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有血丝的眼泪止不住的从她瞪大的眼眶中流出,但无论她将眼睛睁得多大,她眼中的世界还是渐渐失去了光明。

那个不断走远的背影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喊,终于停下了脚步。

“大人…看我一眼啊…”陷入幻境的迷知悲伤地呢喃道,“看我——不要忘了我——”

他动了一下脖子,然后一点点的转过头来看她。但还不等他露出脸来,那不断蔓延来的黑暗很快就将他完完全全的吞没了。

她的世界霎时只剩下了黑暗,无边无际,又沉重到令她绝望的黑暗。

她伸向高空的手臂顿时无力的跌落下来,几乎呲裂的眼睛也跟着紧紧闭上了。她如同将要气绝般微微挺了胸膛,待到一声绵长的吐气声自她急促起伏的肺腑间溢出后,她原本紧绷的身体这才彻底放松并回落到了地面上。

天地再怎么动荡都已经无所谓了,地宫就算立刻就崩塌下来也没有关系了。她再也看不见自己曾看见过的可怕场景了。

她死了。

匆忙奔回的胡嵇没能继续靠近主人的所在。数以千计的囚妖索交缠在一起,就那般硬生生的截断了所有入口。

“主人!”心急如焚的胡嵇跳跃着呼唤后土,但每每他企图从重重交叠的囚妖索的缝隙中跳进去,便会有大量的囚妖索狠狠的朝他身体击来。

不慎被击中两下的胡嵇险些没跪倒在地。阴寒的囚妖索在他通体无暇的躯体上抽出了几道血肉模糊的狭长伤口来,并如同寒冰透骨般令他发颤起来。

他从不知囚妖索的威力能有如此大。

“主人!”他不敢贸然再靠近,只能焦躁不安的来回转圈。

“烛龙!”后土既惊又怒的叫声清晰可辨,“你怎么可能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有激烈的缠斗声不断传出来。

无法亲眼查看战况的胡嵇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突围闯进去。

他八尾齐上,硬是靠蛮力拨开来回游走的囚妖索。然后不等囚妖索反应过来,他便蓄力纵身一跳,却是化成体型较小的人形试图从自己撬开的入口中通过。

然而那些囚妖索竟像是如有神识,不等胡嵇成功,它们便一蜂拥的朝他扑去,并很快就将他紧紧的绞缠住了。

如有实质的寒气丝丝缕缕的透进胡嵇的肌理之内,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结冰了。他难以抑制的打起寒颤,牙关也不禁开始咯咯作响起来。

面若寒霜的青衣在囚妖索的牵引下缓缓飘到了胡嵇的面前。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冰雪里捂出来的冰雕,尽管有着栩栩如生的形体,但她的神情却连千尺大湖都能尽数冻住了。

她微低下头,以俯瞰之姿对着胡嵇,而她那如水清亮的眼眸里则清晰的映出了胡嵇被冻得发青的脸。

美人就是美人,那怕是狼狈不堪的被绑缚住了,他绝世无双的脸依然美得惊人。

但这般倾城的美人,在如今的青衣眼里,也不过是只还算美味的妖怪。她冷冷的看着他,仿佛是在思考如何处置他。

胡嵇的眼睛已经有了狐狸的痕迹,他紧缩的瞳孔就如同麦芒,细得只剩下了一痕金线。

他能看见主人正同一截遍布赤红硬鳞的蛇尾缠斗。尽管他寄身在了温玉的身体中,但奇怪的是,他却完全没有办法使用温玉的力量。每当那蛇尾以劈天裂地般的惊雷之势向主人横贯而下时,主人就只能被动的调用大地之力,硬是以石墙土堡来阻挡。

虽然黑三郎至始至终没有露脸,仅以自己的尾巴攻击后土,但见识过黑三郎真身的胡嵇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青衣,放开我——”眼看着黑三郎一击不中之后又连连再击,更兼裹夹了炎炎烈火飓风铺天盖地地朝后土袭去,忧心的胡嵇登时急道,“主人有难!你莫要逼我对你出手!”

“哦?”青衣微仰着下巴冷笑道,“你觉得自己能胜我,那便尽管试试吧!”

说话间,她便抬手对着胡嵇虚空一抓,原本就被勒的生疼的胡嵇霎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何——”他痛苦的仰直了脖子,眼尾眉梢也本能的显出几道妖纹来,“你的力量——”

“我即是狩猎者,自然要比身为猎物的你们要强大!”青衣冷眼看着胡嵇不受控制的变成了八尾狐的模样,这才驱使着囚妖索紧紧的扣住了他的四肢脖颈和八尾。

待到确保胡嵇再也兴不起波澜之后,她这才如鬼魅移形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后土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9章 地宫5

飞扬的尘土不等挨近青衣,就被狂舞的囚妖索横空击散。猎猎的疾风将她的长发高高扬起,当她伸出双臂搂住后土的脖子时,后知后觉的后土这才震惊的偏过头来。

“阿兄。”青衣宛若一个年幼的少女,就那般乖巧又恬静的将头靠在后土的肩头,当后土又惊又惧的反手掐紧了她的手腕并企图将她甩开的时候,她这才睁开自己那双无情无觉的冰冷眼眸。

她一点点地逼近后土,直到跟后土以额相抵之后,她方才冷声道:“你不认得我了吗?阿兄!”

“放肆!”死活掰不开青衣手臂的后土下意识怒斥道,“你胆敢对我不敬!”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三五条通体玄黑的锁链叮铛作响的将他一圈圈缠绕起来。它们绞缠的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后土动惮不得。

后土的脸已经有些泛青了,森冷刺骨无比的囚妖索非但没能替他降温,反倒激得他越发滚烫起来。四处乱窜的精血恍然被激怒的疯牛一般,竟开始胡乱的撞击他的奇经八脉。

他感到自己的四肢胀痛,而浑身的气力也正在迅速流失。为了不叫青衣强行将他从温玉的躯体里驱逐出去,他不得不咬紧了牙关竭力死撑。

“你露出这样的表情…”青衣抬起头俯视后土,原本毫无表情的雪面上也不自觉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还真难看啊!”

被讥讽的后土眸色一戾,竟是怒极发力了!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就几欲坍塌的地宫霎时就倒了一半。

一块巨大的碎石当空坠下,竟是直直的朝青衣头顶落去。

“青衣——”无法动弹的胡嵇眼瞧着青衣就要丧命于满是棱角的巨石之下,一时情急,便惊呼出声道,“小心上面!快躲开!”

正同后土对视的青衣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竟是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青衣——”胡嵇见她不躲,登时急得拼命挣扎起来。

冷硬的囚妖索因为他的挣扎而齐齐震荡起来,引得原本就在塌陷的地宫毁的越发快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碎石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但就在巨石堪堪落直青衣上空之时,便有一红数黑几道残影同时间击中了巨石。

“…”感觉到囚妖索挥空的青衣奇怪的抬起头,就看见一截被满光亮硬鳞的红色长尾正稳稳的挡在她的头上。

充沛精纯的灵气正缕缕不绝的从这条蛇尾上散出,或深或浅的朱红色微光正一圈圈的自上头的宽大齐整的鳞片上荡开,咋一眼看去,就像无数红玉一般夺目。

青衣叫那些亮光闪花了眼,更兼那灵气着实美味,她一时失神,竟不自觉伸手顺着垂落下来的尾巴尖一点点的往上摸了起来。

毫无防备的黑三郎猛然被摸了尾巴尖,顿时就跟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嗖的一下就将自己的尾巴缩回去了。

但随即他马上就又后悔了,因为他才想起来,自己虽然险险击碎了那些有可能砸到青衣的落石,但那些碎片和尘土却还不曾尽数荡清干净。这会儿他抽去了为青衣挡尘的尾巴,那些尘土岂不是要尽数落在青衣的身上了?

一思及此,他便又慌里慌张的将尾巴送回去了。

只是这一躲一回间,便有小半的尘土和小石块畅通无阻的落下来了。若非青衣及时驱动囚妖索抵挡,只怕她这会儿便要灰头土脸了。

黑三郎的尾巴迟一步到位,恰好就撞在了青衣的囚妖索上。

他虽然没有用十分力,但正因他方才情急,是以这一尾巴的威力也不算小。

大量的囚妖索被黑三郎当空抽断,猝不及防的青衣一时续不上力,原本就雪白的一张脸霎时就又白了一层。

胡嵇和后土同时觉出绑缚自己的囚妖索略有些松动,就连忙抓紧机会,开始竭尽全力的挣扎起来。

断裂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青衣微蹙眉尖,当即想也不想的召唤出更多的囚妖索来。

只听得密集的脆响声如滔天巨浪般浩浩荡荡的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才堪堪挣脱一半的胡嵇见状不妙,连忙不顾一切的掉转过头,改用利齿狠狠咬住囚住自己的锁链。

屹立在浪涛中间的青衣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并对着嘶吼着啃咬锁链的胡嵇遥遥一指。

一大波囚妖索铺天盖地的涌向胡嵇,始终未能咬断囚妖索的胡嵇呲牙咧嘴的抬起头,眨眼间就被淹没在了不断拥挤攒动的囚妖索之中。

被层层捆绑的后土见状危险的眯了下眼睛。他侧目看一眼青衣,然后又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待到发现整个地宫都已经被阴冷的玄黑锁链填满了,他这才闭上眼开始调动自己所有的感知。

一旦将五感都隔绝于现世之后,他便能清晰的看见整个地宫的情况。

沉浸于肆意碾压妖怪中的青衣并不知道后土暗自中的动作,她已经叫自己捕获住的猎物移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当隐藏于暗处的黑三郎被多如浪潮的囚妖索卷到青衣面前时,她冰冷的面容上竟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意。

如此冷艳的青衣,令黑三郎又一次想起那个销&魂&蚀&骨的洞房夜来。那夜的她也一如今天这般冷若冰霜,但与此同时,又高傲如寒冬的腊梅一般,勾得他心痒难耐。

他一动了旖念,深埋地心的熔浆便又开始沸腾起来。

整个大地都在震荡,更遑论夹在地心和地表间的地宫了。

源源不断的囚妖索还在不停的涌入岌岌可危的地宫之中。黑三郎用尾巴卷着大量的囚妖索,然后如同求&欢般的在青衣眼皮子底下来回滚动摩擦起来。

他的身体如同火中煅烧许久的赤红铁块一般散发出灼人的炎气,偶然间还会有淡红色的焰火顺着他的腰椎直往尾巴尖窜去。若非他难耐的在阴冷刺骨的囚妖索里翻滚一圈灭去了火苗,只怕这会儿整个地宫都要变成火炉了。

“青衣——青衣——”渴求爱抚的黑三郎终于忍不住起身抱住了青衣的大腿。

他就像一只讨食儿的小狼狗般热切又焦急的蹭着青衣的大腿,当青衣蹙眉低头看他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地直起脊背,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亲了她一口。

面无表情的青衣眸光一闪,然后不等尝到甜头的黑三郎再亲一口,她就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犹带婴儿肥的脸颊。

“疼…”黑三郎吃痛,忙装可怜的呜鸣道,“青衣快放手——”

青衣嘴角一抽,果然撒手了。

黑三郎见青衣心软,就又甩着尾巴黏糊糊的凑过来,然后一边哼唧,一边又挨在青衣腿上来回蹭。

眼下大难当头,黑三郎却还一门心思的占自家新妇的便宜,饶是觉醒了季厘国血脉的青衣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再这般不要脸的话,就休怪我要揭去你尾巴的鳞片了!”无心男&女&欢&爱的青衣登时横眉竖眼的恐吓道,“我现在正是腹中饥饿的时候,你与其在这里同我勾缠,还不如去给我找些猎物来充饥!”

说着她又一脸冷酷的看着胡嵇被淹没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地宫中没有别的猎物,或许我可以先喝他的血垫垫肚子——”

说话间她便抬起手,准备将被囚妖索压制得奄奄一息的胡嵇拽出来。

黑三郎如何不知青衣在想什么,一瞧见她的动作,他便立时变脸怒道:“不许你想着他!他有什么好吃的!数千年的老狐狸,肉都柴了,血都酸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食物!”

话音未落,他便猛扑到青衣身上,一条尾巴更是死死的缠在了青衣的身上。

他的身体就如同火炉一般炽热,烫得青衣下意识低呼出声。

与此同时,地宫突然开始急剧的震荡起来。这回的动静非同小可,与之前几次完全不能比较。

被紧紧缠住的青衣只觉整个人都在沉沉的往下坠去,但倘若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下,便可知的自己根本久不曾离开过地宫的地面。

四面八方的宫墙都在飞速地倾倒,大量的熔浆如同倾盆暴雨般从宫墙和穹顶的裂缝间涌进来。如金汤铜汁般火红的熔浆不断的腐蚀着入口处的土石,就连青衣的囚妖索都难挡其酷热,竟也有被融化的。

原本还一脸醋意的黑三郎见了此情此景,霎时又变得肃容起来了。

他小心的用尾巴缠紧了青衣,又低头朝着地宫的地面吐出了一颗赤红如火的火精。

火精甫一落地,整个地宫就马上陷入了火海之中。炎炎真火将地面烧灼出几道微不可查的裂纹,若不是突然凭空冒出一大堆黑土将那些真火都尽数熄灭的话,只怕这地面也会如之前的三途之地那般龟裂成无数块吧?

“你们休想活着逃出去!”后土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闷又可怖,在青衣听来,就如同幽深地洞里七万八绕传出来的吼声一般,扭曲变调的厉害。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温玉。于是她连忙转头。

谁知这一转头,她便看见温玉蜷缩着低下头,并在用手抓狂的抓挠自己的脸。

“阿兄?”青衣蹙眉低唤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温玉先是震了一下,半响才慢慢抬起头回望向青衣。

待到两人双眼对视之后,青衣只觉脊背一凉,霎时就愣住了。

只见温玉原本俊秀苍白的脸已然变了模样。他的右半边脸戴了个极其狰狞的泥制面具,而左半边脸却如炭火烧焦了木薯一般遍布黑红的裂纹。

他的手还陷在不断融化的泥面具里,那样修长苍白的一只手,更显得他如同恶鬼一般的面容丑陋非常。

他就那般定定的看着青衣,直到汨汨流下的熔浆兜头浇在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球球也是棒棒哒

300章地宫6

“不行,打不开!”

客栈的大门完全被封死了,满头大汗的高师傅费了好半天的功夫,也未能成功打开大门。

被困在客栈内的妖怪和季厘国人闻言皆都有些焦躁起来。

他们能听见客栈外那些可怕的动静,也能明明白白的看见客栈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但他们却依旧没能想到任何能助他们脱离这个困境的办法来。

终日不断的障目香早已燃尽,化为原型的客人们坐立不安的在房梁和扶栏上来回攀爬跳跃,并发出时急促又尖锐的吼叫声。

一时间客栈里就如同鱼龙混杂的市井集市一般,吵得人闹心的很。

默不作声的秀秀紧紧抱着蛛娘的腿,当胆小的蛛娘因为突然窜到附近来的妖怪而害怕的退后时,她便安抚似的拍了拍蛛娘道:“蛛娘你别怕,他们只是跳到附近来了而已。要是你一直这样往后退的话,我们就没办法继续看情况了!”

“秀——秀秀——”蛛娘惶惶然地小声道,“你怎么都不会感到害怕啊?”

“有什么可怕的!”秀秀眨巴着眼直接道,“人家小书小砚都没有害怕呢!”

说着她又扭头看了一眼身侧,待确认一脸肃容的东桥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边上后,她这才理直气壮地同蛛娘道:“再说了,我们还有东桥保护呢!那些小妖怪只要敢冲上来,青衣姐姐的族人们马上就会干掉他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砍妖怪的动作,看得蛛娘越发不安起来。

心惊胆战的偷瞄了一圈之后,蛛娘还是哭丧着脸道:“我不想继续在这里看热闹了,秀秀你快放开我吧!大人还在房里呢,我得去保护他——”

秀秀不满的撅了撅嘴,但既然蛛娘这么要求了,她也就只能放手了。看着蛛娘逃也般的飞奔回房后,她想了想又蹭到了东桥身边。

正目不转睛的看高师傅鼓捣大门的东桥感觉到秀秀的靠近,便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她。

“我一个人站着有点害怕。”不愿一个人单独呆着的秀秀一面说,一面就伸手揪住了东桥的衣摆。

东桥没有拒绝,但出于其他考虑,他还是将自己的衣摆扯了回来,改用自己的手环住秀秀的肩。

秀秀全然没有芥蒂,就那般自然的靠着东桥健壮的胳膊一起看高师傅忙活。

又一次撬门失败后,有些气馁的高师傅就愤愤的丢下手里的尖刀骂道:“我格老子的,这大门几时变得这么难开了?都废了老子一打利器了,竟然还没打开!”

说话间他又上了火,便想也不想的抬脚死踹了几下门。

只听得吧嗒一声,摇摇欲坠的毛毡帘子终于扛不住脱落下来了。唯有那看似寻常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的矗立在那里。

循声抬头的妖怪们发现客栈的大门依然固若金汤,弄出动静来的不过是一块破门帘后,就齐齐发出失望的悲鸣声。

同样白欢喜一场的高师傅更是恼怒至际,白白胖胖的肚子也跟着剧烈起伏起来。

然而生气终究是无用,听着外头方才传进来的动静,情况怕是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

忧心蛮牛的高师傅越想越急,当即又恶狠狠地啐了大门一口,然后便抬头一叠声叫道:“素兮——素兮——快出来开门!”

但不管高师傅怎么叫,素兮却一直未曾现身。

高师傅觉出不对来,忙转头朝秀秀嚷嚷道:“秀秀你姐姐呢?她哪里去了?这般紧要的时候,她怎的没一点反应?”

被问话的秀秀歪头眨眼的努力回忆了一番,然后才天真道:“姐姐早就提着灯笼出去了。”

“什么?”高师傅难以置信地跳脚道,“她怎么可能出去?她一个厉鬼,还是个卖身给客栈的厉鬼,除了客栈,她哪里都去不得才对啊!”

“…姐姐就是…那样出去了嘛!”答不上话来的秀秀只能反复道,“客栈晃得可厉害的时候,她就提着灯笼直接从大门飘出去了,我觉得她是去接青衣姐姐去了——”

“接什么青衣啊!”高师傅捶胸顿足道,“你青衣姐姐如今厉害的不得了,又有一个黑三郎贴身护着,哪里还用得上你姐姐啊!素兮啊素兮!你与其去帮青衣丫头,还不如来帮老子的忙呢!这可怎么好?这破门可得怎么开啊!”

他抱怨的话才完,整个客栈就又咣当作响的晃了起来。

攀附在房梁屋角上的妖怪一时不慎,就被狠狠甩了下来。

大堂里的桌椅器物皆都东倒西歪的摔完了,好些个命背的妖怪叫来回乱滚的重物砸晕了,以至于只能毫无知觉的瘫在原地,并任由其他惊恐万分的家伙踩来踏去。

高师傅抓住门栓死活不肯松手。他本来就生的膀大腰粗,再加上日日在后厨杀猪宰牛的干体力活儿,气力倒是大。客栈颠摇的房梁都歪了,也没能将紧贴在大门上的高师傅晃下来。

较之无处稳固身形的妖怪们,季厘国人就显得自如多了。

他们像蛛娘那般用自己的囚妖索在扶栏和过道里交织出几张大网来,每每客栈大动之时,他们便可安生的等到客栈重新平稳下来。

群妖看着他们既怕又羡,到了客栈动荡最猛烈的时候,有几个胆大些的妖怪终于还是忍不住跳进季厘国人的大网中去了。

“哟,自己送上门儿来的大餐!”族人们来者不拒的掐住了妖怪的要害,又伸手细细的摸了摸它们的肥瘦,末了满意道,“不愧是在客栈里养了许久的妖怪,摸起来当真是油光水滑。回头杀了给阿郎和小娘子补补身子!”

说着他们又叹气道:“可惜阿郎不让我们出去打猎了,不然就能给他们抓些更好的猎物来了。也不晓得阿郎现在情况如何?他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万一小娘子又发狂了可怎么办?”

“你们与其在这里瞎担心,还不如帮着我开了这道大门呢!”耳聪目明的高师傅听见他们的对话,便立马跳脚着催道,“还有那几个装模作样的费家人呢?快都叫出来帮忙啊!我可提前跟你们说清了,这个客栈的主人可是厉害的很,指不定在你们商量着做补品的时候,你们家阿郎就出事了——”

“乌鸦嘴,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族人们听不得旁人咒温玉,当即就满面怒容的从二楼上跳了下来。

高师傅毫不畏惧的挺高了肚子,然后横眉竖眼道:“只要这门一开,你们便知道老子的话是虚是实了!”

族人们彼此对视一眼,随即什么话也不多说,只捋起袖子埋头苦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