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北焰国国主变成活死人躺在病床上;太子死得不明不白,但没有人有精力给他办丧事,尸体运来帝都的那天直接就塞进冰窖了;五个皇子们对那个唯一的位置虎视眈眈;世家大臣们各自站在支持的皇子背后;帝都半夜磨刀声霍霍作响,五个皇子府前都驻扎着军队;帝都上空乌鸦云集,这种对死亡最敏感的飞鸟意识道:马上就有腐肉吃了。

与此同时,邻国尹国混战已经开始了,尹国太子夏侯安突然现身,集结军队朝着皇城进发,去争夺本属于他的位置。

帝都白石城,姜府。

这段时间,对每个人而言,都过得很辛苦。蔷薇日夜守候在幽闲身边,狼一般警觉得瞪着四周;姜府大门紧闭,在杨憧看来,每一个途径姜府的人都可疑,每天都有暗探在姜府附近监视,那些买桂花糕的,糖葫芦的,似乎都能随时抽一把刀出来;幽闲应付着皇子们大臣们一波又一波的试探,猜疑。

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绷紧的空气火药味十足,稍微一个火星,就能引爆整个国家。

二月十八日的夜里,这个期盼已久的火星终于来到了。

点燃这个火星的,不是他的五个虎狼般恶毒,猪脑子般愚蠢的儿子,而是焰文帝自己。

半夜,这位老国主突然清醒过来,先是咳了一堆浓痰,喝了半碗燕窝粥,大臣们纷纷跪地催泪,说看来北焰国江山社稷的份上,您老赶紧召集群臣重立太子吧!

老国主直瞪眼:“太子?太子不是早就有了吗,还立什么太子。”

众臣抽抽噎噎的说,太子溺水身亡啦,还没下葬呢。

老国主一听,当场打翻了燕窝粥,急血攻心,再次中风!

在意识消失的瞬间,老国主回光返照般口齿清晰的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遗诏,你们要遵循遗诏!”

哄!

皇宫顿时成了一锅开水!老国主居然早就立下遗诏以备后患了!可是,遗诏在哪里啊?!

五个皇子心中狂喜万分,原来自己有戏!太子死了,只有他们五个成年的皇子,十九皇子才二岁,话都说不全呢,肯定没他的份。接下来,我就有百分之二十的希望拿着遗诏登上皇位,还省了动刀剑。

于是乎,偌大的皇宫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全民寻找遗诏活动,撬地板、上房梁、摸匾额、潜水、最惨的老国主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被剪开细察,寻找“衣带诏”之类的夹层——连内裤都不放过!

足足寻了五天五夜,刚长出来的绿草都挖了个遍,就是不见遗诏!

于是乎,各种怀疑就开始流传了,有人说,遗诏根本就不存在,老国主那句“遗诏,你们要遵循遗诏”,这句话的意思很可能是太子不在了,我立个遗诏,你们按照遗诏办事即可,而后,老国主昏迷,那遗诏他还没来得及起草。

但绝大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老国主一生虽懦弱无用处,但也是有手段的,否则也不可能在位三十多年,遗诏肯定有,但是不在皇宫!这地方太显眼了,老国主肯定是把遗诏托付给某个信任的大臣,在他驾崩之后宣读遗诏,以防中间出什么纰漏。

接下来的问题是:遗诏到底在谁手里?

不知道,反正指望遗诏托管人自己站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暗处查访和老国主来往比较密切的大臣世家了。

所有人都拍着胸脯说:我不知道,遗诏不在我这里。当然,所有人也都不相信对方。

还是那句老话,一切皆有可能,老国主传遗诏的某人,要是随便让人猜出来,他这辈子就白混了。

不过,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只是这个所谓的转机反而将局面弄的更乱了。

几乎是同一天,遗诏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这一出,就出了三个!

大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各自举着写着自己名字的遗诏闹着册封太子位!三皇子,七皇子后台很硬,不屑与做这种假诏书的蠢事,因为他们的舅舅一个姓王,一个姓谢,有他们在暗地活动,比十个假诏书还好用。

十一皇子先动手了,他杀了绊脚石八皇子,入宫的路上被大皇子埋伏,一箭穿心。大皇子拿着弟弟的人头和写着自己名字的假诏书正准备入宫呢,被三皇子手下的颜氏雇佣军全歼!末了,还给大皇子加了两个罪名:杀弟,矫诏!

于是乎,储君之争,实际上就成了两个老牌世家的利益之争,分别是支持三皇子的王家,和支持十一皇子的谢家。作为另一个世家的殷家,选择保持沉默,最后谁当皇帝,他就支持谁。

老国主再也支撑不住了,在一个春雷震震的夜里永远停止呼吸。三皇子和七皇子在进宫的途中狭路相逢,刀光剑影中,三皇子和七皇子开始了类似马拉松似的对决:谁先跑到喻正宫,而且还是活着的,谁就是国主。

当然,这个跑,不是个人,而是团体赛,两个军团且战且进,向喻正宫进发,最后七皇子手里的禁军敌不过三皇子手下不要命的颜氏雇佣军,死在了宫门外。

三皇子沾着弟弟的鲜血,自信满满来到喻正宫,却被殷老将军和左丞相拦在门外,并宣布:所有人明日一早去老国主停尸的皇陵,那个时候将宣布老国主立下的遗诏!

遗诏?哈哈,有用么,兄弟们都死光了,不是我的名字又能如何?立那个两岁的小娃娃?父皇不会糊涂道那个地步吧!再说我背后还有王家撑着,那奶娃娃母亲只是普通官宦人家,凭什么和我比?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今晚还是派密探处理他。三皇子回家睡了个好觉,梦见自己登基了。

翌日,皇陵。

老国主坟墓的断龙石落下,左丞相突然跪地:“请琉璃公主宣读遗诏!”

幽闲白衣素装,缓缓打开卷轴,遗诏内容很长,大部分都是老国主的忏悔,最后,立十九皇子姬策为帝,左丞相左谦、护国将军殷肃为辅国大臣,封琉璃公主为天佑公主,辅佐幼帝直至成人。

三皇子不服,当场被殷肃诛杀,王大人命令颜氏雇佣军杀琉璃公主,雇佣军拔刀了——直接砍下王大人的头颅,送给了幽闲。

三日后,皇室宣布天佑公主的驸马人选确定,正是殷将军第六个孙子,殷熙。

至此,天佑公主幽闲横空出世,成为北焰国的无冕之王。

新婚

“公主今夜大婚,不去和驸马洞房花烛,拉着我到这荒凉祠堂吃肉喝酒,这事若传出去,公主和我,都清誉不保啊。”顾念久将炭火上的羊腿翻了一面,油脂滴落在木炭之上,腾起阵阵火焰。

“谁敢传出去,我肯定他性命不保。”幽闲面无表情的看着炭火。

阳春三月的夜里,晚风微凉,褪去浓妆和繁重结婚礼服,幽闲裹着一件黑色鹤毛大氅悄然来到皇家祖陵前面的祠堂里,齐肩的秀发随意散落,面色有些苍白,很难想象这位在朝堂之上精力旺盛的天佑公主也会有这样的疲态。

顾念久见她淡淡的,没有精神,于是半开玩笑道:“你最近瘦了许多,怎么了?是幽昙她们没有伺候好?还是摄政公主的伙食反而不如以前了?”

幽闲摇摇头,抿了抿嘴唇,“我好像,记不清楚他的模样了。”

“谁?你父皇?”顾念久明知故问,心中有些忿忿: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对那臭和尚恋恋不忘?!

幽闲没有理会他的不满,依旧喃喃道:“才三个月,却像是过了三年,三十年,即使记得住他的模样又怎样?到最后,纵使相逢应不识吧。”

三个月,幽闲将她的太子哥哥打发到了南焰国,在然镜的配合下,倒霉太子再也没能回到北焰国;她的宫中死士夏太监在老国主美酒中做的手脚,让老国主提前中风倒地。

中书令大人百里喻趁乱将老国主早已写好的遗诏盗出宫外,并按照幽闲的意思伪造了另一份“遗诏”!中书令这个职位就是国主的秘书,所有的诏书都是由他起草——包括按照老国主意愿的真遗诏。因此百里喻伪造的遗诏除了内容不同,其他的地方都无懈可击。幽闲将“遗诏”交给皇家祠堂的祭祀路不易,命他埋在奠堂的铜制大香炉的香灰之下,待出殡那天宣读!

国主病危,这本是国家机密,按照常例,本该保守秘密医治,并确定继任者。夏太监按照幽闲的指示,故意装作惊慌失措,派几个口风不严的太监四处寻太医!最后的结果是连帝都草民都知道国主活不长了。

那三个月里,幽闲的五个哥哥在帝都白石城掀起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帝位争夺战,互相残杀!幽闲坐山观虎斗,时不时暗地煽风点火,还命蔷薇带领的红杏队与然镜联合,暗杀了赶回国奔丧的太子哥哥。

十一皇子杀了实力最弱的八皇子,拿着写着自己名字的假诏书兴冲冲赶往皇宫的路上被大皇子埋伏的军队一箭穿心!大皇子拎着弟弟人头和同样写着自己名字的假诏书在宫外又被三皇子的颜氏雇佣兵歼灭。

最后的帝位之争,表面上变成了三皇子和七皇子的对决,可实际上,他们都不是最后的获胜者。老国主驾崩之时,三皇子带领的颜氏雇佣军打败了七皇子的禁军,他兴冲冲的准备入宫登基呢,被掌握这个国家一半兵权的颜老将军和平日以懦弱闻名的“再议宰相”左丞相拦在宫外,说先帝遗诏已经找到了,明日国主出殡,在皇陵宣布。

左相貌似无为,其实他是为了彻底扳倒王、谢这些帝都世家而忍辱负重,幽闲则和颜老将军达成了协议:如果你支持我成为摄政公主,那么,你的孙儿将会成为我驸马——最重要的是,你的重外孙,我的儿子,将来就有可能登上国主之位!

天平,在那一瞬间,就倾斜到幽闲这边了。

次日宣布册立刚断奶的的十九皇子姬策为帝,左相左谦、护国将军殷肃这一文一武为辅国大臣,琉璃公主为天佑公主,辅佐幼帝直至成人。三皇子当然不服,命手下颜氏雇佣军动手,这一次,雇佣军砍掉了他的头颅,跪拜在天佑公主幽闲脚下。

三皇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手下的颜氏雇佣军的头领,几乎都是幽闲在沙漠盗贼城追随黄金城主时结拜的义兄弟!他们反叛城主之后,决定跟随幽闲开创一个新帝国,幽闲和颜家大小姐颜知秋交好,以颜氏雇佣军的名义招兵买马,建立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军队。夺嫡之战时,三皇子雇佣的颜氏军队,幽闲则顺水推舟,命令自己的军队打着颜氏雇佣军的名义进/入帝都,等待最后的绝杀。

就这样,仅仅三个月,北焰国有些地方冰雪都没有完全融化呢,国家已经易主了。

幽闲坐在垂下珠帘的朝堂之上,审视着殿堂的文武百官,此刻,运筹多年的计划终获成功。但是一切,才刚刚开始,坐稳这个位置,她必须要付出的,比以前更多。

她付出的第一件东西,是婚姻,和一个陌生但重要的男人成婚。

我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呢。

昔日的姜府,变成了公主府,按照宫廷律法,公主成婚后就不能长居皇宫,而是另外修筑公主府居住。驸马也有单独的驸马府,如果没有公主的同意,驸马是不能随意出入公主的。

这正合幽闲的意思,但无论如何,新婚之夜是逃不了的,这晚,多少人盯着呢,如果知道公主在新婚夜冷落了新郎,第二□□堂上,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殷老将军的脸色估计很难看,他想要一个流着皇家血脉的重孙,若连洞房的面子都不给,恐怕他的忠心会冷下来。

隆重繁琐的婚礼之上,幽闲笑靥如花,应对自如,貌似很满意这门婚姻,和新郎携手入洞房,绕到屏风后面换下繁重的礼服,她的替身幽缳已经穿着月白色的寝衣准备妥当了。

幽闲对着幽缳点点头,从暗门走出这个她一刻都不想多呆的洞房。幽昙和幽明最后一次检查幽缳的服饰打扮,确认没有问题后,幽缳对着镜,选择了一个娇羞中带着憧憬的微笑,轻声道:“可以了。”

幽昙和幽明扶着“娇柔”的“天佑公主”绕出了屏风。

灯影朦胧,新上任的驸马殷熙看着卸去盛装,素面淡衣的缓缓走来,一时间有种惊艳的感觉让他挪不开步子,也挪不开眼睛:看惯了她盛装端坐的朝堂上睿智威仪,没想到洗净铅华的她,私底下会是如此纯粹的一个女人。

“驸马,请。”幽缳端起酒杯。

“哦。”殷熙回过神来,也举起酒杯,慌忙道:“公主,请。”

幽缳右手一斜,避过了殷熙手中酒杯的碰撞,脸色微微一红。

幽昙笑道:“驸马爷,洞房花烛要喝交杯酒哦。”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殷熙连连道歉。

“没有关系,我也有些紧张呢。”幽缳抿嘴笑。

手臂缠绕,一饮而尽。总算完成最后的仪式了。

幽昙和幽明相视一眼,一起退下,关上了房门。

“公主,夜深了,我们歇息吧。”殷熙握着幽缳的手,看着灯影下的新娘柔美胜过月光,不禁一把将她抱到床榻之上。

一阵刺痛袭来,幽缳蓦地缩起了身体,泪水无声从颊边滑落,殷熙吻过她的泪水,喘着粗气低喃道:“公主,公主,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妻,我会好好守护你的。”

与此同时,皇家祠堂。

顾念久将烤好的羊肉切成片,装在盘子里递给幽闲。

幽闲吃了一片,皱了皱眉头,放下了。

顾念久不解:“不好吃?这就怪了,以前我也是这样烤的,你能吞得下整只羊腿呢。”

幽闲答非所问,自说自话:“自从传出我要成婚的消息,就再也没有接到他的信了。”

顾念久摇头长叹:“你们最好的结果,就是相忘于江湖。”

幽闲不语,沉默良久,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念久也没有留,待幽闲的身影完全消失,蔷薇突然鬼魅般出现在顾念久身后,拿过刚才幽闲吃剩的羊肉盘子狼吞虎咽般一扫而空,用袖子抹干嘴唇上的油脂,神情哀伤而又萎靡,“我们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奇脉

当月亮寂寥的悬在半空中时,幽闲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份奏折,她猛地站起身,眼前顿时一黑,眩晕袭来,若是不是陪伴在下首的中书令百里喻扶了一把,她必定要栽倒在书案上了。

幽昙搁下茶盅,奔过去将幽闲扶到了软榻之上:“公主,你怎么了?幽明,快去叫太医!”

幽闲无力的摆摆手,“不要兴师动众,幽明,你把参茶端过来,我就是太累,站起来太急,歇会就好了。”

“是。”幽明端着茶盅,幽闲就着她的手一气饮下,靠在软榻上瞑目养神,“百里大人,明日午时你要监斩王家、谢两家,此事不得有任何差错,左相现在应该还在刑部,你与他再核查一次明日刑场的布置。”

“是,公主,卑职告退。”百里喻施了一礼,退出殿外。

作为这次皇位之争的失败者,王、谢两家将所有的赌注都押上去了,这场豪赌,胜者为王,败者必定会按上个“谋反”的罪名砍头。刑部给出的判决结果是:所有财产入国库,夷其三族!

王、谢都是大家族,明日要砍掉的人头不在五千之下,召集全国的侩子手都不够用,还得从禁军里抽调人手,确保半个时辰之内砍杀干净。树倒猢狲散,王、谢两家在这个国家繁荣得太久了,明里暗里都得罪了不少人的利益,幽闲的母亲姜暮、她的大姨姜淮,她的外公——前任丞相含冤而死都是王、谢使的黑手。左丞相忍辱负重多年,父亲、儿子的大仇得报,自然不会给他们任何翻案的机会。

有了这两个权力顶端的暗示,其他乘机落井下石更是趋之若鹜。幽闲成为“摄政公主”在王座之后垂帘听政的第一天,弹劾王、谢两家的奏折多得几乎将书案压断了。

明日,刑场的血腥味多得一定会飘到宫中吧!想到一颗颗西瓜般滚落在地的头颅、铺天盖地的血浆,幽闲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烦闷,看到幽昙和幽明摆起满桌夜宵,也没有一点食欲。

“公主,再吃点吧。”

“公主,今天燕窝莲子粥很不错,您尝尝。”

幽昙和幽明在两边“劝食”,幽闲“绝食”般抿着嘴唇,“不吃了,不吃了,明日早上再吃。”

幽明有些急了,“公主,你最近食欲不好,是不是身体出毛病了,赶紧找太医看看吧。”

幽闲瞪眼:“我哪里不好了?每天三顿饭那顿省下了?我就是太累,不想吃饭,只想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吃了一堆东西怎么也睡不着。”

幽昙执着的端着粥碗:“吃一口,就一口。”

僵持不下之时,杨憧带着一袭晚风进来了,“公主又不肯吃饭?”

“准备好了?”见到杨憧,幽闲立刻从软榻上坐起。

“公主小心,别又眩晕了。”幽明连连扶过去。

杨憧有些担心道:“又眩晕?公主,你最近气色很不好,来来来,我替你把把脉,想当年在大漠

盗贼城的时候,我母亲病重,我请不起医生,后来自学成医,我还在格斗场上救活过你呢。”

说罢,不容幽闲反抗,杨憧一把拉过她的手腕,蓦地脸色一滞:“喜脉,是喜脉。”

此话一出,众人皆做痴呆状。

幽闲反手挣脱杨憧,呲笑道:“胡说八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能把出什么脉象。”

杨憧急道:“我医术虽差,但喜脉还是不会弄错的!”

“是吗?”幽闲走到卧房厚重的帷幕后面,“杨憧,你再确认一次脉象。”

一只裹着手帕的手腕从帷幕里伸出来,幽闲隔着帷幕道:“来,再把一次。”

杨憧狐疑的按住那只手腕,反复确认几次后,神情凝重道:“没错,就是喜脉。”

帷幕的另一边,幽昙解下裹在手腕上的丝帕,脸色黑沉,幽闲和幽明则捂嘴无声笑——为了戳穿杨憧这个蒙古大夫,刚才他把的脉,其实是幽昙的。

幽闲将手帕盖在幽明手腕上,再次递过去,“杨憧,你再试试。”

半刻,杨憧得出结论:“没错,就是喜脉。”

人家分明是纯洁黄花大闺女啊!幽明气得脸色发白。

末了,幽闲像是找到乐趣般意犹未尽,朝着蹲在房梁上的蔷薇招了招手,将丝帕盖在他的手上。

杨憧依旧隔着帷幕把脉:“是喜脉,都三四个月了,公主,你要注意安胎啊。”

“安胎!安胎!安个毛胎!你睁大眼睛看看大爷是谁!”蔷薇从帷幕后面跳将出来,抓着杨憧的头就打,“男人能怀孕么?你生一个给我瞧瞧!”

杨憧抱着头缩在墙角,“喜脉,是喜脉啊。”

“喜你的头!”确定杨憧这蒙古大夫是胡说,幽昙和幽明都松了口气,希望蔷薇下手能更重一些,刚才杨憧那番话实在太吓人了。

“别打!——轻点打!哇!你下手太重了!公主救我,救我!”杨憧滚到幽闲脚下哀声求饶,“属下医术不精,请公主赎罪啊!”

“你要是闲了,就学着蔷薇练字抄书长学问,别不懂装懂胡说八道,会死人的。”幽闲示意蔷薇停手,这番一闹腾,她突然有了胃口,食物的清香诱惑着她的味蕾,不知不觉就喝下了半碗燕窝莲子粥。

杨憧整了整衣服,凑近过去低声道:“公主,准备好了,那两个废妃和她们的女儿都关在指定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好像不行了,您什么时候过去看看?最近宫中不太平,最好是处理掉。”

“哦。”幽闲很明白处理掉什么意思,两个废掉的太妃,德妃和淑妃是王、谢两家的女儿,如今

王、谢两家按上谋反的罪名夷其三族,她们因为有子嗣而免去死罪,降为庶人,她们两位未出阁的女儿琉光和琉苏也废去了公主的身份,和母亲一起关在冷宫。

“现在就过去。”幽闲目光冷冰,“十年前,她们逼死我母亲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十年前,幽闲的母亲,贤妃姜暮死在冷宫,据传死状极为凄惨——她的两条胳膊被砍下来,血竭而亡。

母亲

永安宫,这个皇宫中最名不副实的宫殿。杂乱的树林遮天蔽日般包裹这座宫殿,后宫中数不清的冤魂终日在这里游荡,即使在最闷热的夏天,永安宫也都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气,许多人都忘记了她的本名,只是称呼伊——冷宫。

幽闲拨开暖轿上的帷帘向外看去,一股寒气袭来,似乎,这里永远都一个季节——冬天。上一次来这里是十年前,她的母亲,昔日以貌美闻名于帝都的世家女子,她躺在血泊之中,犹如一枝枯萎的花朵,死前的疼痛让她的面部扭曲变形,失去生命,再美的玫瑰也将化作尘埃。

那一年她八岁,是红叶寺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假和尚”,时不时的下山去武家肉铺找肉吃。都说太美好的事物都会长久,她的无忧童年,就在八岁那年结束了。

红叶山上,无疏师太问:“你想不想见你母亲。”

“假和尚”幽闲摸着光头问:“啊?我也有母亲?她美不美?”

无疏师太说:“她很美,她比你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