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好了,不过是两只山精,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鼎鑫似乎很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于是识趣地挂了电话。

2.出差

  周一回公司上班,一上午都很忙碌。快到中午,宋伟在茶水间堵住了我。

  “绮罗,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听说情调不错,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没兴趣。”

  我低头盯着手中的咖啡慢慢搅动,转身想离开,却被他伸手拦住了。

  “绮罗……给我个机会。我想跟你谈谈。”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抬起头,我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让他死心。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当初既然你选择了安妮,就应该想到不能再回头的。我是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的,绝不可能,你趁早死心吧。”

  宋伟听是这样说,却没有象以前一样露出讨好的表情,反而诡异地笑了。

  “关于张一鹏的事情,你也不愿意谈?”

  我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

  “不懂你的意思。张一鹏出差的时候携款潜逃,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宋伟听我这么说,冷笑起来,我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宋伟,电话!”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招呼,宋伟回头应了一声,朝我得意地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我想你现在应该有兴趣和我谈了吧?相信我,我不是随口说说的。我也不想逼你,好好想想吧。”

  宋伟出去后,我一个人站在茶水间里,全身发冷。

  一出来,正撞上安妮,运气真差。尽管我立刻表示了歉意,但她还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同时用不算大的音量骂了一声:

  “狐狸精!贱婊子!”

  我耸耸肩,没在意。她不过是因为宋伟的抛弃而迁怒于我罢了,当初宋伟因她而背叛绮罗的时候她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如今风水轮流转,宋伟想吃回头草把她甩了,她反到一脸受害者的模样了。

  “别发那么大的火,伤胎气的。”

  我一边朝自己的位置上走,一边凉凉地说了一句,不过她自然是听不见。她肚子上的胎光还不太明显,兴许自己都还没察觉吧。

  我不是基督徒,但还是装模做样地在心底划了个十字,母亲的印堂已经黯淡,这孩子只怕无缘来到世上了。

  “来,跟我说说,你那个旧爱还在缠着你吗?”

  中午跟鼎鑫一起吃饭,他一脸八卦的样子,看我的热闹很是有滋味。我撇撇嘴,顺口说起早上的事情,安妮肚子里那个,鼎鑫想必很有兴趣。

  果然,鼎鑫听说之后开心得不得了,坐在餐桌前抑制不住地咧嘴笑。

  “瞧你馋的,满大街都是人,至于吗?”

  “会这么说,表明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痛苦有多么深刻!”

  他夸张地大叫一声。

  “想象一下,一个热爱美食的人,每天看到的都是他最爱的食物,肥的瘦的老的嫩的,应有尽有,可是却无法尽情享用,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煎熬?现在不比过去了,警察可比以前那些捕快什么的有本事,又有高科技帮忙,丢了个人,惊动警察不说,弄不好连媒体什么的都来凑热闹。我不想惹麻烦,为了解一次馋又得搬家又得换身份,得不偿失啊!”

  我被他那苦恼的样子逗笑了,想起他的金牌鱼翅:

  “那你还能弄来骨髓炖鱼翅?”

  “骨髓比肉好弄!各大医院的停尸房里找比较新鲜的抽出骨髓,神不知鬼不觉,可我能去卸条腿下来吗?”

  鼎鑫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撇撇嘴,忽然猛地一拍手。

  “刚出母体的胎儿是最好吃的呢,完全没有被污染。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去守着,免得错过了最佳时机。”

  他说完就兴冲冲地跑了,剩下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剩菜,摇摇头,叹口气,掏出信用卡招呼服务员:

  “麻烦你,结账。”

  下午回到办公室,我就被主管拉着去万俟远的公司拜访。和他们的合作项目进展得很顺利,最近收到消息,似乎他们有意收购我们,这样的话,我们公司将立刻提升一个层次。

  万俟远的态度依旧谦和有礼,我安静地坐在他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听他们谈论工作上的事宜。他听得很认真,但总不会忘记适时地想我这里投来一瞥视线,或一个微笑,让我不至于觉得自己被彻底遗忘。

  我坐在那儿看着对面的万俟远,听说他是继承家族企业,称得上是个二世祖,但这个年纪就能做到这个位置,也算是年轻有为了。可他所表现出来的儒雅静逸、深沉内敛的气质,却不是这个年纪的人容易具备的。毕竟,有些东西是必须经过时间的淬炼才能达到的,比如钻石,又比如气质。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打算明天出发,到那边去考察一下,部长,你看贵公司要不要也派一个代表一起呢?毕竟这是我们双方共同投资的项目。”

  在商谈好细节后,万俟远说打算到一个供货商的所在地考察,部长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用手指向了还不明所以的我。

  “绮罗!”

  正在发呆的我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向主管,就看他那肥硕的脸上满是兴奋,看着我就好像看着十亿美金。

  “对,绮罗,就是你了,你今晚准备一下,和万俟总裁一起过去考察!”

  “我?我是秘书耶,不管业务!”

  我也顾不得仪态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叫起来。哪儿有指派秘书去考察供货商的?我可对这些一窍不通,让我考察什么?

  “就是因为你是秘书才让你去的。”

  部长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高深表情胡编乱造起来。

  “这个项目已经都谈得差不多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过去以后,主要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万俟总裁,其他的事情,就由万俟总裁决定就可以了。”

  部长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打包送走。我看向万俟远,他很狡猾地不说话,靠在那把豪华的老板椅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待会儿你不用回公司了,直接回家收拾行李吧。那么,万俟总裁,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先告辞了。”

  主管无视我的人权,直接把我卖了。万俟远见我们告辞,便从他的老板椅上站起身来,和我们握手告别。他握着我的手时,忽然笑起来:

  “别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好吗?道教名山武当山就在那附近,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

  说着,还冲我眨了眨眼。

  武当山!

  听到这个地名,我好像被电到一样。看看万俟远,他已经转头去和他的秘书交待安排行程的事情了。

  武当山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跟我有关系的青鸿最后的去处却正是武当山。

  万俟远为什么会提到武当山?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还是说……一切只是巧合?但不管怎样,能暂时摆脱宋伟的纠缠,总是好的。

  来到考察的地方,果然如部长说的,根本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不过是装模做样地跟着万俟远听听汇报,四处参观一下。

  考察了两天后,接待方陪着我们去了武当山。

  “……唐贞观年间建五龙祠於此,宋、元建筑增多。明永乐年间大兴土木,建成33个规模宏大的宫观建筑群、39道桥梁、12座亭台……”

  一行人沿着青石路慢慢地走,陪同的人特地安排了一个导游,走在最前面,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各处的名胜典故。接待方派来陪同的人伴着万俟远走在中间,我一个人有意稍微落后了一点儿。

  到底是千年灵山,一进入山门,我就感觉到灵气比外面充沛,只觉得通体舒畅,一边朝里走,一边暗自调整呼吸吐纳,开始吸收灵气。自然的灵气比自己修炼更有助于提高修为,这样的机会不多,碰到了就不能放过。

3.武当

  紫霄宫前面有一处宽阔的演武场,是过去道士们练武强身的地方。万俟远他们被导游领着进了大殿去参观,我却留在了演武场。

  接近傍晚,周围已经没什么游客,独自站在空旷的广场上,我想象着青鸿在这里生活、练功的样子。夕阳渐渐下沉,伴着斜射的阳光,居然有一个又一个人影慢慢在我眼前显现,动作整齐地演练着拳脚。

  残像!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看到过去的残像!人的精气神会残留一段时间,如果长期重复同样的动作,就会形成残像。但残像很脆弱,只要稍有气息流动就会被冲散。这里是武当山的道士们代代相传的练功场地,所以形成了残像,但因为白天人流量大,阳气重,残像无法呈现,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阴气增强,人气减少,残像才会出现。

  我有些兴奋地挪动脚步,按照师父教给我的乾坤八卦步法,走杜门,杜门有隐藏的意思,适合隐身藏形,这样就不会因为我自身的气破坏残像了。身形灵巧地在残像之间移动,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最后,居然让我看到了青鸿!

  虽然样貌老了很多,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从服饰上看,青鸿在武当的地位似乎不低,须发皆白的他看起来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那眉宇间竟有些欲说还休的愁绪,让我猜不透。

  难道他在武当的生活不如意吗?不过,紫霄宫是明代才建的,青鸿会在这里出现,可见他的修炼是小有所成了。那孩子并不是聪明人,悟性不算高,能达到这样的成就,想必是付出了不少努力了。

  “君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啊!怎么没跟我们进大殿去看看啊?”

  正想再仔细看看青鸿,却被那导游的大嗓门惊扰了,其他人已经结束了参观,从殿内走了出来。

  声波扰乱了气流,那些残像随即消失得无踪。我有些懊恼,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朝那导游笑笑,不做声。万俟远从导游后面走上来,夕阳中,他那棕色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琥珀色,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最近常这样对我笑,莫名其妙。

  “我们今晚就住在山上的酒店里,明天一早可以去金顶看日出。”

  我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没说话。日出不日出的我无所谓,不过能在山上留宿我倒是愿意的,这样才有机会再来仔细研究一下青鸿的残像。虽然之前看到的始终是几个重复的动作,但我总觉得其中必然有玄机。

  夜深人静,我再次悄悄来到演武场。显然天也助我,一轮满月当空,月华洒落,正是灵气充沛的时候。

  青鸿的残像仍在练着那套掌法,开阖有度,动静相兼,时而气沉丹田凝神静立,时而迷踪移行步法缠绕。

  站在原地看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忽然发现了一些门道。青鸿反反复复打着同一个路数,脚步在地上的运行,居然是一个乾卦,而手的划动方式,则隐约带着坎卦的形象。

  脚下走乾卦,手上划坎卦……脚下,手上……乾卦,坎卦……下乾上坎,水天需,守正待机!

  青鸿是在演示一个需卦!

  “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忽然大风吹土去,自然显露有重新。”

  这是需卦的卦象,意思是要观时待变,难道青鸿是在暗示我耐心等待?

  想到这里,我索性静下心来,一边看着残像重复着动作,一边吸收月华灵气,补充自身。直到月上中天,青鸿的残像做了一个收功的动作,我立刻精神为之一振。只见他转过身,朝紫霄宫后面走去。我连忙跟上,一前一后朝着大殿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去。

  小道两旁是高高的青砖墙,这样的环境常有穿堂风,所以青鸿的残像也是忽隐忽现的,因此跟起来格外的麻烦。我只顾着集中精神追着残像走,也忘记了注意周围环境,猛然间只觉得周围的气息猛地震动,再看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跨入了一个阵法。

  周围的空气如水波一样晃动起来,原本被砖墙包围的昏暗小路变成了山洞,洞壁上有些矿石之类的东西,散发着莹莹的光。我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似乎并不是幻境,看来是一个传送阵法。

  忽然,洞穴深处的洞壁上冒起了火光,两只立在墙上的火把忽然自动点燃。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看到那里有一个土垒成的台子,台子上盘膝坐着一具身穿道袍的干尸。那干尸用道家坐化的姿势盘腿坐着,双手垂在腿前,托着一个小盒子。

  难道……

  我慢慢朝那里靠过去,在距离土台子大约二十步的距离时,青鸿的残像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你既然能到了这里,可见是有缘的。”

  我愣了一下,难道这残像是青鸿特意留下的?这么说来,之前在演武场上演画需卦的残像以及之后的阵法,大概都是他设计好的,为的就是引来所谓的“有缘人”。

  “贫道道号青鸿,幼年拜入遇春观玄真子门下修行,其后虽因战乱,不得不改投武当,心中却不敢稍忘。当年蒙师叔祖赐下宝典,助我修行。贫道不才,虽刻苦研读,仍无法窥其奥妙,只习得些乾坤卜卦和阵法。贫道腆颜苟活多年,本指望有生之年能再见到师叔祖以全孝道,却终不得如愿。如今大限将之,顾设此局,欲觅得有缘人”

  青鸿的残像学着当年他师父、我师侄的样子捻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说话,我却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跟谁学的一套?他既然特意把人引来,必定是有什么目的,需要个有修为的我可以理解。可后面又是需卦的谜题又是传送阵法的实在是不知所谓,若不是我认得青鸿,特别留心了他,又怎会注意到他的谜题,还耐着性子等到半夜,跟着他的残像入阵?怪不得等了这么多年也等不到人。真是的,这么多年了,居然也没学精明些。

  青鸿的残像唏嘘一番,侧过身,指了指那个被托在那干尸手里的盒子和旁边立着的一个信封。

  “这盒中乃是贫道用毕生修为凝练而成的一颗灵丹,服下定可延年益寿、增进修为,另有当年师叔祖所赐宝书。若情愿从此于师叔祖身边侍奉,则可尽得灵丹宝书。师叔祖的习性喜好,贫道已尽数写于信中,以资参考。当年贫道未能兑现自己一生侍奉师叔祖的诺言,让师叔祖寂寞漂泊,后来每每想起,便觉愧疚。还望后来者尽心寻找师叔祖,代为侍奉左右,以全贫道之遗愿。贫道青鸿,谢过。”

  说着,深深地做了一揖,残像也就此消失。

  我慢慢走近那具干尸,端详了一会儿,抽出那封信。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详细记叙了当年青鸿与我相处的生活,包括我不喜欢显形,他第一次见到被吓坏的事情;我不爱说话,总是写几个字或直接弄出些动静来和他交流,让他好一阵猜测等等。

  看到这里,我的眼眶一热,暗暗为自己之前笑话青鸿而惭愧。我只当他在故弄玄虚,却不知道原来他考虑得这样细致。

  留下残像可找出开了天眼的候选人,这样才能找到本应是魂体的我;接着用卦迷来筛选出懂得修行且有悟性者,就是我不说话也能猜出我的意图;再来是考验耐性,在不知道要等多久且不知道会等到什么的情况下,愿意留下来等待的人胜出,而他们的任务就是继续寻找我;最后是测胆识,突然被传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一具诡异的干尸,还能镇定自若靠近的,便是青鸿为自己挑选的继承人,用于侍奉他那个不老不死不显形的师叔祖。

  盒子不大,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我刚将它拿起,青鸿的尸身就整个化为一堆齑粉,竟是灰飞烟灭了。

  “接下此盒,便是立下誓言,要替贫道寻得师叔祖,即便是有生之年寻不到,子子孙孙也要传下去。如违誓言,便如这尸身一般!”

  青鸿的声音尸身的粉碎,再次响起,竟然是在自己的肉身上下了死咒!

  随着声音,阵法再次启动,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又回到了紫霄宫后方的小道上,若不是手里确实还拿着那个木盒,

  青鸿,真是难为你了,竟然为了我做到这一步。多谢……

4.秘宝

  拿着盒子回到住处,我才将之打开。里面放着当年我给青鸿的那本书,年代久远,书页已经有些发黄。书的旁边有个小锦盒,才打开,只觉得一道灵光立刻顺着缝隙喷薄而出,果然是好东西。

  我索性将盒盖整个打开,只见一颗浑圆的灵丹放在里面,正散发出阵阵灵光。随着灵光的扩散,我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了光芒之中,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就在我对这灵丹爱不释手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警惕地关上锦盒,重新放回盒子里收好,这才问:

  “谁啊?”

  “是我。君小姐,不好意思,你还在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