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未然竟然跪在地上,将那脏兮兮的红衣女子搂在怀里,一手放在她腰间,一手则搁在她脸上。

修长的玉指一点一点的将她的长发理顺,然而拢在女子耳后,露出她苍白的脸颊。

那动作轻柔之极,宛若清风也如流水,而怀中的是一块易碎的珍宝,不敢过多用力。

手指落在那红衣女子的眉眼处,突然顿了下来,随即又游走开来,那样子,像一个好奇的小孩在用无形的笔勾勒一个人的脸颊和轮廓。

也不知道这个动作重复了多久,他突然又执起了她的手,细细的揉捏,抚摸,半响之后,他突然低头,吻住了那女子的指尖!

这一次,若云只觉得大脑哄然巨响,险些站不稳,瘫软在地上。

泱未然的唇,辗转缠绵不曾离开那女子的手指片刻,消瘦的肩轻微颤抖,似乎在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夜如此安静,月光落在他细长的眉睫上,宛若欲欲坠落的繁星,而的眼神——竟是如此的迷恋和痛苦!

因为迷恋,他甚至吻上了她的青丝,吻上了那女子的淡淡的眉,吻上了她脱水而干裂的唇。

却因为痛苦,他的手竟然落在了那女子纤弱的脖子上,指尖一曲——他掐住了路乐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若云反复的问着自己。

未然哥哥,他竟然在吻那个脏兮兮的丑女人。

不是喜欢男子么?那些满园的美男是做什么的?如果是喜欢,那为何他要这番痛苦的亲吻着这个女子。

如果他喜欢女子,那她若云算什么?

而这个女子又是谁?

独自蹲在原地到天亮,泱未然已经离开,笼子没有关,而那女子还躺在里面晨光下她那沾着血迹的脸,仍旧脏兮兮的,看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

走进笼子,若云的眼底泛起阵阵寒意和厌恶。

脑中一回想起那个画满和泱未然痛苦的表情,她握着的鞭子的手又下意识的用力几分。

“你到底是谁?”

第四十二章

心里的愤怒像火一样从胸膛腾升起来,这一夜的一幕幕仿佛就是一场噩梦,而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个该死的脏兮兮的女人。

她怎么配,怎么配未然哥哥如此对她。他脱尘秀美如仙裔,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都让她沉迷,可眼前这个女人呢?

“说,你到底是谁?”揪着路乐乐的头发,若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问道。

“放开我。”惊醒的路乐乐看到来者是若云,心里明了了几分,不由笑道,“你可有看清了你的未然哥哥?”

“你…你胡说八道!”若云的手一抖,却紧紧的抓住路乐乐,“都是你这个贱奴,勾引未然哥哥!”

“放开!”路乐乐当即呵斥,抬手一把推开若云,冷声道,“什么贱奴,什么勾引,我告诉你,我不是泱未然的奴隶,也不是他的玩宠,更别说什么勾引了。抱歉,我对千年小受不感兴趣!”

“呵呵…你不是贱奴是什么?听说在泱过唯有低贱的奴隶才会被关在笼子里。”若云直起身子,俯瞰着路乐乐,嘴角讥笑之意越发的浓烈。

对于泱未然昨夜之举,若云突然想到,这些年来泱未然滴酒不沾,断不能饮酒,加之这半年突然赶回大泱,定然心事繁多,酒后行为反常也可以理解的。而且依照泱未然的个性,对伤害自己的人,他从来不会放过,当时谈到这囚笼的时候,他的眼底分明有厌恶和痛恨之意。

“我为何要关在笼子里,就要问问你那养了一堆男宠的心上人了!”

“你不用刺激我。未然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本郡主心里自然有数。而且本郡主也会证明给你看,有朝一日,他娶的人,将会是本郡主。”若云微微俯身,勾起唇角,轻笑道,“至于你这种卑微,低贱的想尽办法歪曲事实的女人,也只配呆在这里。如果你妄想昨晚那样离间本郡主和未然哥哥,给你的就不是鞭子了。”

“低贱,卑微,呵…真是幼稚!”路乐乐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你到提醒了我,你昨晚给了我鞭子。若有一日,本姑娘多的都会还回来。”

“啪!”路乐乐话一落,鞭子飞快的落下,精准的抽在她脖子上。

“既然这样,那本郡主不介意多给你几鞭子。”若云收回鞭子,垂眉看着鞭尾沾上的血迹,叹息道,“其实本郡主刚才还想,你若是一个听话的下人,本郡主到可以帮你向未然哥哥求情,放了你给我做丫鬟使唤。”

“郡主,您太看得起我了。不过,你刚才还在骂我是贱奴,若跟了你,您岂不是成了贱主了。”

“啪!”又一鞭子应声而落,便听得若云娇骂,“不是好歹的贱骨头。”

鞭子的力道比昨晚凶狠了许多,路乐乐一声不哼记下了自己挨了多少鞭子。

后院的门终于被打开,轻歌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由的惊了一跳,忙冲进去,拦在了路乐乐身前。

第四十三章

“你又是谁?”若云挑起眉打量着轻歌。

“奴婢轻歌见过郡主。”

“知道自己是奴婢就好,让开,本郡主要教训这贱人,不然连你也打。”

“郡主,您不可以。虽然王…”轻歌刚要说出王妃两个字,便感觉身后的路乐乐拉了她一下,忙改口,“郡主,刚才女婢过来的时候,王爷正在派人寻你用早。”

“哦,未然哥哥找我?”若云忙收好鞭子,看着轻歌。

“是的。刚才没有找到郡主,王爷好像很急的样子。”

“呵呵呵…”若云满意的笑了笑,道,“没找到我,他自然会心急担忧的。”说罢,转身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出了后院当然走到门口,还不忘回身瞪了一眼路乐乐,道,“等有空了,本郡主再收拾你。”

“娘娘,你怎么弄成这样了?”看着路乐乐的样子,轻歌心惊的问道。

“还不是那泱未然混蛋做的好事。这些鞭子就是他那什么情妹妹给抽的。”路乐乐淡然一笑。

“娘娘,你受苦了。”

“没关系,这些,我相信,迟早都会还回去的。”路乐乐安慰道,这才注意到后院的门打开了,“轻歌。今天你怎么从正门进来的?”

“哦。娘娘,轻歌是来带你回正院子的。”

“回正院?”路乐乐一时不解,“那泱未然不是要一直关着我吗?”

“今日,南疆世子也赶了过来,皇上那边也得了消息,下旨说三日后会亲自到正王府来接见世子,并探望王爷和王妃您。所以,王爷吩咐轻歌带你出去,好好养伤。”

“呵呵呵…”路乐乐忍不住笑出声,“这些有好戏看了。”南疆世子前脚一落,泱莫辰的圣旨就到了,消息灵通的有些诡异啊,显而易见,这正王府附近就有泱莫辰的走狗,这般监视,一定另有隐情。

至于顺带看她,那就是来看她的笑话了,看她如何被泱未然折磨?

“既然这样,那我会好好养伤,也会好好表现一个王妃应尽的义务。”

三日之后的接见,说不定可以一石三鸟。

接下来的两日,王府果真上下忙的团团转,或许那泱未然既要应付若云,也要接待那南疆来的世子,也无暇过问她这个挂牌王妃。

不过这样也好,她少受了些折磨,甚至可以和轻歌躲在屋子里,好生研究地图,计划着月圆之夜的出逃。

火苗上的银针因为沾着药汁滋滋作响,而身前的白布上,已经摆好了上百支类似颜色的银针。

“娘娘,莫管家刚才送来了几套衣服,让你准备一下明日的接宴。”轻歌将几套衣服工整的摆在路乐乐身前。 

小塌之上,摆着五套精致的华服,上好的雪绸,娇艳的牡丹花式。鹅黄的薄纱,金色的镶边,无一不显示出它们的做工精致和昂贵的布料。

“轻歌,就那件红色的。”

“红色?”

“嗯,红色的。我喜欢红色。”说着,路乐乐低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银针,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四十四章

“那鞋子呢?”轻歌将几双绣鞋放在路乐乐面前以供她挑选。

“还是红色的。”头也没有抬,她的目光专注的落在银针上,密长的睫毛映着火光在瓷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黑影,以至于,即便是站在旁边,轻歌也无法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那娘娘,先换衣服吧。”

“等等!时间太早了。”

“可是,刚才轻歌送衣服来的时候,皇上的马车已经到了,这时,估计大家已经入座了。”

“哦。”路乐乐微微挑眉,刚才没有听到通报,那说明泱莫辰这次过来,并非大张旗鼓,有点微服的味道。

“来了就好。那就让他们都等等吧。反正,皇上这次来是为了王爷和世子。我,不过是他们等着消遣的好戏。消遣的好戏嘛,自然也要等他们谈完正事后再出场,不然就没有趣味了。”

待身前的银针一一排好,路乐乐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走近铜镜,才开始慢条斯理的换衣服。

“嘶。”衣服扯着伤口,路乐乐轻哼了一声。

“娘娘,这鞭子有点深啊。”轻歌将路乐乐研制的药粉散在伤口上。

“嗯。若云给了我23鞭。”看着镜中穿着红色精致华服的女子,路乐乐的口气极其的平淡,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

轻歌笑而不语,低头认真的梳理路乐乐的头发。

这个女子的心底,她是越发的看不清,一如初见时候单纯的模样,一如被折磨坚定的模样,一如现在,她都捉摸不透。

不过,这些又如何,和自己无关。她的任务就是将路乐乐送到鬼姬身边。

明月当空,繁星缀满天幕,银辉万里。

正王府华贵的大厅里,此时曲声悠扬。泱莫辰独坐正位之上,目光淡淡的扫过泱未然最后落在厅中随曲而舞的粉衣女子。

一曲独到的飞天,水袖无风而动,随身形而转,宛若空中漂浮的彩云。跳舞的女子笑容如花,一双剪水眸子一直落在右上方的蓝衣男子身上,两人视线相撞,含笑间,似有千言万语不曾诉说。

一曲完毕,满座惊呼,泱未然温和的笑着,眼神中写满了赞扬。女子领会,红着脸鞠躬行礼,然后退到右边黑衣的男子身边,端正的坐下。

“南疆若云郡主果真如传言所说,容貌清丽若云,舞姿清逸如似水啊。若非此次来探望七皇帝,恐怕朕是一辈子没有机会欣赏如此美的舞姿了。世子殿下,有这样的妹妹,也是荣幸啊”说罢,泱莫辰的目光便落在了若云身边的黑衣男子身上。

“谢皇上赞扬。”南疆世子并没有多言,淡淡的笑道。而若云早羞红了脸,目光却不时的落在对面的泱未然身上。

“七皇帝,你大婚不过七日,为何今日朕没有看到你的新王妃?”泱莫辰抿了一口酒,含笑问向泱未然。

话一落,南疆世子座位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呼。

“怎么了?”南疆世子扭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却见她手里的杯中的酒水竟然洒在了衣服上。

第四十五章

“哥哥,刚才皇上说什么?”毕竟是也是宴会,若云脸上很快恢复了笑容,小声的问道。

刚才是听错了吗?那皇帝陛下,竟然问未然哥哥大婚的王妃?怎么可能!

然而没有等到自己的哥哥回答自己,也没有等到泱未然说话,门口突然传来阉奴尖锐的通报声。

“正王妃到。”

那一声正王妃犹如晴空霹雳,若云楞在座位上,半响之后,才随同众人的目光移到门口。

大厅门口的琉璃流光溢彩,然而,相对于那一抹绯红,却瞬间失去了光彩,黯然无光。

那一抹红,宛若沙漠中迎风而绽的蔷薇,也如彼岸荼靡而开的曼沙朱华,更如画卷中最醒目的一笔红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