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如何破解姬魅夜的傀儡术,但是书上有引出距离越远,越难以受到控制。

“咳咳…”一口污血从他嘴角溢出,他紧紧的拽着她的手,吞了一口气,秀美的脸上因为痛苦而显得扭曲,睫毛沾着湿润,“乐丫头。”

“未然。我在这里,我们很快就离开这里了。”她安慰道,然而心里却是一片空芜,她哪里知道他们逃得掉啊。

“乐丫头,原来的你,是什么样子?”他笑着问,声音那样的轻,轻得有些飘渺,犹如风拂过心间。

“我…我很丑啊。”她低头笑着回答,失去记忆的他恐怕已经忘记了花葬礼长大后的样子了,“未然,我们先进船,你的伤口需要包扎。”

“不。告诉我…乐丫头,告诉我你的样子。”他用力的握紧了她,似乎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长长的头发,齐眉的刘海,一双大但是不漂亮的眼睛,有些圆乎乎的脸,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摁住他的伤口试图在脑中回想自己的样子,然而却是那样的模糊。

真是可笑,此时,她竟然想不起自己的样子了。

“乐丫头,我记住了。”他唇角漾开一抹满足的笑容,将她放在他伤口上手拿下来,“一月相思,让我生不如死。所以…”他深深闭上眼,微微用力握紧了她,“所以,就让我这样吧。我情愿自己在这一刻死去。”

眼眶中的泪水无声落下,她看着江边而渔火,听着那水声,听着远处飘渺的笛声,那本要去治疗他伤口的手,终于放开了。

是啊,与其等他醒来,然后面对着世界一片空白,最后又痛苦的思念一个的死去的人,倒不如就像现在一样。

现在的他,刚才看到了羽见,记得了她路乐乐,知道身边还有几个丫鬟,甚至通过他的手札知道了许多她都无法告知的一切。

确切的说,现在的他拥有很多记忆。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她低下头,将头埋在他发丝之间,听着他虚弱的呼吸,将他温暖柔软的手拽进了自己的手心

“未然,再见。”她悄然的收回,想要摸出自己银针,既然如此,那她愿意做一个罪人,下一次地狱。

然而,手指还未刚脱离,对方突然反手握住她,与她手心相贴的,十指紧扣,这个突来的动作,让她当即一惊。

因为,她的印象中,从未与这般温暖的手手指相扣。

于此同时躺在她怀里的人突然坐了起来,而另外一只手也扣住了她的手指——那样的用力,像是要将她给生生的捏碎,揉进了他的手心。

“唔。”她疼得抽了一口凉气,本能的想要抽回手,却不料对方将他往身前一拉,她整个人就如被吸住一样,倒在了他怀里。

“未然。”这突来的转变让她有些不明所以,慌忙抬起头,正好对上对方低头俯瞰着她——

月色下,他发丝飞舞,面色苍白,湛蓝色的眼瞳竟然泛着诡异的光,似讥笑的,似残忍的,甚至隐约那扬起的薄唇竟然有一种让人生寒的妖邪。

“路乐乐。”他开口,声音无比的冷,“怎么如此惊慌?你真的舍得他就这样死了?”

路乐乐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整个人犹如落入了冰窖,心跳瞬间停滞了跳动,血液也当即凝固成冰,就连呼吸都哽咽在了喉咙里。

这个声音,这个绝不是泱未然的声音。

“路乐乐。”他肆意的笑道,然而泱未然的脸却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犹如一只完全被控制住了的傀儡,“泱未然这样死,难道你不心疼么?而且,你认为本宫,会让他轻而易举的死吗?你和他联合起来欺骗本宫,本宫岂能这样绕了你们?”

本宫…是啊。这样的霸道的语气,这样邪魅的笑容,也只有那个人了。

“姬魅夜!”终于,她哆嗦的念出这个名字,也在那一刻,心犹如受到重击般那样的疼痛,甚至让她忘记了手指快被对方捏碎。

第二百零四章

“呵呵呵…很好,还记得本宫的名字。”对方轻笑了起来,然后俯下头,几乎是贴着她的唇,“不过路乐乐,你到底想逃到哪里去?你可别忘记了,本宫以前说过的话。”他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到,每一个词都刺激着她的神经。

“我…我不记得了。”她吞了吞口水,试图保持清醒。对方只是一个傀儡,只是控制了泱未然的思想,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是么,那本宫再提醒你一次!”他凑到她耳边,几近咬着她的耳垂道,“你休想逃脱本宫的手心。这一生,无论你到哪里,我都找得到你!”

身子猛的一僵,她脸上的惊恐瞬间被一种震惊和绝望覆盖,那双宝石般的眼眸紧紧的绞着眼前的那张脸,透过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她看到了不久之前。

天空,烟花灿烂,周围人声鼎沸。

亦是这双眼睛看着她,亦是这张脸,亦是这个声音,亦是这句话——这一生,无论你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所有的事物都和现在交叠在在一切,她的心此时被人用钝刀慢慢的挖下去,鲜血淋淋,疼痛难以复加,呼吸难以顺畅。

一切都一摸一样!

“为什么。”她发白的双唇在哆嗦,疼痛的双手使出全身的力气,亦紧紧的握着对方,那双眼睛在片刻的惊骇之后,突然卷起无比的痛楚和绝望,甚至,她从地上跪起来,几乎用歇斯底里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日在人群中救她的是姬魅夜,而不是泱未然。为什么,与他十指相扣的人不是泱未然是姬魅夜。为什么,是他姬魅夜当众吻了她,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你,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会忍不住做一些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

为什么,骗她的人是姬魅夜!

更为什么,她竟然心动了。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决定了爱上泱未然。

她明明中了蛊毒,却偏偏还是只会对这个无耻的魔鬼心动!!

当她无意中得知第一次真正心动的人不是泱未然的时候,她因为害怕真相的残酷从来不敢深思,甚至躲避着这个问题。

然而,姬魅夜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然后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她的伤疤,***裸的将她心底最深的痛展露出来。

这样的残忍,远大过去凌迟处死!

“为什么?”她咬着唇,猩红在唇角溢出。难道她路乐乐就非要被他姬魅夜控制吗?最后,还被无情的宣布,你真正心动的人,爱上的人竟然是那个一直欺骗你的人。

而他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救他自己心爱的人。

她不甘!她宁肯当初心动的那个人是甲乙丙丁,然而不能是他姬魅夜。谁都可以,但是她姬魅夜不可以。

“路乐乐,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你是本宫的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他霸道的宣布道,“本宫在给你一次机会,明晚之前你若不回来,本宫会让你周围的人都变成像泱未然这样的傀儡。”

他说的回来…回来…

那个时候他也奇怪,为何要用那么一个词。

路乐乐回头,这才惊恐的发现,他们的船已经停止了前行。船夫,小丫鬟,就连羽见此时都眼瞳半合着,双手抬起,平放在身子两侧,垂着头,脚尖离地,犹如穿了线的木偶悬挂在了半空中。

她绝望的喘着气,眼泪从眼眶中无助的落下。

注意到她的恐慌和无助,他满意的笑了笑,“至于泱未然嘛…”‘泱未然’的手突然松开了路乐乐,挥手将羽见腰间的匕首吸附在手心,然后高高的举起,用力的刺向自己心脏。

“不!不!”路乐乐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姬魅夜你为什么这样残忍?!。”

她力气太小根本就控制不住对方,那匕首就这样一点点的压下去,停在心脏上方,用残忍而暴敛的声音道,“路乐乐,你若是不回来,本宫可以更残忍!本宫可以让泱未然的灵魂用不得超生,可以让这个整个人卡城的人都成为傀儡,成为亡魂,甚至,整个大泱!”

她竟然问他为何这样残忍?她怎么不问问她自己是怎样对他的。她为了泱未然你两次伤他!难道不够残忍吗?”

“你放了他们,我答应你!”她低下头,咬着唇说道。

“呵呵…乐乐。”他手里的匕首丢开,手指轻轻的抬起她的下颚,打量着她的脸,指尖轻柔的擦去她的泪水,“乐乐,我更喜欢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不懂得反抗本宫的。”那个时候的她,眼神也是茫然无助,然而眼底没有对他的恨意,只有恐慌的惊叹。

她乖巧的像是一个瓷器娃娃,让人忍不住好好的拥在怀里。

她冷冷的看着眼前那双眼睛,看着眼睛背后的那张脸,唇角扬起一丝冷笑。

如果第一次,在未央街,她像现在一样看清了藏在这个皮囊之下的骗子,那事情是不是就不是这样了?

“乐乐,记得不要失约,本宫在等你。”最后,他低下头亲昵贴着她的额头,唇在要吻上她那一刻,却猛的收回。

忘记了,这是傀儡的身体。即便是傀儡,也不能代替他姬魅夜碰她。

天空露出一丝白肚,江面上扬起点点晨光,像细碎的金子。远处,渔女们传来清脆响亮的歌声,将小丫鬟吵了起,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事竟然躺在了小榻上。

第二百零五章

小丫鬟慌忙起身,掀开帘子,才发现船停泊在江面中,而船头只有一抹红影映着初升的阳光立在那里。晨风袭来,江水漾起圈圈涟漪,揽气缕缕青丝,和翩然的红纱,恍惚间,小丫头,觉得这一切像一幅安静的画卷,不容人上去打扰。

突然,船头的红衣女子回头,一席烈焰的红衫衬得她脸色过分苍白,唯一一双眼睛璀璨生亮,宛若银河中最闪烁的星辰。

“主子。”小丫鬟欠了欠身,觉得脑子还是有些疼痛。因为她记得昨晚明明自己就在船头服侍着然公子写手札,后面他病发突然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恩。天快亮了。”路乐乐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前方,“就快到漓城了,先洗漱吧,听说漓城有巧女集会,你不如也去看看。”

巧女?小丫鬟脸一红,当然知道巧女的意思。

漓城地属江南,却多数乃漓族的人家,他们会在汉人七巧节的前一个月在三生石头的漓湖展开巧女节,连续七日,各家未出嫁的女儿都会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成群结队的带着自己的精巧做成的绣品摆到集市上,到了晚上,便有许多人围在江边对唱。

“恩。”她点了点头,发现今日主子的神情似乎被以前还要忧伤,这时,她才注意到,她手里握着一本古书。

之前她曾见过主子看这本书,有一日听主子说这是南疆的一本医术。

可是,明明看完了,为何又拿出来看了?

“小小姐。”帘子被掀开,羽见走了出来,“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目光扫过羽见手腕上那条淡色的痕迹,路乐乐收起书平淡说道,“昨晚未然咳血厉害,可能有点乱,没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快到漓洲了,先收拾一下吧。”

“如此快?”羽见楞了半刻,如果他没有记错,就算连夜赶路也得下午才能到漓州。此时,抬眸望去,在晨雾还真的看见漓洲的城楼若隐若现。

“未然醒了么?”路乐乐探头看了看里面。

“王爷刚醒,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我知道。”泱未然终究还是要面临着忘记一切的痛苦,此时他的记忆只是被一个人充斥着,那些美好的,痛苦的,死亡的都一并而来。

越到后面,他也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死亡的期限。

这是不是所谓的垂死的挣扎?

“我去看看他。你们先准备一下进城吧。”

“小小姐,我们在此地,根据王爷的安排,要改道而行,不会停在漓洲,这样方才能避开鬼姬。”

“不用了。就在这里停吧,我自有安排。”因为他们已经躲不开了。看到羽见担忧的眼神,她笑了笑,“羽见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姬魅夜伤了未然,而且我答应过,一定要将我未然的灵魂带回南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哦,羽见,这里我昨晚整理了几张药方,说不定一路上你会用到。还有,泱莫辰的铁骑南下,两军交战在所难免。这药方中,我也拟出了一些跌打创伤药,希望到时候能帮助到溯月。”

“还有,现在正直酷暑,中暑病疫都是最泛滥的时期,这几张方子能抗御解毒。你都收好。”

“小小姐,你是不是有事?”羽见不安的问道。

“羽见你想多了。我先去看看未然。”将药方和书一并递给了羽见,路乐乐转身掀开帘子走进了船舱。

泱未然一身白色的素衣靠在窗前,青丝泄落在肩头,脸色略显苍白,蓝色的眸子始终有一层看不透,静静的望着江面,薄唇紧紧的抿着,有一抹隐忍的痛苦。

“咳咳咳…”他低头轻喘了一口气,瘦弱的肩轻微的颤抖,手里的丝巾沾上了暗红色的血渍。

那一刻,她注意到了他嘴角有一抹苦涩的笑。

“王爷,漓州到了。”她走过去,将外套披在他身上,然后拿起了梳子,像平时那样仔细的梳理着他的头发。

“哦。”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头也没有回,仍旧看着江面,细密的睫毛还展着点点雾气,像是浮着一层朦胧的忧伤。

只是奇怪…他竟然没有问她是谁?以前每个清晨,或是每次晕厥了过去,他第一句话都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