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加了一个我字,试图在气势上给十五一个下马威。

两人认识多年,在睿亲王当年更是水火不容,十五自然能听到碧萝那卖弄的语气。

九年前,胭脂浓是正妃,而碧萝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用身体服侍的桃花门杀手。

九年后,碧萝趾高气昂的出现。

目光落在碧萝的面纱上,十五勾唇笑得妩媚,“听说一把大火烧了睿亲王府,贤妃的脸都被毁容了,昨儿又伤了胎气。这真是祸不单行啊,所以哀家挂念着贤妃,这不来看看你?”

十五刚说完,碧萝恨不得冲上来,将十五撕个粉碎。

这在场的几个人,谁不知道,那场大火是十五放的,谁不知道,十五挡着桃花门人的面煽了碧萝耳光还毁了她的容。

可偏生几人心里知道,谁都没有说出来,唯有气氛突然肃杀起来,。

碧萝暗自将目光投向秋叶一澈,哪知秋叶一澈面目表情,似若未闻。

袖中的手几次握紧,碧萝盯着十五,对方却又扬起眉眼,眼底露出失望之色,“哀家专程从宫中来探望贤妃,却没想到,贤妃如此不欢迎。既如此,那哀家也乏了,回宫吧。”

她还巴不得走。

“哪里!”碧萝忙扯出一丝冷笑,“我自然是非常欢迎容月夫人。据说宫中的环境不如这睿亲王府,容月夫人第一次来,不如就我来带路,陪你逛逛府邸。”

假怀孕的事情,迟早会露出马脚,刚好十五自投罗网来睿亲王府。

碧萝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石二鸟的机会。

“若夫人觉得累,孤送你回宫。”

一旁的秋叶一澈突然插话,碧萝面色苍白却不敢开口。

十五见状,温婉笑道,“竟然贤妃如此热情,哀家倒不好意思拒绝她一番好意了。”

碧萝突然开口留住她,定是有所阴谋,她倒想看看,事隔了八年,这个女人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果然,碧落亲昵的上前,恰好站在了秋叶一澈和十五中间,笑吟吟道,“那夫人就随我去吧。”

十五笑而不语,手中月光轻轻一晃,如流光般钻入腰间,碧落闪过一缕恐慌,旋即又被笑容替代。

两个女人并排走在前方,秋叶一澈蹙眉,带着明一和其他宫仪慢慢跟在后面。“夫人知不知道,北苑开了一方池子,里面所出之水,全是温水,即便是冬日寒冷,那水温却如夏日,还冒着烟雾。”

碧落一边走,一边笑,“因我喜欢那里,睿亲王便命人将池子里种满了荷花,还沿着名贵的金鱼,因为那水温何时,此时也能看到那鱼在水中游弋,那莲花是世间少有的四季莲花,此时开得正好看呢。”

说着,两人便朝那北苑走去,还未到院中,已见轻雾缭绕,墙上雕花镂空窗可隐见池中莲花,竟有一股仙境的错觉,而那池子中间,还建立了一个三丈多高的高亭。

冬日坐在此处观景,可谓人生一大幸事。

楼亭不大,仅能容下四五人,于是碧萝吩咐下人和宫仪都守在下面,两人缓缓上了梯子。

“地狱无门,你还真喜欢闯!”

两人刚到亭台,碧萝冷笑传来。

十五靠着柱子,看着那池中莲花,道,“或许是,你的地狱,我的天堂。”

“你如今堂而皇之的帮着燕成亦,甚至想要光复南宫世家,那晚你又合着莲降那魔鬼毁掉回字阵法,你觉得王会放过你,他早就像将你们一网打尽了。”

十五挑眉看着碧萝,薄唇噙着深寓的笑,“是么?想将我一网打尽,但是也得看看秋叶一澈有没有本事了?而且…”十五目光轻柔扫过秋叶一澈坐在的方向,眼底撩起丝丝暧昧,小声道,“听说贤妃这几日动了胎气,卧病在床,可恰好我也病了。但奇怪的是…要将我一网打尽的睿亲王却天天带着东海珊瑚,南海夜明珠,高丽人生,血狐围貂往我宫里送。”

“你…”

碧萝面色苍白的盯着十五,她知道秋叶一澈去宫中,也知道他可能是找十五,却是没想到,他竟如此殷勤。

“哟。”十五掩嘴笑了笑,“看样子贤妃还不知道啊。早知道,我就不该说了。”说着,

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下。

先前碧萝没有注意她披风,此时近身一看,她成日伺候秋叶一澈,当然认得这披风。

“啊…”十五懊恼的揉了揉眉心,“那日在宫中太液池旁边不小心裙摆沾了水,睿亲王便将这披风套我身上。本来说来还的,结果忘记了。哀家记性真的差了。”

“胭脂浓,你知不知道廉耻!”

碧萝声音在发抖,恶狠狠的盯着十五。

“我还真不知道廉耻二字是什么。”

十五笑着欣赏碧萝的恼羞成怒。

碧萝只觉得这个女人笑容刺眼,旋即靠近身子,一把抓住十五的手,“胭脂浓,你永远斗不过我。”

她眼底的阴狠暴露无遗,十五目光落在她腹部,“你故意将我引导北苑,又带着我到这凉亭,是逼我当着秋叶一澈的面出手?看样子…”十五顿了顿,低声道,“你这一次又是假怀孕啊。”

“…”碧萝震惊的看着十五。

“呵呵呵…碧萝,当年你假怀孕然后故意说我致流产,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十五失望的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解释罢了!没想到九年后,你又想故技重施,乏味!”

她当年没说,是清楚哪怕没有碧落怀孕流产这件事,她和秋叶一澈的感情也到了尽头,毫无回旋的余地。

在沐色的心被挖出那一刻,她的心,也随之被挖了出来。

碧落面纱下的脸,扭曲了片刻,将十五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之上,冷笑道,“不管孩子真假,我今天受伤,那秋叶世家便失去第二个孩子。而且,我有任何闪失,你以为你能像上次那样,逃出睿亲王府?"

“是么?”十五扫了一眼蓦然站在走廊上看着她们的秋叶一澈,再看碧萝时,她黑瞳里眼底顿时掠过一丝狡黠,“那我们就打赌,能否出得去。”

说着,十五手心毫不客气的蓄力,而碧萝似根本不放在眼里,反而志在必得一笑,然后自己挺着小腹撞上十五手心。

“你自己送上来的!”

十五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手心,在碧落撞上来的瞬间,贴着她腹部狠狠迸发了出去。

于此同时,她左手快速的扶住碧萝腰肢,防止她被自己的掌力弹出去飞出去。

碧落等的就是这一掌,再打算从后仰从楼梯处滚下去,造成十五推她滚落台阶流畅的假象。

哪知道十五竟然先一步扶住了她腰肢。

就这样,碧萝身体纹丝不动的生生受了十五一掌。

“你小把戏!”十五暗自收回手掌,在她耳边冷冷一笑。

碧萝只觉得她笑容诡异,果然,十五被靠着围栏的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如蝴蝶展翅跌下那莲花池子。

碧萝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有想到十五打了她一掌之后,竟然自己倒跌入池子。若是这样,那看起来不是她受了伤,反倒是,她将十五给推了下去。

碧萝咬牙切齿,只得顺势跟着往水里跳,否则,这一次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十五倒打一耙!

女巫の猫

“夫人落水了!”

三娘大声呼叫,秋叶一澈健步如飞的冲了过去,然后跳进了池子,所有宫仪见十五落水,全都慌了神,整个北苑乱成一锅粥。

“快去救夫人啊,夫人风寒未好。”

三娘趴在莲花池子边一边哭一边喊,而身后的宫仪也跟着哭了起来。

秋叶一澈一把抓住下沉的十五,莲花池子是新建的,并没有多少淤泥,好在是温泉之水,因此没有冰冷刺骨。

他拖住十五的腰,将她推到岸边,三娘一见,忙冲了过去从秋叶一澈怀里抢过了十五,放生大哭,“夫人,夫人…”

十五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三娘一把抓来旁边的太监,“送夫人回宫,快快!”

那些宫仪本就吓得慌里慌张,一见被送上岸的十五,紧闭着眼睛,吓得浑身颤抖,如热锅的蚂蚁跟在三娘后面。

而这边的防风和明一欲看十五,却被一群宫女给挡在了外面。秋叶一澈还没有来得及将碧萝带起来,三娘等人已经出了北苑,直奔王府之外的马车。

碧萝趴在旁边吐了几口水,而秋叶一澈亦从水里爬了出来,就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跟着十五就追了出去.

防风这才从暗中走出来,将一身狼狈的碧萝从地上扶起来.

碧萝顺势给他一耳光,亦发泄刚刚的怨气。

可刚刚抬手,她就觉得腹部隐隐作疼,片刻之后,又是被人刀绞一样的锐痛.

“唔!”碧萝捂着肚子,一下跪在地上。

随即,一股粘稠的热流沿着她的大腿往下流.

“血?”碧萝颤抖着声音,盯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裙子,眼底涌起惊骇和恐惧,”怎么会有血,怎么会有血?”

她受了十五一掌,那一掌再深,也不过是让她内伤.

而内伤的淤血都是从口腔吐出,怎么会从下体流出.

“太医呢太医呢…““”碧萝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防风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对旁边的人道,“去找太医。”

防风将碧萝放在床上时,她的裙褥已经全部被染红,再加上刚刚落水,碧萝浑身直颤抖,但是她却抓住衣襟,盯着防风,“我为什么会流血。”

粘稠的血不断从身体溢出来,身下的褥子换了一条又一条。

“不要怕。”

防风在身边小声的安慰道

“大人,太医来了。”

流水站到门口,她背后是一直替碧萝看病的太医。

防风受伤之前,一直是他亲自替碧萝看病甚至熬药,她的衣食起居全都有防风一手操办,然而,南岭回来,防风重伤躺在床上,前几日又十五带到林子里受了碧萝一击。

这期间,碧萝的身体和配药都交给了这个太医。

太医进来,一看到地上的血褥,当即吓得白了脸,差点没有抱稳手里的药箱。

中间珍珠帘子放了下来,手腕隔着一层薄丝绢,太医跪在地上,仔细的替碧萝把脉。

他的脸从现在的白色,转为灰白,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滚落,整个身体亦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说!”

防风冷厉的声在头上响起,那太医噗通将身子埋在地上,“贤妃,流产了。”

“什么流产了?”防风眼眸一眯,“她没有孩子怎么会流产。”

那太医哆哆嗦嗦的道,“已经有了…”

“你胡说什么!”碧萝挣扎起来,手狠狠的刮向那大夫,将他整个人都打翻在地,对方顿时趴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

“防风,你替我看看。”碧萝绝望的看向防风,防风点点头,摸向她手腕,亦变了脸色。

“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你…”碧萝叹了一口气,手轻轻的握住碧萝冰凉的手,“是真的有身孕了。”

碧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流水站在外面,神色未动,今晚发生的一切,她心中却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碧萝一直有身孕,而太医竟没有查出来,担心此时迟早会穿帮,恰好容月夫人来睿亲王府。

碧萝欲一箭双雕,将孩子‘流掉’的嫁祸给容月夫人。

防风将碧萝安置好,起身出来,冷声吩咐,“将庸医拖下去斩了。”

此时倒在地上的太医早就吓得失了魂魄,任由人拖下去,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看到防风朝自己走来,流水下意思垂下眉眼,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点莫名的惧怕。

碧萝性格专横,手段毒辣,但是,却始终是沉不住气的女人。

可她身边这个防风,极少说话,总给人一种隐晦而深不可测的感觉。

“睿亲王去皇宫了,你速度去报信,说贤妃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流水领命,却暗自叫苦,这样的苦差事又交给自己。

而且,她根本不敢接近秋叶一澈,只觉得那人光芒太甚,自己好几次都死在他手里。

外面没有一点月色,天空黑压压,有点让人难以呼吸。

防风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些黑云,长叹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黑影。

他回身,看着那人,眼底冷意凝聚,“尚秋水。”

尚秋水整个人都隐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深陷的双眼,她没有理会防风的眼神,倒是瞟了一样碧萝的屋子,小声道,“碧萝怎样?”

“孩子流掉了。”防风淡淡的说。

“什么?”黑袍里的手,激动的握紧,尚秋水盯着防风。

“而且,她终生不得受孕。”防风目光冷厉的落在尚秋水面上,“你这么激动?难道这件事是你做的。”

“你不要信口雌黄,不是我!我根本就不懂这些。”

碧萝怀孕,太医却没有看出来,还让她吃假怀孕的药。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不是你?”防风灰色的眼眸危险的眯起,“我看就是你吧,那些南疆的阴毒之术你会的还少了?对碧萝做点手脚,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防风的话语里毫不掩饰对尚秋水的厌恶。

“你少污蔑我!”

“尚秋水,我记得八年前你就死了。”防风逼近尚秋水,浑身杀意沉淀,却似随时都要爆发,“你怎么回来了?”

“胭脂死了也回来了。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最好安分点,如果你再搞出一个像沐色那样的东西,我定让你死之前尝尽所有酷刑。”防风的手指宛如钳子一样掐住尚秋水,尚秋水虽然精通南疆阴毒邪门之术,然而,却没有一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