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金小忻。
康霄默不说话。
施佳人白了他一眼，心想你不说算了。
“曲睿跟你好像有点…有点过节？”
“嗯。”他回忆着早上曲睿的模样和刚刚对金小樱的关系，突然笑了一下，刚把那笑容露出来，他便立刻收起，他在心里暗自的骂自己：康霄默，你这混蛋，！你果真是金小樱说的那种人。这时候，居然还会因为发现曲睿不是喜欢施佳人而高兴！
“曲睿，好像很喜欢金小樱。”康霄默道。
施佳人脑子转了转，还真是确实如此。金小樱如果不是平时工作的时候显得过于冷淡和成稳，还是特别吸引人的一个人。记得自己初次见到金小樱时候的印象就是八个字：窈窕多姿，成熟妩媚。但她一开口说话，就有那种冷艳的感觉。
“你呢？”施佳人不知道怎么就问了一句，出口便后悔了。其实她只是有点好奇他跟金小樱是什么关系，一般朋友应该没有这样的吧。
康霄默突然叹气，说道：“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会结婚？”
施佳人看着他，瞪圆了双眼，惊讶的去猜测：不会金小樱竟是他的老婆吧？！
每次，只要她遇到自己觉得惊讶的事情，就会努力的瞪圆眼睛。
譬如第一次给她送花的时候，女生宿舍门前被放满了娇艳的玫瑰，虽然她脸上很明显的不喜悦，可是瞪圆的双眼还是暴露了她当时的吃惊心情；譬如那次她居然把她妈妈买给她的内衣假作礼物送给他时候，她的眉毛都快被她的眼睛挤到额头上了；譬如他第一次吻她，她那时又是吃惊又是愤怒，眼睛可能是他见过瞪的最圆的一次了。
种种种种。这一次，她是想到了什么。
康霄默总结性说道：“喂，施施，你知道吗？每次你吃惊，就习惯把眼睛睁的很大。那么，这一次是什么？”
施佳人白他一眼：“这算什么习惯，每个人遇到惊讶的事情都会把眼睛睁大。我就是突然想到你的太太。我想她会是谁呢？”
康霄默苦涩的笑着。
“你刚刚猜的是谁？”
大约三个月前，康霄旭突然惊慌失措的来找他，结结巴巴的说：“哥，我、我、我遇到…遇到谭凌了！”
那时候，他的心情也突然莫名紧张起来，谭凌回国了，那么三年里叫他日思夜想的施佳人也该回来了吧。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想去立刻找她，却根本不知道看到她的时候要怎么说，沉淀了这么久的那份情感，因为霄旭的一句话被全部搅起。
康霄旭那时候紧张的问他：“哥，你…不会去找她吧？”
三年里，他封闭着自己的内心，用沉迷工作来缓解痛苦，他逐渐接替了康氏集团所以的事务，一年前，康爸爸与康妈妈推掉了工作，一同去了瑞士，享受生活。他二十五岁便成了康氏集团的董事长，一直是黄金单身汉的他更加受人瞩目。然后，由于许多他自己根本无法预料的原因，太多不得已的现实，他不得不结婚。
霄旭问他的时候，他用一贯的口气说道：“当然不会！”
听他这么保证，康霄旭放心起来。
可是，那晚，他却失眠。
在婚礼上，他终于看到了施佳人。三年不见，她变得更加漂亮。从婚礼一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施佳人，而施佳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谭凌。当他看见施佳人缓缓后退，要走开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
看着她因为谭凌跟霄旭结婚的事变得那么伤心，他理不清自己心里的是苦涩还是刺痛。他本想告诉施施康霄旭跟谭凌结婚的原因，可是转念一想，那是谭凌自己做的选择。没有人逼迫他。
那时，施佳人她突然说了一句：“你说你会一直等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那句话。说什么人总是要变的，如果他自己真的变了就好了。
施佳人只是猜测而已，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她看着金小樱，又看着目光从未离开金小樱的曲睿，扭头对康霄默笑了笑，反问道：“如果曲睿像这样子看着我，你会这么淡定吗？”
淡定？他现在表情很淡定吗？
那天她竟然会去摸一个大男孩的脸，他当时就想站到那个男孩面前跟他较量。如果有一个曲睿此刻看的是施佳人，他想自己可能无法这么淡定。
施佳人看着他的面部表情，说道：“看来，刚刚我猜错了。如果金小樱是康太太，你怎么会这么毫无表情呢？”刚刚她就是试探性的说一句，康霄默脸色就一变。
他对曾经追求过的人都那么在意，怎么会对自己的老婆表现的那么无所谓。
“你猜她啊。”
“对。我现在是有点明白，为什么我面试那天，金小樱会突然问我那么多废话。我明白她为什么有时候看我的眼神那么怪，原来全是因为你。这么说呢，金小樱她早就知道我这个人了。所以，我就猜测是她。可是，现在想想好像又不是。如果不是她，那么这些又都说不通了。既能让这一切都说的通，又能符合你刚刚的表情加上你妹妹先前说我什么来看好戏，所以…”
“所以怎样？”
“所以…”施佳人看着金小忻的病室，沉默许久，淡淡的说，“是她吧。”
康霄默没有承认，也没有不否认。
其实，施佳人几乎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看着金小樱安稳的睡着了之后，施佳人跟康霄默一同去看金小忻。曲睿则留在那儿陪伴金小樱。
康霄默看着里面躺着的人，缓缓说道：“那天，就是我们三年后第一次相见的那天，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施佳人正要说没什么的时候，康霄默接着说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一定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对吧？那一个月里，我一直强忍着去找你的冲动，终于要熬到最后的时候，你中途的离场还是叫我手足无措。那天，真的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你为了那个男人哭的那么伤心，叫我嫉妒的不得了。不过，我原先还以为你会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呢！可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当年你走的时候，我给你许下的单方承诺。”
呃…
施佳人静静的听他接着说下去。
“我单方许诺，单方毁约，你觉得我很可笑吧。”
“还好…”施佳人觉得自己根本没把那个承诺太当回事，只是因为回国后受到谭凌的打击，并且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康霄默陪着她，所以才想起。
“还好啊。你真的很伤人耶，一听就知道其实你从来没把我的事情当回事。”
“我…”
康霄默突然侧过脸，亲了一下施佳人的面颊。
施佳人立刻敏感的向后退一步，手摸着脸颊。
“这么讨厌我？”
施佳人眼睛瞟向金小忻，说道：“霄默，康太太她…”他太太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每次你说康太太三个字，我都想立刻把封住你的嘴巴。可这些，又都是事实…没错，躺在里面的金小忻，便是我的老婆。”
当着你老婆的面亲别的女人，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男人的脸皮也真是厚耻的厉害。
“至于我跟她的事情，说来话长。”
他是不知道从和说起，可能说一个夜晚也说不完。
他突然伸出手摸着施佳人的脸蛋，温柔的看着她，说道，“对不起，今天霄旭都跟我说了，她真不应该那样对你。她可能以为你是知道金小忻的，所以误会了你。”
推开他的手，施佳人道：“没什么！我也还了她一巴掌。”
康霄默心疼的看着她，问道：“你的手还好吧？”
“当然好了。现在左手跟右手一样呀，难道当年的治疗是白费力气的！”
康霄默拉起她的手，施佳人想用力抽开，却被他拽的紧紧的。
像被抓到错误的孩子，施佳人诚实道：“安啦。左手也只比右手差一点点，一般情况下，没什么分别的。”
当年她其实也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左手腕有轻微骨折。
“听了霄旭完整的讲述了那件事情，我真替你不值。如果我是你，可不会这么心软！”
施佳人任凭康霄旭揉着自己的手，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她当时哭成那样。可是，她说话又很气人，要不打一下，我会觉得对不起自己，所以只好找个权宜之法。咦，她跟你居然说了实话？我以为，她会添油加醋的胡言乱语呢。”
听她这么描述，康霄默有点想笑，一直闷闷的气氛总算有点活跃。
“你别老是对我妹妹有偏见吗，她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你知道吗，谭凌之所以答应娶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小凌霄，而是…”
“哥！”康霄旭提着一些吃的东西走过来，打断康霄默的谈话。
“哥，小樱姐呢？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她瞥着施佳人，说道，“施佳人，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霄旭！”康霄默不想她单独跟施佳人一起，有时候他真是一点都弄不懂女人的心思。
“出去喝杯咖啡吧。”施佳人提议。
康霄旭道：“我还是很讨厌你！不过，你今天倒是一下子打醒了我。你知道上次为什么我会突然激动的往你脸上泼茶水吗？”
施佳人摇头道：“我后来以为你是因为小凌霄。不过，现在你这么跟我说，好像又不是。”
“你还记得先前你说过什么话吗？”
施佳人回忆着：“女儿？”
康霄旭摇头。
施佳人再想，说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她也不太确切记得当初自己说了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
康霄旭搅着咖啡道：“你可能真的是说者无心，可是我却是听者有意。你当时是这样说的‘昨晚，你到底指的是什么事情？难道是说你发现自己怀孕了？’。”康霄旭一字不差的把当时施佳人说的话给重复了出来。
施佳人不明白这句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康霄旭道：“我原来以为，谭凌会跟你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所以，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我以为你在故意揭我的伤疤。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你恐怕也能体味到这种情感。”
施佳人瞪圆了双眼。
康霄旭停顿几秒，不停搅着咖啡，一边搅一边苦笑，突然抬起头，看着施佳人，说道：“你知道吗？我、已经不能再怀孕了！”
什么？！
手忙脚乱的抽着纸巾，想擦去泼到身上的咖啡。
当听到康霄旭说完那句话之后，她真的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手一抖，把整个咖啡杯都打翻了，灰色的咖啡渍弄脏了她的衣服。
擦拭了半天，衣服上被染上的色彩已经定型，浅灰色的不规则图案深深的印在她的裙子上。
放弃继续与这斑点做斗争，扔掉手中是纸巾，施佳人看着她平静的脸，问：“为什么对我说这件事情？”
康霄旭道：“因为你迟早会知道，与其让别人说出我的伤疤，不如我自己说出来。”她顿了顿，“我一直以为你跟谭凌的分手是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天，他见我往你脸上泼水，才跟我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是你不愿意放手谭凌；我以为，是你不愿意接受现实；我以为，那晚小凌霄是被你骗走的；我以为，你来医院是要故意来看因为我而导致的一场悲剧。可是，你打我的那一巴掌，却打醒了我近日冲动的情绪。理智的思考整个事情之后，我想，如果你真的知道这些，你也不会那么说话。”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施佳人觉得自己跟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整整三年。三年国外生活中，谭凌，她感觉，从来都没有流露出半分对不起她的神色。
是她一直迟钝没有发现，还是谭凌演技过于出色？
抑或是，她太相信谭凌，当初太爱他了？
康霄旭低下头，想了一会，呷一口咖啡，说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觉得隐瞒的了。说来惭愧的很，我那时候确实过于冲动。那天是六月二十七号…”
…
三年前的六月二十七号。晴天。下午四点多。
康霄旭约谭凌，地点是那家茶馆。
知道他就要跟施佳人一同离开，这算是一场叙别。她亲自点了谭凌最喜欢喝的茶。先前，她已经跟店员说好，这一次她来亲自泡一壶茶。她整整学习了十几天才对如何泡茶熟悉到这个程度。
说不上娴熟，但是也有模有样。
温水顺时针润洗大茶壶，放些许茶叶进去，旋转着往里面徐徐倒温度为八十度左右的热水，待茶叶全部被润湿后，换成点头式倒水，直到水足够了。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最后，她把自己泡好的茶递给谭凌。
一反她一贯的个性，而是沉静内敛的柔声说着：“喝茶吧。我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做这些事。”
她是康氏集团的大小姐，还有一个处处维护她的好哥哥，能这样，确实是一件稀事。康霄旭从泡茶开始到结束，连头都没抬过一次。她一直半垂着眼睑，柔弱的样子叫人都不忍心对她大声说话。
谭凌接过茶，一仰而尽。
叹口气道：“霄旭，你别这样。你这么好，一定会有比我好的男人去疼你的。”
再倒一杯给谭凌。
如果是装可怜，她肯定是最成功的一个。她把自己摆在一个极其卑微的地位说道：“谭凌，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自以为是，我公主脾气重，认为你就是应该必须对我好的。我甚至都没有真正的为你想过。你跟我分手了，我竟然还为了所谓的面子要把你抢回来。直到…直到现在，你真的要走了，我突然觉得…突然觉得，我根本离不开你！”
谭凌正要说话，康霄旭阻止他，继续说道：“你今天就安静的，安静的听我说，好吗？”
谭凌看着她，点点头。
“我知道，施佳人比我长的漂亮，比我能干，比我识大体，比我温柔。她把我哥哥都迷成了那样。跟她一比，我真是什么都不是。所以…所以，我一点都不怨你的选择。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人，原来这么不讨人喜欢。”
那会儿，康霄旭真的觉得自己很可怜，心里酸酸苦苦的，像打翻了五味瓶。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眼眶就变红润，大滴大滴的泪珠滚下脸颊，落进茶杯里。
杯里荡起一轮轮小小的晕圈。
“我希望你跟她在美国能够生活的快快乐乐，如果有什么好消息，比如说你们有了自己的宝宝，有了自己的家庭，可以分享给我。我真心的祝福你！”
眼泪是女人对付男人的工具之一，柔弱时滴下无声的泪水更具杀伤力。
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他的女朋友，她跟他也曾经有过欢笑，谭凌看着她哭的这么难过，心有不忍。他抽张纸巾递给康霄旭。
“你对女人永远都是这么细心。为什么当初我那么不珍惜你，致使你对我提出分手？”
谭凌道：“有时候只是一种缘分而已。”
康霄旭用手捂着嘴巴，哽咽着，顺便擦去眼泪，然后她拿开手，抓起茶杯猛的喝起茶来。她一口气喝完杯里的茶，又倒满，然后重复刚刚的动作。
谭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扒开康霄旭的手，发现她手里正握着白色的小药丸。
“霄旭，你吃了什么东西？啊？你疯了！”
康霄旭那湿湿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不再垂着眼睑，她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吃了一两颗安眠药而已。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送我回家，或是陪我说一夜的话。所以，我想吃点安眠药，这样我就会睡着了，就可以光明正大靠在你的怀里睡一觉了…”
谭凌被她气的没法，拿出手机要给她哥哥康霄默打电话。
康霄旭拦住他，求道：“别！别叫其他人！我爸爸对我非常严格，如果，你叫我哥来接我，我还是立刻跑到大街上让汽车撞死我算了。”
“霄旭…”
“就陪我，坐在这儿一夜也好，让我感受着你胸膛最后的温暖。”康霄旭紧紧抱住谭凌。
谭凌见这样不行，而她又昏昏迷迷的念叨不要回家，只好把她带到宾馆里。
刚把她好生安放在床上，准备走的时候，康霄旭死死的拽住他，不让他走。她起身，说道：“你别走！我想洗把脸，你等我洗完再走，好吗？我真的不想一个人！”
见她又哭，谭凌心软了，说道：“好吧，我不走。”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