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让玉梨过去帮着调教调教?暗眸、暗瞳两个被我宠坏了,脾气大得很,我还怕她们冲撞了乌珍夫人呢。”

  想要我灵界的人去伺候她?乌珍的野心未免太大了。

  你想跟我打太极,诱着我自己说出来吗?帝俊啊,莫不是我这阵子表现得太过贤淑,竟让你忘了我也曾指着天界与你叫板?

10.绝情

  “那十二个陪嫁的丫头,你现在又不用,不如……”

  终于,他耐不住开了口。我冷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主上,云筝身为她们的主子,都舍不得让她们伺候了,又怎能让她们去伺候别人?”

  “不过是让她们去陪陪乌珍,也算不得伺候人。她们整日在宫里闲住着,便是让她们接些差使也是应当的。”

  帝俊的口气渐渐强硬起来。

  “不错,若是用着宫里的开支,自然就该领些差事才对。”

  我抬手,又喝下一杯酒,热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烧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可她们的一应花销,都是从我的体己里出的,不曾多占宫里的一丝一毫。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来查查账目。”

  “啪!”

  他一掌拍在桌上,我面前的碗筷顿时一跳。我挑眉看他,他瞪着眼喘了一会儿粗气,又压制了下来:

  “筝儿,朕知道这样难为你了。你就当是借给朕用了,行吗?”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忍气吞声的样子,我真想大笑三声了。

  帝俊,我真不知道,一个孩子对你来说竟会有这么重要!

  我自座位上起身,对着帝俊躬身行礼:

  “即便真是主上要用,云筝也只好对不住了。”

  “你!”

  帝俊猛地站起身来,我却只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他真是气得狠了,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抄起桌上的碗用力摔在了地上,砸得粉碎。玉梨她们大气都不敢出,祥云已经吓得跪下了,一个劲儿地朝我打眼色,我却只做没看见。

  “你……你这是诚心跟朕过不去了?”

  他气得声音都有些抖起来。

  我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地说:

  “主上若是要别的,云筝一定双手奉上。但这些姑娘,当初在灵界时,我就已承诺过,绝不让她们来到天界后受辱。对主上而言,云筝只是妻妾中的一个,可对她们而言,云筝还是她们的帝君。为君者,不能言而无信!”

  祥云悄悄朝前爬了两步,伸手拉我的裙摆,嘴里小声叫着“陛下”,随即被帝俊一脚踢开。

  “好一个帝君!”

  他大手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她们的帝君都在服侍朕了,让她们去服侍朕的嫔妃,有何不可?”

  抬手打开了他的手,我终于站直了身子,昂首与帝俊对视。

  “主上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云筝服侍主上,云筝的子民便要去服侍主上的妻妾!你终究还是视灵界为奴仆的,所谓和谈,所谓友邦,不过是一个笑话!”

  “陛下!主上!息怒啊!”

  祥云不敢再过来,跪在墙角处一声一声地哀告,不停地磕头。

  “主上那是气话!主上对陛下的心意……”

  “气话?就是气极的时候说出来的,才最是心里的话呢!”

  我不等祥云说完,便冷笑着打断了他。

  好吧,今天就索性把所有温情的假象都撕碎了吧!

  我直直地看着帝俊,等着他发怒,可他的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眼中竟似有些懊悔。

  “筝儿……你只借她一年,不,几个月就好,只要胎儿长稳了便将人给你送回来。我让祥云去看着,绝不让她们受半点儿委屈,这样总行了吧?”

  你在哀求我?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哀求我!

  一口血几乎就要从口中喷出,我深吸几口气,朝着帝俊绽放出最甜美,也是最恶毒的微笑:

  “待云筝自诛仙台上跳下,这些女孩儿,随便主上怎样处置都可以。”

  “陛下!”

  祥云几乎是在惨叫了。

  我看着帝俊的脸瞬间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双眼渐渐充血,染上了疯狂之色。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我看着他朝我冲过来,暗眸暗瞳想过来救我都来不及,却倔强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眼看着拳头就要打到我,他却又硬生生地转了方向,一拳砸在旁边的桌上,厚实的木桌轰然碎裂。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他双手钳住我的双臂,用力摇晃,大声嘶吼。

  “我不过是想要她生下那个孩子罢了!我只是想要那个孩子啊!”

  任由他如何作为,我始终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快意。

  痛苦吗?难受吗?这比起我当初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帝俊,曾经你亲手毁了凤儿对你的爱,如今又亲手断了筝儿与你的情。这都是你自找的!

  此时,被他捏着的手臂已经疼痛得麻木了,帝俊不在嘶吼,剧烈地喘息着布满血丝的眼中写满了痛苦和绝望。他突然用力将我抱在怀里,哑着嗓子喃喃地说:

  “筝儿,筝儿!你别这样好不好?只要那孩子平安生下来,其他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只要那孩子没事就行,然后咱们就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了,好不好?好不好?只要几个月,筝儿……”

  我僵硬地任他抱着,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他还在一遍一遍地叫着“筝儿”,似乎觉得这样我就会心软。

  “带我去诛仙台吧。”

  我在他怀里,用木然的声音说道。

  “不!”

  帝俊仿佛被蝎子蛰了一下,用力推开了我,自己也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站定之后,仍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一张脸透着一股死灰,整个人竟摇摇欲坠。祥云扑上去扶住他,看我的眼神竟然带着怨恨。

  “陛下!主上他……”

  帝俊喝止了祥云的话,看了我一会儿,眼神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和冷静。

  “走吧。”

  他突然发话,然后便转身朝外走去。

  祥云似有不甘,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跺脚,追着帝俊离开了。

  “刚才可真够热闹的。”

  待他们都走了,鼎鑫才带着赤纬从里面跑了出来,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

  “你这回倒是真狠下心了,堂堂天帝居然被你折腾成那样。”

  我站在那里没动,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全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最后还是玉梨她们将我拉到了边上,安置在了软榻上。

  “云筝不哭哦!”

  赤纬爬到我身上,立起胖胖的身子舔了舔我的脸,我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泪流满面了。

  帝俊,我真的不懂,孩子对你来说,那样重要吗?还是说,你看重的,仅仅是那个孩子呢?

11.寿宴

  天帝陛下的寿辰,自然是极为隆重的。天界群仙汇聚,一派歌舞升平。

  我一身华丽的宫装,与羲和分坐帝俊的两侧,各自面前一个摆满酒食的桌案,乌珍则一脸得意的依偎在帝俊身旁,不住地撒娇。

  从那晚之后,帝俊再不曾出现在我那里。既然天帝陛下已经有了新宠,那我这个灵后自然也就没人理会了。紫灵宫再度门庭冷落,我也只自得其乐,全不在意。既然已经彻底翻脸,除了宓凝以外的宫女便全让我打发到外殿去了。

  明珠和其他的女孩儿们自从知道我为了她们与天帝闹翻,这些姑娘对我恭敬之外,似乎又多了一层亲近,时常来我跟前陪伴。她们在的时候,赤纬常跟她们撒娇玩耍,鼎鑫则大多时候懒洋洋的不理人,但却一致地不说话,仿佛只是两只宠物。

  我曾私下里问过,赤纬说是鼎鑫叮嘱的。再问鼎鑫,他却什么也不说。我便也随他了,鼎鑫的阅历何其多,会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用意。

  瑶姬送过几次信来,说是要接我去她那里,言语之中颇为愤愤,我也一笑置之。

  我仍时常与天罡偷偷相会,起初鼎鑫还骂我,几次之后看我不听,也就叹口气,不做声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就飘向了天罡,这次他身边坐着文枢,至少不像上次似的那样形单影只。他手里端着酒杯,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我。反倒是旁边的文枢看了过来,又是那种古怪的眼神,我忙调开了视线。

  宫廷里的丝竹歌舞,大抵相似,都是华丽又带着些拘谨,中规中矩,看过一次便再不觉得有什么新鲜。我又不像那些男仙们可以品评舞女的身段、相貌,越发觉得无趣。

  “灵后似乎对今晚的歌舞不太满意呢!”

  乌珍刺耳的声音传来,大厅里立刻陷入一片宁静。我皱起了眉头,这女人,难道就不懂得适可而止吗?

  微微侧头,帝俊似乎也有些不悦,但却含义不明。羲和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颇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歌舞之道,不过为了助兴而已,大家尽兴就好,朕满意与否,倒并不重要。乌珍夫人是有身孕的,还是不要操心这些闲事的好。”

  虽无意于这种无谓之争,但还是忍不住强调了一下我们的身份差异,提醒她不要太过份。

  乌珍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阴影,随即又笑开了,拉着帝俊的衣袖,娇声道:

  “陛下,其实别说是灵后陛下,就连臣妾,也觉得总看这些东西没什么新意呢。”

  说到这里,她夸张地做出一副猛然想起地样子,又转向我。

  “想必灵界的歌舞一定与众不同,不如请灵后陛下展示一下如何?”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帝俊显然也觉得不妥,想要息事宁人。他轻轻拍了拍乌珍的手,说道:

  “不要胡闹。筝儿出身皇室,身份尊贵,怎能做那些歌舞娱人之事。”

  “若是平日当然不可,不过今日可是陛下的寿辰,灵后陛下为主上歌舞一番以贺千秋,倒是一桩美谈呢!”

  乌珍得意洋洋地说着,示威的眼神已向我扫来。

  我脸上依旧淡淡地微笑着,冷厉的眼神却已射了过去。不一会儿,乌珍脸上的得意便已挂不住了,甚至开始隐隐露出些惧色。这时帝俊的手臂却横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她圈在怀里,隔开了我刻意释放出来的威慑。

  将目光移向帝俊,却见他也正看着我,没有怒气,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不用看都知道,必定是所有人都看着我呢。

  “主上想看云筝歌舞吗?”

  “筝儿……”

  他的唇翕动了几下,却只吐出两个字。

  我突然展颜一笑,站起身来,扬声道:

  “既然如此,容朕去更衣准备一下吧。”

  话一出口,满座皆惊。帝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掩饰不住地笑着,却看得我心中刺痛。

  罢了,罢了,帝俊,既然是你的生日,我便送你一份大礼吧。

  换上一袭火红的纱衣和长裙,露出中间柔软的腰肢,长长的水袖拖曳。长发绾成凌云髻,装饰以闪烁的步摇、钗簪。额上以鲜红的朱砂绘一朵婉转跳跃的火焰,明艳又妖媚。赤足,手腕与脚腕套上金铃,指甲上涂抹了闪亮的丹蔻。

  “主子,你要跳那个?”

  看到我的妆扮,原本被我挡在外面用法术准备莲花灯的灵界众人都惊叫起来。

  灵界有一支在羽族代代传承的曲子,名叫《梧桐火》。传说这《梧桐火》还有相配的舞蹈,但却已失传,只有及其古老的文献中有些简单的记载。我此时的扮相,正是文献中描述舞者的妆扮。

  “曲子你们可会演奏?”

  只要是羽族的人,必定懂得。而因为此曲难度极高,但凡学习乐器的人,都愿意尝试一下。

  果然,我一问,几乎全部都会,当下分出各自使用的乐器。听了一小段合奏,我颇为满意。看样子,今夜可以让《梧桐火》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