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被拽的险些扑倒,亏得季父眼疾手快,于抵抗藤蔓攻击之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那始终不声不响的老汉瞧出些许苗头,早已半搂半抱的将重伤的老婆婆弄出了房间。当青衣被季琦强拉着踉跄跑出房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回头看了娃娃一眼。

娃娃捧着那团不断变大的藤团,身形摇摆,貌若难以承受的仰起了她的脑袋。

无数的黑气不停的往她的身体里涌去,如同盛满了水的水杯一般,那些多余的黑气自然是要满溢而出的。

她的脖颈手腕皆都出现了细若发丝的红色裂纹,在粘稠暗红的血痕出现之前,青衣便被季琦拉出了那道房门。

一声粘滞的炸裂声在身后响了起来,青衣与阴沉着脸的老汉及满脸崩溃的老婆婆擦肩而过,就那么被季琦拉着手奔跑起来。

一路上,到处都是模样奇特的妖物,它们或蹲伏在地,或攀附在屋檐围墙之上,放眼望去,竟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妖怪的。看见青衣和季琦出现,它们皆都丢开了与它们缠斗的季厘国人,弓身曲腿,作势就要朝她们扑来。

死状凄惨的仆从被胡乱挂在墙壁和屋顶之上,其中有几个仆从的尸首甚至出现了残缺,想来必是袭击的妖物啃噬的罢…

“南梁——南梁——”目不斜视的季琦一面带着青衣飞奔,一面大声疾呼道,“快杀了这些妖物——”

青衣着实没有经历过这边声势浩大的群妖突袭,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唯有跟着季琦死命的飞奔。

但领命赶来的季厘国人到底数量不多,而妖物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群集而来,以寡对众,自然是艰难无比。

在场的季厘国人没有一个不是骁勇善战的人物,虽然以一战百,却未有一人面有惧色,一时间玄色的锁链追着那些个翻滚跳跃的妖怪四下翻飞,铮铮作响的金器声竟比凡间的战场还要来的浩大些。

在族人的掩护下,季琦一路带着青衣往温玉所在的方向奔去。

这夜的月光透着诡异的红色,便是有层层堆叠的乌云也无法遮挡住它们。季厘国人所在的地方正在暴雨连绵,而平安桥所在的地方,却连一滴雨水也无。

绵长的平安桥下,原本平静的龙湖在翻滚。泛着黑气的湖水在微红的月光之下显得幽深无比。

一阵低沉的龙吟声直湖底直透云霄,翻滚不止的黑雾一下就被震散开来。紧跟着一截青蓝色的龙尾猛地翻出湖面,将本就不平静的龙湖翻搅的越发激烈起来。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高高扬起的龙尾用力拍打着湖水复又沉入水中,激起水花无数。

诡异的红色月光之下,一个挺拔男子身影如风驰电掣般的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他轻点足尖,飞驰在一望无际的长长石桥之上,他高高束起的长发与暗黑的袍袖在疾风中猎猎有声。

他所行之处,凝聚不散的黑雾如落潮般纷纷退去。他的脸庞,他的神态,皆都隐没在他自带的黑暗之中,连那微红的月光也照不透他身上的黑色。咋一眼望去,除却他束发的赤金环以外,他身上竟再看不出任何能辨其身份的东西了。

鬼魅的凄厉声远远传来,黑三郎于飞奔中漫不经心的抬头眺望了一眼,就见一条由黑雾凝聚而成的巨大龙魂正蜷曲着身体,将它身下的一片大地尽数圈了起来。

被圈住的大地上空,无数鬼魅来回纠缠飞窜,更有大片大片的乌云严严密密的将天空遮挡起来,磅礴的大雨声更是连绵不绝。

“哼,如此的玩意儿,竟也能搅得这方土地如此混乱不堪。”黑三郎见状冷笑一声,竟在半道上停了下来。

他脚下的石桥在微微的颤抖,石桥下龙湖更是如开水般沸腾起来。待他看见一道熟悉的龙身在湖底痛苦的翻滚之时,他便啧啧叹道:“只是化形而已,也能让你如此痛苦,罢了,我便帮你一把吧。”

第135章

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塌陷,飞奔中的青衣只觉脚下一空,登时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那么直接陷入了塌洞之中。

周围的世界都在分崩离析,石块沙土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下坠的时候,青衣下意识抬头,她仰面看着季琦死死抓住她的手,仿佛是想将她拉上去。

然而这方土地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别说季琦脚下的土地,便是不远处的过道,乃至外面的院子,皆都四分五裂了。

于是就这样,两人尚来不及抵达目的地,就双双坠入了坍塌的凹洞之中。

塌洞底下是黑漆漆的一片,黑暗中,洞底传出一阵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以臀着地的青衣痛呼一声,下落的身形顿时一滞,这才算是落到底了。

一落地,青衣第一反应是伸手摸了摸身下和周围的环境。一通乱摸之下,她觉得手下尽是些碎石壤土,离身一臂多远的地方,可大致摸到障壁。

那些洞壁粗糙且有明显的断痕,绝非人力所能为。大致确认了所在地方的情况,青衣本欲再探的远些,不料她身子才动一下,便感到自己的右手腕被抓的生疼。

青衣先是一愣,接着马上又记起下坠时的那一幕情景来,当下就知道抓了自己手腕的人必是季琦无疑了。

是以她手腕虽疼的慌,心中却是放松了不少。

在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塌洞底下,有个人陪伴自然是比独自一人要好的多的。

于是她连忙反手抓住了季琦的手,以免不慎与她分散。

塌洞里黑漆漆的,除却外界那种挥之不去的浓重血气以外,更有一股子泥土的腥气扑鼻而来。

黑暗中,她听见季琦嘶嘶的吸了口凉气,却是有些冷硬的问道:“你可有受伤?”

青衣忙道:“除了些许跌碰,想来并无其他大碍——”

“莫要与我隐瞒。”季琦闻言却是不信,于是她手下用力,越发将青衣的手抓的紧了,接着她沉声颇为严厉的训斥道,“此地自化作鬼蜮之后,虽时常有鬼魅妖物作乱,但因了你爹爹一行人定期的狩猎围剿,平日里阴阳倒还算和谐。且,今日,我们才狩猎归来,此次斩杀了无数魑魅魍魉,更是满载而归。兼又行了仪式,按说近期是不该再有妖物动乱的事情的。怎的你一来,便发生如此大的变异?像今夜这般地动山摇的大阵仗我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你身上。你是不是在来前就受了伤了?”

青衣也隐约觉得今夜的异动是因了自己的缘故,只是不敢断言而已。如今连季琦也这般说,只怕当真是自己造成的。

青衣心中既惊又惧,惊得是自己的体质竟比自己以往所知的还要糟糕,惧的是自己这般吸引妖物群来,恐不是好事。现她与季琦齐齐被困在这塌洞内,也不知妖怪们什么时候就从地下冒出来,头上跳下来了,是以她也不敢以虚词敷衍,很是认真坦诚道:“我何必那在这事上头隐瞒你?确实是没有受过伤。”

“这便奇了怪了。”季琦十分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即便你是阿兄与凡人通婚生下的阴女,也顶多是比我们这等纯血统的季厘国女子更惹眼些,断不至于引的地脉塌陷,群妖倾巢出动啊!必是有些什么原因,必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引的它们这般不顾一切…”

青衣心念一动,脑海中却是闪过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自刚一到这个地方便已有了,只是当时混乱不堪,她没能及时跟温玉谈论。

现闻得季琦反复推测,她想了想,还是斟酌道:“其实…不久前我中了一种异草,名唤瑶草,据说是生长于姑瑶山的一种灵草。这种药草,别的药效尚未可知,唯有一点已被验正。那便是…女子服了这瑶草后,寻常男妖皆会为了这女子倾心。如此…便生出好些荒唐的事端来了…会不会是这个东西引起的?”

“什么瑶草?分明是荒夫草吧!”季琦却是大为鄙夷的骂道,“这东西我是知道的,这破草乃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的精魂所化的,原也不算什么,只会让男妖动心而已。后来不晓得被哪个贪心的女妖弄了些幺蛾子出来,药效突变,变作了夺心摄魄的媚药,别说男妖,便是服药的女子也要受其摆布,只要药效未散,服了药的女子必要时娇媚时嗔怪的去引男妖对自己上心,喜怒哀乐不定,皆是为了配合男妖的表现而发,弄得不少好女子性情大变,都成了矫揉造作的淫%娃荡%妇,非要弄到夫君才可罢休。你本就生就了一身至阴的灵气,便是不做什么,也必要被妖怪视作灵丹妙药,欲吞噬殆尽而后快。这点你自己难道还不知吗?怎么还如此不知死活的弄了这鬼东西服下?真真是——唉——我本来还说温玉带你回来有些不妥,如今看确实再妥当不过了!你自幼失母,无人教导,如今我即来了,正好趁机好好调教你一番。”

青衣冷不丁被训斥一番,心中却是大为委屈。这瑶草原就不是她故意服下的,而是阴差阳错的中了招。且不知为何,这瑶草在她身内滞留多时也未曾去尽,不晓得是当日服的量太多了,还是她体质使然。

为这瑶草,青衣早已吃过苦头,她本人也是深恶痛绝,若非有个黑三郎,只怕她早就被群妖撕扯碎了分食了吧?

被冤枉的青衣心中不忿,少不得要开口为自己正名道:“并非是我特意服下的,其中确是有些缘故——”

“休要多言,服下便是服下了,前事我们再多说也无益,还不如多费些心思从这里脱身呢!”季琦的态度着实有些强硬,竟是连一句话也不愿多听。她将青衣的手腕抓的越发用力起来,疼的青衣忍不住嘶了一声。

青衣心知季琦心中早已有了定论,觉得她必是那种无甚心眼的蠢笨之人,如今她再多言,倒像是狡辩一般,越描越黑。且青衣也是有些脾气的,听见季琦三言两语就将她定了性,心中也觉得有些憋气,一时气恼了,当下便把嘴一抿,却是不肯再吱声了。

一时间,塌洞里除却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之外,竟再无其他声响了。

上空时不时传来妖物凄厉的吼叫声,锁链撞击的脆响声,屋房墙壁的坍塌声,便是没有亲眼所见,青衣也能想象的到,外头定是一片碎瓦颓垣的凄惨模样了。

青衣微蜷着身体,与季琦紧紧靠在一起,只觉她们身处的塌洞较外头的天地,还算安全。

但这种安全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外头妖物众多,只要有哪怕一只妖怪发现了身陷塌洞的她们,迎接她们的,必将是可怕的猎杀。

而妖物靠近的细碎声响仿佛就已近在咫尺了。

一思及此,她越加坐立不安起来,更是克制不住仰头朝着上空望去。

正惶惶不安之时,她又听到季琦微带生硬的出声道:“可想出什么办法出去了吗?”

青衣顿时一愣,她倒是有想过如何出去,像这般掉落塌洞内的话,要靠一己之力,沿着断壁攀爬上去,确实有些困难的。且她才落地时摸过,周围的洞壁断层直上直下的,并无可以落脚的地方。而洞底也并无可以垫脚的东西,如此,就只能等外头的人将绳索丢下,才有办法出去。

但如今外头正处于一片混战的情况,还不知道何时才有人能发现她们在这里。若大声疾呼,兴许有人能听见求救声赶来救援,但难保妖物的动作更快,万一没引来救援,反把妖怪引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青衣将各种能想到的法子都想了一遍,却又挑不出一个可行的妥当法子来。她觉得季琦当是个只看结果的人,这般一眼就能看出不妥的法子,说了只怕要招她责备。于是她心思百转千回,终究是开不了口,只能绞尽了脑子继续再想其他法子。

季琦久不闻青衣回答,又不满意起来,她本就性急,如今更是情况危急,再多等不得了。于是她伸手狠狠一戳青衣的脑袋,口中更是嫌弃道:“如今并非你一人在洞里,却是有两人。一人自然是难以攀爬上去的,但两个人在,若有一人在底下做垫子,另一人再费些气力,以匕首做铲,自然是爬上去的。如此简单的法子,你竟是半天都想不到吗?你啊你,与你母亲比起来,你真是差远了。”

青衣被戳的脑袋一晃,虽有些恼,但还是忍耐道:“如此只能有一人上去——”

“这样的情况,有一人能得救便足够了。”季琦马上打断青衣的话继续道,“你须知,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越要懂得舍弃,这世间偏是这样,你越想要面面俱到的想出万全的法子来,最后结果反倒越糟。如今你我二人齐齐陷身困境,若有一人能脱身,自然就能找了其他人来救另一个人。但你若想着两人同时获救,不肯用那牺牲一人的法子,只怕到最后,我们两人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季琦的话着实有些道理,青衣一时竟无法反驳。她从来未想过损他人而利自己,是以危难之时,她首先想到的也是如何保全两人。说白了,也是个不甚果决利落的人。

如此看,季琦果然不是一般女子,青衣惊讶之余,又对她十分佩服起来。

第136章

“我们必须快点。”黑暗中,季琦的声音听起来总有些异样,仿佛是焦急,又仿佛是隐忍,并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喘息声,“再耽搁,那些妖物怕是要找过来了。”

青衣默默点了点头,刚想开口问谁垫底,就觉得右腕又是一紧,紧跟着一把匕首的刀柄被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青衣条件反射的握紧了匕首,只觉刀柄上隐约还带着季琦的温热体温,以及大片湿润微粘的汗渍。

青衣心头一动,对季琦的看法又变了些。在如此的危机情况下,季琦面上虽未曾惊慌失措,但从这些汗渍看,她定然也是有些紧张的吧?

“握紧了。”季琦以手包住青衣的手,强调道,“定位时记得用力,否者匕首很容易在洞壁上打滑,脚下也是,一定稳,切记不要慌,我会在下面扶着你。”

“姑姑——”青衣一听这话,便知道季琦这是决定自己垫底,而将爬出塌洞的机会让给了她,她下意识反握住季琦的手不安道,“一定要这样吗?”

季琦狠下心将青衣的手一扯,却是转身背对着青衣俯身蹲下,然后语气严厉道:“抓紧时间,这几年你怕是少有锻炼,如今事发突然,你便是觉得自己撑不住也得撑着,万万不可半途松手,上去后径直去找温玉,这样的情况,也就他能压制一二了。你上去就不要回头,只管跑,记住了吗?”

季琦的态度太过强势,青衣根本招架不住,这会儿也只能顺她的意愿应下了。

这样的事情,青衣还是头一回经历,为此她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但她记着季琦的话,硬是咬牙暗示自己镇定,然后就摸索着抬脚踩到了季琦的背上。

季琦的身子先是微微一沉,但不等青衣开始紧张,她又闷哼一声,奋力将身子往上一挺。

只是计划说时容易做时难,当青衣当真开始攀爬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的手臂和大腿都克制不住的有些抽搐起来。

全身的筋骨肌肉都在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到她的眼睑上,让她觉得痒的难受。

青衣打着晃儿挂在洞壁上,只觉自己的面皮下无数经络在突突的跳个不停,整张脸涨的几乎要爆开了,而她那急促的心跳声也仿佛就近在咫尺。

很快,她的手指和手腕都有些无力起来,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姑姑——”青衣无助的颤声道,“姑姑——我——”

“握紧——”季琦的声音既尖锐又严厉,仿佛青衣敢说做不到,她就会马上用教鞭抽打她一样,她微抖着背,死死将青衣撑着,然后一边喘气一边催促道,“你是季厘国的人,季厘国人中没有废物,给我把牙咬紧,拼劲全身的力气快些往上爬,要是你敢放手,你就只能摔死在这里!在这世间,有些事只能靠你自己,你便是害怕也要顶住了。再者,莫要小看了我们季厘国的血脉,这么点痛苦,熬过去就不算了什么了,快爬!”

青衣自然也是知道的这个道理的,只是她素来柔弱惯了,一时之间叫她刚强,却是要些过渡的。

外头妖物靠近的动静越发清晰起来,料想不用多久,它们便要到达这里了。

她虽然还在期待黑三郎出现,但如此情况下,她又隐约觉得黑三郎肯定是赶不及来了。

但是她不想死,这些年再怎么无助和害怕,她都没有放弃过,她不想死。

顷刻间,求生的意志压过了*上的痛楚,强忍着肌肉的痉挛,她憋着一口气,硬是生生够到了塌洞的边缘。

好不容易将半边身子挪到了平地之上,她喘着粗气缓一下劲儿,险些爬不动了。

但是就在这时,几阵阴风忽然就席卷到了她的身边。

青衣心一抖,慌忙反手将匕首架在了胸前,她一面努力站起来,一面警惕的四下张望。

几只满是青鳞古怪东西吐着分叉的舌头摇头晃脑的在边上探寻着,然后在青衣惊恐的神色中,它们先是凑近青衣嗅了嗅,然后又像是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一般,猛地将头转向了塌洞的入口处。

青衣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既怕自己一动它们便会冲上来攻击她,又怕它们会冲到塌洞里去。

手里的匕首又湿又黏,混了她手心里冒出来的冷汗之后,竟有些打滑了。

青衣被这种粘腻滑手的感觉弄得不安,便忍不住低头飞快的扫了一眼。

这一眼又叫她大为吃惊,只见她满手都是暗红粘稠的血迹,原来她感觉到的并非是汗水,而是血。

青衣惊疑不定的望了塌洞一眼,塌洞下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青衣很清楚,这些血,并不是她的血,而是季琦的血。如今再回忆,她就发觉了好些怪异的地方:落洞后嗅见浓重的泥腥味和血气,季琦那略显生硬不自然的声音和态度,以及她手上的湿润感…只怕季琦早就受伤了!

然而受伤的季琦还硬是以身作肉垫,硬是将她送出来了,现在只怕伤得更重了!

妖怪们的眼睛仿佛看不见东西,只能靠着它们的舌头描绘周围的环境。它们时不时转头凑近青衣,然后又疑惑的偏头嗅了嗅塌洞的方向。如此反复几遍之后,它们就缓缓的转身朝着塌洞爬去了。

眼瞧着一只妖怪打头就要下去了,以经发觉季琦受伤的青衣一时情急,却是奋不顾身的举起匕首狠狠的刺向了那妖物的后背。

一股粘腻的腥臭热血噗的一声喷溅到了青衣的脸上,被这股子妖血一激,青衣微微瞪大眼睛,一瞬间,却是害怕到麻木起来。

妖怪吃疼的扭过头来,对着青衣凶狠的张开了它的大嘴,发出了凄厉的怒吼声。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青衣绷紧脸颊,完全不再多想,只是顺应本能的扬臂连连捅向妖怪的咽喉、心口等要害之处。直到手下的妖物发出一声哀鸣彻底断气之后,她这才僵硬的起身抬袖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

边上的其他妖物简直就像是眼瞎耳聋的蠢物,尽管它们的同胞遭受了攻击,它们也不为所动,相反,它们嗅见了血气,反而齐齐的掉头靠近那被青衣杀死的妖怪,并开始张嘴撕扯啃咬起它们的同类来。

“呵呵呵——”见此情景,青衣顿时魂不守舍的低笑两声,然后转瞬间,她脸上的神情又变作了冰冷。她握紧了匕首,见机又刺穿了一只妖物的咽喉,然后将那妖物远远地丢在边上,好引那群没有心智只有本能的妖物离塌洞远一些。

而那群妖物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季琦在洞底听见动静,还道是青衣遭到了袭击,不由得急道:“青衣,快去找温玉,快跑!”

“姑姑——”青衣偏头看温玉的房间就在不远处,而那群妖物还忙着吞噬自己的同类,无暇去搜寻季琦,于是她忙收敛心神,快步朝着温玉所在的地方跑去。

温玉尚未觉醒,占着他身体的人还是阿郎。这会儿,忠心护主的方舟刚抹杀了几只妖物,正准备抱着阿郎离开这里。

靠在方舟怀里的阿郎面色苍白,一副虚弱到了极点的样子,当他看见一脸血迹的青衣冲进房门的时候,他几乎没惊的昏过去。

“咳咳咳——青衣你——咳咳咳——”阿郎一急之下,又咳了些血出来,他边咳边朝着青衣伸出了手,但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兄,我阿兄呢?”青衣一把抓住阿郎的手焦急道,“姑姑还在塌洞下,外头到处都是妖物,她又受了伤,我们必须马上去救她!”

阿郎神色痛苦的咽下一口血,然后哑声道:“温玉这会儿醒不过来,不若叫那个家伙出来先顶一下——”

“不行!”方舟闻言却是反对道,“那家伙没有个分寸,最是肆意妄为,他每每出现,必要将这个身体弄得奄奄一息方才罢手,如今你已经重伤,再让他出来——”

“没办法了。”阿郎抓紧了方舟的手臂急道,“若是不马上镇住龙魂和那些妖物,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只怕难保,更别说我这个没甚用处的魂魄了!”

说罢不等方舟再多言,他便将眼睛一闭,自动将这具身体交到了第三个鬼魂儿手中。

青衣略有些紧张的看着阿郎闭眼又睁眼。

这回睁开眼的阿郎气质徒然一变,他先是露出个与温玉相差无几的优雅微笑来,然后伸手甚是温柔体贴的摸了摸青衣的脸颊,口中轻声道:“好好儿一张漂亮的脸蛋,原该抹些胭脂,如今都让血糊花了,阿兄看着好生心疼。”

青衣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再看阿郎的神情,就有些怪异起来。

“现稳定局势才是正经。”想起还困在塌洞下的季琦,青衣便严肃道,“姑姑伤重,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阿兄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阿郎微微一笑,他慵懒的撩开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口中闲闲道,“来,先叫我一声阿兄,叫完了阿兄便带你去救姑姑。”

如此危机的时候,这个鬼魂儿竟还有心思玩笑,青衣不觉心中恼怒,当即就眯了眼冷冷的看了阿郎一眼。

阿郎见青衣恼了,只得可惜的啧了一声,然后他只伸手凌空一抓,便有无数玄色的锁链自地下飞窜而出。

大地开始不停地颤动起来,无数妖物凄厉的吼声此起彼伏的直冲云霄,待到一声低沉的龙吟声响起之时,所有的骚乱顿时就沉寂了下来。

“成了。”镇住龙魂的阿郎复又伸手摸了摸青衣的脸颊,微笑的脸上竟隐隐透出些哀凄之色来,未等青衣觉出不对来,他脸色一灰,却是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第137章

水花四溅的湖面上,不时有一截宽大的尾鳍破水而出。

在微红的月光的照耀下,那截尾鳍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紫青色的弧线来,然后又重重的拍回到湖水之中。

雷腾痛苦的翻滚着巨大的身躯,湖水被他翻搅出巨大的浪花声,低沉的龙吟如同扩散开来的水波,一圈圈的不停往更远的地方扩散。

就在他难以忍受的准备跃出水面的时候,去而复返的黑三郎踏着水花,由远及近的快速掠过湖面。

狂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一条说不清是巨蛇还是蛟的活物的甩着长长的尾巴,正在他的身侧不停的挣扎着。

很快,他便在湖心上方停了下来。

生了一身黑鳞的蛟蛇仿佛感觉到了危险一般,越发用力的挣动起来,但黑三郎死死按住了它的后颈,以至于它根本无法逃脱。

黑三郎微微俯头看着脚下,月光之下,他周身的黑衣仿佛连月光都能吞噬。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晦暗不明,叫人难以分辨他是何神情。

波荡不已的湖面下,雷腾的身形就像是一道长且粗的黑影,正在水中不停的翻滚着。

黑三郎轻笑一声,然后他手下一个用力,他那洁白修长的手指便深深的嵌入了蛟蛇的皮肉之中。吃疼的蛟蛇本能的摇头摆尾的吼叫出声来。

当那些殷红色的血水从他的手指洞开的伤口滴滴答答的往外淌的时候,因痛苦而丧失理智的雷腾霎时就从湖下冲了出来。他瞪着一双满是血光的龍目,盯着黑三郎手下的蛟蛇发出了低沉的龙吟。

“啧——”黑三郎见雷腾周身的龙鳞皆已被他自身沸腾的龙血染做了鲜亮的红色,便知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若再不压制住,化形只怕就要功亏一篑了。于是他也不曾多言,只是一扬手臂,将他所抓来的这条蛟蛇丢到了雷腾的面前。

雷腾早已被失控的妖力冲昏了头脑,此时一见血,更是狂性大发起来。

他一下跃出湖面,用他那锋利的龙爪死死钩住了蛟蛇的身躯,紧跟着他吼叫一声,俯头对着那不断扭动惨叫的蛟蛇脖颈一口咬下。

蛟蛇发出绝命的凄厉声,伴随着颈骨断裂的咔擦声,雷腾用力一甩头,却是生生从蛟蛇的身上撕扯下一大块血肉来。

他狂野的将那块血肉咀嚼吞入腹中,一时间龙湖上方,除却哗哗的水花声和粘湿的进食声之外,再不闻其他声响了。

黑三郎默默的看着雷腾将那条蛟蛇吞噬殆尽之后,方才开口道:“这会儿可是清醒了?”

逐渐醒转的雷腾呲着牙,满是敌意的对着黑三郎低吼了一声。

他技不如人,先前曾惨败于黑三郎手下,如今化形在即,一身修为更是没剩多少了,更是与黑三郎拼斗不得。如此就只能强行忍耐着与黑三郎对峙而已。

黑三郎冷哼一声,却是不咸不淡道:“你以为来了这里,就能得偿所愿了吗?今日若无我相助,你只怕就要折在这龙湖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