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去了明昆境游玩,倒是个好去处,明昆境与花镜乃是神界最有名的“旅游胜地”,可我本不是一般的神仙,故而对凡界更有兴趣。说起来,我还真是数万年没去过凡界了,上次去凡界是干什么来着?哦,对了,那次正值我两万五千岁生辰,下去凡界的花楼看了一场香艳艳的活春宫。

如今我位列光华,已是离九万五千岁生辰不远了,啧啧,这岁月蹉跎的,也忒蹉跎了!

蹉跎的我怀揣着一颗蹉跎的心,堪堪落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凡尘浊气在身边奔腾翻滚,浓厚的尘世气息扑鼻而来,我一时尚且不能适应,立了半日,调整了呼吸,这才敢装作行人的样子,走出巷子。

凡界与仙乡真是大不一样,委羽山已算得上是颇为“平易近人”的仙乡,却也时时飘了些瞟瞟渺渺的祥云紫雾,连风都是轻飘轻飘的,很有仙人飘渺的气质。而凡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花草树木房屋街道都清晰无比,就连天边的晚霞也来得真切些。

这位新上任的云神倒是不错,天边的晚霞布得很好。

我走到一家客栈,变出一锭银子扔到柜台上,“掌柜的,一间上房!”

那人没有逮我,继续拨弄他手中的算盘。

我又摸出一锭银子来,加大嗓门道:“掌柜的,一间上房!”

那人继续不逮我,手中的算盘继续啪踏啪踏响。

我怒了,摸出数锭银子来扔到台面上,嘭嘭作响:“一,间,上,房!”

若搁我两万多岁时,我早一拳头揍过去了!

他这才眉眼悠哉地抬头看我,看见我的刹那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然后见我衣衫朴素的样子,又恢复了悠哉姿态,“客官是北辰王的门客么?”

“…北辰王是谁啊?”我脱口而出道。

那厮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看公子长得不错,却是个呆子。还是早些出门,寻个大夫治治吧!出门左拐就是。”

饶是我堂堂神尊,也怒了,伸手来对着那柜台狠狠一拍,正欲开口一顿骂,却又另一个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转头,正见一个深绿色衣衫,相貌颇阴柔的男子,摇着一把雪白的扇子,眉眼处有温和的笑意:“这位公子还是换个地方住吧,此客栈乃是北辰王爷专门包给他府里的门客住的。”

此人相貌在凡人里算是极好的,除却有些女气外,倒也够看。可本神尊一惯火眼精金,一眼便看出这人并不是“人”,竟是个法力大约一千多年的小仙。

那掌柜的还有几个店小二都甚是恭敬地给他行了一回礼,然后目送着我俩出了门。我出了门往那客栈牌匾上一看,果然看到有“北辰王府门客专用”的字样。

“公子连北辰王爷都不知晓,恐是甚少出门吧?近日这城里要举行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故而文人佳客公子王孙都聚到了这城里头,如今即将入夜,恐怕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公子即便去问,怕也是白费功夫。”

我诧异地看他,“那依公子之见,我今夜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他笑了笑,笑的温和又肆意,“那倒不会。若是公子不介意,便到在下的府中歇息一晚,如何?”

幸而我有足够的信心他看不出我的女身,要不然他这行为定是要被归为居心不良一类。可既然我此刻不是女儿身,他不过与我初初见面,何以如此亲近?

不过,我一个神尊,他不过一个一千多年的小仙,能耐我何?想到这里,我甚开心地答应了他,然后跟着他去了他的府邸。

他名为宜苏,是当今皇帝的爱弟北辰王爷十分宠幸的门客,难怪那掌柜的对他如此客气。他的府邸是一处单独的院落,很是优美清静,我见没什么亏的,便踏踏实实住了进去,混吃混喝。

当晚他邀我对月畅饮,我没怎么喝过凡界的酒,便兴冲冲过去饮了,不曾想一口酒下肚仿佛吞了一大口浊气般,难受得半晌没缓过劲儿来,半天才皱眉道:“这酒,也,也太多沉淀了吧?”

他惊异道:“小兄弟莫不是没喝过酒吧?酒都是如此呀!况且这是王爷赏赐给我的御酒,已是精品中的精品了,我还不舍得喝呢!”

我立刻摆出赔罪的形容,连连道:“是,是,呵呵,是我对酒没甚研究,不识珠玉…”

为表示我其实很喜欢这酒,我连连灌了好多口,然后便觉得肚子涨得难受。

宜苏继续温和的笑:“小兄弟若是不能喝,不用逞强。你这副样子,倒愈发像我那位故人了。”

“故人?谁啊?”

他笑了笑,并不说话,继续浅啜美酒,神色淡淡。

说来这凡界的酒,虽比不得仙酿的纯净,但喝多了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宜苏为人很是不错,见我喝上瘾了,便也由得我喝,一边连连夸我海量。最后我觉得有些眼冒金星,那宜苏也甚体贴地叫了小丫鬟来送我去房里歇息。

躺到半夜,我这才晓得,凡界的美酒,后劲儿忒大了!肚子里一股股的浊气往上冒,脑子里满是一团浆糊,周身跟烧了火似的!我在那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伸手把外衣脱了,还是嫌热;又把中衣脱了,还是嫌热,最后我狠一狠心,施了个仙术把门窗封死,然后把内衣也脱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晾在榻上,摸了把扇子不停地扇,这才稍稍凉爽了些。

正传 第三十八章

“你这是做什么?”

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冷不防把我吓了一大跳,手里一抖,扇子啪的一声掉地上了。我脑子昏得很,睁眼来瞧也瞧不清这人的样貌。可这声音我却是熟悉的,正是此刻本该在九重天的凌霄殿里头公务缠身的聆月君。

“你怎么来了?”我愣愣地问他,爬起床来想看他,却感到狂冲而来的一阵风,夹带着几分怒气,声音低沉暗哑,“大半夜里衣裳也不穿!你就这样躺着,就不怕外人闯进来么?!”

“我施了缝合咒,把门窗封死了呀!”

“你哪里是施的缝合咒?你施的多半是净水咒,门窗一尘不染,可却一推即开!”

他动作甚是粗鲁地给我套衣服,一件又一件,他死命往上套,我则拼命往下扯,他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我的两只手腕,甚用力地固定在身后,扭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可他还是很坚定地把衣服一件一件套回了我的身上。

我连连嚷道:“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一边偏头去咬他。他没防备,竟被我狠狠咬了一大口,当即松开我的手。不过一瞬,我还没解开外袍的衣带,又被他制住了,听见他在耳边低沉薄怒的声音:“热死了也不能脱!”我当即也怒了,往前一扑想去揍他两下,奈何他被我扑倒在榻上却灵活无比地挪到了一边,避过了我的拳头,我贼心不死,继续追击,每每碰到他的衣角我就如泼妇般拳打脚踢外加啃咬撕扯。嘴里一边嚷道:“我都要热死了你还不让脱,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他一边躲闪着我的拳头,一边又想防备着我会不会掉下床榻,弄得很是狼狈。奈何他一惯是个厉害的角儿,就连着床上厮打也不轻易落下风,三两下就把我擒住,压在了榻上一动不动。我听他怒道:“一身伤才好就跑到凡界来胡闹!如今还敢喝酒,喝了酒就来耍酒疯,你比过去可愈发能耐了!”他此刻趴在我身上,压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双腿压着我的,我的双只手腕被他一只手直接固在了头顶,他另一只手则是搂着我的不断乱扭的腰。这下我除了脖子,是哪里也动不了了,可身上实在燥热的紧,如今被他这么一压,我愈发的热,脑子一昏,猛地抬起头来,用脑门子狠狠撞了他一下!

“我快死了!!你快放开我!!”

他闷哼一声,却并不放开我,黑沉沉的眼里仍有些怒火,“谁叫你不听话的?谁叫你瞎胡闹的?还敢给我乱脱衣服…”

我“哇”的一声甚是委屈地干嚎起来——“你就是嫌弃我行止放荡是吧?不够稳重是吧?你…你就是…你就是嫌弃我…呜呜呜…”

他大约没见过我这般嚎啕大哭,当即没辙,眼里的怒火立马消个一干二净,一边放开我的手抱起了我,一边连连道:“我哪里嫌弃你了?没嫌弃你…哪里敢嫌弃你…”

“呜呜…你就是嫌弃我,热了也不许我脱衣服…”我哭得愈发欢畅,干脆也不挣扎了,就是趴着大哭,其他什么也不管。他搂着我又是拍又是哄又是安慰,“好了,好了,没嫌弃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约摸是哭得累了,便稍稍停了下来,这才发现我身上竟一点儿也不热了,舒舒爽爽的很是畅快!

“好些了么?”他此刻正抱着我躺在了那榻上,泛着微温的呼吸就轻悄地扑在我的额上,“你一个神仙,竟不知道用法术来凉快么?”

“哦,一时忘记了。”我闷闷道,一抬头,正看见那厮一双灼灼的眼,盯着我动也不动。我便也盯着他一动不动,心想跟我比定力,才不怕你呢!我俩就这么互相盯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我觉得这张脸真是好好看啊好好看啊时,就猛地扑过去对着他的鼻子咬了一口。然后得意地笑了。

他摸摸鼻子,也笑道:“幸好你还知道轻重,若跟方才那种咬法,定要被你整个儿咬下来。”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甚开心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得紧,我可舍不得咬坏了!”

他眼睛亮了几亮,又凑过来道:“你喜欢我,只因我长得好看么?”那额头都与我的贴一块儿了,我看着他,思索着他的问题,可总觉得脑子愈发昏,眼睛瞧着近在咫尺的红唇,一时发热,就凑了过去。

我舔得很开心,心想好软好软啊。他却浑身僵硬,搂着我一动也不动。我舔了几下之后,又开始对着他傻笑,却发现那双眼里,火光正旺盛地燃烧着,我正想瞧个清楚,却被他一下子扑倒在榻上,铺天盖地地吻了上来。

然后我便又开始全身发热了,难耐的呻吟溢出,竟引得他愈发火热肆虐。待到他的头已经埋到了我的胸口处,细细密密的湿热不断落在略略被拉开的衣襟内时,我周身如入迷雾之中,软的不能动弹。

不过这迷雾并没陷入太久。许是也知道时机不对,他很快就放开了我,虽然呼吸尚且粗重,却仍是给我整好了凌乱的衣衫。

我笑眯眯道:“方才我热得很,你也不要我脱;如今我不热了,你倒来脱,如今又给穿上了。你还真是有趣得紧!”

他表情愕然,道:“莫不是醉坏了吧,竟如此反常…”然后伸手放到我的手腕处,,探了探脉,接着又蹙眉道:“应是没事。睡一觉便也好了。只是以后你可再别喝这里的酒了!”

我闹腾地很累,不想动亦不想说话,便迷离着双眼,不理会他。

“不准喝酒了,知道么?”他又强调一遍。我不耐烦道:“烦死了,你烦死了!”

他无奈叹气,“近日我天宫事务繁忙,没办法陪着你,今日这一趟也是我瞅着那群老神仙们酒意正酣偷溜出来的,从长生境到凡界,花了不少时辰,如今我就要回去了。你便给我乖一点,嗯?”

我耷拉这眼皮儿不答话。

他凑到我眼前,威胁道:“听见没?若是不乖,我现在就把你带回天上去!”

“不要,都下来了哪能就回去…我不回天上…”我半睡半醒地嘟囔。

他皱眉半晌,却对此刻的我无计可施,时辰已晚,他只得给我盖好被子,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房中消失。

我则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我只觉得自己做了个甚是荒唐的梦,可愣是想不起那梦中情景,想了半日没想出来,便也释然了,不过是梦一场罢了。

宜苏此人颇为慷慨热情,一大早就邀我出去骑马涉猎,见我并不精于此道却也不恼,又邀我弹琴赋歌,见我琴歌亦是一窍不通,仍不见恼,又带我去品诗读文…最后,宜苏发现我看上去人模狗样,可却什么也不会。

其实我倒也不是真不会,只是,这些东西实在不是我的喜好罢了,此番我好不容易下到凡界来,定是要好好乐一乐的,可不愿意把时间花在这些“俗事”上。

他似乎这才看清了我的性子,当下善解人意地带着我上街逛去,切身体会一番凡间况味。这凡界的街道倒真是一大胜景,尽管那些个奸商店主嘴脸很是尖滑,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也不失可爱。街道上熙来攘往,繁华程度令人惊叹。苏宜见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竟十分好心地备了许多银子给我买东西使,我见他满眼的诚恳和好客,便也不客气了。我们逛了有许久,最后他见我对着写有“赌”字的地方两眼放光,便领了我进去。只可惜,本神尊运气不佳,生生把他的银子输的精光。

我很有些不好意思,可宜苏却只是笑,最后颇为感怀道:“小兄弟你这么,倒真愈发像我那位故人了。她也同你这般没甚见识,却不及你这般好奇有活力,她日日里只知道睡觉。”

我干笑两声,心道若你也数万年没来这凡界,估摸着比我还没见识呢!

宜苏为人慷慨有对我有求必应,真真是个不错的“冤大头”,我便借着他的钱他的势在那城里头玩了数天,将个大街小巷、茶楼酒馆都逛遍了,仍觉得津津有味,孜孜不倦。

这一日,却有几个小厮的八卦引起了我的注意。却说那几个小厮凑在一块儿,说是他们的主子,宜苏公子即将失宠了,又说北辰王爷有了两个更厉害的门客,分别叫做清述和清折的,又说他们的法术可厉害了,比宜苏公子的还强呢!就跟天上的仙人一样!

哎,他们本就是仙人嘛!

我心里暗叹,这便问了他们那两位清姓公子的住处,趁着宜苏被北辰王爷召见之际,跑去找他俩了。

那两位却是住在了先时我被赶出来的客栈里头,见到我时,下巴差点掉地上了!

“你伤好的真快啊!真快!”清折也同宜苏般,握了把扇子,摇啊摇的,愈发的风流倜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呢?六哥没找着,倒跑这儿当起姑父的门客来了?”我坐下来慢悠悠地倒茶喝,这才听他们说起了在凡界的“心酸经历”。

那北辰王爷确然是我们的姑父,紫薇帝君投胎而生的人,虽则他在仙界不过离开数月,但是凡界和天上的时间本就不是平行着过的,所以这样算来紫薇帝君已经在凡界待了数年了,当然也再认不得我们。先时六哥在这里捣了一回乱,附了一次北辰王爷的身,把北辰王爷与紫薇帝妃所转世的那位姑娘的初次邂逅给阻止了,虽然出了些乱子却也并未被此刻肉眼凡胎的北辰王爷发现;这北辰王爷有一位颇为娇弱可人的妹子,一日六哥也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中了邪,竟然胆敢把她给调戏了,北辰王爷亲眼看见,一怒之下就把他打入了大狱。

二哥和五哥自再次下凡来,先是被六哥的计谋给骗到另一座城里去了,后来才赶回来抓人,可在监狱里头救人时竟又被北辰王爷抓个正着。北辰王是个颇敬重奇人异事的王爷,他见二人使法术使得甚是神奇,便提议要他俩做他的门客。他们俩自然是不会答应,现下正僵持着。

“不过去凡界的监狱带走个人,竟被发现了?”我吃惊道,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劫个小狱让凡人无知无觉,根本就是件小事嘛!

“是小六子不肯跟我们走,还施起法术来,闹得很是激烈。如若不然,怎么可能把那些凡人都能惹了来?”五哥闷闷道。

“六哥为何不愿意回去?”我吃惊道。

一旁的二哥悠悠开口道:“那位北辰王爷的妹子我倒是见了一眼,与小六的那位心上人颇为神似。”

“难怪了!”我与五哥都了悟。

我们兄妹三人商量半日,最后一致觉得由我这个六哥一向疼爱的妹子出马,搞定别扭的小六子!我受到两位的鼓舞,顿觉身心都灌满了力量,当天晚上便在二哥的指点下,去了一趟北辰王府的“天牢”。

看着那红彤彤的“天牢”二字,我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真正天界的牢房乃是妖兽相柳被降服的地方,名为帝尧台,而凡界的牢房反而叫做“天牢”,真是神奇。由此也可知,神仙们就喜欢给自个儿摆谱,连个牢房也要做得比凡界风雅许多,可同是牢房,天界的牢房又能真正风雅到哪里去?

扯远了。我捏了个隐身诀,便跑到那守在牢门口的人面前做了个鬼脸。那两人正相对饮酒,很是欢畅,丝毫感觉不到我。

说起来,神仙下到凡界来时不宜用太多法术的,用得多了,扰了凡界的秩序,是会有反噬的。可如今情况危急,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存稿箱空了我都没注意,所以昨天晚上没更。。今天补上。。

另,求留言,谢谢~

正传 第三十九章

本神尊光明正大地闯进了凡界的天牢,顺着二哥与我说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六哥所在的牢房,却在看到的刹那,脚步一顿。

眼前这位容色俊朗,眉目风流的男子正是六哥,可此刻他一身脏乱破损的袍子,上面还染了些只骗得过肉眼凡胎的“血迹”;一头黑发竟是凌乱披散,细瞧起来,竟颇有几分野性的美。向来颇注重衣装扮相的六哥竟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当然,此刻让我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此刻正与蓬头垢面的六哥抱成一团的女子。那女子衣装华贵,身形柔弱,眉目却甚是娇俏可爱,想必正是那位北辰王爷的妹子。我本以为六哥调戏她,她该是被迫的才是,如今看着姑娘抱着六哥哭泣的形容,倒是那位王爷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

那女子哭得很是伤心,那男子便甚是怜惜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她说:“没事儿,你哥哥很快就放我出去了。”

“都…都怪我…若是北辰哥哥不放你出去,我便与你一起待在这牢里!”

“你身子不好,可莫要再说这等傻话。”

“炎哥哥…我不要跟你分开…我已经,已经与皇帝哥哥说了,一定要嫁给你的!皇帝哥哥下旨后,北辰哥哥就会放你出去了!”

“莫要冒险了…我在这里也没怎的,过得很好…”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郎有情妾有意的,竟让我首次产生了偷窥的负罪感。我硬着头皮,只得将一对有情人的依依不舍看了个完整,直到六哥死劝活劝把那女子给劝走了,我这才现了身来,与他笑道:“六哥真是不错,在牢里头也要潇洒风流。骗的人小姑娘多伤心啊!”

六哥看见我,惊讶道:“你竟也来了?”

我循着地上可以踩的干净地方走了进去,心想这“天牢”的卫生真是不好,一边答道:“我可不是来押六哥回去的,而是来看六哥的!六哥真厉害,竟连皇帝的妹子也勾到手了!”

六哥斜眼一瞟:“天帝的老婆还是我妹子呢!这凡界皇帝的妹子算什么!”

“六哥的嘴皮子还是很厉害么!”我干干地笑,“只是此番六哥若想花前月下,也不嫌这地方寒碜么?何不换个浪漫些的地方,好好的花前月下一番?”

他却伸手点点我的脑袋,道:“你这丫头,果真想要你哥我来一段仙凡恋?莫不是口是心非吧?”

我思索一会儿,认真道:“仙凡恋虽说向来不大靠谱,可既是英明神武的六哥,自然也不是不可能善终的。这个么…还不得看六哥你自己的心意么!”

六哥见我说得很正经,竟笑了起来,可我看得出来,此笑根本达不到他的眼底,就像一朵看似绽放的花,实则是在凋亡。我从来就晓得,这六哥的心里,藏了一段不可触摸的伤,却从未料到,这道伤竟是如此深刻。只见他笑着,笑着,竟忽然满目的怆然,轻飘飘与我道:“我原以为这林渊公主是她,却并不是,却并不是啊…”

轻浅而悠长的叹息,那个“她”,到底是哪个她呢,为何要把我的六哥折磨得这样?

我讶异道,“既如此,你又为何与林渊公主…”

“哎,是我的错,我想在此地多留几日,就是为了与林渊说清楚,可见了她那副样子,却总也开不了口。”六哥皱眉,尔后长长叹了口气,与我道:“既然开不了口,就算了吧,我便也不留了。这便回去吧!”

他既答应回去,我便趁胜追击道:“关于救那小侄儿的事…”

六哥那张俊脸骤然变得半红半白,约摸乍然想起来那个“童男”之说。只见他变了会儿色,咬牙切齿道:“清穆那厮,可算是要狠狠欠我一个人情,哼哼!”

虽然心中仍有些疑虑,可终归将六哥给弄出来了。六哥一出那牢门,就施了术,变回了过去人模狗样的形容,我见他看去并无不妥,便也放下心来。

二哥本欲打算立刻回去天上,奈何我与五哥均表示还没逛够凡界,而六哥则表示他想多留一日,看他这逃狱会不会给凡界秩序带来太大干扰,于是,我们驳回了二哥的提议,决定多留下来一日。我们兄妹四人,其中还夹带了一个逃犯,便不大好在客栈住着。思量了一会儿,我便把他们都带带了宜苏那里,宜苏甚是厚道,欣然应允。一间清静的四合院,住了个满满当当,宜苏、我还有二哥各一间,而五哥和六哥共挤一间。

我们劫狱劫了大半夜,所以这夜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不到。清炎很有先见之明,第二日一早,城里却果然发生了件大事——皇帝下了旨意,说是要招一位名叫清炎的术士为驸马,嫁给林渊公主!榜文檄昭发了满满一个城,约摸其他城里也是一样。而此刻的北辰王府却是一潭死水,并没有传出关于准驸马清炎逃狱的事情。

这传闻传到四合院时,五哥和六哥正斗法斗得欢畅,二哥则握着杯子悠悠喝茶,三人听到这传言竟一丝额外的动作也没有,倒显得我是多余担心的了!

我见他们都自娱自乐,便也任由他们去,准备找宜苏一起再去那赌坊一次,把上次输的钱给赢回来。却听见小厮回禀说,宜苏公子被元颖公子约走了,如今尚未回来。

我当即被哽到了,颤着嗓子道:“元…元颖?”莫不是幻海的那位元颖吧?

那小厮正欲与我细说,我却十分敏锐地探测到不远处的那抹玄武族的仙泽,且离此地越来越近!当即蒙了头回房,生怕被他认出来!

幸而宜苏只把元颖带到前堂,故而他发现不了我们兄妹四人也在。我心想若是这位玄武族小龟乍然在凡界见到这么许多高位神仙,不被吓死才怪呢!

因着这位元颖,我便对这位宜苏的真正身份感到好奇起来。这一好奇,便又隐了身,入了那前堂,想听一听那两位在说什么。

近日不知本神尊又是撞了什么运,竟一连两次地撞见别人谈情说爱…

却说这位元颖,的确是玄武族族长、幻海水晶宫任职水族丞相的元瓠大人的独生儿子,他那头蔚蓝色的头发,在宜苏面前竟也丝毫不掩饰,显见得,两人都是相互知道底细的。这元颖小龟看宜苏的眼神里,那迷恋和爱意是掩也掩不住,可那位宜苏看元颖的眼神,却仿佛看了棵廉价大白菜,不屑一顾——本神尊若是猜得不错,眼前这两位,竟又是一对郎有情妾无意的断袖恋,真是令人感概万千!

既然已经预料到此,我便也猜的到两位大致要说些什么,听得很是索然无味,幸而那位宜苏很是冷淡地早早将人打发了,我这才现了身来,装成一副刚进来的样子,邀请宜苏去赌坊。宜苏同往常般,从不拒绝我的请求,且态度和蔼,语气温和,对比方才对元颖的冷淡与决绝,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可也很兴奋,因我实在是想念那赌坊想念得紧!

哎,本神尊此次下凡实在太过匆忙,本该先推个卦,看看最近运程再来的。现下可好,本来是来扳本的,却再次输个精光!见我眼里的“赌徒之光”烧得烈焰熊熊,宜苏竟自发自去取钱来再给我赌,我便再次沉浸在妄想赢钱的快感里…

想来幸而本神尊是个神尊,而不是个凡人,若是投胎到凡界,还不得把整个家都败光光!最后我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也太失颜面,便趁着宜苏不注意时,隐了个身施了个术,将赌桌上的大点儿生生变作了小点儿。这才算是赢了一回!

回到宜苏的小四合院时,已是入夜。二哥在院子里继续喝茶,仿佛喝不腻似的。正欲上前与他调笑两句,却见他对面摆了个写了个名字的茶杯,一脸沉思的形容,我便止了脚步,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六哥房里想去调戏他一下。不曾想,那房里就只有一个蒙头睡觉的五哥。我奔过去拉开他被子,“六哥呢?”

“别提那死小子了,又跑了!”他咬牙切齿,“还说下凡来玩耍一番,搞什么!差点没被那小子给折腾死!对了,看见二哥没?”

我讷讷道:“二哥,疑似又在思念二嫂了…”

“哎,两人约摸都中邪了!方才小六子与我说,那林渊公主长得甚像他那位失踪了有快六万年的心上人,他不过好奇所以才想去接近她,不曾想那女子倒是当了真了。二哥一听这话,就把小六子教训了一顿,说是他不能如此用情不专。教训了就教训了吧,偏那小六子还要顶嘴,还扯上了咱们那位素未谋面的二嫂,这下可好,两人竟然吵上了!若不是你之前叮嘱说,一定不能把人家房子给拆了,他们定要动起手来的!到时候怕不止是拆房子,连整座城都要给拆了!你想想看,若是被阿爹知道了,能不震怒么?”

我偏首皱眉道:“我怎么觉得这么乱啊?”

“是乱!哎,等把小六子押到大哥那里,我便还是回府去得了!偏巧我也想念我老婆了!哼,就许他们有心上人,还要死要活的,我也要的呢!”

我忍不住笑道:“五哥你忒不厚道了,你甜日子过得都找不着北了吧!”

“我甜,我甜得过你么?”他伸手也如六哥般戳我的头,实在让我郁闷!

那日半夜,我们终是等回了六哥。六哥与我笑的很是开心,说是终于与那位林渊公主说清楚了,他明日一早就可以与我们回天界去了。

我们各自松了一口气,也各自回去歇息。

奈何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真真是让我应接不暇!

我方回到我的房里,就知道气息不对。那人刻意掩了气息,可又怎瞒得过我一个神仙?不过当下我心情有些抑郁,便想与他耍玩耍玩,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被他抓个正着。

“你…你是谁?为何在我的房里?”那些戏本子里的情节都是这样演的,看得多了,如今演起来真是得心应手。

元颖此刻已经将头发变作了黑色的,大约是怕凡人见他那头蓝发怀疑他是妖精吧!他拿了把小刀比在我的脖子上,恶狠狠道:“你就是宜苏看上的男人?”

我被狠狠的呛到了!镇静了一会儿道:“大…大侠说笑了,宜苏公子是男人,是不会…不会看上男人的!”

“谁说他不会看上男人!”他的声音更恶狠狠了!我却只觉得神奇——想当年,那个可爱又活泼的蓝发小龟,是多么惹人怜爱啊,如今,如今竟成了这副恶魔样子?

“大侠说会就会好了!”我佯装害怕的样子,实则在心头默念定身咒,想将他给定住,却忽然看见宜苏从天而降,显然是用了术法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