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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青一白俩鱼转到了我们眼前,看这形体像是两条鲤鱼,表情平静目色温和,的确没有要吞我们入腹的苗头,我便稍稍放下了这颗快要跳出来的鱼心。

我听见少羲咳了一声,镇定地说道:“二位是什么意思?”

那白色鲤鱼冷冷的没有说话,青色鲤鱼倒是笑呵呵地看了我半晌,十分和蔼而诚恳地问道:“你肚子里是不是有颗珠子呀?”

我深以为,这鲤鱼莫不是吃坏了东西入了魔障了,竟问这么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然而对方的态度既然如此诚恳,我自然也少不了要诚恳地回答。我故作苦思状,揉了半天鱼脑袋,道:“我雀鲷不以珠子为食,故而,我的肚子里想来是没有珠子的。”

那青色鲤鱼脸色似乎不大好看了,伸出一只鱼鳍来,对着我的身体一点,一缕青色的光芒射向了我,弥漫了周身。我正欲大喊两声,却发觉根本就不痛。下一刻,那厮已经收了手,蹙着眉头看我,道:“明明就有,怕是你忘记了。”

我瞪了双眼表示不知情状。当然,我的确是不知情的。

他见我迷糊,解释道:“你可还记得数日前,幻海东岸上有一场暴风雨?”

我点了点头。我还记得那日里美丽的日出。

他又道:“那日你可曾吞下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的物什?”

我又点了点头,承言道:“据说是鸟屎。”

我怀疑我不该把这个据说说出来,因为他们俩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似乎极是崇拜我这吞了鸟屎还如此淡定的主儿。但是我却极是鄙视这俩家伙——同是鱼类,我就不信他俩没吃过酸腐滞泥。

“那不是鸟屎,是一颗有仙力的珠子。我们那日不小心将它落入幻海,寻了它的仙气才找到你。你这弱小水鱼吞下去有害无益,我们必须把它取出来。”白鱼发话了,一句话就将来意说了清楚,不像青鱼那厮,委实是个拖拖拉拉的主。

少羲在一旁问道:“要如何取?”

他俩对视一眼,挥了一挥手,我俩顿感周身自由舒畅。

“你只需听我们的话,半刻钟,我们就可以把珠子吸出来。

我打了个寒战,哆嗦着问道:“那不是要在肚子上凿个大窟窿?”

那青鱼笑了几声,对我这言论表示出几分嘲笑,“我们若是真要凿,你要怎么办?”

“别浪费时间!”我还未搭话,那白鱼就皱了个脸,插到。

两人终于决定动手,一边一个向我走来。我闭了眼,等待赴死,却在他们碰到我之前大喊一声,“等一下!”

“何事?”

我赔了笑脸,问道:“你们的法术很厉害吧?那可否帮我一个忙?”

青鱼道:“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谈条件了,也忒不可爱了些。”

白鱼则无甚表情,道:“何事?”

我继续笑,希望我这谄媚的笑可以得些对方的好印象。“我们要去幻都。幻都知道吧?就是幻海龙王住的地方。可是路上有许多人要抓我们。我想,若是能劳烦二位送我们一程,小小鱼定当感激不尽,这感激之余呢,定然也就将你们的珠子给还了。”

我深以为我这番话说的很是有本事,十足十地照搬了当初水母跟我们说故事时两书生客套到牙疼的段子来。

果然,少羲看我的眼神添了几许敬佩。

那青鱼抚了抚头,颇有些自嘲道:“竟然沦为一条幻海水鱼的跟班儿。本神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鱼道:“此次本是我俩的失误,帮她一帮也是应当。”

我心里欢呼一声,道:“谢谢二位啦!”

“就你们俩?那边的是么?”那青鱼指了指不远处栖着的云家等人。

我点了点头。

我们四鱼游向了天天等人。我正欲欣喜地给他们详述我这番伟大的作为,不料,那云家大妈和老鲈鱼看着那俩大鱼,眼珠子都直了!

只见那老卢回了回神,对着两鱼拜了一拜,道:“二位周身仙气缭绕,想必是神界仙君。小仙见过二位仙君!”接着云家大妈拉了她三孩子也依样画葫芦地拜了一拜。

我傻了傻眼,两条鱼而已,怎么成仙君了?况且,老卢怎么成小仙了?

事实证明,老卢哲鱼确是有些本事。事情说清后,老卢和云家大妈激动异常,以少见的感激的目光看了我,接下来,青白鲤鱼便顺风顺水地带了我们众人去向幻都。

同样是个透明的大球,只不过是青白色的,而且速度比之老卢那银白球不知快了多少倍。我们一群人在那青球里,往下看时,只见的景物飞一般地后退,水草鱼虾什么的根本都看不清楚,嗯,这水球,委实高明。

天天兴奋地拉着我大喊大叫,巴不得让整个幻海的水族都知道她正在这无比高明的水球中享受。我与少羲十分淡定地没有说话,而老鲈鱼和云家大妈以及那两条仙君鱼之间,气氛有些怪异。

我听见云家大妈无比可亲的笑,问道:“不知两位仙君此番入幻海所为何事?”

青鱼斜着眼睛看她一眼,没说话。白鱼都眼皮也没动一下,仿佛没听到。

老卢识相地拉了拉云家大妈,示意其不要再问。

我心想,仙君鱼,身份真高贵。

在两位仙君鱼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到了幻都。

幻都城外,我们刚刚落地,城门口就有一大队护卫队的鱼们冲了过来。我以为老鲈鱼又要与之对法了,遂想喜滋滋地观看。谁曾想,此一时彼一时,那护卫队的竟然与老鲈鱼十分友好百分可亲地说起话来。

说什么话,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两鱼拽了我就往那城里走去,少羲也跟了上来。

幻都委实是个热闹的地方。可是我却无缘仔细观赏游玩一番,而是被拽到了一家酒馆里。是了,我方才在水球里跟他俩讲,要取珠子,先把我喂饱,因为,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我和大宝就着俩仙君鱼点的菜,优哉游哉地吃。吧唧着嘴,赫然发现这酒馆也忒热闹忒嘈杂了点。一屋子虾虾蟹蟹,觥筹交错,高谈阔论,酣畅淋漓。

旁边桌子的一对蟹子的说话声尤其地大。

只听得蟹子甲端着酒碗咕咚一声猛灌下去,粗着嗓子道:“若说这六界第一美人,可真是非那槿颜娘娘莫属啊!我在玄武大人身边当差,当日里只看了那么一眼,那美的…真是,啧啧,无法言喻啊无法言喻!”

蟹子乙便嚼着什么边回到:“你还有那个福看上一眼,这四海八荒的地仙们哪有像你这么好运可以见识到槿颜娘娘的?”

“若说这槿颜娘娘的容貌,的确与聆月君极是般配。甚好,甚好啊!”那蟹子甲乐呵乐呵的,仿佛那美貌的槿颜娘娘是他家的。

“聆月君,我倒是也见过一回,还是我们夜桑王上初初登位那会儿。他也就露了个脸就走了,这么几万年来,也再没来过幻都。”

那两只蟹子就着聆月君又讨论了半晌,我当笑话听正听得高兴,却又听得对面的青鱼低了声音对那白鱼说道:“你可见过聆月君的这位妃子?”

自这两鱼出现以来,那青鱼就总是有些傻乐的特质,这句低了声音的话却换了一副十足十的严肃之色,是以,我好奇之余,便把注意力移到了这两鱼的身上。

只见那白鱼不动声色,淡淡道:“一年前去凌栖宫时见了一面。”

“原来你小子已经见过了?竟然也不曾跟我提起。”那青鱼显然极是不满,我却着实好奇,听那两蟹子的意思,这美人定然是那聆月君的妻子,怎么又成了“妃子”?我活这么大,倒是不晓得妃子是个什么意思。这两仙君鱼讨论美人,自然可以理解,然而青鱼因没见着美人儿愤怒,这我就不解了。

那青鱼接着说:“几年前,我就听六师兄说过,那槿颜就是当年的小十三,也是琳虚之境天皇帝君的女儿。我本还不相信,但是几日前因为泽霞珠一事找聆月君,看到了她。那样貌,十足十就是小十三。实在可惜,本以为小十三最后会与你修成正果,不想,竟然嫁给了聆月。虽则我一贯不服气于打不过你,万儿年间处处都被你压着,但是与此一事,也不得不说一声同情。虽则你处处赢我,但是比起聆月君来,委实差的不止点把点。就是单单他那张脸,不止是你,只怕这四海八荒里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呵呵。”

我终于听出些道道来了,原来这白鱼与美人过去有一段儿啊!然后被那什么聆月君捷足先登了。这样的故事,水母那里也不少,只是,当故事的主角就在我眼前时,我这颗惯常平淡镇定的心也生出几分探究的冲动来。

我喝了口汤,润了润嗓子,也低了低声音,问道:“你们跟小十三美女是何关系呢?我品次低,这辈子怕也见不上那些个大人物,你们跟我说说,权当可怜可怜我这条生活无甚趣味,未来也无甚指望的小鱼儿吧!”

青鱼看着我,似笑非笑,“今日我们既然同走了一路,也算是个缘分,就是告诉你也无妨。小十三,是我俩以前的小师妹。我们俱是拜入的天界乐神祈音神尊的门下。五万年前她离开了师门,我们不久前发现她就是槿颜娘娘,也就是当今天族太子聆月君的妃子。”

我点点头,回想起那本我将将翻过十页就落在云珊岭的《六界大全》,首页讲述的就是天界最高之神“三清四御”以及天宫帝后,而天界司乐的尊神祈音神君则仅列其后,地位高于其他天界众神。唔,这俩仙君鱼真是来头不小。我在心里佩服一把,又道:“所谓妃子,就是妻子吗?”

我以为,我一向是条很坦诚的鱼儿,不懂就问,多好的品质,只可惜,对方给了我无比蔑视的白眼,又比无怜悯的叹口气,一字一句道:“真是没见识啊!妃子,有正、侧之分。现如今小十三还只是侧妃。但是我估摸着,以小十三的本事,这太子正妃迟早也是她的。就是可怜我这位兄弟啊!”

说着,他拍了拍白鱼的肩,换来怒瞪一枚。

我又问,“你们俩是鲤鱼,那你师妹也是鲤鱼吗?”

于是,对方被狠狠地呛到了。

我呆看着他,见他一脸凶相的转向了白鱼:“看吧,是你说要这副丢脸的形容入幻海的,这下把我风神的脸都丢光了!”

“你不变成鱼,难道想变成虾子蟹子?”白鱼继续瞪他。

我终于晓得了,原来幻海的鱼并不都是鱼,有的是变成了鱼蒙混我等水族臣民眼睛的物种。

这段饭我吃得委实舒畅。只是吃完离开那馆子后,就被押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固定住了全身。

我满心恐惧地看着他俩一左一右地对着我的肚子施起了法,怀疑他俩是不是要把我压成鱼干。一青一白的两道光穿透到我的身体里,很奇异的没一丝疼痛,只是肚子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活像有只进到我肚子里的爬虫!我很是惊悚也很是忍耐地保持着属于泡泡小小鱼的非常鱼所能比的镇定,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少羲在一旁问到了不止十次“好了没有”,终于,喉间一滚,一颗红澄澄的珠子被我呕吐了出来。

我抚了抚鱼肚子,万幸,小命幸存。

少羲却噗通一声,对着他俩跪下了。

我又吓了一跳。

话说我们是幻海的鱼儿,比之凡鱼自然有些个异能,但是不包括下跪这个动作。此种姿势做起来有多么艰难,只有我知道。想当初,我在云珊岭时带着天天出门被小鱼盯上了,天天的尾巴被咬了一口,若不是我,她整个都要被吞了。只是即使如此,某只金黄色的大雀鲷还是训了我一通,我那时就跪过一次,那叫一个鳍痛尾痛全身都痛啊。我一直觉得,跪这个动作只适于有腿的人,像我们这水族鱼儿,为何要学习其他物种的动作呢?我那次很愤愤,决定以后再也不跪了。

少羲显然没有我的觉悟,他摆了个十分诚恳十分哀伤亦十分坚定的形貌,向那两仙君鱼道:“少羲此入幻都本就是为寻求师父学习法术而来。二位仙君法力高深少羲十分仰慕,少羲虽然资质愚钝但是若能得二位仙君指点,必当感恩在怀、勤奋习练。希望二位神君可以收我为徒!”

两鱼对视一眼,青鱼笑着说道:“屏翳,你说若是我俩此番就收了徒弟,那群师兄弟们会不会嫉妒我们啊?”

白鱼并没回答他,仍是维持了一贯的冷脸,对少羲道:“本神君早知你有此意。只是你是水族之鱼,轻易出不得幻海。必须先得修得人身才可离开幻海。故而,当下我们都不可能答应你。”

少羲愣了一愣,我乘他愣神的功夫将他拖了起来。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测测你的属性资质,借以指点一番。”

青鱼一句话,又让少羲一喜。只见他伸出手来,对着少羲脑门一点,白光划过,须臾之间,停了下来。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脸,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东西,对那青鱼道:“你来试试。”

青鱼一脸惊异,对着少羲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于是,脸色也挂满了不解。

我凉凉地看着他们,道:“两位仙君,不会测不出来吧?”这些个仙君也有丢脸的时候呀。

白鱼沉吟半晌,对少羲道:“你的父母都是雀鲷鱼?”

这个我是知道的,因为他跟我一样,父母早死了,没见过。但估摸着应该是雀鲷吧!

“不清楚。自记事以来,就是单独一个。”少羲答道。

那白鱼想了一会儿,道:“方才见你们一群鱼,除了那个叫天天的可以很容易看出真身是条白龙而非雀鲷以外,你们看起来都是普通之极的幻海水族。但是方才我俩探入你的魂灵,却发现,你的真身亦不是雀鲷。”

我激动了。天天竟然是条龙?少羲也不是雀鲷?

“那他的真身是什么?”我兴奋地问。虽则我平日里是个淡定的性子,但是,这委实让鱼淡定不起来。

白鱼沉思了半天,摇了摇头。

青鱼在一旁抱着胸说道:“我俩这几万年间,还真没碰到过探不出真身的情况,何况是你这等没什么仙力的小小鱼儿。更让我惊奇的是,属性竟然是五样俱全。要知道这四海八荒的众神仙们,风、木、水、火、土五样属性都齐齐具备的可是少了去了。掰手指数数也决计不超过五个,大多还都是些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高辈分神仙。我说你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说着,他笑看着少羲与我一般有些呆愣的脸,饶有兴味。

“虽然不知真身,但是属性极强,资质确是不错。”白鱼说着,颇为赞赏地看了少羲。

那青鱼看我一眼,忽然眼中光芒一绽,冲到我面前道:“来,让我看看你的情况,看是否也是如此特殊。”

不由分说,那厮就动手了。过后,脸上满是失望之色,瘪瘪嘴道:“你真是条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雀鲷了。还弱小到没有任何属性。啧啧,这或许也是个特殊吧!”

我也瘪瘪嘴,早知的事实,我自己也无甚失望,不知他这厢是失望的哪般。

那白鱼听说我没属性,竟然也好奇得过来掺了一脚,细细探测了一番,言到:“不仅没有属性,而且真身灵魂的色泽有些欠缺,可能是投胎时三魂七魄受了些损。”

我想,我是该感谢他指出了我的真实情况呢,还是应该埋怨他如此公开我灵魂的缺陷呢?灵魂的缺陷,我,实是欲哭无泪。

我感到少羲很是同情加了些许怜惜地看了我一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两位仙君鱼取回了那叫泽霞珠的东西,又不能收少羲为徒,尔后便撇下我俩离开了。那青鱼临走前还笑眯眯地对少羲道:“找个师傅好好学习。记住,我是季影,他是屏翳,说不准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哦!”

于是,只剩我俩在幻都街道上游荡。

前传 第七章

我与天天,一向是关注的角度不同但是总能达成行动的统一,而与少羲,委实是没有默契。

这厮巴巴得想要学艺也就罢了,还非要把我也拉着,阻了我去找天天。

自从幻都城门口一别,也不知那云家人栖身在哪里,想到老鲈鱼他们都跟在天天身旁,我也不甚担忧。少羲告诉我说,天天既然是白龙,身份定然高贵,比起我们来,愿意保护她的鱼虾们千千万万。我提醒他说,是比起我来,而不是我们,因为,少羲的真身还看不出来,说不定比天天还高级些。当然,我也适时适当地嘲讽了他几句,不知道他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活物,或许是个四不像物种。每每此刻,他便笑笑的不说话,只当没听见。这独角戏唱起来没趣味,我便也不再跟他开这个玩笑。

我们俩在幻都住了几日,我便乘此机会把这幻海最繁华的地方游了个尽兴。这一日里,我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人形的小元。后头跟着的是芦子。

其实我是看准了他那奇异的蓝色头发,又瞅了许久才看出来是小元的,因为这厮的身形比之以前在云珊岭看到的大了好几倍!据以前老鲈鱼所描述凡人的样子,他如今也就是个人类□岁的男孩子模样,穿了很是讲究的绣了许多花纹的袍子,头上扎了两个小髻,煞是可爱。那芦子则是半鱼半人,巴巴地捧着笑脸跟在小元的后面。

我立刻抖擞了精神,拿出了债主的架势,大喇喇冲到他们面前栖定,嗓声尽量放的洪钟朗朗,道:“小元公子,我在家里久不见你把房租送来,这厢特特亲到此地要债,不知公子的房租是否备齐全了?”

小元可能是头回被要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盯了我看半晌,摸摸鼻子作沉思状,继而了然笑道:“是你啊?云珊岭的泡泡?”

我点了点头,嗯,水母说得对,这世道都是做债主的辛苦,欠债的反而理所当然、生活悠然且和乐,真是另鱼痛心疾首。好在他终是记起来我了,没有要赖债的意思,令我十分欣慰。

“你怎么到幻都来了?”看的出来,他很高兴,然而我以为这点解释不通。他欠债的看见债主怎么仿佛见了金元宝似的那么欣喜?

还未待我回答,他就拍了脑袋道:“呵呵,是了,你是来要锦云衾的。来来来,去我家里坐坐,我爹娘平日里就喜欢捡些小活物回去逗弄,见你这么可爱的小鱼儿定然高兴!”

他顺风顺水地将我拉了,我心里却着实哽了一下,原来幻海的大丞相以及他亲爱的夫人有如此嗜好啊。

因着我这辈子将将过去的八年之中,没甚特别的鱼生起伏,经历嘛,难免欠缺且单调了些。老鲈鱼说经历乃是经验之源泉,经验乃是机遇之原本。如今,我甚为质疑。因为我这条没经历亦没经验的小小鱼儿,自进了丞相府,就机遇不断,欣喜连连呐。

小元,也就是丞相大人元瓠的独生儿子元颖确是个重诺的君子,对自己近日里玩得太过尽兴,把锦云衾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的作为颇为愧疚兼悔恨。在其表达了无数次悔恨的泪水令我有些不耐之时,识相地住了泪,带着我去了个有锦云衾大床的客房。我甚为满意。

元瓠大人及其夫人也俱是人类的形体,我自入了幻都,见得人形也多了,故而可以对他俩的形貌评点一二。当然,也只有一二而已。元瓠大人胖墩墩的身体,蔚蓝色的长发,除了五官都被肉挤在一块儿外,其他活脱脱就是元颖的大型翻版;夫人则是黑色的长发,身形窈窕。我估摸着若是我家门口的海藻成了精,定然也是这副形容。他们对我倒是极好,只是每日里被他们的逗鱼棒搅和地有些眼花,幸而,吃食和住宿都是极好的,弥补了我心灵所受的创伤。

几日之后,当我恍然想起了少羲和天天来时,就已经看见少羲黑着鱼脸,一副要杀鱼的样子被芦子带了来。我听他说这几日他找我都快找疯了,顿感十分愧疚,讪讪的端了早上元颖送来的一盘子糕点递给了他,心里却嘀咕着他不是要去找师傅么?谁会知道他会改来找我?好在那厮与我一般是个不喜计较的主儿,我陪了一会子笑脸也就过去了。

少羲见我过的不错就要离开丞相府,却没走成,因为他出门的当口恰好遇上了胖胖的元瓠大人。

这些日子以来,元瓠大人给了我个贪玩的印象,我以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道行高深的鱼,故而也没给少羲介绍。谁曾想,那厮只对着少羲瞅了一眼,就知道他属性俱全,非要收他为徒不可。

我和少羲都很有些莫名奇妙,在我们不信任的眼光下,他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愣是一个法术将门口巨石劈成了碎粉,我们立刻就换上了佩服且崇敬的眼神。于是乎,少羲顺顺利利地入了玄武族元瓠大人的门下,学习水系法术。

不止有少羲的机遇,还不过几天,我也得到了天天的消息。那几日里元瓠大人经常不在府里,我听得元颖说,天天在水晶宫里,她听元瓠大人说我就在丞相府后,就缠着丞相大人要把我带进去。

我讶异半晌,元颖知我不解,便跟我讲了天天这桩事的原委。

真是曲折离奇且令人感伤沉痛的故事。我听的时而双拳紧握,时而深情长叹,情节之引人入胜,比之水母给我讲的不知精彩了多少倍。

论起天天的身世,还得从五万年前讲起。

历史真是悠久得让我这条小小鱼儿难以想象。

话说五万多年前,现今水晶宫的龙王夜桑还只是个王子,而现今水晶宫的王后还只是辞幽小姐。夜桑排行老三,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知迷了多少鱼儿们的心,引发了多少爱恨痴缠。然而,自夜桑与元瓠大人的妹子元辞幽,也就是元颖小龟的姑妈相遇之后,一见钟情,砰然心动,继而结为连理,比翼双飞。两人不知叫多少鱼儿们羡煞。当然,但凡引人入胜的故事大多是跌宕起伏波折连连的,这对本来美满的鸳鸯为了造就一个这样的故事,终于出现了不和谐的段子。辞幽与夜桑君婚后过了有快两万年,却始终无后。许是夜桑王上觉得面子上有些个挂不住,终于纳了个可爱而又清丽,柔和而又温婉的小妾室。当然,这幻海之王纳妾委实是件不值一提的芝麻绿豆,可关键就在,那辞幽王后一剑把夜桑王上甚是喜爱的小妾室给杀了。自此,两比翼鸟终于有了裂痕,几万年过去,如今,两人几乎势同水火,让不知该帮妹子还是帮主子的元瓠大人很是苦恼。

元颖小龟讲故事讲的很投入,却被我中途打断了几次才算讲完。因着我活的短短几年的岁月里,只听过水母和老鲈鱼讲故事,那两位知道我的水平,与我讲的都是极其平实的词汇,然而元颖显然没有他俩那样高尚的觉悟,每每听到那些于我而言极是新鲜的词句,我便及时问出来,虽然得了不少白眼,然而却终究是听明白了整个事情。

这几日在幻都也听得不少关于辞幽王后和夜桑王上的传闻,然而多是说他俩多么鹣鲽情深多么天造地设的段子,到了元颖这里竟成了这般模样。委实令我惊异。

而这事儿,与天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元颖说,天天是当年那小妾室留下的公主,夜桑王上怕那狠心的辞幽王后加害于她,这才掩了身份,改了姓名,一颗珍珠落到了云珊岭那角落里避难。

我被天天已经有几万岁了的这个事实狠狠地唬了一大跳。

元颖又告诉我,辞幽王后有一个神界圣物,叫什么晗光灵玦的,他用了许多艰深难懂的词汇来形容这个晗光灵玦的伟大与神奇,外带一脸的欣羡,我催了他接着讲,他又白了我一眼,这才道出,辞幽王后通过这个宝贝使得自身法力提升数十倍,夜桑王上斗不过她,水族的许多的势力也在辞幽王后的手中,这才有了当日里我们在横沟镇被护卫队抓的源头。夜桑王上没法,便请了玄武族的元瓠大人派人保护天天公主,而云翟和老鲈鱼则是元瓠大人的心腹下臣。

“你可莫要小看你们云珊岭的老鲈鱼,他当年可是我们丞相府的顶尖人物呢!”元颖给我讲起来老鲈鱼的故事,眉飞色舞的,“他与那珠玉娘娘有些个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当年也被辞幽王后给罢了官。”

珠玉娘娘,就是那个小妾室,也就是天天公主的亲生娘亲。

我终于了悟,那老卢总是一副哲鱼的形貌,想必是当年受了挫,鱼生便有了许多感慨,这才日日将哲语挂在了嘴边。

我听了一番故事,便跑去与少羲道别准备去水晶宫。

少羲近日里习艺很是刻苦,不似我这般日日里无所事事。我去找他时,他正拿了块沙砾在手掌中,嘴里念念有词,忽而白光一闪,那掌心里的沙砾已经变成了个馒头!

馒头这东西是人吃的,我虽见得少,却也认得,当下对少羲无比佩服,想来这家伙资质的确很好。

他知道我的来意后,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三句同样的话:“你,好好保护自己。”我以为,他似乎有些啰嗦。

就这样,我被带入了水晶宫,这个传说中的地方。

一个人形小丫鬟在前面引路,后面跟了元瓠大人和他掌心中的我。一路上他一直将我切切望着,期待着我说出些诸如“水晶宫好美啊,”“好气派啊,”之类的话,但是我始终目不斜视,又捡了个不用费力游水的便宜,便躺得有些困倦,哈欠连连。

后来他始终忍不住,道:“你这小鱼儿倒是奇怪,头次来水晶宫竟能如此淡然。”

我瞥他一眼,道:“水晶宫是好看,就是晃得人睁不开眼来。看多了也没意思。”

那小丫鬟停在了一处苑阁里,恭敬得请了我俩进去。

元瓠大人托着我进了那苑阁,却见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一身红色锦袍,头戴了镶满珍珠的玉冠,女的大概是人类里十七八岁的形貌,头戴朱钗身穿柔纱。

元瓠大人带着我对那两人各行了一礼,分别恭敬道:“王上。”“公主。”

我这才醒悟到,原来,原来这个女孩子就是,就是天天?

是了,因为她见了我,一脸欣喜,兴冲冲地就跑过来,把我捧到了她的手中。呃,与我一同长大的天天,如今,已经成了我眼中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