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男人身子一震,顿住,俊美的脸孔上划过了一丝不舍。

媚悦瞧见了,咂舌,“所以说本公主搞不懂你们人类啊!你明明喜欢她,喜欢得都快要魔怔了,作甚要说那些伤人心的话给她听呢?”

绯衣男人抿唇,不说话。

媚悦随手捏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唏嘘地说,“人啊,感情啊,真麻烦啊!既然你喜欢她,就告诉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绯衣男人苦笑,怎么会啊。他曾经强上过她,是她永远横亘在心的心结,她喜欢迦冥,也是他跨越不过的鸿沟,他喜欢她,他当然喜欢她,但他要的,是完完全全的她。

是…她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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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真心不想做女的了…昨个大姨妈降临,疼得在床上缩了一天,一个字都没写,今天腰酸背疼得赶了九千字,赶紧放上来…澈澈昨个儿断更了,不是故意,实在太难受了,对不住大家!哦对了,预计下周三周四结局,那两天会爆发多更的,亲们对结局有什么预感或期待的,可以留言告诉澈。】

【V066】无伤不是心(2)(6200+)

【V066】无伤不是心(2)

电闪雷鸣,雨如瓢泼,一只小小的猫儿在一辆马车前面跪着,浑身的皮毛早湿透了,它狼狈不堪,失魂落魄地跪着。

身旁玉华撑着伞为自家主子挡雨,可一柄纸伞根本就敌不过暴雨的冲刷,雨声哗哗之中,玉华带了哭腔连声求着,“公主,公主,雨太大了,您的身子刚恢复,断然不敢这么淋雨的啊!”

落汤鸡似的猫儿根本就不管玉华说了些什么,它只顾用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叩着地面,边叩边说,“徒儿错了,徒儿知道错了,风雨太大,请师父下车…”

马车里面连一丝一毫的动静也没发出来,小猫也不起来,就那么一下一下地叩着。直到额头上的毛被泥水彻底弄脏,直到嗓音都嘶哑了,它仍倔强地不肯起身。

又是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劈过,照得天地间都亮堂堂的,眼瞅着自家主子的猫眼泛红,哭得几乎要肿了,眼瞅着它的四只爪子浸在泥水里,凉得直打哆嗦,玉华急得都要哭了!

小猫仍在一下又一下地叩着脑袋认错,它像是认准了非要把师父感动似的,可玉华恼了,抬手朝身后瑟瑟站着的几只灵猫示意,她使了个眼色,“去,把公主的师父请下车来!”

她说是“请”,其实言下之意已经是动用武力了。

几只灵猫早就看不惯自己的公主对一个凡人这么俯首跪地了,他们纷纷抬起爪子,爪缝间依稀有寒光闪着,鬼魅般闪身就要朝马车扑过去,却听到公主一声厉喝,“谁敢对我师父无礼?!”

几只灵猫僵在半空之中,硬生生将攻击的动作止住,有一两只收势太急,险些没从半空里掉下。他们惊诧地抬眼看了过去,正见到公主抬起了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怒意勃发地瞪着大家。

得,不能动用武力,难不成让公主淋死在这儿?!

玉华又气又急,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暂且听公主的,自己却骤然间丢了伞变成了一只猫,闪电般朝马车帘子扑了过去。

“呲啦!”一声厉响,马车帘子被玉华的爪子撕破,一直跪地不起的小猫骤然间抬起眼来,正要怒斥玉华,却被马车里面那副场景吓到了。

师父,师父…师父怎么一动也不动地在地上趴着?!

小猫眉眼一急,想也没想地便蹿起了身往马车上跳,奈何跪了太久,四肢早就麻了,它没能蹿上马车的车辕,反倒一下子扑进了泥窝。

“咳咳咳咳…”吐出嘴巴里的泥水,小猫焦声唤着,“师父!”

再一次蹿起了身,“嘭”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浑身脏兮兮的小猫骤然间变成了一个浑身是泥巴的少女,少女不着寸缕,面容却绝美娇艳,额心系着一根朱色的绳子,眉心正中赫然是一枚血珠,她鬼魅般蹿进了马车里头,一把将那晕厥在地的男子抱在了怀里。

玉华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自己家的公主,她目瞪口呆的。又是一道闪电劈过,眼见自家公主这一次变身竟然没有再变成那个凡人女孩的样子,玉华不由得又惊又喜,“公主,公主,公主用回自己的身体了!!!!!”

用回自己身体的公主抬眼朝她厉斥,“快去叫医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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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冥做了个梦,很久远的梦,久远得就像是前生似的。

在梦里,他并不是幽冥教的魔尊,也不是叫迦冥的青年,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还是端宁侯府上的公子哥儿。

父亲的侯位,是由其时的皇帝亲自封的,父亲战功彪炳,为国家立下了赫赫的功劳,他的侯位,是实至名归,是当之无愧的。整个端宁侯府也因为父亲,成为了全国上下最最受宠的异姓王侯之家,皇帝甚至亲自为父亲指了后族的一位女子为妻,端宁侯伉俪情深,生下了娇儿一双,生活美满得可谓是羡煞了天下。

而他作为端宁侯的长子,受尽了宠爱,一直顺风顺水地过到了十岁那年,享尽了富贵荣华。可是好景不长,历史中有一句话叫做“功高震主”,还有一句叫做“狡兔死,猎狗烹”,皇家对他们端宁侯府同样没有超越这种历史的局限,悲剧很快上演——十岁那年,他出外去玩儿,回来时,偌大的端宁侯府陷入了一片熊熊火海,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统统付诸一炬,变成了滔天的火舌。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亲人歇斯底里的哭喊…

他想要冲进去,下意识地、疯了似的想要冲进去,可是手臂却被人扯住,紧接着,整个身子都被制住了。

他转过头,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男女莫辨的、少年的脸,少年朝他扬了扬眉,说,“我是幽冥教的,我来救你,你愿意同我走么?”

那个少年,就是幽冥教的少主,云桦。

云桦来救他,可他不肯走,他说什么都要冲进火海去救自己的父母手足,云桦不耐,径直抬手劈向他的后颈,二话不说地命人将他扛在了肩头,扛回幽冥教魔窟去了。

那时的魔窟,与后来的并不相同,虽然宫殿一样的大,可到处都是鲜血——云桦是个嗜血的魔君,他喜欢杀人,但喜欢的是一点一点慢慢的杀,魔窟里阴森恐怖,日日里都可以听到敌人被凌迟至死的哭喊声。云桦甚至有时会喝人血。他说那样能养颜美容,能保证自己的美色不会凋谢。

他进入魔窟那天便吐了整整一夜。

魔窟里很血腥,很难闻,可云桦待得是晏然自若,他恶心得直吐的时候,云桦笑嘻嘻地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一边拿手帕遮着自己的鼻子,一边幸灾乐祸地说,“嘿,知道你们家为什么会被灭门吗?”

他不知道,他僵住了,抬起脸,止住了吐,愣愣地看向云桦。

云桦翘着自己的兰花指,一脸“老子什么都懂”的表情,万分不屑地对他说,“因为你娘和当今贵妃娘娘长得一模一样啊。”

他愣了一下,并不明白这一点怎么就会成为端宁侯府被灭门的原因——娘亲当然和当今贵妃娘娘长得一模一样了,娘亲与贵妃娘娘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女儿,是皇帝盛宠端宁侯,所以这才把与自己妃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姨子指给了端宁侯为妻啊。

云桦瞧了他怔忡的面色一眼,忽地就嗤笑出声了,他翘起兰花指,将自己衣襟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鲜血抹掉,抬起眼看着他,残忍微笑着说,“因为贵妃娘娘被西延的国君瞧上,要被送去和亲了啊。”

云桦似乎很喜欢说“啊”,淡淡的不疾不徐的语气,说出口的却是惊天动地的字句,他突然之间明白过来什么,愣愣地说,“我,我娘要代替她去么?”

云桦看他一眼,笑得赞赏,他抬手摸摸他的脸颊,笑嘻嘻说,“你倒不傻。”

他是不傻,一下子就猜出了皇帝的用意,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皇帝竟然会那么狠心——自己的妃子不舍得拱手送人,别人的妻子就可以了么?

端宁侯是武将,不懂那些个繁缛礼节,接到这份诏书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怒,紧接着就带着兵器杀进了皇宫去找皇帝理论。

那一去,端宁侯再也没有回来。

皇帝派来御林军,要押解端宁侯的夫人代替贵妃娘娘前往西延去和亲,可端宁侯的夫人在丈夫接到诏书冲进皇宫那刻,便自缢身亡了,御林军无法交差,一怒之下,放了把火。

偌大的端宁侯府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连同里面上上下下七十三人——整个端宁侯府没有一个人从火海里逃脱,哪怕他们也怕被烈火吞噬,哪怕他们也不想被烧成焦炭,可是,他们根本就逃不出来。更何况,纵然是逃出来了,能逃得过之后的满门抄斩吗?

不能的。

他是整个端宁侯府唯一幸存的一个,被幽冥教所救,因而勉强保住了一条小命。他问云桦,“你为什么要救我?”

彼时,云桦正翘着兰花指喝茶,听到这句问话,他倒也没有掩饰,而是将魅丽的眼梢略略一挑,似笑非笑地说,“因为我恨上官寒迦。”

上官寒迦,当今皇帝的名讳,就是这个皇帝,将自己的宠妃莲华的孪生妹妹指给了端宁侯,又因为他的宠妃莲华,将端宁侯府一日之间推入了地狱。

他恨上官寒迦,却不明白云桦为何也要恨他。

云桦似乎是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不怕,他翘着兰花指将茶盏搁下,笑眯眯地说,“在莲华进宫之前,我母亲是尚越的皇后的。可自打她出现后,我母亲再没见过圣驾,一气之下,吞金死了。”

烂俗而又狗血的情节,云桦说起自己母后的仇恨,甚至是微笑着的。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桦,就见云桦挑了挑眉,淡淡地说,“皇子殿下什么的,我不想做,做了怕也活不了多久吧?上官寒迦册立了莲妃的儿子为太子,我可是正宫皇后所生,我若不离宫,势必要被他杀掉才放心的。”

他默然不语,就听云桦紧接着继续说,“我从宫里出来,因缘巧合遇到了幽冥教的教主,他老得快要死了。我从小喜欢研习医书,对医术略通一些,大发善心给了他几颗丸药,他感激我,便把这幽冥教传给我了。”

他仍是说不出话。

云桦抬眼看了看他,想了一想,笑眯眯地说,“幽冥教自来与朝廷势不两立,老教主把它传给我,一则是因为我帮了他,二则,就是因为我立志要杀光上官家。”

他抬起眼,看向云桦,终于明白了云桦为什么会救他。

“你想让我帮你杀人?”

“不错。”

“可…我的武艺并不好。”

“我会派人教你的。”

“你帮我杀自己的亲人?”

“他们于我无亲。”云桦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他们也是你的仇人,不是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此,他和云桦站到了一个阵营里头。他在幽冥教魔窟住了下来,成了魔窟的一员。

他那时仍用着自己的旧名的。直到有一日,云桦对他说,“我们的目的是杀光上官家,杀了上官寒迦,你既然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本名自然是不能叫了。从今日起…你就叫迦冥如何?”

他想了想,点头,“好。”

从那日起,他从端宁侯府中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变成了幽冥教里的迦冥。开始了血雨腥风,刀口舔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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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迦冥与云桦终究是不同的。

云桦嗜血,杀人如麻,而且根本就不管对方有没有错,看不顺眼就杀。魔窟里那股腥恶难闻的血腥气,绝大部分要“归功于”云桦。

可是迦冥喜洁,他讨厌那股子难闻的味道,更讨厌云桦笑眯眯地将人置之死地的模样。刚进魔窟,他一边被云桦挑出的高手们严加训练,一边跟云桦约法三章:一,不许滥杀无辜;二,不许在魔窟里杀人;三,不许把血腥味带回魔窟。

云桦是个为了美容驻颜不惜喝人血的人,让他不要干这三件事简直是难于登天,迦冥几次要求,他几次违反,两个人渐渐地有了摩擦。到了后来,为了这点儿事情,云桦甚至同迦冥动起了手,只可惜…

他已经打不过迦冥了。

云桦不仅长得像个娘娘腔,脾性也是个娘娘腔的,他见硬的不行,索性开始使软的,一口一声“迦郎”的叫着,软软地哀求迦冥别难为他。

不难为他就是难为自己了,迦冥本是个生性随和的人,却偏生对这约法三章坚持得很,他油盐不进,坚决要将它们一一贯彻。

云桦无法,只得威胁他若是再这么坚持,他就自己去把上官寒迦杀了,让迦冥没办法亲手杀掉灭了他们端宁侯府满门的仇人。

迦冥听到了,只是微微一笑,“进皇宫杀人,你有这个能耐么?”

云桦一听这话,一张脸当场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有这个能耐。

他会医术,会使诈,但若论武功,他与今时今日接受过魔鬼训练的迦冥早已是无法同日而语了。

那一晚,迦冥失踪了约莫有三个时辰,回来的时候,雪衣整洁,浑身馨香,他抬手随便地将一样东西丢开云桦。

云桦看了一眼,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杀了他?!”

既惊喜,更惊诧。

是的,十四岁那年,迦冥亲手将灭了他的满门的仇人杀了。

可他并没有欢喜,也没有惊诧,他波澜不惊地将上官寒迦的头颅丢给了云桦,云淡风轻地瞥了云桦一眼,淡淡地说,“我也一样杀了人,却一没滥杀,二没在魔窟里杀,三没染得一身血腥味回来,你为何就做不到这三点?”

云桦这才明白迦冥居然还惦记着约法三章那茬,嘴角抽了又抽,跪了。

此事一出,云桦自愿搬出魔窟,将魔尊之位让给迦冥,他迁居到玉雪山上。

他走得其实是心服口服的,可为了顾全面子,难免也要说上一两句怨言,临走时,他恶狠狠地对迦冥说,“你小子日后若有个病啊灾的求我,看我怎么整你!”

他所谓的整迦冥,就是后来迦冥每次上玉雪山,都要浴些血——他知道迦冥最讨厌血的味道了。

所以那次迦冥带着他的徒弟上玉雪山时,浑身竟然弄得跟个血人儿似的,云桦着实呆住了。

说起迦冥的徒弟,说起那只猫啊…

云桦和迦冥其实是见过她的。

只可惜,迦冥眼拙,不认得,竟然真的把她当成自己新近救回来的徒弟看待了。唉,笨蛋迦冥啊…

你们若当真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喜欢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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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冥和小猫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上官云影的府邸门前。

多年前,云桦杀不了上官寒迦,这屈辱一直都记在心底,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把上官云影杀了——为什么杀上官云影而不杀上官云初?

因为上官云影在宫外住着,侍卫较少,比较好杀。

咳咳…

云桦武功较弱,你们懂的…

言归正传,记得那夜,云桦为了证明自己虽然娘娘腔,但也是个男子汉,所以去杀上官云影时硬生生把迦冥拖着,他要迦冥在一旁看他是怎么英气勃发地杀人的。

迦冥没看着英气勃发的云桦,倒是看着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云桦冲进七王爷府内杀人的时候,迦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弃了云桦抱了小猫,他眉眼温柔地蹿树上去哄小猫去了。

小猫也不知怎的受伤了,碧色的眸儿里面包了满满一眼眶的泪,委委屈屈的,像是快要哭了。

迦冥只觉得自己心中一软,俯低头察看了一番,发现它的四只爪子都肿了,不由心疼地问,“怎么弄的?”

小猫哪里会回答,“喵喵”叫了几声,脑袋在他的怀里蹭,舌头伸了出来,“吧嗒吧嗒”地舔了舔他的掌心。

迦冥整个心瞬间柔软得快要化了。

迦冥自来就是个脾性温柔的主儿,虽然是魔尊,可他不像云桦,他温柔极了。他很温柔,所以他重猫轻友,抱着小猫飞身而下,径直就去找医馆了。

云桦武艺不精,行刺失败,险些被上官云影的暗卫逮住,拼了一条小命才滚回魔窟,一眼瞧见他原本的援兵正在哄一只猫,顿时就恼了。

云桦劈头盖脸地问迦冥为什么抛下他走了,迦冥理直气壮地解释小猫受伤了,云桦气冲冲地把小猫的爪子抓了起来,看了一眼,顿时怒道,“它哪里受伤了?!”

迦冥怔了怔,低头,果然,小猫的爪子好端端的,哪里有伤?!

他愣住,云桦却莫名觉得有什么是不对劲儿的,他正要松开小猫的爪子,突然被它一爪子抓在脸上,耳畔听到一抹少女的嗓音,脆生生道,“混蛋,让你行刺小孩儿!”

云桦完全被那一爪子给抓懵了,迦冥也懵了,等到他们回过神时,小猫已经凭空消失了,唯有云桦脸上那道疤痕证明它曾经来过…

云桦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行刺小孩儿了,上官云影已经开牙建府,他十五岁了好吗?!所以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迦冥沉浸在小猫居然能说话的奇异事实里面,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回过神后,他说了第一句话,“那只猫,它…它是故意把我引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