来,一把从燕十三怀里夺过酒瓶,满脸严肃地看着他,道,“你自己也做过大夫,难道还不知道?”

燕十三看天看地看大树,就是不看慕容秋荻:“喝一点又没事。”

“一点都不行,”慕容秋荻哼道,“谁知道你的一点是多少?”燕十三和谢晓峰一样,都是喝起酒来就没有节制的主。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这日子也太无聊了,有个女人也行啊。”

“待会我就把青楼的那些个花魁名妓都召来陪你,可否?”慕容秋荻瞥了一眼燕十三包得跟粽子似的手,冷笑道,“不过你确定你这样能行?”

“没有手都行,”燕十三很惆怅地又叹了口气,道,“算了,那些女人看着闹心,不要了。”他扔掉手里的铁锹,很落寞地说:“我还是找那家伙聊天去吧。”

慕容秋荻好笑地看着他,自从那一战过后,燕十三似乎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思及此,她不由笑道:“他喝了药,刚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