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里成粽子一样的脚踝,安若兰很哀怨的叹了口气。

  「安姑娘怎么了?」正忙着倒茶的四九急忙扭头问。

  「四九,你家爷真的很小心眼。」

  「不会啊!」

  「怎么不会,我不过就是看到他胳膊上的红疹子笑了几声而已嘛,他就让人把我的脚包成这样,我又不是断了脚,只是扭到而已啊!」

  四九不吭声,暗想。不是几声而已吧,你就差没扒开爷的衣服看看是不是全身上下都是疹子了,根本就是幸灾乐祸。

  「不过,跟女人相处会起疹子的人倒是真的不多。」

  「是呀,所以你现在知道四九没骗你了吧,爷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才不会起疹子。」

  「你家老夫人呢?」

  他搔了搔头,「好像不起吧,否则爷小时候怎么吃奶啊!」

  听他这样一说,安若兰马上喷笑出来,「对呀对呀!」想像一个婴儿一被母亲抱住就浑身起疹子,真的很怪异!

  笑了一会儿,想到另一件事,她马上忍住笑,看着四九,「为什么以前我都没发现他身上的疹子呢?」

  他朝门的方向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那是因为爷每次都是等身上的疹子退了才去见你,但刚才你一叫,爷就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冲过去看,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恍然,才点了下头,又狐疑的看着他,「不对呀,有时候我跟李绮珠一起在场,也没发现他有起疹子。」

  他局促的搓了搓手,「安姑娘你就别问了,要是被爷知道我就惨了。」

  「你不说的话,我保证你家爷一定知道。」

  房门突然「伊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两个正在交头接耳的人抬头看过去,同时在心里叫声「糟」。

  「将军,你来了。」安若兰急忙堆起笑容打招呼。

  「嗯。」

  「爷,喝茶不?」四九手快的斟上一杯香茶递过去。

  「我跟安姑娘有话要说。」

  四九马上识趣的退下,出去时顺手将门带上。

  看着穆天波在床边坐下,安若兰抿了抿唇,「你要同我说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你到底要同我说什么?」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悄悄挪动了下身子。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摇头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知道我的事,为什么不肯问我呢?」

  「问你,你肯讲吗?」这算个人隐私好不好,哪有人会随便讲出来的。

  他很认真的看着她,「你问,我就会讲。」

  「那好,」她神色一整,「请问将军阁下,你每次跟女人在一起就会起疹子,是不是?」

  「是。」

  「那多久疹子才会退去?」

  「半盏茶的时间。」

  「是全身都起吗?」

  「对。」

  「会痒吗?」

  「不会。」

  「可是我听说你不但会起疹子,还会浮肿呢!」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等待着答案。

  不自在的咳了声,他微微侧过了脸,「是真的。」

  「浮肿多久?」

  他的神情更窘,「一天一夜。」

  她一副恍然大悟状,继而眉头一皱,「可是我和李姑娘一起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他笑了笑,「你真的想知道?」

  她话到嘴边又及时咽回去,防备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条件吗?」

  他的笑容益发的愉悦起来,「你真的很聪慧。」

  「谢谢,我有时情愿自己笨一点儿。」

  「现在你还要知道吗?」

  安若兰为之气结。他这样问摆明就是看她笑话嘛,当下漾出一抹柔媚的笑靥,十指朝他轻轻勾了勾,他马上如她所料的靠近。

  「我当然——」

  天下事有时候真的让人很无奈,比如此时房门毫无预警的被人推开。

  安若兰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起,穆天波靠近的动作也因怔仲而顿住,这一幕暧昧的情形就硬生生的映入来人的眼中,拔都拔不出来。

  「四九拜托你不要这样毛躁好不好?」她无奈的抚额,心中呻吟不已。她的清纯形象毁于一旦了。

  「我只是想说李姑娘来了。」四九也十分的尴尬。

  听他这么讲,房内两人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李绮珠。

  安若兰心中的呻吟更加的响亮。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妹妹找我有事吗?」她强打起精神,绽放出自然的笑容。

  李绮珠的脸色铁青,双唇紧闭,只是死死的盯着他们两个人。

  「将军,我看李家妹妹不太舒服,麻烦你帮我送她回房休息。」她马上转向一边的穆天波,要求他仗义相助。

  「我还没帮你看伤,由四九送李姑娘回去吧!」穆天波的目光始终停在她的身上,一丝一毫都没有转移到来人的身上。

  看来某人对落井下石此类的行为异常热衷。安若兰一腔热血瞬间降低至零度以下。

  李绮珠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出房间,四九急忙跟了上去。

  一把抓住穆天波的胳膊,安若兰气急败坏的低吼出声,「姓穆的,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钱啊,你这样害我?」

  「我哪有害你?」

  「瞎子都看得出李绮珠喜欢你。」

  「那是她的事。」

  「可是你不理她,她却恨上无辜的我。」

  「你真的无辜吗?」

  要不是脚上包得太厚,安若兰会直接就蹦跳起来,「我当然无辜了。」事关人格问题。

  穆天波沉吟了片刻,唇畔的笑容渐渐扩大,「可是,所有人都看到是你一直在亲近我啊!」

  「我亲近你?」她忍不住叫出来,明明是他缠着她嘛。

  「对呀。」他很认真的点头,「你一直藉着帮我克服惧女症的原因在亲近我啊!」

  「你不该姓穆,该姓猪。」猪八戒倒打一耙的本事他挺擅长的。

  「姓朱跟姓穆有何分别?」他很有求知欲的问。

  安若兰伸手拍头。天啊,跟唐代的人讲猪八戒是讲不通的嘛,《西游记》是明代人写的。

  「有什么分别你不必知道,你现在要知道的就是我这里不欢迎你,门在左前方,请你高抬贵脚走出去好吗?」

  「不好。」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穆天波!」他当她是纸糊的老虎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刚才打算跟我讲什么。」

  她根本什么也没打算讲,当然这话现在不能说,她翻个白眼,一把拉过他,对着他耳朵猛地大叫,「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声音真的很大,耳膜都嗡嗡作响,他只能苦笑以对。

  「现在我知道了。」

  「那就请吧!」她极不友善的瞪着他,做出请出去的手势。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起身向门口走去,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蓦地回首笑道:「对了,我来,只是想问你是否要你的血玉簪,既然你无心于此就算了。」

  房门紧闭,安若兰呆呆的盯着门板。什么?神经线蓦地绷起,血玉簪真的在他那儿?

  「穆天波!」

  一声大叫马上从房间扩散开来,传至整个宫驿。

  听到声音的人无不好奇的张望,不太确定声音真的是从安若兰住处传出来的。安姑娘那样一个柔静娴雅的女子,会发出如此不合形象的大吼吗?

  事实证明会,任谁气到极点也会爆的。

  安若兰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气到蹦蹦跳,而这种感觉糟透了。

  难怪李绮珠说她是骗子,还说她跟人私定终身,闹了半天血玉簪真的落到穆天波手里,并且一定很「巧」的被李绮珠撞到了!

  事情发生的所有情节在脑中上演一遍,她马上萌生一股宰人泄愤的冲动,而被宰的不二人选就是一名姓穆名天波,敕封将军的男子。

 

第六章

冲动是魔鬼,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魔鬼。

  如果她不是一时冲动要找穆天波算帐;如果不是冲动得想到就做,如果不是在星月无光的夜晚,连只灯笼都没提就冲出去,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了。

  看着从房顶可以欣赏到的暗淡月色,再瞧瞧满地的灰尘与蛛网横结的屋角家具,安若兰可以百分百肯定,这间屋子没有人居住的历史至少也有十年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会让老天罚她掉到唐代,碰上这样一个杀千刀的穆天波,如果不是因为要找他算账,她怎么会被人掳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

  形同废墟的破屋烂瓦,掳她来的人就那么丧尽天良的把她扔在积尘一尺的地上,更过分的是,这里前些日子下雨所积的水还没干透,她的衣服不但湿了,也一定脏了。

  黑衣黑裤黑面巾,标准夜行人的装束。

  安若兰睁大眼睛看着自门口走进的黑衣人,如果不是因为被点了哑穴,她一定建议他从房上的破洞跳下来,因为那样更有震撼效果。

  看着她黑漆明亮的大眼溜溜的转了转,发出一抹诡异的光芒,黑衣人突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安若兰脑袋摆了几摆,努力使了几个眼色,黑衣人终于如她所愿的走到跟前。

  「你要我解开你的穴道?」他揣测着她的意思。

  她马上点头如捣蒜。

  「你不会叫吗?」

  她头立刻摇得像波浪鼓。

  黑衣人倒也干脆,直接伸手解开她的穴道。安若兰猜想大概是她长得太温良无害,果然人的第一视觉观感是很重要的。

  「谢谢。」

  任黑衣人想了千百句她开口可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没料到第一句话会是「谢谢」,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掳来的是个傻子。

  「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听到的的确是『谢谢』。」她露出很愉悦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谢谢我?」是人都会好奇的。

  「因为你掳走我的时机太巧了。」她笑眯了眼。这下姓穆的不能去杭州拜望她的高堂大人了吧,哈哈!

  「你不担心我会杀你吗?」

  眼珠转了转,她笑得很安心,「至少你现在帮到我了,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杞人忧天?」

  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轻叹一声,「你真的很特别。」一般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害怕紧张得神魂散乱,可她,却好像是出外踏青一般轻松自在。

  特别吗?安若兰不以为然。如果是她的那几个死党遇到这种情况,反应一定比她更奇怪,只可惜这人大概是没机会遇到了。

  「我是个杀手。」

  「噢!」

  黑衣人盯着她,又强调了遍,「我是个杀手。」

  「我听到了。」

  「你不害怕?」

  她很老实的回答,「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