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青衣正在厨房里烤羊腿,突然就听见有人在敲后门。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细细的听了一下,只觉对方敲门的声音时重时轻的仿佛醉鬼一般。

“谁?”她起身探询的问了一句,外面却并无回复。

她越想越不对劲,也不敢去开门,只提高了声音继续道:“到底是谁?”

外面仍是无人答应,唯有敲门的声音越发频繁纷杂起来,中间还夹杂了嘶嘶的蛇息声。

青衣迅速反应过来,外面怕是聚集了一群蛇。

她连忙将烤了一半的羊腿放到灶台上,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黑三郎并不在大堂里,青衣寻不见他,便随便拉个新伙计道:“你跟我来。”

新伙计很是惊慌的被青衣拉进了厨房,当看见青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更是惶恐的握着自己的手辩白道:“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青衣,你千万不要告诉大人——”

“莫慌。”青衣沉声安抚道,“我找你来是因为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后门好像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听着声音像是蛇。不过因为看不见所以我也不敢确认,你是妖怪,多少有些妖力,就麻烦你帮忙确认一下。”

伙计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一脸殷切的道:“没问题。”

临到伙计开门前,青衣犹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心些,若是厉害的东西,你就马上把门关上去。厨房进出口都有禁制,一般妖怪是进不来的。”

伙计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心的开了一条门缝。然后在青衣紧张的注视中,她惊讶的咦了一声。

“外头站了几个人。”伙计不甚确定的回头道,“看起来像是凡人,但是身上有有些妖气,然后他们脚边爬了好多蛇——”

“…开门。”青衣沉吟片刻道,“让我看看。”

伙计依言打开了后门,将外头的那几个人展现在青衣面前。

外头站在的人正是白天青衣和黑三郎一起看见过的人,任客卿带来的仆从。

他们个个都披散着头发,衣衫上斑驳的染了些草汁和泥印,仿佛是跟人贴身搏斗过一般,看起来很有些狼狈。

但他们的神色偏偏又十分的冷静自持,这点极大地提升了他们在青衣心中的印象。

“你们可是来住店的客人?”青衣冷着脸问道,“若是客人,还请从客栈大门进,这里是厨房,外人是不能进来的。”

仆从们像是没有听懂青衣的话,就在青衣吩咐伙计带他们从大门进客栈的时候,他们就堂而皇之的抬脚准备从门外进来。

青衣登时沉了脸,待要呵斥对方,贴在门边的伙计忽然尖叫一声,紧跟着不等青衣吩咐,她就砰的一下将门推了回去。

有个仆从本来已经迈进了一只脚,伙计这般突然的关门,他来不及后退,那只埋进来的脚就生生的叫门板砸了个结结实实。

骨折时发出的脆响声惊得青衣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抖着手指着那耷拉在门缝里的脚颤声道:“脚——脚——快开门松开他的脚——”

伙计早就吓坏了,闻言飞快的将门缝开大了些,接着手下一拨,就将那被门夹断了脚拨了出去。

这回关门就顺利多了。

青衣失神了约莫片刻,总算又冷静了下来。她刚才好像并没有听见那个人惨叫。

按说一般凡人最是怕疼,别说是骨折,便是意外中扭伤个脚踝,都会本能的叫唤出声。但方才那个仆从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吓成那样?”青衣认真的问伙计道,“还有他是晕过去了吗?我没听见他叫唤。”

“青——青衣——”伙计抖着唇哆嗦道,“那个凡人不是普通凡人啦,刚才他要进门的时候,我看见他肚子里冒出一条蛇来,冲着我张口就想咬,我一时情急——就把门又关上了!”

“蛇?”青衣霎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来,她回头看了眼灶膛,心里斟酌片刻,最后还是弯腰捡了两根烧的极旺的柴火递给伙计道,“那些蛇怕火,我们用火先将他们吓退,然后马上在后门倒些烈酒,要是有雄黄就再撒点雄黄,一般蛇都惧怕这些。”

“是——”伙计抖着手接过柴火,然后深吸一口气后,一鼓作气的开门胡乱挥舞着柴火。

意外的是,那些仆从和蛇子竟然都已经不见了,只留着一地混乱的蛇足痕迹,以及一串深色的血迹。

“怕是要出大事了。”青衣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低声道,“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怎么了?”黑三郎闻见惨叫声就迅速赶了回来,他仔细的查看了下青衣的脸色,确认她并没有受伤后,他这才露出笑脸来,“我刚才正忙着处理外头的蛇子,远远就听见厨房有动静,还以为你出事了。幸亏不是你。”

“正是蛇子的事情。”青衣忙将方才的见闻告诉黑三郎,“刚才来了几个仆从,大概是被蛇子附了身,模样很是怪异。我瞧着有些像人偶或者傀儡一般的东西,但是瞧着他们的眼睛却又像是正常人。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是他们身上的蛇子在作怪。你有听说过蛇子附身在凡人身上的事情吗?”

第205章 蛇子

“并不曾听过。”黑三郎若有所思的答道,“蛇子因需要大量的灵气蜕皮,所以会本能的汲取周围的灵气。凡人于妖怪而言,虽是大补之物,但在羽衣人眼中,唯有产子之用,除此之外,他们并不屑于对凡人下手。倒是略有修为的妖怪时常会被蛇子袭击。如今蛇子一反往常的袭击凡人,却是有古怪。”

“寻常的蛇子乃是从凡人体内孕育而出,所以刻意避开凡人也未可知。”青衣斟酌道,“但小羽所产的蛇子却是反其道而行,或许是这个缘故?”

“或许吧。”黑三郎沉声道,“又或许,它们是受了某个人的指使也说不定。”

“诶?”青衣诧异的睁大眼睛,有些不明白黑三郎的意思。

黑三郎抬手捻了捻自己的袖口,神色凝重,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般。

青衣少有见黑三郎这个模样,心中难免有些担忧。但她又想不出可以为其分忧解难的法子来,思来想去,也只能牵了他的袖子轻声道:“也不知还有多少蛇子藏在外头,你还是别出去了吧?”

黑三郎顿时一笑,露出他那对甚是可爱的酒窝来。

“嗯,我不出去了。”他笑眯眯的抓住了青衣的手道,“反正他们再怎么闹腾,也跟我们不相干的。”

青衣顿时松了一口气,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意将酒窖里陈年的老酒提了出来,多多的加了两把雄黄,这才交给了伙计。

黑三郎虽然并不惧怕蛇子,但为了能享受被青衣紧张保护的感觉,他便老老实实的跟在青衣身后,看着青衣神情严肃的忙来忙去。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青衣这才停下手来。

蛇子群聚而出的动静虽然小,但客栈里客人们又岂能毫无所知呢?中有胆小者,早已结伴离去了。剩下的不是胆子大的,就是真迟钝的没有觉察到异样的家伙。

黑三郎架着腿悠悠的晃着手里的酒杯,等着青衣的烤羊腿做下酒菜。他面上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双眼睛却并不曾从大门挪开。

谁知等青衣巴巴的捧着羊腿送出来的时候,就原本黑三郎所在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青衣心中一个咯噔,不由自主的就有些发慌起来。她连羊腿都忘了放下,脚下一转,就直往二楼奔去。

二楼的住店的客人们原本还自得其乐的在自个儿屋子里消遣,当青衣突如其来的推开他们的房门之时,他们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青衣冷着张脸快速的扫荡过几个房间,她事先并不知道小羽等人入住的房间是哪个,兼之一时情急,竟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亏得她还记得黑三郎先前吩咐素兮的话,也不瞎推门了,单只查看哪间房外洒了雄黄粉。

再说这头小羽正与任客卿亲亲我我的挨坐在一起,任客卿欲安抚小羽不甚平稳的情绪,小羽则不知餍足的靠在任客卿的怀里,仿佛那样就可以牢牢的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一般。

任客卿仿佛没有觉察到小羽的不安一般,一如既往的对他露出温柔缱绻的微笑来。他将手掌轻轻贴在小羽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蛇子隔着肚皮用脑袋轻轻顶着他的手心,眼中流露出点点慈爱的微光来。

“真是活泼的孩子。”他柔声低语道,“你饿不饿?总觉得你好像越发消瘦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些虚弱起来。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吧?”

“不,我不饿。”小羽下意识就抓住了欲起身的任客卿,很是可怜的道,“你别走——”

任客卿轻轻摸了摸小羽的头,口中温柔道:“我喜欢你圆润的样子,最近你瘦的太厉害,我看着心疼。别怕,我马上就回来。”

“…好吧…”小羽也知道自己如今形销骨立的难看了许多,私下也十分害怕因此而失去任客卿的恋慕之心,是以任客卿一提及此事,他便弱了语气道,“我等你——你快点回来——”

任客卿颔首离去,小羽就抱着自己的肚子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发觉他所在的房间外已经遍布了雄黄。连续不断地产子已经大大削弱了他的妖力,再加上他一心都悬在了任客卿身上,连带着危机感也微薄了许多。

倒是他肚子里的蛇子敏锐多了,自从素兮封门起,它便开始止不住的在小羽的肚子里骚动起来。

小羽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作痛,他按住腹中好动的蛇子,有气无力的安抚道:“好孩子,莫要乱动了,吃的一会儿就来了。”

话音一落,蛇子果真安分了许多。

小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唇上越发少了些血色。

“你看起来很难受啊!”

小羽猛然一惊,他抬头望向出声处,就看见被自己打昏的秀秀不知何时醒过来了。她托腮蹲在地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正亮闪闪的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尤其是他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小羽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肚子,没好气的骂道:“看什么看,不许看!”

“哼,你肯定是坏事做太多了,所以才得了这样的怪病!”秀秀摸了摸自己钝痛的后颈,瞪着小羽的目光就越发气愤起来,“你刚才还打我,我要跟三郎哥哥告状,还要找东桥打你!”

“…你去啊!”小羽面带不屑的反击道,“不过是两个伙计,客卿的仆从随随便便就能制住他们了。”

“你是个讨厌的家伙!”秀秀犹记得自己来的原因,见小羽这般嚣张,她更是炸了毛的跳起来叫道,“你长的又丑,脾气又坏,还得了怪病,看着就让人讨厌!”

“你才是讨厌鬼!”小羽被戳中了痛处,登时就变了脸色唳声道,“快滚出去,不要就别怪我吃了你!”

“你才要滚蛋!不许你住我们的客栈了!”秀秀根本就不怕小羽,此时见小羽狰狞了一张脸也没有退缩,反而抬头挺胸的高声道,“长的丑就要有点自知之明,明明是个丑妖怪,也不知道活了多久了,还有脸欺负我这么个小娃娃,羞不羞啊!”

说着她还刮了刮脸,对着小羽摆出个鬼脸道:“书呆子说过,但凡刁难女子和小孩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定是个小人!”

“闭嘴闭嘴!”小羽简直快被秀秀气疯了,他原就生的性格乖张,且自与任客卿相恋以来,何曾受过这般重话,这会儿气昏了头,也不顾自己正有孕在身,一个猛扑就推倒了秀秀要撕秀秀的嘴,“让你胡说,让你骂我——”

“呜哇哇哇——放开我你这坏蛋丑八怪——”秀秀从未遭遇过这般的打斗,刚开始只能推着小羽的手哭喊,待发觉小羽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之后,她也就有样学样的反手去扯小羽的头发撕小羽的脸颊。

一时间两人都呀呀叫着扭打成了一团,别看秀秀年纪小,却不肯吃亏,连抓带扯的让小羽疼出眼泪来。

青衣循声找上门来时候,一开门就看见秀秀和小羽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她下意识抬手按住青筋直跳的额角,口中更是冷声制止道:“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秀秀一听到青衣的声音,就率先松手推开了小羽。她抬起自己脏兮兮的一张小脸,一边哭一边扑进青衣的怀里告起状来:“呜哇哇哇——青衣姐姐——是那个讨厌鬼先打的秀秀,他先是把秀秀打晕了,然后秀秀骂他是讨厌鬼丑八怪,他就扑上来揍秀秀——呜哇哇哇——秀秀的头发都被揪掉了好多,脸也好疼——”

青衣抬起秀秀的脸看了看,果然有许多细长的抓痕,红肿渗血的样子,一看便知是被小羽用爪子挠出来的。

青衣心里又是气又是疼,好好儿一个俊俏的女娃娃,硬是叫小羽挠成了大花猫。也不晓得他爪子里有没有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万一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谁让你骂人家了?”虽然心疼,但她仍是佯装生气的教训秀秀道,“打架了知道了疼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秀秀本来就委屈的紧,再听青衣责备自己,她便哇的一下哭出声道:“他——他本来就是丑八怪嘛!我又没有说错——不信你问问三郎哥哥,三郎哥哥肯定也会说这个家伙是个讨厌鬼!他身边的人都不喜欢他,我说实话有什么不对的——呜呜呜——”

青衣一听这话就有些尴尬,待抬头看小羽,小羽果然变了脸色。

“你胡说,客卿是喜欢我的!”一身狼狈的小羽要哭不哭的倔强模样看起来当真是可怜,他仰面看着青衣,泛白的双唇抖索个不停,既像是在说服青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的重复道,“客卿最喜欢的就是我,我也最喜欢客卿了,她是胡说的对不对?我才不信她的话呢——”

青衣喉中一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原也是相信任客卿对小羽是真心的,但就眼下看来,他那点子真心跟他那尚未明了的目的比起来,只怕是无足轻重。

眼前的小羽已不是往日那个生气勃勃的小羽了,他两颊干瘦,面带倦色,清瘦无比的身躯上却顶着个明显隆起的肚子,兼之他先在凌乱着头发,脸上犹带着秀秀抓出来的红痕,咋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被人赶出门去的带孕女子一般,着实凄惨。

青衣不受控制的盯着他那个大肚子看了许久,心中纠结半天后,也只能如实道:“你们是否心意相通,并不是我这个外人可以随便断言的。你若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待你,不若自己擦亮了眼睛将他的表现看个清楚。”

小羽没有吭声,他垂着头,抱着自己越发抽搐的肚子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

客栈外头隐隐传来几声笑声,女妖娇媚的嗔骂声在小羽听来,就像是最最刺耳的噪声。

他当然也觉察到了,任客卿并没有如自己待他一般的心悦自己。他总是在害怕,害怕任客卿会喜欢上其他人。

肚子越发疼了起来,他佝偻下腰,脑子里混乱不堪。

“糟糕…”青衣一眼就瞧见小羽脚下的那淌血,“你出血了!”

小羽颤巍巍的抬起头对着青衣凄惨一笑,然后不等青衣反应过来,他手下一动,却是用力撕开了自己衣裳。

青衣登时瞪大眼睛了,她死死的盯着小羽那个满是青筋和浅粉色伤痕的大肚子,差点连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都不记得了。

半透明的肚皮下,隐隐有几道黑影正在他的肚子里剧烈的翻滚着,而他的肚子更实在青衣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越加胀大起来。

“啊——”小羽吃疼的惨叫一声,他砰的一下跪倒在地上,昨日才缝好的刀口正在不断地淌着血。肚子变大的太快,于是他本该愈合的伤口便又被硬生生的撕裂开来了。

“救我——救我的孩子——”小羽朝着青衣的方向挣扎的伸出了手,他疼的脸都扭曲了,却还在护着自己的肚子,“孩子急着出来,灵气,我要灵气——给我你的血——给我——”

“你这是何苦。”青衣总算回过神来了,她还没这般善良到牺牲自己,但见小羽仿佛快要撑不住了,她咬了咬牙,还是俯身在秀秀耳边悄悄的吩咐一句。

秀秀纠结的看了眼小羽,见小羽却是快死了,她才依青衣之言跑下楼随手抓了两把香饼回来。

青衣半开了门扉,然后将所有香饼都一气儿丢进香炉里点上,末了又用衣袖将香风用力朝着小羽的方向扇去。

秀秀闻不惯这般浓重的香气,立时就打了好几个喷嚏。但小羽的面色却真如青衣猜测的那般缓和了好多。

蛇最惧雄黄烈酒一类的刺激性气味,小羽腹中正揣了几条蛇子,所以才会出现这般激烈的反应。

青衣原是想起任客卿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挂了好些香囊,虽然是为了遮掩妖气和蛇子的腥气,但换个思路想,以毒攻毒的法子或许可行。

亏得有用,不然她还真是没法子了。

小羽半死不活的蜷缩在地上,看起来比之前更是惨上无数倍。

青衣见他可怜,终究是忍不住劝道:“你以男子之身产子,本就是逆行,偏又不知悬崖勒马的连续生产,就算是妖怪,这么折腾下去,只怕也会性命难保。你若还想活命,就快快停手吧。那个任客卿若是真心喜欢你,就绝不会让你如此以命相搏的生子的。”

“客卿喜欢女儿——”小羽苦涩的笑道,“生而为妖,与凡间女子想比,我已是输了一筹。再加上我没什么别的长处,既不聪慧也不强大,帮不了客卿什么忙。唯有怀孕生子,是我可以为他做到的。我们的孩子越多,他便越爱我,只要我还能生,他便不会离开我——”

“…其实你心知肚明的吧?”青衣无奈的摇头道,“你既不听劝,我也就不多言了。不过前几日鸣雀来过客栈,虽然看起来模样变了,心性却仍如以往一般天真活泼,他口口声声叫着要去寻你,结果还是跟你们错过了。瞧着你如今的模样,只怕是再无跟他相见的时候了,你可是有什么话要我帮忙带的?”

“哼哼——你也喜欢那个笨蛋啊——”小羽冷笑几声道,“你们都是这样,一个个都喜欢他,明明就是兄弟里头最笨的一个,大家却都说他最厉害,以后一定可以当族长,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只有客卿——只有客卿一个人喜欢我——”

他满怀怨气的说完之后,就将脸藏在了自己的胳膊底下,然后才冷静的低声道:“我对他没什么话说的,你们可以滚了,我要休息。”

青衣再无话可说,她拉着秀秀走出房间,秀秀仍是讨厌小羽,临走前还不忘对着躺在地上的小羽撇了下嘴。

青衣随手关好房门,然后看看空无一人的过道叹气道:“不在这里啊——他可跑去哪里了?”

“青衣姐姐你找谁?”秀秀只觉脸上又疼又痒,就忍不住抬手去抓伤口,“青衣姐姐秀秀脸好痒,还很疼——”

“快松手,再抓脸就要烂掉了。”青衣头疼的抓住秀秀的手吓唬道,“烂掉后还会有很多很恶心的虫子从你脸上爬出来,你愿意那样?”

“不要不要——”秀秀果真吓坏了,她泪眼朦胧的拱进青衣怀里认错道,“秀秀知道错了,以后秀秀再也不抓脸了。”

“真乖。”青衣安抚的摸了摸秀秀的脑袋道,“现在我们去上药吧。唉——妖怪就是结实些,若非是…只怕他连油皮都不会破。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傻了,以卵击石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亏得这次只是打架。”

秀秀皱了皱鼻子,乖乖的点了点头。

仔细的给秀秀上了药之后,青衣又火急火燎的到处找黑三郎。

一问伙计,伙计只说黑三郎本来在喝酒,一看见素兮和东桥进门,他就丢下酒杯跟他们不知道哪里去了。

得知黑三郎并非独身一人出的门,她安心之余,又有些犯愁。待一想起之前看见的那堆蛇子,还有那几个被蛇子附身的凡人,她更是坐不住。于是她便提了灯笼准备去门口等黑三郎回来。

一晚折腾下来,已经快之时了。客栈外黑漆漆又风声鹤唳的,着实有些吓人。

青衣左等右等,没等来黑三郎,倒等来了任客卿。

任客卿披着鸣雀那件华丽的羽衣,姿态从容的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一见青衣,就微笑着问候道:“好久不见了,青衣小娘子,不知你近来可还好?”

青衣早已冷了脸了,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任客卿身后,在重重黑影之中,立着数个看不清模样的人,他们严阵以待的跟在任客卿的身后,仿佛是最最训练有素且忠诚的仆从。

“夜深露重,客官还请快些回房休息吧。”青衣并没有回应任客卿的问候,而是别有深意的提醒道,“方才经过客官的房间,隐约听见房内有人在痛苦的呻吟,只怕是他病重难受,客官还是快些去看看为好。”

“是么?多谢小娘子告知。”任客卿露出个极为明显的担忧神情,他摸了摸羽衣上的翎羽,既像是祈求,又像是叹息的低声道,“小羽为了我吃了很多苦,这次我带他回来,就是为了想办法让他好起来。小娘子,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们的吗?”

“法子啊——”青衣冷冰冰的答道,“自然是有的,但就怕你们做不到。”

任客卿笑而不语,半响才柔声道:“那我这便回房休息了,夜深露重,小娘子也早些休息为好。”

青衣冷漠的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开了道路。

任客卿一动,那群仆从便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越是靠近,他们的面目就越发清晰起来。

这群仆从并非是普通的仆从,里头虽然有几个眼熟的凡人,但更多的是尚未化形成功的妖怪。

青衣握紧了手里的灯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带着那群夹杂着凡人和妖怪的仆从进了客栈。

当他们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赫然瞧见蛇子正摇晃着脑袋从他们的肚子里探出头来。

继凡人之后,蛇子又开始挑妖怪附身了。这也难怪,三途之地哪来那么多凡人给它们附身的。

只是不知,它们附身到凡人和妖怪身上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第206章 蛇子

夜蛙不合时节的鸣叫声在夜幕中显得分外惊心,手里的灯笼也开始慢慢黯淡下来。青衣出神的望着黑漆漆的野外,连身后的招呼声都不曾入耳。

当那个就等之人踏着沉稳的脚步从夜幕中走出来的时候,青衣那飘远了的神思这才回归原位了。

“你去哪里了?”她快步迎上前来,她仰头巴巴的望着恢复原样的黑三郎道,“我担心了许久。”

黑三郎深沉的眼里霎时流淌出一抹柔光来,他自然的揽过青衣,眉眼皆是笑意。

青衣被黑三郎看的有些羞涩起来,就忍不住低了头绞着自己的绣边嘀咕道:“说好了不出去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原本我并不打算出去了,谁知那小东西跑的倒是挺快,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找到了救星了。”黑三郎用下颔轻轻蹭了蹭青衣的头顶,低沉的笑声弄得青衣耳根子直发痒,“既然招了来,我少不得要跟出去商谈一番了。若不出意外,明日此事便可了结了。”

“此事是——蛇子的事?”青衣探询的问道,“还是小羽的事?”

“两者有何分别?”黑三郎微微一笑道,“没有小羽,蛇子也不至于如此泛滥骚乱。治病要治根,光除蛇子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