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手屈指,就操控了一个人的生死,不,是一群人的生死。

满意的看着滚落一地的骷髅头,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笛子,笑道,“神乐,好久不见!”

(七十一)谁怜我痴狂

他仰起头,金色的眼瞳泛着妖邪的光,看着黑云翻卷的天空,唇角的笑容慢慢漾开。

空中,白骨之花的花瓣在飞舞,不时的扫过他的面颊,沾落在银色的发丝之上。

一夜发生白?

他笑,将发丝捋在手心,仔细的看去。

那一夜,眼睛传来一阵莫名的灼痛,他晕了过去,走进了一个漫天红霞的梦境。

梦里面,那个女子一身红色的嫁衣,金色流苏飘过额头,含笑盈盈的走来,牵着他的手,“小夜,今生为卿而生…”

他上前轻轻的拥住她,低头吻向她的唇,然而,她却突然后退一步,脸上有残忍的笑,“但是,我不能嫁给你。能为我夫者,天下唯有笙澜。”然后她转身,踩着金色的绣履慢慢走向远处那个同样红色喜服的人。

“乐儿,乐儿…”

他疯狂追逐而上,然而天空却飞来无数只铁箭,她亦冷声,“你走吧,你扰我婚礼,今日之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否则,休怪我无情。”说完,她亦笑着靠近了那个人的怀里。

从那个恶魔中醒来,他却听闻公主怀孕的消息。

他在这里忍受着被恶灵啃噬的痛苦,族人的追杀,而她却是笑拥新人,新婚燕尔。

那一夜,他独坐在黑暗之河上,脑子里不断是过去的一幕幕,而次日醒来竟是一夜白发…他憎恨自己竟然为了她一夜白发。

“一年不见了。”他哼了一声,任银发飞扬,转身,召唤来了灵鸟。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汮兮走了过来,担忧的问道。

“去哪里?”他冷笑,金色的眼瞳映着金粉月牙,邪魅而诡异,“一年前我发誓要杀了神乐,毁了皇室和月重宫,今日,时限已到。当然…你现在可以回去,告诉你父皇和师崖,让他们早早的做好准备。”

“至于你,本宫不会杀你。”

“殿下,汮兮早就追随与你,生死与你同在。”她跪在地上,双眸深深的凝着他。

“生死与我同在?”他俯身,玉笛抬起她的下颚,清扫过她的面容,“曾经也有人这般对本宫说过,但是,却是置本宫于这等境地,你说本宫回相信吗?”

“殿下,其实你早就相信汮兮了。不然,一年前,您就出手杀了汮兮。”

目光一沉,他收回了手,心头像是有一根刺被人生生拨动。起初他一直都想杀汮兮,因为一看到就会想起神乐,恨之不已。然而…看着她,他就会提醒自己,现在的神乐过得如何,恨在滋生,让他萌生了强烈的活下去的愿望。

不杀汮兮,也或许是因为,在所有人都抛弃他时,曾经这个他最厌恶的女子却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的确是不会杀了她。

“西番莲的花,神乐可是收到了?”他转身不再看到她,淡淡的问道。

“和往常一样,送到了府邸的门口。”

“好。明日是何日子?”

“公主出生的第二十七日,册封名字的日子。”那个孩子出生了,在南疆,继承人的名字并非出生就有,而是第二十七日,有月重宫卜卦,然后诏告天下。

金色的眼瞳猛的一沉,他唇角却是一勾,不再说话。想起一年前,在大泱,他对着她说那些孩子真是可爱。

一年之后,她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神乐…

小东西蜷缩在她怀里,软乎乎的让人不敢用力。

“笙澜,这孩子长得像你还是,像礼儿?”她小声的问道,手去爱怜的捏着小东西的手。

孩子出生之后,则是一直在她身边,心里对礼儿有愧,但是为了保护孩子,必须这样。更何况,这是笙澜的孩子,笙澜的孩子。

忍不住低头,吻上小东西的手,她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满足。

笙澜坐在她身边,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怀里的孩子。

像谁?这个孩子谁也不像…为了让她活下来,他骗了她这个是他和礼儿的孩子。

“孩子像我。”他小声道,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样的深…

百味草的毒已经被控制住,那是因为她求生的意志,只要孩子在,那她应该会坚持下去吧。

“公主殿下,今日又收到花了。”贴身的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冲进来,注意到身边的笙澜,忙吓得退了出去。

“什么花?”笙澜叫住小丫鬟,注意到她手里有一朵白色的西番莲。

“这个是…”小丫鬟恭谨的跪在地上,“每日,都有人会在西边的院子里送上花,今日只有一朵了。”

话一落,笙澜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颤了一下。

“小乐,怎么了?”

“没事,将那花放在这里吧。”只从大婚之后,没天都有人送花来,才开始是365朵,然后是一天比一天少,今日只有一朵。

似乎,在暗示着她什么?

而这一年来,时间太快,也太平静了。

那个离开了南疆的人又回来了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离开?但是,笙澜说他上次去并没有看到有人,而且,汮兮也消失了。

(七十二)谁怜我痴狂

神乐低下头,亲昵的贴着怀里的小东西,孩子很小,乖乖的躲在她怀里睡着了,安静的像猫一样可爱。

睫毛轻轻的颤抖,犹如蝶翼一样遮住了她的眸子,因为没有了眼睛,她不懂如何哭泣,也不懂得如何用眼睛笑。

现在她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那种害怕是在孩子出生之后才升起的,此时,因为这小东西是笙澜的孩子,她将它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笙澜,明天是孩子赐名字封号的时候。但是…我想自己给它一个名字,一个乳名。”小东西动了动,小手刚好抓住她的手指,紧紧的,不放开,好像什么东西,挠进了她心里。

“恩。你说取什么名字?”

“你刚才是说孩子像你是吗?”她抬头望向他,微微一笑。

虽然看不清,但是他的模样已经刻在了脑海里,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清澈明亮,犹如一弯映着蓝天的池子。

他微微一愣,被她脸上的笑容惊诧住。许久,一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这么灿烂的笑容了。温和的,来自内心的开心笑容,犹如百花绽开的瞬间,让他呼吸顿然一滞,随即又加速跳动,甚至是自己,都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

“是的。”

“那孩子的乳名就叫小池吧。”

“为何?”

“因为,笙澜有一双像碧池一样眼睛。我想,我们小池的眼睛也一定像你一样好看。”说罢,她下意识的将孩子搂紧,脸上全是宠溺。

笙澜,我终于以自己的名义给了你孩子,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这个孩子。

“小池。”笙澜低头看着她怀里这个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碧蓝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也忍不住捏了捏孩子的脸儿。

内心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触动,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是他和神乐的。

那一刻,他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或许也是这些年最开心的时刻,甚至,他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停在——满园西番莲的院子里,她坐在他身边,怀里抱着属于他们的小池,不时的,她会抬头,好奇的问关于小家伙的事情。

而这一幕,也恰好落在了远处一双金色的妖瞳之中。

红唇勾起危险的幅度,他骑在灵鸟之上,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很远,远的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看不到她的正面。

太远,以至于,他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觉得眼睛酸涩的疼。

疼得举得心脏一阵抽搐,以至于,明明可以靠近,然而他却架着鸟转身狼狈的逃离。

明日,是那孩子的封号之日,似乎…神乐你应该不会忘记,明日也是大婚一年的庆日。

翌日,整个皇城又是一片喜庆。

公主殿下婚后一年便生下了新的小公主,而今日,这是公主的封号之日,全城百姓都拥挤在了街头。

虽然,马车不会路过这里,也不在这里举行,而是在皇宫前面的祭台上,但是远远望去,那直入云霄的白玉石阶,还是能落入百姓的视线之中。

“小池,乖啊。”

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此时,母后和父皇,还有祭司大人,以及四大长老都聚集在了祭台上,而群臣百官这站在白玉石阶的两端,她和笙澜将会抱着小池一步步的走到祭台上,为其封号,祈福。

然而,小东西大清早起来就一直哭过不停,小小的声音听得让人心碎,

“小池,乖,不哭哦,不哭哦。”她轻声的哄到,然而小东西还是哭过不停,“笙澜,小池是不是病了?”

“大夫刚才检查了说小池身体无碍。我想,今天可能是人太多,它给吓着了。”

“真的吗?可是,小池之前从来不哭闹的啊。”她担忧的问道,将脸贴在了小池的脸上,却感觉到它小脸滚烫,全是泪水,“小池乖,别怕,别怕,我们很快就回家啊。”

小家伙却是没有停下来,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指,丝毫不松开,让她心里莫名的酸楚。

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马车缓缓停下来,耳边响起了群臣膜拜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带上面纱,抱着小池在笙澜的搀扶下慢慢踩着石阶走了上去。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还是能猜到前方的情况,自然也感觉到,前双眼睛正注意着自己。

因为刚生产,所以她出行可以戴面纱,这样,或许能掩盖住她失明的真相。

“还有十阶。”

笙澜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悄然的响起,她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步履稳健,然而怀中的小池哭声越发的凄凉,她心就像被人狠狠的揪住,甚至…她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是当她刚站在祭台上,就在那诡异的笛声中实现了。

空灵的笛声,带着诡异的曲调,像是从地狱传来…

那曲子,听起来顿觉让人毛骨悚然,特别空旷的祭台上,只有婴儿无助的,和悲惨的哭泣声时,那笛声就像一把刀,狠狠的刺进了神乐的心口。

(七十三)谁怜我痴狂

浑身血液渐渐冷凝恰里,除了那小池的哭泣声,就只剩下那笛声了,以至于,她恐惧的以为,身边没有了任何人。

然而,那笛声,像魔咒似的,让她动弹不得,全身针扎的疼痛。

可是,她看不到,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不到祭祀开始的琴声,还有文武百官的膜拜声。

此时,祭台上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吃惊的看着前方一头幻兽踏着红莲从天而降。那是一年前突然消失的侍月女神的坐骑,幻兽通灵性,但是只要认定了主人就不会改变,可是…这只幻兽却易主了,而且幻兽长出了千年难遇的犄角,这说明这头幻兽在驯服之下,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