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会有电?”欧阳春颇有几分惊讶。

“不止有电,还有闭路…”白玉堂指了指房间一角桌子上的一台电视机说。

众人环视四周,就见这是个大概十平米左右的封闭空间,整洁是给人的第一印象,白玉堂一挑眉:“这小子当过兵?”

展昭也发现了,房间的布置和利落的摆设,的确像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于是猛地想了起来:“小白,那个3-17-12的号码,会不会和军营有关?”

白玉堂盯着房间靠墙的一张床看了一会儿,又摇摇头,道:“他应该是受过军事化训练,但不一定是当过兵。”

“怎么说?”欧阳春问。

白玉堂想了想,有些为难,道:“说不上来,总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和部队有关的东西吧?”展昭环视着空空如也的墙壁和简单的陈设说。

“啊!对!”白玉堂猛然醒悟,“一般退役的都会保留一些部队里的东西,比如军装、勋章、杯子什么的。”

“也有可能是扔了。”欧阳春道。

“不会。”展昭摇摇头,伸手轻轻地触摸着墙壁,绕着房间缓慢地走起来,边说:“一般人要保持某种非常人的生活习惯,只有两种可理由:一种是极度的喜欢,一种是极度的适应。比如说,小白当过空军,在当兵的时候也很享受那种感觉,所以他在退役后保留了一部分的生活习惯,而且他的军装和一切与部队有关的东西,都被摆在比较显眼的位置,因为这是他的荣耀。相反的…如果他是个逃兵,或者部队生活使他不快乐,他就会千方百计地消灭掉他在军中生活的痕迹…保留习惯,只能说是这种生活方式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欧阳春听完展昭的叙述后还有些不很明白,就问:“你的意思是,他是个逃兵?”

“看他的行为,这种军事化的生活已经侵蚀了他的整个人生,一般有这么重的影响基本上都是幼年形成的。现在这个时代,哪儿有正规军是招收幼儿的…如果是成年军人,对生活习惯到此种地步,不可能不保留纪念品。”

“很多越战受过刺激的老兵,对军装和枪的依赖程度都胜于生活方式。”白玉堂赞同展昭的观点,强调:“这人的生活,比军事化要残酷!”

“那究竟是什么?”欧阳春国际刑警的身份让他想起了不少有关恐怖组织的训练方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展昭摇摇头,笑了笑,道:“我只能说,他在一种军事化管理的环境中生活了很久,以至于他完全适应了这种存在方式而无法改变,对此极度厌恶,却又摆脱不了。”说这话时,展昭已经缓缓沿着房间转了有差不多三圈,最后他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东西,在墙上轻轻地敲击了两下,发出“咚咚”的声音。

白玉堂眼前一亮:“空心的?”

展昭点点头,退开一步,白玉堂上前又在墙壁上敲击了几下,拿出钥匙在墙上的一条缝隙间一挑,“咔”地一声,一块方形的石板被撬开,后面有一个洞。

白玉堂伸手进去,抽出了一个盒子,大小像是个鞋盒。

欧阳春和展昭都围过去看,连小洛阳也好奇地凑了上来。

白玉堂打开盖子,众人都是一愣,就见那盒子里,有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三人都是警察,一眼就看出这可骷髅头不是仿制的,而是属于真人的。展昭下意识地低头看洛阳,就见他正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看着,眼睛里除了惊讶和好奇之外,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想到这里,展昭突然伸手猛地一拍洛阳的肩膀。“啪”的一声,倒是把一旁的欧阳春和白玉堂惊了一跳,再细看洛阳,就见他睁大了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展昭,像是在问:“你叫我啊?”

白玉堂也看出了些端倪来,又想到了上次在孤儿院看时,那只凶悍的小狗对着洛阳叫,洛阳似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欧阳春抽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般小孩子胆子会大到这种程度么?”

展昭犹豫了一下,伸手掐洛阳的胳膊,边问:“阳阳,疼么?”

洛阳眨眨眼,摇摇头:“不疼。”

“猫儿,干嘛呢?”白玉堂被展昭的行动搞糊涂了,正想发问,就见展昭抬手在他胳膊上也掐了一下。

“嘶…”白玉堂疼得直呲牙,刚想瞪人,却听听展昭轻轻地说:“我用的力气是一样的。”

白玉堂和欧阳春都是一震,这是什么状况,这孩子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疼!

展昭蹲下身去,直视着洛阳道:“阳阳,你是不是力气特别大?”

洛阳想了想,点点头:“嗯。”

白玉堂也想起洛阳曾经生生地撕开了一条小狗,徒手把俞庆延打得重伤,而且刚才那个铁门也不是一般七岁的小孩能拉动的。

展昭站了起来,转脸看着白玉堂,问:“你想到谁了?”

白玉堂愣住,良久才道:“我哥…”

“大哥的力气也超过一般人。”展昭点头,“而且痛觉神经迟钝,没有恐惧感。”

一旁的欧阳春听了半天,眨眨眼问白玉堂:“莫非是你哥哥的儿子?也就是你侄子?那你们还领养,这关系太乱了。”

展昭无力地看向他,心说,这欧阳春还有些幽默感啊。谁料白玉堂却坚决地摆摆手道:“不会的,姓白的不会长那么黑!要认亲也是姓包的!”话刚说完,又被展昭掐了一下。

“不过你记不记得,大哥以前不是这样,是被救回来之后才变的。”展昭摸着下巴道,“而且…他的情况没有阳阳厉害。”

白玉堂点点头,脑中一团乱麻,胸口堵堵的感觉,甩甩头,低头拿出那个头骨给展昭,问:“应该是个男的?”

展昭接过来看了一下:“成年男子。”

“盒子里好像还有东西。”欧阳春指着盒子底部的一个信封说。

白玉堂拿出了个信封,感觉里面有厚厚的一叠东西,打开信封往外一倒,倒出了一叠照片。

这些照片已经很久远了,黑白的,是十来个少年的合照,像是在野营,因为背景是灌木林。这些个少年都有些古怪,没有一般孩子野营游玩时该有的笑脸,而是各个面无表情。

“似乎是在变大!”展昭伸手抽出几张道:“这些看着五六岁,这里就七八岁,这几张差不多到十岁了。”

欧阳春也拿过几张照片看着,良久才抽了口气,道:“好可怕的表情…”

展昭和白玉堂都赞同他的话,这种表情怎么形容呢?完全没有生气、表情缺失、面瘫、甚至可以说是活着的死人的脸。

白玉堂和展昭看着看着猛地对视了一眼——这种表情似曾相识,是被救回来后,刚从无菌室里出来的白锦堂的脸,最初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像。

正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哐啷”一声,像是有什么撞到了那扇铁门。

众人都一个激灵,白玉堂瞬间就冲了出去,嘴上喊:“站住!”

展昭大急,边喊边追出去:“小白,别乱跑啊,会迷路!”但是白玉堂已经追着前面一个黑乎乎、仓皇而逃的身影冲了过去,眼看越跑越远,展昭急中生智,大喊一声:“3-17-12!”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黑影猛地站住了,白玉堂顺势扑上去,一把将他按倒,戴上了手铐,而那个黑影在听了那串号码后,就好似被点了穴道,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把他铐上的白玉堂都觉得奇怪。

“大胡子叔叔!”洛阳想冲上去,却被欧阳春抱住了,“你们说好不抓他的…”洛阳对展昭抗议。

展昭摸摸他的头发,低声道:“你放心,只要他没干坏事,我们不会伤害他,只是有一些话想问题。”

洛阳看着展昭的眼睛,最终安静了下来。

白玉堂伸手把地上的黑衣人拉了起来,带他回到了房间里,在光亮之下,几人头一次看清了这大胡子的长相。

展昭有些吃惊于那人浓密胡须下一张脸的年轻,一双眼睛里透出淡淡的绝望,正想开口问话,却听白玉堂略带疑惑地“咦”了一声,随后皱着眉道:“猫儿,那晚撞我的人,不是他!”

第十五章 罪与罚

审讯室里的气氛有一些诡异,桌上摆着一个纸箱,旁边放着一颗白森森的人头骨,还有一叠黑白的老照片。大胡子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双眼呆呆地盯着桌上的东西。

单面玻璃外,展昭、白玉堂和欧阳春正在静静地观察着。

白玉堂皱着眉头看着玻璃后面的那个大胡子,摇着头道“那晚肯定不是他…”

“可是那晚在暗夜俱乐部监视器里看到的大胡子,的确就是撞你的那个…”展昭有些不解,“难道是维勇认错了?”

白玉堂转身问坐在不远处等候的洛阳:“大胡子就只有这一个?还有其他人没有?”

洛阳被问得莫名其妙,“大胡子叔叔就是他啊,什么其他人?”

“那晚我们去暗夜俱乐部时,他在不在那里?”展昭也问。

“大胡子叔叔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洛阳好笑地歪过头,“他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而且最讨厌人家打架,他胆子小。”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看来里面有隐情…暗夜俱乐部和陈婕,应该都脱不了干系。

“能不能给我讲一下你们追踪这个人的原因?”欧阳春有些无奈地问展昭和白玉堂,“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交换一下所掌握的资料才能更好地合作。”

白玉堂看看展昭,点头表示欧阳春说得有理,三人就聚到一起交换起了案情。

“你们放蓝成霖这条线,究竟想钓哪条鱼?”白玉堂先发问。

“你们抓到后又被他逃脱的那个——‘竞技会’二号头目,塔伯·泰伦斯。”欧阳春笑着回答。

展昭和白玉堂脸上露出了吃惊之色,等待欧阳春详细讲述。

“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塔伯这几年羽翼渐丰,竞技会的老大斯帕托已经管不住他,两人貌合神离,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情。”欧阳春细心给两人解释,“塔伯要独立,就一定要有人、有钱、有地盘,人他早就有了,钱他还在挣,但迟早也会有,最麻烦的就是地盘。”

“美洲的地盘归斯帕托,欧洲又归伦纳德,塔伯想要地方,就只能打这里的主意了。”展昭了然地点点头,“他上次来买箱尸为的就是最快速度地挣钱。”

“能这么顺利地入境,被警方抓住后又能快速地逃脱…”白玉堂看着欧阳春一笑,“所以你们就确定,警方内部一定有奸细。”

欧阳春点点头:“我们经过了多方的调查,查明了蓝成霖、俞庆延与塔伯有勾结,而且最近又有多个地方掌权的老大被杀——所以我们就猜测应该跟塔伯有关。”

“你们就意要与缉黑组合作,顺藤摸瓜?”展昭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眼角余光瞟见洛阳小心翼翼地倒了杯水,悄悄溜进了审讯室。

白玉堂想阻止,展昭轻轻一摆手,走到了单面玻璃前,看里面的情况。

就见洛阳拿着水跑过去,走到大胡子身边,小声问:“你生气了呀?”

大胡子原本呆滞的双眼渐渐地有了一丝神采,转脸看看身边的洛阳,轻轻摇了摇头。

展昭一挑眉,颇有几分吃惊地道:“他很疼洛阳。”

白玉堂和欧阳春也看出些端倪来,不语,继续观瞧。

小洛阳见大胡子摇头,松了口气,端着杯子递过去:“喝水不?”

大胡子点点头,就这洛阳微倾的杯子,慢慢地喝起了水,很快,杯子就见了底。

“还要不要?”洛阳问。

大胡子摇摇头,下意识地看了看单面玻璃。

洛阳笑嘻嘻地道:“别担心,他们不是坏人。”

大胡子听了,点点头。

洛阳转脸看看桌子上的骷髅头,问:“你干过坏事没有?”

大胡子显然是一愣,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洛阳似乎是有些难过,张口想再问,门却被打开。展昭走进了叫了他一声:“阳阳,这里不能随便进来。”

洛阳看看展昭,又回头看看大胡子,只得走了出去。展昭把他交给白玉堂,看了看门外,示意白玉堂把他带出去,接下去的问话他不能听。

白玉堂心领神会,把洛阳带出了审讯室,交给白驰带着,一起去吃些东西,自己便匆匆赶了回来。

见展昭独自进去了,白玉堂想跟上去,却见展昭对玻璃摆了摆手,只得站住。欧阳春颇有几分好奇地道:“你俩有感应不成?”白玉堂一笑,不语,专注地看着审讯室里的情形。

展昭独自走进审讯室,坐到了大胡子的对面,低声道:“他是你儿子?”

原本一脸淡然的大胡子猛地抬起头,呆愣了两秒钟后,开始拼命摇头。

展昭微微一笑,道:“别担心,阳阳出去了,什么都听不到。”

大胡子听到展昭的话后停止了摇头,但随即就发现了展昭嘴角的笑意,立刻明白自己已经被看穿了,只得颓丧地低下头。

“我和玉堂,就是刚才抓你的那个警察,打算收养阳阳。”展昭注视着大胡子的表情。

大胡子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喜,然后重重地点头。展昭看着他的举动,突然觉得有些为他难过,就低声问:“阳阳是个好孩子,你不想领回去养?他好像也很喜欢你。”

大胡子低下头,良久,默默地摇了摇头,张开嘴,用一种怪异的金属质声音说“他不能跟着我”

外面的白玉堂和欧阳春都听得一皱眉,这人的声音就像是经过变音装置处理过一样,听不出任何的音质。

看见展昭脸上的吃惊之色,大胡子伸出没被铐住的那只手,撩起自己那长长的胡子,露出了脖子。展昭就见他喉结旁有一条短短的刀疤,那是声带的位置,声音干扰器是被直接植入的!

白玉堂看得惊异,问身边的欧阳春:“哪个组织有这种习惯?”

欧阳春大摇其头:“闻所未闻。”

展昭指了指桌上的骷髅,问:“他是谁?”

大胡子摇摇头,不说话。

展昭又将那叠照片推到他眼前:“这些是什么?”

大胡子依然摇头,良久才自言自语地道:“别问。”

随后,无论展昭再问什么,他都不再回答。展昭收起了东西,准备离去,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问:“对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大胡子?”

大胡子一愣,睁大了眼睛瞪视着展昭,问:“他在哪里?”

展昭看出了他眼中的紧张,微微一笑,接着问:“你知不知道黑夜惩罚者?”

大胡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双眼紧紧盯着展昭,外面的白玉堂低叫了一声“不好”,猛地开门冲了进去,与此同时,大胡子也扑向了展昭…

事情发生得太快,大胡子的一只手被铐在铁制的椅子之上,这椅子是用螺栓固定在地面的,一般人根本拉不动,但是他却一把将凳子拉了起来。白玉堂冲进审讯室时,大胡子已经扑到了展昭身边,抬起凳子阻挡住白玉堂,冷声说:“别过来,我不会伤害他…”

白玉堂冷着脸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双眼盯着展昭,看他有什么反应。

展昭还是一脸的从容,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一样,抬手对着单面玻璃的方向轻轻一摆,玻璃外已经掏出了枪瞄准的欧阳春略一迟疑,还是把枪收了起来。

“放我走。”大胡子简短地对白玉堂说。

展昭转脸看着大胡子,问:“你想去找他?他是你仇人?”

大胡子有些无力地看着展昭,沉声道:“我还有事没做完!做完了,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展昭一挑眉,道:“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

大胡子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展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给他:“看看,还有背后的字迹。”

大胡子将照片接到手里,那正是展昭和白玉堂在警局停车场捡到的,署名“黑夜惩罚者”的照片。大胡子似乎是有些犹豫,却听展昭接着说:“你不想快点抓住他?容他在世上多活一日,便是多一日的危害啊。”

白玉堂把身后的门关上,抬头对大胡子笑:“你没那么容易出去。”

大胡子最终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椅子,有些颓丧地坐了下来,苦笑着问:“怎样合作?”

展昭走到桌边,拿起其中一张小孩们的合照,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大胡子盯着照片看了良久,淡淡地说:“除了我和他,其他的都已经是死人。”

白玉堂摇头一笑:“不是两个,是三个才对,阳阳不也是么?”

大胡子抬起头来,看着白玉堂,脸上有些笑意:“他不会是的,你们可以保护他,我死也安心了。”

白玉堂搬了一把椅子坐下,道:“说说你的事情来听。”

大胡子摇头:“我不…”

“少废话!”白玉堂瞪他一眼,“当儿子的小时候,就应该满耳朵都是他老子的当年,你最好说明白了,以后我好回答阳阳,你干嘛不要他!”

大胡子愣住,有些无奈地转脸看展昭,意思好像是——你俩怎么不是一个风格的?

展昭也哭笑不得,白玉堂就是这么直接,他不会找什么破案、惩恶扬善之类的大道理,只会说他想的,阳阳有权利知道自己亲身父亲究竟为什么不要他。

欧阳春也在玻璃外搬了把椅子坐下,静静地等待大胡子讲述他的过去,他还没有对哪个人这么好奇过,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不见天日地生活了那么多年,还连亲身儿子都不敢认。

大胡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颓然地点头:“我说。”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拿下了!

“你们要我从哪里开始说起?”大胡子问两人。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展昭头一次觉得自己询问犯人的时候像是在探寻一个谜。

大胡子拉起衣袖,露出胳膊给两人看,就见他的左上臂外侧有一个纹身,是一串数字——3-17-12。

“这个数字是?”展昭不解,另外,他和白玉堂同时惊讶,大胡子身上,满满的伤痕。

“名字。”大胡子简短地说,“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展昭猛地站起来拿起那一叠照片来翻找了一下,果然在其中一张上,找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左臂上也有一串数字,正是3-17-12。

“这个是…”展昭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么小就被纹上了号码。

大胡子接过那张照片看着,静静地像是在出神,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和阳阳像么?”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的确是很像,所以展昭才会在众多照片中一眼就认出了这张。

“这数字有没有什么含义?”展昭把陷入回忆中的大胡子唤了回来,继续发问。

大胡子微微点了点头:“第3代,17个里面的12号。”

听了他的话,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满的不解。

“你们听说过神经灵敏度么?”大胡子突然问。

展昭点点头,道:“人的一切行为和感觉都是通过神经传输给大脑,并由大脑传递回来命令身体行动。神经的灵敏度越低,给大脑传递的信息就越少。”

白玉堂也摸着下巴道:“我记得曾经有过人提出,通过降低神经灵敏度来提高士兵的战斗力,不过这不符合人伦,那个提出的人后来突然消失了。”

大胡子看了白玉堂一眼,浅浅一笑,道:“对的,他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死得无法再害任何人。”说着,缓缓地转过头,视线落在那颗白森森的头骨上。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倒抽一口凉气——同声问:“该不会,他就是…”

大胡子冷笑了一声,道:“他叫爱伦坡…”

随后,审讯室里的两人和审讯室外的欧阳春,听大胡子,用他那格外悲凉的声音,讲述了一个,异常残酷的故事。

警局楼下的一个小超市里,白驰买了一个甜筒,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递给身边的洛阳,然后自己也买了一个,拉着洛阳的手,走到了警局门口的花坛边,坐下慢慢吃。

洛阳舔着甜筒,有些心不在焉,白驰轻轻拍拍他肩膀,问:“怎么了?不好吃呀?”

摇摇头,洛阳仰起脸看白驰,有几分不解地问:“白驰哥哥,你干嘛当警察?”

白驰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我们家的男人大多都是做警察的,所以最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是一定要做警察的,后来,转到S.C.I.之后,跟哥哥他们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就发自内心,想做个好警察了。”

洛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你最开始,是不是不想做警察?”

白驰很诚实地点点头:“对啊。”

“为什么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呢?”洛阳伸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呆呆地,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大胡子叔叔说他做过坏事,我还是觉得他是好人呢?”

白驰伸手过去,摸摸洛阳的脑袋,道:“做过坏事的人,也有权利去改好呀。”

洛阳抬起头认真地问白驰:“那…改好之后,就是好人了么?”

白驰无奈地笑笑,拿纸巾帮洛阳擦擦嘴角的冰淇淋,道:“有些错误,是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呀,所以,惩罚就会跟着一辈子。”

“那他已经改好了呢,也受到惩罚了。”洛阳争辩,“知错能改呀,不能原谅他,就不能喜欢他了么?”

白驰想了想,道:“别人原不原谅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能不能原谅自己,至于喜欢么…”说到这里,伸手揉了揉洛阳的头发,“喜不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情呀,和那个人有没有被原谅,有什么关系?”边说,边把甜筒最下面那个尖尖的蛋卷,塞进了呆愣愣的洛阳嘴里,“这里有巧克力,很甜呢。”

第十六章 残酷的故事

大胡子对于自己短暂的童年已经彻底遗忘了,他的记忆从六岁开始。

记忆的初始点,是一个黑色的封闭房间,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甜味,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血的味道。

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一个中年的金发外国人,他带领他走出那个黑色的房间,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那里有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很多人,都在忙碌着,摆弄着一些电线、管子、还有药品什么的。他每天早上起来要注射药物,然后头上、身上被按上一些电极,只有他呆呆地坐着,别人都在忙碌,没有人和他说话,但是他没有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个金发的外国人带着他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依旧是黑暗的房子,但是里面却有其他的十来个孩子,那个金发的外国人告诉他,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3-17-12。

大胡子说着,抬起头看坐在对面的展昭和白玉堂,突然笑了起来。

两人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却听他说:“这个故事,我跟洛文讲过一遍,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和你们很像…你们都是会为别人难过的人。”

窗外的欧阳春轻轻叹了口气,这时,门被推开,公孙和马汉赵虎走了进来。

大家都对这个大胡子感到好奇,欧阳春对他们轻轻点了点头,众人来到单反玻璃前,静静地听大胡子继续往下说。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们之前对我做的事情,是用药物和物理刺激抹去我的记忆,使我的神经变得迟钝。”大胡子道,“有一些孩子在这个过程中就产生排斥死掉了,之前的第一批就是因为药物反应,都死了,第二批据说是没有选择儿童的种类,所以有一些没有天分的混了进来,第三批有一部分是之前遗留的,还有一部分像我这样,是新的。”

展昭听着大胡子那种新和旧的说法实在是有些刺耳,就好像他们不是人,只是物品,“药物和精神刺激不可能彻底使人抹去记忆,或者消除特定的感觉!”

“没错。”大胡子点点头,“所以需要第三部分,长达十年的后天适应。”

“后天适应?”白玉堂点点头,“就像训练士兵不怕死那样?”

“性质是一样的。”大胡子淡然地道:“主要是正对四点,一是痛觉,二是力量,三是恐惧,四是技能。”

“你的那些伤,就是训练痛觉时弄出来的?”展昭问。

大胡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点头,道:“一个人忍耐疼痛的能力会逐渐提高,当你适应了一定的疼痛之后,就会不再怕疼。”

“你有没有自残过?”展昭问。

大胡子一愣,随后点点头,有时候自己的确就会莫名地用刀子割自己。

“其实这种实验根本就是错误的,这不是痛觉消除,而是痛觉麻痹。”展昭皱着眉道,“人会不断地寻求那种痛感,就像纹身一样,纹过一次的人很想去纹第二次,因为人体已经可以承受那种疼痛,所以身体想要寻求更疼的刺激。”

大胡子静静地听展昭说着,良久才道:“爱伦坡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展昭有些不解。

“你天生就会的东西,别人却要花上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去学习。”大胡子摇摇头,“爱伦坡其实根本不是个天才,他连科学家都没能当上,所以他的实验总是需要很多的牺牲品。”

“力量呢?”白玉堂看着大胡子道:“你今年多大?”

“你问3-17-12?”大胡子想了想,“做3-17-12到现在有22年了。”

所有的人都吃惊,大胡子的面容看起来也不像是28岁的人,看着起码有四十来岁了…要是不看他的脸,光看整体形象的话,觉得是个老头。

审讯室外地公孙冷声道:“肌肉强效剂…也就是通常说的激素。”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注射增强肌肉力量的药物会有很强的副作用,加快人的衰老。”

大胡子点头,接着道:“至于恐惧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是不怕了。”说着,抬起头看展昭:“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阳阳会遗传我后天得到的一些东西,胆大,没痛觉,还有力气大?”

展昭想了想,道:“其实那个爱伦坡的所谓实验根本就是不科学的,人的适应能力是无限的,他试验得到成功的最大前提是他选择的孩子——本身就有很强的潜能。”

大胡子不解,“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