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趟来,怎么没见宗杭啊?”

  易飒沉默了一下:“走了。”

  丁玉蝶夸张地瞪眼:“为什么啊?”

  易飒有点烦躁:“他又不是三姓,早晚都得走的。”

  看来是不想聊这个,丁玉蝶又改问漂移地窟:“说是为了漂移地窟过来的,但地窟该怎么找啊?多少年都没开过了。”

  还以为跟丁玉蝶聊聊能放松,谁知道他跟她信息极度不对等,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易飒懒得解释,很快没兴致了:“你赶了一天路,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别呀,五分钟还没到呢,丁玉蝶赶紧拉住她,磕磕绊绊开始乱绕:丁海金和姜太月怎么没来、营地的人手好像不够、高原的天气他不是很喜欢,有点不适应……

  易飒耐着性子听他扯,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到中途时,忽然喝了句:“丁玉蝶!”

  丁玉蝶吓了一跳:“啊?”

  “帐篷里还有谁啊?”

  卧槽,这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丁玉蝶结巴了:“没……没啊。”

  易飒冷笑:“大晚上的,帐篷不开灯,你有这么节俭吗?莫名其妙拽着我扯些有的没的,说这么几分钟话,眼睛往那头瞥了不下十次,里头真没鬼,就让我看看。”

  说完,大踏步向着帐篷走去。

  丁玉蝶急了,一溜小跑跟上来:“不是,飒飒,真没有,我说话时就喜欢眼睛乱看,我真没……”

  越急就越说明有鬼,易飒不理他,走到门口,矮下身子单膝屈跪,一把拉开门拉链。

  丁玉蝶头皮一麻,下意识阖上眼睛:穿帮就穿帮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

  下一瞬,心里一动。

  好像……没动静。

  他忙蹲下身子,借着外头的营地光往里看。

  没人,真没人!妈的,宗杭不是说要躲在这看易飒吗?死哪去了?

  不过也好,帐内空空给他救了急,丁玉蝶底气又壮了:“是吧,我说没人吧?”

  易飒皱起眉头,没立刻起身,反而伸手过去,把悬着的头灯给打开了。

  丁玉蝶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没让宗杭把行李包给带下来,睡袋什么的也还没放开,不怕她开灯细看。

  他嘟嚷:“你看,我说没有嘛,你这个人,怎么疑神疑鬼的……”

  面上在抱怨,心底却一阵莫名。

  宗杭人呢?

  ***

  人呢?

  其实丁玉蝶手舞足蹈招呼易飒的时候,宗杭就已经偷溜了出来。

  他熟悉易飒的住处,拉上外套的兜帽,装着怕冷,一路耷肩缩头地过去,居然全程顺畅。

  到了帐篷门口,眼瞅着就近没人,赶紧钻了进去,四下一通摸索,果然在易飒的睡袋底下摸到一本软面册子。

  宗杭揣着册子飞快退出来,凑到最近的一盏营地灯下,颤抖着手掏出手机,一边小心地观察周围动静,一边一手翻页,一手拍摄内容。

  没时间细细翻看,为求效率,只能这样速战速决了,虽然拍糊了几张,但应该问题不大。

  拍的过程没要多久,不过惊吓不小:营地并不安静,有时有咳嗽声,有时又有脚步声,几次一惊一乍,心跳如鼓,额上背上,都出了汗。

  拍完之后,宗杭第一时间把册子又送了回去,然后继续耷肩缩头,向着营地外疾走,直到出了营地,把那一片灯火都远远甩在身后了,才长吁一口气,两手撑着腿俯下身去。

  他真是做不来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短短几分钟,比在漂移地窟里搏了回命还累。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吸了吸鼻子,把领口翻起取暖,找了块背风的小土坡蹲下去,这才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拿出来。

  拍得真不少,得有二十来页呢。

  他点开第一页,放大、再放大。

  事情会跟这本册子有关吗,易飒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呢?

  ***

  丁玉蝶抱着胳膊坐在帐篷里等,脸色很严肃:这样宗杭一回来,就会知道他动气了,事情很严重——好你个宗杭,看起来跟个老实人似的,居然也会撒谎骗人,还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气了半晌之后,心里有点没底。

  不对,夜深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营地就没去处了,人能去哪呢?

  丁玉蝶把脑袋探出帐篷:越夜越冷,风声呼呼的,能把大几十里外的声音都卷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他总觉得,风里带着呜咽声,跟狼嗷似的。

  有人恰好经过。

  居然是丁长盛,丁玉蝶记仇,板了张臭脸不想理他,哪知道丁长盛主动朝他笑了笑。

  到底是长辈,既然主动示好,不能不搭茬,丁玉蝶顺水推舟:“丁叔,这里有狼吗?”

  丁长盛想了想:“这可说不好,是高原,狼啊熊啊都会有。”

  又呵呵笑着安慰他:“不过它们怕人的,不会接近营地,再说了,我们有人守夜,你大可放心。”

  我靠,还真有啊?

  丁玉蝶脑子发炸,目送着丁长盛走远之后,赶紧揣上手电出来。

  先在营地里找了一回,还借故“探望”了易飒,本来想把事情告诉她、拽上她一起找的,犹豫了一下又摁下了:万一是自己疑神疑鬼呢,还是先确定了再说——人真没了,别说拽上易飒,整个营地的人都得拽起来,毕竟一个大活人呢。

  又往营地外找,且走且远,好在运气不错,正焦躁时,手电光一扫,扫到一处小土坡上,坐了个人。

  看衣服装扮像是宗杭,丁玉蝶走近两步,灯光直直照在他脸上。

  换了普通人,被强光这么一打,早跳起来了,但宗杭没有,他还是那么坐着,眼神挺茫然的,两手搁在膝盖上,一只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丁玉蝶心里泛着嘀咕,气早没了,小心翼翼挨过来:“宗杭?哎,宗杭?”

  还拿脚尖抵了他一下,直觉他会像恐怖片里那样,应声而倒。

  幸好没有,宗杭终于抬头看他:“啊?”

  丁玉蝶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纳闷得不行:“大半夜的,你也不回帐篷,坐这干嘛啊?”

  宗杭看了他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哦,没事。”

  他手忙脚乱爬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泥,还不好意思地朝他笑:“没事没事,我坐着坐着就忘记了,走神了。”

  ***

  丁玉蝶又把宗杭掩护回了帐篷。

  但他总觉得,其实是有事。

  说真的,宗杭来的这一路,表现得不怎么像个失恋的人,但现在真像了:会不自觉地沉默,你看向他时,他又会马上微笑,那种抢在你之前、要告诉你“我没事,你别问,什么事儿都没有”的笑。

  关灯之后,他还听到了宗杭叹气,很轻,却好像比沉重的叹息更揪心。

  丁玉蝶都被带得有点怅然了,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间,听到宗杭低声叫他:“丁玉蝶?”

  “啊?”

  “这两天,丁盘岭会找你聊漂移地窟的事,他一定会安排人再下去的。”

  所以呢?丁玉蝶竖起耳朵听后面的。

  “不管他安排了什么,麻烦你都跟我说一下,我没坏心……你就当,暗地里多了个帮手吧。”

第113章

  天蒙蒙亮时,易飒听到车声和喧哗声,是易云巧到了。

  到就到吧,天王老子到了,也不能影响她睡觉。

  易飒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觉得这种一切都无所谓、无牵无挂、只凭自己心意行事的日子挺好的。

  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被消息声吵醒,摸过来一看,是宗杭发的。

  ——易飒,你现在忙什么啊?我还没到家,坐车都坐晕了。

  还附了个哭丧脸。

  看这语气,都能想象出他依然蒙在鼓里的百无聊赖模样,易飒想给他回一个,指腹在手机屏上犹疑了会,又蜷了回来。

  她就该冷淡、爱理不理,没人喜欢拿热脸去蹭冷屁股,他受冷落多了,自然就会知趣,渐渐少发讯息,直至最后的断了联系。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起床洗漱,又逮了个路过的问起易云巧,那人指了指丁盘岭的帐篷:“一大早就进去了,还有丁玉蝶,说是聊重要的事,不让人打扰。”

  看来是在摊牌,这可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啊,几个人奔忙了那么久、脑袋都想破了才理出的前因后果,易云巧她们只消坐着听结论就行了。

  易飒先去简易食堂吃早饭,去得太晚,只剩冷馒头和刷锅水了,负责做饭的人笑着跟她打商量:“要么你坐着等等?午饭就快开搞了,你可以吃头一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