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警官被我嚣张的态度气得脸都红了,旁边的男警官似乎想笑又不能笑,嘴角抖了一下,忙又打圆场:

  “君小姐,请不要误会,我们请你来,是希望你能协助我们的工作。张一鹏携款潜逃,我们还没有放弃对他的寻找,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比较温和客气,因此我也就不吝啬地给了他不少笑脸,回答他的提问也比较合作,为此更让那女警官气愤。又问了我几个问题后,那男警官礼貌地请我到外面办公室等一下,核对笔录并签字后就可以离开了。

  我点点头,还没走出问讯室就听到一声摔椅子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对方似乎还不解恨,又故意用不小的音量说:

  “看来现在真是笑贫不笑娼了,居然这么嚣张!”

  我继续朝前走,那男警官连连干咳,女人的声音居然更高了:

  “你咳什么啊!也被勾住了是不是?我一看那妖里妖道的样儿就恶心!”

  看来警队的素质有待提高啊!

  “绮罗,你没事吧?”

  才来到大厅,万俟远就迎了上来。我摇摇头,正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只见刘勋正快步朝我来,直到走近,他似乎才注意到万俟远,停下了脚步,两个男人隔着我互相打量起来。

  “你好,我是万俟远,绮罗的……朋友。”

  万俟远率先伸出右手,刘勋看了我一眼,这才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你好,万俟总裁,我是刘勋。”

  我站在一边看着两个平日里都很能言善道的男人握手之后就傻站着谁也不说话,感觉气氛实在凝重,只好出言打破沉默。

  “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我送你。”

  这回两人都说话了,说完之后又对视一眼。

  “我会送她回去的,不劳烦万俟总裁了。”

  向来礼貌谨慎的刘勋第一次在我面前显示了他的霸道,他甚至没向万俟远道别,就拉起我的手,朝他的警车走去。我被他的大步伐拖着,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手很大,紧紧攥着我的手,手指都有些疼了。

  刘勋送我回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之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络。也许是因为那天那个女警的提问,也许是因为万俟远的意外出现,又也许是因为其他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原因。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愿意去深究这一点。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让我无力去思考了。

  我努力让自己生活得如往常一样,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恬佳、有刘勋,如今他们都离开了我的生活,我竟然不习惯了。

8.失控

  天花板上的灯光直射在我脸上,即使闭着眼,我都能感觉到它的刺眼。后面脖子很疼,从背后偷袭我的家伙下手不轻。身体下面倒是挺柔软的,应该是床垫。周围没有什么声音,稍微动了动身体,被绑住了。

  努力清醒了一下头脑,我开始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我去鼎鑫那里看赤纬,顺便吃了晚饭。回来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正低头在包里掏手机,就被人从背后打昏了。

  睁开眼,头还有些晕,慢慢坐起身,打量四周,是一间简陋的房间,四壁空空,连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家具就是我身下的床,看样子是特意租的房子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恬佳和宋伟走了进来。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联合起来,把我绑架了。

  也许是被我太过镇定自若的样子刺激了,恬佳忽然冲上来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被打得直直地倒在床上,眼前一阵昏黑,嘴里立刻泛起一股血腥的味道。看来恬佳真是恨极了我,下手一点儿也不留情。

  “你干嘛打她!”

  宋伟的声音很气愤,人也随即冲上来将我扶起来搂在怀里。恬佳冷哼一声:

  “怎么,你舍不得了?你为了她落到现在的地步,她还不是若无其事地在别的男人家登堂入室。你也看到了,那男人住的可是富人区的别墅!”

  富人区的别墅……那是鼎鑫的住处。看样子他们蓄谋已久,早就在跟踪我。

  “那你也用不着打她啊!”

  “我打她又怎么样?这种贱女人我恨不得杀了她!整天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男人,贱货!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还不满足,还要抢我的!”

  我在宋伟的怀里闭上了眼,不能否认,恬佳的话很伤我。

  “够了!我答应跟你合作是想找出张一鹏的下落,不是为了听你在这儿发疯!你要是不肯闭嘴就给我滚出去!”

  宋伟厉声喝止了恬佳的谩骂,转而对我温柔地说话。

  “绮罗,我和警方有协议,如果能找到张一鹏,他们答应不起诉我过失杀人,而你也不会有麻烦的。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维护他了,说出来,对大家都好。为了他,你把自己赔进去,值得吗?”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是我和张一鹏合伙卷走了公司那笔钱呢!真是百口莫辩。

  “我跟张一鹏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知道那笔钱在哪儿,你们不用在我身上费口舌。还有,绑架和非法拘禁同样是犯罪,你们现在放我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挣扎着脱离宋伟的怀抱,我坐直身子,心情越来越糟糕。

  “绮罗,你不要固执了。”

  宋伟还想劝我。

  “不要以为那个刘警官能保住你,我和警方的协议他也是知道的,他什么都没说。现在这个社会,人人都要为自己打算。”

  任他在那里苦口婆心,我打定主意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两人无计可施,恬佳又要打我却被宋伟拦住了,两人拉拉扯扯地去了外厅。隔着门听不太清楚两人的争吵,我也不在意,想想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盘起腿,屏息凝神,抱元守一,渐渐入定。鼎鑫目前热衷于督促赤纬修行,我不幸成了赤纬的“伴读”,每次去他那儿都被逼着一起练功,这一个多月的进度都赶上之前一年的成果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外面一片安静,我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忽然感觉不对。顺着虚掩的门缝,淡淡的血腥味儿飘了进来,不好的预感冒出来,我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想到门口看看。

  才站起来,虚掩的门“吱——”地开了,我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恬佳拎着一把刀,咯咯笑着走了进来。她两眼发直,表情诡异疯狂,加上满身的血,白皙的脸上也溅了不少,样子相当恐怖。

  宋伟……死了……

  我心中升起一片绝望。

  “你不怕我吗?”

  恬佳就那样血淋淋的站在门口,忽然笑嘻嘻地开口,样子就像个天真的少女。

  “你不怕我吗?我刚杀了宋伟哦!”

  她举起手里的刀,放在面前轻轻抚摸,露出做梦一样的表情。

  “我就用这把刀,在他身上捅了好几下,他连叫都没叫就死了。”

  手指向外面的房间,恬佳就像个等着受到肯定的孩子一样,睁着天真的眼睛看着我,见我一直不说话,她忽然朝我快步走了过来。

  “他现在还躺在外面的地上呢,你要去看看吗?”

  我反射性地想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床,结果又跌坐回去,而恬佳此时也到了我面前,一张溅了血的脸近在咫尺。凝视了我一会儿后,笑眯眯的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非常非常的严肃。

  “绮罗,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变了好多。整个人都变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不认识你了,好像你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现在恬佳的状态不正常,不能刺激她。

  “人总是要变的,没有人会一成不变。”

  她点点头,歪着头,朝我伸出满是血的手,慢慢摸上我的脸。

  “是啊,人都会变的。就像宋伟,像张一鹏,像你。为什么你们都要变呢?一直保持以前的样子多好……”

  她的声音好像咒语一样低低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让我毛骨悚然。

  “刚开始的时候宋伟也很呵护你的,可是后来他变了,他不要你了。你也变了,你变得鲜活、生动,好像绽放的鲜花一样。”

  恬佳的表情变得模糊起来,好像在梦中一样。

  “大家都开始关注你了。不仅宋伟开始回心转意,连一鹏也总是在看着你。每次我们三个一起出去,他总是看着你。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那样?你光彩照人,他神魂颠倒,我却好像你身边的活动布景!”

  恬佳开始激动,手里还握着刀,却用双手捧住我的脸,那刀就在我脸旁闪着寒光。

  “每次开口约我出去的是你!我每次都拒绝不是吗?是你总是坚持要我参加!”

  我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只要你不参加,他不是找借口拒绝我,就是心不在焉地敷衍我,你以为这样我心里舒服吗?”

  恬佳涕泪横流地朝着我嘶吼,我的心好像被人用手猛揪着那么疼。

  恬佳,你曾经告诫绮罗,不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尊严都丢失了,可如今你自己呢?还不是一样重蹈覆辙?

  就在这时,恬佳忽然出手,她扑到我身上,将我按到,一手卡住我的脖子,一手已经举高了手中的刀,朝我疯狂地大叫。

  “一鹏已经死了,宋伟也死了,你也死吧!”

  她知道张一鹏死了!怎么会……

  我被恬佳的话震住了,居然忘了反抗,呆呆地看着她举起刀子朝我刺下来。

  危急关头,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刘勋破门而入救了我。

  恬佳彻底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曾到医院去看过她一回,隔着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披头散发的恬佳穿着病号服,蜷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

  而那笔被认为是张一鹏卷走的钱后来被查出来其实是公司财务的人监守自盗,那人利用了张一鹏的失踪,想要嫁祸给他。

  我一直不明白恬佳最后为什么要说张一鹏死了,到底是她想起了那晚的记忆,还是当时她就已经疯了,如今也不得而知了。

  通过房间里宋伟的尸体以及刘勋提供的证词,警方判定张一鹏也是被她杀害的,不过恬佳既然已经疯了,也就无法询问她尸体的所在了。这个结果虽与事实有所出入,但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这期间,刘勋一直守着我,怕我有事,不仅每天按时接送我上班,更是一有空就打个电话来询问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发生宋伟的事情之前,却又或多或少有些不同了。

9.衷情

  这天下班,我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刘勋的车象往常一样停在不远处的老地方。正要过去,就听到有人叫我:

  “绮罗!”

  我扭头一看,竟然是万俟远,正从他的车里下来,朝我温柔地微笑。

  “对不起,前阵子我去美国处理些事务,回来才知道你居然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没事吧?”

  我摇摇头,也不知说什么好。扭头朝刘勋的车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到他正探出头来朝我这边看。万俟远也抬眼看了那边一下,又朝我一笑。

  “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什么事。”

  说这话,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只见丝绒的垫子上摆着一个如意型的玉坠子,配着银链。倒挂的把手处是浅绿的,头部则是渐深的翠绿,由浅入深的渐变过渡自然,透着一股灵秀的韵味。

  “这是我在那边逛古董店时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配你,和你手上的镯子正好配成一对儿。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当是祝贺你平安脱险吧。”

  万俟远说得随意,我拿着盒子看看他,倒是满脸的坦荡。再看看这玉坠子,玉质不是顶好的,胜在样式古朴自然,链子也是再普通不过的银链子,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索性道声谢收下了。

  他见我收了,也很高兴,体面地告辞离去,我于是也转身走到刘勋的车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刘勋看着我坐进来,却没说话,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脸部侧面的轮廓,线条刚毅紧绷。

  等我系好安全带,刘勋就发动了汽车,一路上,他不说话,我也就保持沉默。车子停稳,我又看了他一眼,忽然生出一股冲动:

  “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

  刘勋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受了邀请,和我一起下了车。

  除去上次从恬佳的殴打中解救我,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访我家。我到厨房泡茶,叫他随便坐。等我端着茶壶出来,就看他打量着我房间内的陈设。

  “你的房子,布置得很舒适。”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客厅里那组沙发,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摸起来手感超级棒,柔软又富有弹性。

  “这套沙发,我在家私城看到过,只这个单人的就要花掉我半年的工资。这样整套连茶柜的,我连价钱都没敢问。”

  他说着,在那个沙发上坐了下来,柔软的垫子立刻陷了进去,以最适合的角度将人体包围起来。

  “果然舒服,值那个价钱。”

  刘勋嘴里称赞着沙发,眼睛却盯着我。我冷笑起来。

  “何止这沙发,我家里的东西每样都是高档的,都是我的薪水承受不起的。我还可以告诉你,这沙发不是我花钱买的。还有那套组合家具,那套音响设备,那些家电,通通都是别人送给我的。”

  这小屋内的陈设原本很简单,绮罗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宋伟身上。我本身也是个懒散的人,除了对那个梳妆台有着近乎执着的布置欲望,对其他家居用品倒不是很在意。反倒是认识了鼎鑫后,一向追求舒适的他自然无法忍受每次来我这里都要坐在劣质沙发上看一台二十一吋的旧彩电,所以我的家具就被逐步更新换代了。

  “还有刚才在公司门口……”

  刘勋一直沉默着,于是我继续说下去,原本没打算说的话,如今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无法控制地喷薄而出。

  “万俟远,他刚从美国回来,就立刻跑来看我了。你看,他又买了礼物给我。”

  刻意地将那个装着玉坠的精美盒子放在茶几上,刘勋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紧抿着的嘴唇。我越发冷笑起来。

  “怎么样?对了,还有这镯子,最上品的祖母绿,真正的古董,也是别人送的。你的同事不是很好奇它的价格吗?你呢?你想不想知道?”

  “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