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归功于“b**律系博士后”这几个字。

想了想,姑姑又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下:“陆总?”谢青没听到。

她对这个人有印象,因为他在除夕的时候专门打电话跟谢青贺过年。

“你们老板人挺好的啊?”姑姑看向她。

或许是因为刚才刚想过相亲的话题,姑姑的思绪神使鬼差地连上了。但转瞬间又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摇摇头,打消了这乱点鸳鸯谱似的八卦心态。

谢青没有察觉,随口应说:“是挺好的,帮了我很多忙。”

说罢抬起头,又道:“我得赶紧赶回去了,看房的事您和姑父有时间就先看看,没时间就回头再说。”

“行,你放心忙你的,家里的事你放心。”姑姑说着,谢青已经在忙着叫车了。

终于要开庭了,她迫不及待。

张觅雅说胜算说不上很大,但还是有的,而且在有了那份录音之后,他们可能也不需要提交后来的合同让法官作对比了,避免了让绮文知道“诚书文化的神秘人”就是玉篱的风险,也就不用担心绮文后续再掀起什么舆论风暴。

打车去机场的路上,谢青每一根神经都兴奋着,思绪跳个不停。

终于要来了,这对她来说,宛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恶战,她现在正像出征前的将士一样,壮志满怀。

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最坏的准备并不妨碍她在此时拥有十二分的勇气和信心。

她会赢的。

她的人生并不平顺,也曾在无数个夜晚被恶龙逼近的噩梦纠缠,但她依旧走到了现在。

这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

就当绮文是又一条恶龙。

第35章 chapter 35

谢青当晚飞回北京, 第二天早上,快递小哥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不在。

谢青说在,快递在中午之前就送到了。

她接过文件封,看到发件方的确是法院, 心跳加速,大脑放空, 直接在大办公区找了张空桌子拆快递。

打开, 确实是开庭通知,开庭时间在二十多天后的下午。

薄薄一张纸, 令谢青滞在原地。

她的呼吸发冷,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好像能将心脏冻住, 过了会儿,才发觉其实是自己浑身都寒飕飕的。

又过一会儿,周身又都热血沸腾起来, 好似连毛细血管都被带动得兴奋, 热血贯穿四肢百骸, 让每一个毛孔都发麻。

如果没人打搅她, 她恐怕能在这里僵上一天。

肩头被轻轻一点, 谢青一刹间犹如触电,打着激灵转身。

陆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石化了。”

谢青在周围格子间的低笑中生硬低头,把开庭通知递给他看。

陆诚扫了眼时间:“行, 我把那天空出来。”

“…不用。”谢青忙说, “我自己去就行。”

他笑了声, 扫了眼四周正忙碌办公的员工们, 示意她换个地方说话。

两个人一起走进他的办公室,关上门,他转过身,还是那副笑吟吟的面孔:“篱大,别客气。”

“我真的自己去就行。”谢青神色诚恳,“还有律师呢,没事的。”

挑眉注视了她三秒,他一字一顿:“可我是证人。”

谢青:“?”

“我得出庭说明录音的来源,以及说话的人都是谁。”陆诚道。

“哦…”谢青点点头,又问,“但你直接跟绮文对簿公堂,会不会影响其他合作?”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他说,一顿,又道,“而且你得相信,不管是哪个行业,想维护行业规则的都是大多数人。”

欺骗作者、恶意压低价位、利用信息不对等和霸王条款套走版权,这是破坏行业规则的事情。

诚然因为巨大的利润,许多人都在这样做,但同样,也有许多人在对这样的事情口诛笔伐。

“有良心的版权方不止诚书文化一家,得罪绮文,不会对我有什么致命打击。”他理智而直白地告诉她。

她点点头,他半开玩笑地又说:“你也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突然而然的,她心里多了三分底气。

他好像总能给她底气,没什么道理。她试着找寻过道理,但没能找到。

这很奇怪,因为她素来不习惯从别人身上汲取力量,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能让她感到力量的人就只有她自己。遇到一件事情,如果她觉得自己行,那么别人再怎么打击她,她也毫不在意;反之,如果她觉得自己不行,就算别人再怎么鼓励,她也依旧毫无信心。

但他就是不一样,他总可以轻而易举地给她注入一股劲力,或让她的信心从无到有,或抚平她心中原有的烦躁不安。

她一度觉得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力量。

从极度消沉低落的青春期开始,谢青就常会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昏暗可怖的森林里,古怪的老树用发黑的叶子遮住天幕,脚下是令人寸步难行的荆棘丛。

荆棘丛遥远的那一端,有灼热的巨大火团时隐时现。在梦境的意识中,谢青认为那是恶龙的所在。

在那场梦初次出现后的每一天,她的人生便都像在屠龙。但恶龙杀掉一条还有一条,荆棘丛踏过一片还有一片。

她没害怕过,但常常觉得疲乏孤单。后来,她慢慢学会了对疲乏嗤之以鼻,对孤单不屑一顾。

她跟自己说,我都能行,我自己就能行,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不去深思究竟是不需要帮助还是得不到帮助,一切都变得轻松简单。

但他偏要跟她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突然就不是自己在杀恶龙了。

她不适应这样,她不适应并肩作战。

可这种感觉又让她沉溺无法自拔。

说不准是不是这种感觉带来的魔力,开庭的那天,谢青戴上了陆诚送她的潘多拉手镯。

最初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她平常虽然不太用首饰,但手链手镯还是有一些的,放在一个小首饰匣里,时常看心情随便拣出来戴一戴。

还是在法院门口过安检时,陆诚注意到了。

他睇着她的手腕笑侃:“开庭戴‘大麦’?早知道我去挑挑有没有锦鲤什么的,保佑你胜诉。”

谢青于是愣了一下,才注意到自己今天戴了这只。

走进法院,二人很快找到了张觅雅,先确认了一下法庭的位置,而后张觅雅去了趟卫生间,陆诚去接了个电话。

谢青自己在门口等了会儿,倒先等来了钱智鹏。

钱智鹏会亲自来,她稍稍有一点意外。因为先前张觅雅感觉绮文不太重视这个案子,他们都以为今天只能见到代理律师。

没想到总编亲自到了。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谢青别开眼睛,没有和钱智鹏打招呼。

钱智鹏轻笑两声,隐有一点儿蔑意,但也没说什么。

不过多时,法官和陪审人员都来了,打开法庭的门,谢青和钱智鹏先坐了进去。

这个法庭面积不大,但依旧庄严肃穆。国徽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离开庭时间还有一会儿,书记员拿着保温杯出去接了趟水,审判长坐在正中央的位子上整理着手头的文件。

谢青和钱智鹏遥遥地无声对望,不多时,钱智鹏的律师到了。

两个人先礼貌地握手,而后,律师打量起了谢青。

律师的圈子也不大,圈内很多人都相互认识或者至少脸熟。比较厉害的律师又有名气,圈内不少人都会知道。

张觅雅的大名对这位律师而言就不陌生,拿到起诉状副本看到这三个字时,他就稍稍吸了口凉气。

过不多时,张觅雅进来了,从容自若地跟谢青闲聊:“哎,你们写连载的,有事出来是不是都请假断更?”

谢青笑说:“没有,我存稿比连载进度要多不少,不耽误。”

又过不久,陆诚也打完电话进来了。

刹那间,钱智鹏面色泛白:“…陆总?”

陆诚没有理会,旁若无人地坐到证人席。

很快,又一个人进来,低着头,同样坐到证人席。

谢青神情微滞,这是她在绮文时的那位编辑,白琼。

14:30,法庭大门关上,正式开庭。

开庭之初有一轮确认对方出庭资格的简单流程,接着便是提交证据的环节,

张觅雅补充提交了谢青整理好的聊天记录,还有录音笔,绮文一方也补充了一些聊天记录上去。

按照规定,所有证据都有副本,一份给法庭,一份给对方。

重要的证据放到开庭时再补充,是律师们的常用套路。因为对方不知道你手头还有什么证据就无法提前准备应对,容易措手不及。

对方的律师对张觅雅会来这手也不奇怪,皱了皱眉头,开始认真翻看聊天记录。

边看边小声问钱智鹏:“记录是真的么?”

钱智鹏也大致看了看,没有否认:“是。”

律师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法庭上播放起了刚刚提交的录音。

为了让大家都听清,录音是上传到电脑上再播放出的,外接小音箱的音质不错,每句话都很清晰。

“她不签,你想办法让她签啊!”

“新作者你没接触过?一个两个都对出书迫不及待。你找个编辑去说软话,就告诉她,现在出版业不景气,价格都是这样,合同都是这么签。她能怎么着?有几个新人会想到打听行价?然后——注意——重点——”

“合同里必须写明全版权买断,并且 允许转卖。这样你倒手把版权卖了一分钱都不用给她。”

钱智鹏抑扬顿挫的话语尖锐刺耳,谢青冷淡地垂下眼帘。

被告席上的律师又小声问钱智鹏:“这个是真的么?”

钱智鹏有点慌神了:“是,你看我们…”

律师还算平静:“我想想。”

张觅雅不做理会,冷静地翻着对方作为补充证据的聊天记录,基本是合同谈成和签成后,谢青对编辑道谢和表示合作愉快的过程,看起来轻松友好。

张觅雅用胳膊碰碰谢青:“这个记录是真的么?”

谢青点头:“嗯。”自然而然地有点紧张,“是不是挺麻烦的?”

“不至于。”张觅雅摇了下头。

录音播完,开始质证。

法官先问了原被告双方一些简单的问题,紧接着就把关注点转到了双方证人上。

陆诚作为原告证人首先被询问。

法官告知了权利义务,然后问他:“你和原告什么关系?”

陆诚:“合作方。”

法官:“和被告什么关系?”

陆诚:“也是合作方。”

法官接着问双方:“原被告有问题要问证人吗?”

谢青说没有,钱智鹏的代理律师说“有”,然后看着陆诚道:“你的证言里说录音地点是一家饭店,那在这段谈话过程中,你和我的委托人喝酒了吗?”

陆诚点头:“喝了。”

律师又问:“大概喝了多少,都是什么酒?”

陆诚说:“主要是啤酒,一桌人喝了有七八瓶。白酒和红酒各开了一瓶,还有一瓶被告带的威士忌,但都没喝完。”

律师:“四种酒,我的委托人都喝了吗?”

陆诚淡看着他,抱臂点头:“喝了。”

律师:“谈话过程中是基本已经喝完了,还是刚开始喝?”

陆诚神情微凝,猜到了他的辩护方向,仍只能如实回答:“基本已经喝完了。”

律师显而易见地笑了下,看向法官:“我问完了。”

谢青也猜到对方律师想说什么,压音问张觅雅:“酒后说的话是不是不算?”

张觅雅还在翻对方的补充证据,眼皮不抬:“别急。”

而后法官开始向陆诚提问,大多数问题比较普通,也有几个刁钻一点,比如:“你在对被告进行录音的时候,已经在和原告合作了?”

陆诚说:“是的。”

法官接着问:“你和原被告中哪一方合作比较早?”

“被告。”陆诚道,“我的公司几年前就与被告方有过合作项目,与原告的合作是从去年年底开始的。”

法官:“有相关证据吗?”

陆诚不假思索:“有合同。”

法官点点头,问原被告双方有没有要补充提问的,两方都说没有,就进入了向被告证人质证的环节。

也就是谢青在绮文的责编白琼。

张觅雅开口就问:“按照聊天记录,我的委托人在作品确认过稿及出版协议签订后,分别向你表达过感谢,对吗?”

白琼点头:“对。”

张觅雅:“她向你表达感谢的时候,知道这个不公道吗?”

白琼脱口:“不知道。”又猛地反应过来,慌忙补充,“这是市场的公道价格。”

张觅雅笑笑:“我问完了。”安然倚向靠背。

民事诉讼不同于刑事,刑事案的判决一定要认证物证非常严谨,环环相扣,最后一切依照法律条款进行判决。但在民事诉讼中,很多地方都有弹性,法官的主观倾向性会对结果造成直接影响。

所以陆诚刚才即便知道那样的作答可能会对己方不利也只能如实回答。如果在感观上造成法官的不信任,后果可能更加糟糕。

张觅雅的问法很刁钻。即便对方律师可以对这样“套话”问出来的结果表示不认可,法官心里的天秤也可能因此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