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唔后面那句话吓得小心肝狠狠跳了三跳。团子哎。你可没看到什么要紧东西罢。

团子这年岁照凡人来排不过三岁。仙根最不稳固。很需要呵护。他父君带他带了三百年都很平顺。轮到我这厢。若让他见些不该见的事。生些不该有的想法。动了仙元入了魔障。他父君定然要与我拼命。

我咽了口口水听他继续道:“等我寻到那小胖子时。他已经直挺挺躺在了地上。小姐姐身旁站了个白衣裳的哥哥将她抱着。我看没什么了。想回来继续听书。没想到穿错了墙。进了另一间厢房。”

是了。想当年因推演之术学得太不好。我同十师兄常被墨渊责罚。来凡界扯块帆布。化个半仙。在市井上摆摊子与人算命摸骨。那时。三天两头的都能遇到良家妇女被恶霸调戏。若是个未出阁的妇女。便必有路过的少年侠士拔刀一吼。若是个出阁的妇女。便必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她的丈夫拔刀一吼。虽则一个是侠士。一个是丈夫。然两者定然都穿了白衣。

糯米团子摸了摸鼻子再皱一回眉续道:“这间厢房里两个人滚在床上缠成一团。我看他们缠得很有趣。就想姑且停一会儿看他们要做什么。”

我心上喀哒一声。颤抖着嗓子道:“你都见着了些什么?”

他沉思状:“互相亲啊亲。互相摸啊摸的。”半晌。期期艾艾问我:“娘亲。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望了一回天。掂量良久。肃然道:“凡人修道。有一门唤作和合双修的。他们这是在。呃。和合双修。双修。”

团子了然道:“凡人挺一心向道的么。”

我哈哈干笑了两声。

第八章(3)

刚转过身来。却不着意迎面撞上一副硬邦邦的胸膛。从头到脚的酒气。

我揉着鼻子后退两步。定睛一看。面前一身酒气的仁兄右手里握了把折扇。一双细长眼睛正亮晶晶将我望着。一张面皮还不错。脏腑却火热炽盛。皮肉也晦暗无光。唔。想是双修得太勤勉。有些肾虚。

扇子兄将他那破折扇往我面前潇洒一甩。道:“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本王好生仰慕。”

咳。倒是一位花花王爷。我被他扇过来的酒气熏得晃了晃。勉强拱手道:“好说好说。”便牵着糯米团子欲拐角下楼。

他一侧身挡在我面前。很迅捷地执起我一只手。涎笑道:“好白好嫩的手。”

我呆了。

就我先前在凡世的历练来看。女子抛头露面是容易遭觊觎些。却不想如今连个男子也甚不安全。

糯米团子嘴里含着块绿豆糕。目瞪口呆地瞧着扇子兄。

我也目瞪口呆地瞧着扇子兄。

扇子兄今日福星高照。竟揩到一位上神的油水。运气很不得了。

我因头回被个凡人调戏。很觉新鲜。细细瞧他那张面皮。凡人里来说。算是很惹桃花的了。便也不与他多作计较。只宽宏大量地抽回手来。叫他知趣一些。

不成想这却是个很不懂事的王爷。竟又贴近些。道:“本王一见公子就很顷心。公子…”那手还预备搂过来摸我的腰。

这就出格了些。

我自然是个慈悲为怀的神仙。然凡人同我青丘毕竟无甚干系。是以我慈悲得便也很有限。正欲使个定身法将他定住。送去附近林子里吊个一两日。叫他长长记性。背后却猛地传来股力道将我往怀里带。这力道十分熟悉。我抬起头来乐呵呵同熟人打招呼:“哈哈…夜华。你来得真巧。”

夜华单手搂了我。玄色袍子在璀璨灯火里晃出几道冷光来。对着茫然的扇子兄皮笑肉不笑道:“你调戏我老婆。倒调戏得很欢快么。”

我以为。名义上我既是他将来的正宫帝后。那便也算得正经夫妻。此番却遭了调戏。自然令他面子上很过不去。他要将我搂一搂抱一抱。拿住调戏我的登徒子色厉内荏地训斥一番。原是很得体的事。我便装个样子在一旁看着就好。这才是我唱的这个角儿的本分。

糯米团子咽下半只糕。舔了舔嘴角。甚沉重与扇子兄扼腕道:“能将我阿爹引得生一场气。你也是个人才。就此别过。保重!”

说完十分规矩地站到了我身后。

扇子兄恼羞成怒。冷笑道:“哼哼。你可知道本王是谁么?哼哼哼…”

话没说完。人便不见了。

我转身问夜华:“你将人弄去哪了?”

他看了我一眼。转头望向灯火阑珊处。淡淡道:“附近一个闹鬼的树林子。”

我哑然。知己啊知己。

他看了那灯火半晌。又转回来细细打量我:“怎的被揩油也不躲一躲?”

我讪讪道:“不过被摸个一把两把么?”

他面无表情低下头来。面无表情在我嘴唇上舔了一口。

我愣了半晌。

他面无表情看我一眼:“不过是被亲个一口两口么?”

本上神今日。今日。竟让个比我小九万岁的小辈轻。轻薄了?

小糯米团子在一旁捂了嘴吃吃地笑。一个透不过气。被绿豆糕噎住了…

夜里又陪团子去放了一回河灯。

这河灯做成个莲花的模样。中间烧一小截蜡烛。是凡人放在水里祈愿的。

团子手里端放一只河灯。嘴里念念有词。从六畜兴旺说到五谷丰登。再从五谷丰登说到天下太平。终于心满意足地将灯搁进水里。

载着他这许多的愿望。小河灯竟没沉下去。原地打了个转儿。风一吹。倒也颤颤巍巍地飘走了。

夜华顺手递给我一只。

凡人祈愿是求神仙保佑。神仙祈愿又是求哪个保佑。

夜华似笑非笑道:“不过留个念想。你还真当放只灯就能事事顺心。”

他这么一说。倒也很有道理。我便讪讪接过了。踱到糯米团子旁边。一同放了。

今日过得十分圆满。

放过河灯。团子已累得睁不开眼。却还晓得嘟囔不回青丘不回青丘。要在凡界留宿一回。试试凡界的被褥床铺是个什么滋味。

须知彼时已入更。梆子声声。街头巷尾凡是门前吊了两个灯笼上书客栈二字的。无不打了烊闭了门。

这市镇虽小。来此游玩的人却甚多。连敲了两家客栈。才找到个尚留了一间厢房的。团子在夜华怀里已睡得人事不知。

仍半迷糊着的掌柜打了个呵欠道:“既是两位公子。那凑一晚也不妨事。这镇上统共就三家客栈。王掌柜和李掌柜那两家昨日就定满了。老朽这家也是方才退了个客人。将将匀出来这么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