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谁的?”

魏萍看了眼笔名:“桃叶。”

陆诚一脸的“那是谁?”,魏萍补充解释:“从灵墨签来的那个…”

“陶然?”谢青首先反应过来,魏萍:“对对对,是叫这个。”

冤家路窄。

谢青心里暗自叹气,然后说:“那我再往后推推吧。”

她犯不着躲着,但这回她推迟了交稿日期,总没道理让陶然让。

魏萍有点为难:“新文至少给连续排三天大图推送,你再往后推三天…”就又是周六了。

“我可以多推几天。”谢青问,“再下周三有人吗?”

魏萍手指往下一划:“还没有,我先给你占上。”

几天时间没什么可争,陆诚也没有什么异议,等魏萍做完记录,他才又开口:“所有文风合适的公众号,未来半个月的大图都先不要排别的了。”

每天都把她的更新放在推送首栏。

魏萍是公司里少数知道谢青到底是谁的人之一,面对这个安排也很冷静:“好。”

见专业人士都觉得靠谱,谢青就没意见,只问魏萍:“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魏萍笑说:“你好好写稿,保证不断更就行。”

于是又是小半个月,这小半个月里,谢青写稿都还挺顺。陆诚又不需要她手写之后自己录入电子稿,省了很多时间,她就算精雕细琢地写,一天也至少能出三千字的稿子。

但从连载开始的那天起,就不一样了。

她之前也写过连载,不过是在杂志上,销量的反馈没有那么及时。杂志上的文又多,她不是影响销量数据的唯一因素。

可现在,负责公众号的运营部门能实时监控数据变动,每篇文、每一章的数都是单独计算的,成绩怎么样一目了然。

有几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能不在意自己的成绩?

“在意”带来的最直接的结果是,她路过大办公区墙上那张记录着各篇连载文的数据走势的大图表时,总会下意识地扭头一直看。

然后在某个下午,她想去休息间喝杯咖啡提神的时候,正一边扭头看图一边走,突然被一根手指顶住朝向前方的太阳穴。

谢青赶紧看过去,是陆诚。

旁边的格子间里扑哧扑哧一片低笑。

陆诚对此置若罔闻,一脸好笑地看着她的局促:“这位大大,这么担心吗?”

谢青喉中微噎,“没有,随便看看。”

他挑眉:“可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死盯着数据走势了。”

格子间里又一片扑哧声,她骤然面色通红,目光盯住地面。

他心里不厚道地荡起一股阴谋得逞的邪笑。

他没救了。

——陆诚在心里自嘲。

? ? 喜欢谁就欺负谁,这是小学生的把戏。

他得到的结果也和小学里的淘气男生差不多,眼前的人气恼又不知该如何应付,最后窘迫地从他与格子间的狭窄过道里直接挤了过去。

陆诚自顾自闷头嗤笑,觉察到一方方格子间里投过来的视线,又把笑容敛回。

“好好工作。”他淡声,然后好整以暇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

之后再过没几天,就是春节了。

从腊月二十七、八开始,办公室里上班的人数就在迅速减少。

谢青先前从没长时间离过家,上学最远也就是到省会长沙,所以从来没正经经历过春运。

缺乏经验导致她在春运抢票中吃了亏。

直到腊月二十五,她都没抢到票,最后只好买机票回去。

只是过个节而已,谢青没有带太多东西,轻装上阵,不过把银行卡带上了。

按照合同,诚书文化在她写到五万字的时候,就要先把保底五十万的10%打给她,扣完税有四万多。财务赶在年前打了款,她刚好带回来过年。

家里过年还是老样子,爷爷奶奶,还有从长沙赶回来的姑姑姑父和表弟表妹,说不上特别热闹,但也其乐融融。

在谢青还小的时候,经常在过年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因为姑姑姑父是爷爷奶奶的女儿女婿、表弟表妹又是姑姑姑父的儿子女儿,而她不论和谁,好像都差着一个“环节”。

是从什么时候还是,那种感觉没有了呢?

大概从她读过的书塞满了半个房间的开始吧。

永州零陵机场和谢青的家在一个区,不算很远,很快就到了。

上楼敲门,刚敲了两声,门一下打了开来。

是姑姑开的。

“青青啊!”谢洁边开门边朝屋里喊,“爸、妈,青青回来了!”跟着又招呼两个孩子,“别玩了,过来帮姐姐拎东西。”

谢青迈进门:“不用不用,东西不多。”就自己把行李箱推进了房间。

然后她去跟爷爷奶奶打招呼,奶奶几个月没见着孙女,顿时兴奋激动。爷爷倒是绷住了劲儿,吹胡子瞪眼:“翅膀硬了是不是?说去北京就去北京,不过年都不知道回来!”

? ??

因为成长经历的问题,谢青一直性格清冷又独立。网上出的事她没跟爷爷奶奶说,去灵墨工作室时也只是说自己在北京找了个工作,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这样做,她知道爷爷奶奶会担心她。心存愧疚,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是的,不论她在写时可以让人物的感情多么充盈丰沛又细腻,在现实中,她都还是无法让自己做到。

就像眼下,她也无法让自己和书中那些女孩子一样跟长辈撒娇耍赖。她抱歉地笑笑,一溜烟地跑回屋里。

“…你站住!”爷爷气得拿拐杖砸地,一转眼的工夫,她又从屋里跑出来了。

她把一方缎面的盒子塞到爷爷手里:“给您买的!”

“这什么这…”爷爷一边瞪她一边打开,里面是一对纹路很好看的大核桃。

她抽空去潘家园淘的。知道文玩水深,为了防止被坑,还熬夜看了不少科普。

爷爷没绷住乐了,接着又骂她:“死丫头,几个月不回家,一对核桃就想收买我!”

谢青笑着不吭声,爷爷板着张脸,到底还是盘起了核桃。

这就是她表达感情的方式。相较于直白地表达“我喜欢你们”总让她局促紧张,“我给你们买东西”要来得简单得多。

不仅给爷爷买了文玩核桃,她还给奶奶买了个金镯子、给姑姑买了护肤品、给姑父买了两条好看的领带。在姑父被姑姑推进屋里试新领带的时候,上小学的表妹正抱着《冰雪奇缘》的娃娃欢天喜地。

只有上初中的表弟比较惨——她刚把一台限定版的皮卡丘Switch递过去,表弟还没来得及兴奋,就被姑姑给没收了。

“中考完了再玩!”姑姑瞪着他。

表弟嚎哭:“过年啊!!!让我玩几天嘛!!!”

表弟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但谢青冷酷无情地没有帮他。

现在的小孩子,学习压力可比她上学那会儿大多了。她初中休学了大半年,依旧考上了不错的高中,要搁在现在…

所以还是让表弟好好学习吧!

.

年三十。

北京顺义,别墅区。

陆诚中午时到的家,进门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继续料理工作上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七点,天色全黑,但看电脑也不需要灯光照明,他便没有分神开灯。

突然,门一响,接着灯就开了。

陆诚看过去,皱眉:“又不敲门。”

“哥!”十七八岁的少年双手插着校服口袋,对他的话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我就知道你在家!”

陆诚淡笑,心不在焉地延续话题,“怎么知道的?”

少年一屁股在他床上坐下:“我放学之后去你家看了,两边都没人!”

指的是陆诚在市里的两处房。

说完,屋里静了一下。

陆诚深吸着气转过身:“我公司附近那个,以后别去。”

“?”少年不解,“为什么?”

“借给朋友住了。”他言简意赅,少年顿时皱眉,“过分!你怎么不借给我住!”

他在北京四中读书,去朝外不论是走地安门还是走景山都几乎是一条直线就能过去。他眼馋陆诚的住处已有很久,但陆诚始终不借给他。

“离你半个小时呢,好好住校,好好读书。”陆诚每次都是这个理由。

这回也又是这句话。

少年撇撇嘴,倒也没再继续磨他,又说:“我妈说你如果在家,告诉你今天姥姥姥爷不来,让你别闷在屋里。”

陆诚仿若未闻,问他:“还几个月高考了吧,你成绩怎么样了?”

少年被噎到,“你可真会聊天儿!”

陆诚看着电脑屏幕嗤笑,他又说:“挺好的!估计明年这会儿,我就是你学弟了!”

“我学弟?”陆诚蹙眉,再次转向他,“不是一直说要考Q大?”

不同于他完完全全地继承了父亲的文科脑子,楚文婷的孩子都偏理。就连前几年跟现任丈夫生下的小女儿赵秋雁,现在也是小学奥数班的扛把子。

北京的两个最高学府虽然都是综合类院校,但Q大偏理,他先前就读的B大偏文,楚诵之前一直说的是要考Q大。

但现在,楚诵坐在他床上,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头:“我觉得B大也挺好。”

没理由?

突然就改了目标?

陆诚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秒,眼眸眯起:“你是不是…早恋了?”

楚诵顿时面色通红:“你…别瞎说啊!”这一句外强中干,下一句就彻底怂了,“别告诉我妈…”

陆诚嗤笑,只说:“好好考你的Q大。两个学校一墙之隔,不妨碍你追求爱情。”

楚诵脱口而出:“那也不如在一个学校里啊!”

陆诚愣了一下。

真是少年人的爱情。单纯直接,毫无顾虑。

我喜欢你,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

多一堵墙都不要。

外面响起烟花窜上天空的声音,接着又是鞭炮的噼里啪啦,说话的声音变得难以听见。

楚诵的手机恰在这时响起来,是视频通话。他直接接通,边笑边说:“外面刚好放烟花,我给你看啊!”

陆诚在楚诵正往窗边走时站起身,残忍地把他推出去,“不要在我屋里谈情说爱。”

“喂,我那屋看不到这边的烟花啊——”楚诵郁闷,手机里的女孩子在好奇:“咦,那是你哥吗?好帅!”下一句就是,“不过还是你更帅,嘻嘻——”

陆诚替楚诵肉麻了一阵,拍上了门。

按下门锁,陆诚吁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

烟花绽放在空中,丝丝缕缕的花瓣绚丽多彩。

他拿起手机,盯着屏幕沉默了两秒,点开通讯录,拨了个电话出去。

.

铃声在千里之外响起,谢青在帮厨,正把一只卤鸭剁块,剁得满手都是汤汁。听到电话响,手忙脚乱地去洗手。

手还没洗完,小表妹很贴心地蹦跶了过来,从她身前的围裙口袋里摸出电话,接通,举到她耳边。

谢青:“喂,您好?”

那边安静了两秒,说:“谢青?”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谁就欺负谁,这是小学生的把戏。

谢青:拉倒吧,小学生才没这么幼稚,你三岁不能更多。

为什么突然提前了45分钟更新?

因为愫愫旁敲侧击,非说她不开心,叫我让她开心一下!

熟人在追更新太可怕了你们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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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电话那边, 也是烟花鞭炮织就的噼里啪啦声。从听筒里传出来,仿佛对方正置身战争剧拍摄现场。

陆诚不由自主地有了笑意:“你那边也在放鞭炮?”

“什么?”谢青愣了一下, 以为他是嫌吵。正好也洗完了手, 便把手机从表妹手里接过来, 匆匆往屋里跑,“等我换个安静的地方。”

推门进屋,却发现屋里也没多安静。

——家里厨房在的那一面,挨着街道;她房间的窗下, 是小区的花园。小城市也没什么禁放限放的条例,大年三十, 这样的地方都是放烟花爆竹的佳选。

谢青只好尴尬地表示抱歉:“…好像都不太安静。”

电话那头传来嗤笑:“没事。”

谢青左手接着电话, 右手捂住右耳隔绝噪音:“您什么事?”

“哦, 我…”他哑了哑, 下意识地寻找话题, “有个出版合同,想跟你说一下。”

鞭炮声太大,盖过了他的话。

“什么?”谢青无奈, “抱歉, 刚才太吵了, 没听清楚, 您再说一下?”

陆诚微滞,突然放下了欲盖弥彰的话题:“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