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男声文弱但沉肃:“宋总,您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

“想啊。”宋墨叹气,“我这不是在认认真真给你解释吗?你发来的稿子我看了,没改你大纲走向,就加了个情节,代笔在写作过程中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你至不至于这么生气?”

那边严谨提醒:“不是我生气,是肆大生气。对作者而言,这样的乱加情节可以说是‘侵犯主权’了。”

谢青脱口而出:“找别人替自己写稿就不觉得侵犯主权了吗?”

“她说什么?!?!”电话那边顿时炸毛,宋墨紧皱着眉示意她闭嘴,跟那边说:“行吧,您是甲方您说了算。这么着,这个情节你们删了不用,稿费也不用给我们结,直接从你们要用的部分开始结算,行不行?我看删了这段剧情也能接上,正好符合大纲。”

“不了。”助理口吻冷淡,“编辑都不敢给肆大的大纲乱塞东西,你们一加两万字剧情真有魄力。合作到此终止,肆大已经向读者请假了,会自己重写这几章,然后找别的工作室。”

紧接着,免提里的声音就成了忙音。

宋墨气结,关了免提,小声吐槽了一句:“妈的…”

气不顺,但也没办法。

这事在他看来不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就像谢青说的,都找代笔了,还在乎什么“主权”啊?

而且平心而论,他觉得谢青写得真的挺好的。

可他也知道,很多作者的脾气都有些古怪。

既然触到对方逆鳞了,事情也只好这样。

宋墨边怄气边跟谢青说:“不跟他计较,你总共写了多少,发给丁一帆看一眼,稿费我该怎么结怎么结。”

还挺仗义。

谢青笑笑:“好。”也没太瞎客气。

宋墨估计有点较暗劲,当天晚上就把款打给了谢青。

谢青收到后大概算了算,发现宋墨似乎还帮她垫了税…?

这天正好是周五。第二天,谢青找丁一帆要了新的稿子。

她这些天因为赶稿都睡得不太好,丁一帆看她气色不佳,劝她先歇两天,周一再说。

但谢青说:“我想尽快适应连载作者的工作强度。”

不然万一以后真有作者让她日更一万怎么办。

周一吃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邹小盈心不在焉。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菜,左手一直划拉着手机,而且脸色铁青。

隔壁桌的男作者开玩笑:“二盈,咋的了,又跟谁掐呢?”

“别惹我,我生气!”邹小盈拍桌子,“肆大是他妈吃顶了吧!”

谢青稍稍一滞。

工作室的保密协议很严格,给谁代笔的事情不仅不能往外说,内部除了分配稿子的组长知道手底下的代笔在写哪篇之外,其他人互相也不清楚别人在写什么。

邹小盈写的一直是女频组的稿子,男频组都接过什么稿她完全不知。

谢青吃了口鸡汤菠菜,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断档多久了才开一篇文,没更几万字就开始断更,非说那章没写好要重写。”邹小盈恶狠狠地咬丸子,“今天重写的贴上来了,什么玩意儿,比之前那版差远了!”

几万字,很多从第一章看下来的读者已经对人物有了感情、对故事有了代入感。

文章质量陡然降低,轻而易举地点燃了读者的怒火。

评论区已然炸锅,邹小盈把手机推给谢青看,谢青翻了翻,底下果然或骂或嘲。

“肆大你觉得这版比原版好???你认真的么!!!”

“作者脑子进水了吗?还是被魂穿了?”

“能不能对自己的作品负点儿责,别这么任性?”

她边看边听邹小盈说:“原本那版,首先人物情绪讲究多了!主角在发现师父可能是凶手之后很茫然,下意识想说服自己可能并不是师父干的,同时开始搜集更多线索…我觉得这个处理很合理啊!相处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到个秘籍就觉得一定是师父干的!”

谢青笑笑没说话。

“而且你知道吗?原版剧情也特别带感!”邹小盈严肃点评,“密室逃脱玩过吧!主角搜集线索的过程就像一场文字版的密室逃脱!抽丝剥茧,场景构建得也特别到位,看得我头皮发麻!”

谢青也刚好翻到了两天前的评论,确实,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妈呀好燃,带感!想不到肆大还能写出这种情节!”

“肆大我爱你啊啊啊啊啊!!!”

邹小盈:“现在改的是什么玩意儿,在雨里咆哮大哭然后就跑去跟师父决斗可还行?万一师父也是为帮朋友报仇在搜寻线索,从仇人手里拿到的那本秘籍呢?”

说着又骂:“我生气!!!本来大家还在群里赌凶手到底是不是师父,可好玩了,结果他…”一咬牙,“改得差到像找了代笔,气死我了!”

谢青绷着没敢笑。

她专心听着邹小盈吐槽,没注意两桌之隔的丁一帆的手机响了好几声。

两分钟后,丁一帆托了托眼镜,环顾四周,然后朝谢青走来。

注意到谢青餐盘中还没怎么动的饭菜,他在说正事前先说了一句:“谢青,一会儿我请你吃别的。”

谢青看向他。

他续道:“先跟我上楼,宋哥有事找。”

“这么急吗,什么事?”她问。

丁一帆站在邹小盈侧后方,不动声色地睇了邹小盈一眼:“就前两天那个稿子的事,对方又来电话了,宋哥让赶紧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国际劳动妇女节。

联合国对于“妇女”的定义是14岁以上。

这个词无关结婚与生育,无关衰老和气质。

这个词不该被污名化。

也许有人觉得商家炒作出来的“女神节”“女王节”更好听,

但我觉得,用于纪念女性终于取得了依靠工作养活自己的权利“妇女节”是人类历史上的平权丰碑,更有庆祝意义。

所以我今天还是想说:

祝大家学习进步工作顺利,无所谓是不是什么女神女王,都能凭本事散发自己的光辉。

祝大家妇女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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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劳动妇女今天欢天喜地出去浪了[doge脸]

所以上一章的随机一百个红包还没来得及戳,明天一起戳

chapter 6

丁一帆个高腿长,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到了宋墨办公室门口,抬手敲门。

“请进。”里面说。

打开门进去,他俩看宋墨,宋墨也看他俩。

然后,宋墨盯着谢青,指了指面前已按到免提的电话。

谢青并没怎么紧张,上前闲适地双手支住桌面,对着电话说:“您好?”

“谢小姐。”里面是那天那位助理的声音。

谢青挑眉的同时,听到那边带着复杂的心情深吸了口气:“可以请您继续写稿吗?”

虽然已然解约,谢青知道对方这通电话不至于“来者不善”,但还是没料到转折如此巨大。

她看向宋墨,宋墨摊摊手表示你看着办。

谢青便淡淡道:“还是算了吧,我无法担保自己以后不会再一次‘侵犯主权’。”

没想到对方也开着免提,这句话之后,那边就换了声音。

一个显有三分尴尬的男声说:“咳,谢小姐是吧,我是肆言。”

原来是他。

谢青对他说不上熟悉,但知道他是一生书的朋友。

当初一生书发微博平息读者怒火,笑成自己是玉篱的书粉的时候,肆言还转发过。

谢青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肆言:“那个…之前的事你别生气,我吧,我…就…作者都有自己的清高,也确实很久没人敢改我的大纲了,请你理解一下。”

谢青无声冷笑,如果肆言能看到,一定会想起她的那句“找别人替自己写稿就不觉得侵犯主权了吗”。

接着又听肆言道:“但我也是个老作者了,对好作品我服气!那天我在气头上,没什么理智可讲。这两天让读者骂清醒了,我认真看了看你的稿子,真挺好的…比我写得好。”

态度倒很诚恳。

谢青说了声“谢谢”作为回应,谢得并没有什么情绪,还是让那边松了口气。

“所以我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肆言趁热打铁,“如果你哪天想自己写稿了,可以来找我,我给你牵线找编辑签约、给你挂推荐都好说。手头这篇文,我给你涨价,你看行不行?”

行。

谢青终于听到了想要的剧情,转身悠闲地倚着桌子:“多少钱?”

宋墨和丁一帆都被她这姿态逗乐了。

肆言问:“你们工作室怎么抽成?”

宋墨及时作答:“普通的是二八,她是包吃住的,四六,工作室四成她六成。”

“哎我数学不好…”肆言咂咂嘴,“这么着吧,具体价格你们自己算,我保证她到手价千字150。”

她先前的价格是千字15,整整翻了十倍!

谢青对这个价位很满意,但姜还是老的辣。

宋墨本着你多赚钱我也多赚钱的原则,追问一句:“税前还是税后?”

电话那头明显的一噎。

他这么个问法,是个人知道他想听到的答案不会是税前。

静了两秒,那边气虚地说:“税后。”

“行。”宋墨满意地点头,“明天让梁助理来签合同吧。”

然后冷静地撂了电话。

表面冷静,但谢青和丁一帆都看出了他在暗爽,两个人都拧着眉头看他。

“…怎么了!”宋墨摊手,“上次他撂的我。”

丁一帆不看他了,但谢青还是那副表情。

宋墨:“税当然要让他们补上啊!不然你千字150,日更一万1500,一个月四万多块钱,得扣出多少税去?”

谢青便也不看他了,点点头:“谢谢宋哥。”

.

谢青拿到了税后千字150!

这个消息在工作室里一下就炸了。

这样的价位相较一线大神的订阅来说不算钱,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很高。

大家的价格其实都不公开,谢青连邹小盈的价格都不知道。但工作室有一条规定是业绩和资历综合算分,得分最高的作者住套间,原本住套间的作者如果分数被别人超过,就要立刻从套间搬出来。

分数的计算公式很复杂,谢青不清楚到底怎么算,但总之千字价位在里面占比很高。

为了达到激励作者的目的,这条规定一直执行得冷酷无情。

谢青前脚走出宋墨的办公室,助理张冰后脚就通知陶然要换房间,于是谢青的价位不胫而走。

“我靠,牛逼!”邹小盈听说之后跑到谢青的房间瞎激动了半天,然后实在忍不住好奇打听,“你这是拿到了哪个大神的合同?!”

听到真相你不会高兴的。

谢青心情复杂,淡笑着只说:“保密合同哦。”

邹小盈一吐舌头,不再问了。

“笃笃。”门被敲响。

但门其实没关,谢青和邹小盈转过头就看见了丁一帆。

丁一帆倚着门框笑问:“大佬,让我慢慢收拾几天再搬,行吗?”

“不是陶然搬吗?”邹小盈先一步诧异道。

丁一帆啧嘴:“我看陶然刚才脸都绿了,觉得还是别加深矛盾比较好,就跟张姐打了个商量,让我跟谢青换。”

邹小盈显然对这个结局不爽:“张姐答应了?”

丁一帆点点头:“再说谢青现在算我们男频组的人,别去替换女频组的套间了。”

倒也是。

邹小盈撇撇嘴表示接受,却听谢青说:“不搬了吧,我懒得换,住这儿挺好的。”

“…可别!”丁一帆立刻劝阻,“别跟我客气,咱们按规定来。这是工作室的激励手段,你搬过去,我以后反超咱再换,这样对我也好。”

他站在门边,她倚着靠窗的电脑桌,屋内有些昏暗的光线为这种遥遥对视平添了一丝难以言述的美妙。

丁一帆一时失神,又被她忽然促狭的笑容拽了回来。

“不换屋子你也可以努力反超我啊。”她笑吟吟地看他,“不然住着别人的屋子,你不别扭么?”

明明是清瘦到单薄的身形,背景也是陈设简单的房间,那一瞬间,丁一帆却觉得她充满光彩,笑容令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在恍惚中不得不以一声牵强的咳嗽让自己回神,故作轻松:“嘴巴真毒。”

说完想起谢青今天被中断了晚饭,又说:“饿了吧,一起出去吃点?我请客。”

“太冷了,懒得出门。”谢青边说边转身打开电脑桌下的抽屉,“自热火锅吃不吃?我请客。”

丁一帆: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在电脑桌上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