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着她的背脊,一遍一遍地唤,“阿叶,阿叶…”

叶一心从来没有想到,他竟然也会有那么难过的声音。

胸口破了,鲜血直往外涌,灵力四散逃逸,她缩在他的怀里,绝美的面孔渐渐变得苍白,透明,眼看着隐隐有变成猫的迹象了,她咳了一声,要说话,谁料竟然呕出了一大口血。

“哇”的一声,鲜血喷溅在男人绯色的衣衫上头,瞬间就沉浸其中,她揪住他的衣襟,死死揪着,要说什么似的,却徒劳无功,唯有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从齿缝里朝外喷涌。

上官云影搂着她的背,死死搂着,他眉眼焦急地唤她“阿叶”,另一只手掌抵着她的后心,缓缓却沉稳地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可她的胸口破了个洞,内力如石沉大海。上官云影着急,眼看她的灵力越来越发的涣散,他咬了咬牙,手指灵活连点了几下,急急封住了她身上几个重要的大穴。

叶一心发白涣散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她掀起被水雾濡湿的眼睫,迷离地看向了搂着她的男人,眼见他一脸的慌乱,她竭尽全力想要挤出一抹微笑,可嘴唇早就僵硬了,根本就笑不出来。

她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唤出了一句,“上官…”

嗓音破碎,微弱,像是重伤的小猫似的。

上官云影一颗心都要碎了,一手捂住她的伤口,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他用自己从来都想不到的无措语气,焦急而又恼恨地痛骂着她,“你,你傻不傻!”

叶一心被他骂得先是怔了一下,再是倏然间笑了——叶一心是傻,全天下只有她最傻了。

小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她为了他孤僻,为了他难过,为了他和后山那个道行比自己高了数百倍的丑妖怪打架,为了他与人类的姑娘订下血的契约,为了他苦心孤诣地在陌生的人世间生活…

可是,他不记得她。

长大了,她被平西侯剖了腹,夺走了灵丹,失去了记忆,阴差阳错地再度接近了他,却被他送去游街,浸猪笼,然后,被另外一个男人救了。

她喜欢上那个男人,发誓这辈子都陪着他,却眼睁睁看着他变得浑身冰冷,连呼吸都没了…

她不舍得,眼看着他一动不动,连话都说不出了,她的心如同被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割。她想尽了办法,可所有的办法都不是办法,她能做的,她唯一可以再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命,赔给他。

可是这样就好了么?

就好了么?

不是的。

所有的灵力从肢体里四散逃出的那一刻,她被一袭绯衣的男人抱进了怀里,他搂着她,用她从来未曾见过的哀伤表情,用她从来未曾听过的悲痛嗓音,低低地,骂她傻。

她是傻,傻到自己曾经喜欢过谁都不记得,傻到自己如今喜欢着谁,都分不清了…

她揪着他的衣襟,死死地揪着,她哆嗦着惨白到再也没有一丝儿血色的唇瓣,颤抖的,低低的说,“对不起…我,我忘掉你了…”

一句话,气若游丝的一句话,却让绯衣男人几乎瞬间就红掉了眼眶,他的手掌倏然间用力,几乎要把她的腰肢给拧断了!

对不起,究竟是谁对不起谁呢?

她不记得幼时那个被人欺凌的红衣服小孩儿,他又何尝还记得她?这件事,这件自始至终都有三个人一起参与的情事,究竟是谁辜负了谁,究竟是谁遗忘了谁,究竟是谁亏欠了谁,又有谁能够说清楚呢?

他搂住她的腰,死死地搂着,眼眶泛红,胸腔很堵,他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揉,一边揉一边低哑地说,“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阿叶!”

傻瓜。

叶一心挤出了一抹笑,眼神却渐渐地涣散起来了,她抬起手,抵住了他的胸口,只是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她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他,碧色的眸儿里面漾着好笑,却藏着一丝丝的难过,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掀了掀唇瓣,娇嗔的,呢喃的说,“你欺负我,你…总是欺负我…你喜欢莲音,还…还娶媚悦…你…你不要我…”

他不要她。

从她小时候起,从她还是一只小猫,他还是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儿,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不肯要她。

她是妖族,他是人类,是她一眼看中了他,要他和她做朋友。是她怕孤单,是她喜欢他,因而她注定要是那个处处主动,却又受尽冷落的…

叶一心想笑,可眼泪却断了线似的直往下砸,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可眼神里的哀伤却出卖了她。

她用迷离恍惚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终于,她咧了咧唇,笑了起来,她边笑边说,“师父好…师父只喜欢小猫…小猫…小猫也不要再喜欢你了…”

上官云影的眼睫毛颤了一颤,有什么冰凉晶莹的东西从眼睛里砸了下来,径直就砸到了叶一心的脸上,叶一心想睁开眼瞧一瞧,可她没有力气了,她掀了掀嘴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未能成声,那只紧紧揪住他的衣襟的手掌,倏然间狠狠落下。

上官云影怔了一下,狠狠的怔了一下,下一秒,他突然间反应过来什么,绝美的脸孔陡然间抬了起来,他搂紧了她,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阿叶——”

熏香袅袅的房间里面,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极了,床榻上,少女浑身血污,鲜血几乎要流干了,唇畔却携着一抹微笑。

她像是睡过去了,整个人安宁,而又祥悦。

成峈抬手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完全被公主以手剖腹的举措震惊住了,年老的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成元蹲在榻子旁边,将少女的伤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末了,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低地说,“公主取灵丹的手段很绝,足以看出她的决心,咱们…唉,咱们怕是必须要遵照她的指令了…”

玉华揉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带着哭腔抬起了头,她抽噎着说,“灵猫虽然有九条命,可,可也经不起公主这么折腾啊!她,她是真的狠了心要救师父大人啊…”

叶一心的做法确实很绝,她是用自己的命做威胁,威胁灵猫族上下统统为迦冥的性命而拼搏。她这只灵猫没办法,是因为她的记忆残缺了太多,可全族上下的灵猫统统加起来呢?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为了这个可能的办法,她不惜把自己的命,堵上了。

房间里面,灵猫族公主的身躯与秀美男人的身躯并排躺着,房间的一角,绯衣男人神色恍惚,脸孔苍白地站着,他安静地听着灵猫族人议事,最终,成峈一锤定音,睥睨天下一般地说,“慌什么!上次我族被血屠,公主被剖了腹,不也照样救回来了么?成元,准备仪式,开始施法。玉华,吩咐大家立刻集中力量救迦冥,还有,把你的眼泪擦擦!”

玉华擦了泪,成元站起身,一众人等急匆匆地走出房间做准备去了,墙角那里,媚悦忧心忡忡地拽了拽绯衣男人的胳膊,她一脸担忧地说,“你…没事吧?小白她,她死不了,她只是逼着大家救她师父罢了!”

绯衣男人扯了扯嘴角,笑容狼狈而又失落,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心窝,那里钝钝的,很难过。

不就是寒梅么?她曾经不也中过寒梅的毒么?他不是帮她解了么?

他从未告诉过她,他是怎样辛苦才得来了那一粒药丸,可,可她为什么宁肯以自己的命做赌注,都不肯求他?

他和她的感情,注定了,永远都是错位的么?

他苦笑着,朝后退,外面有瓢泼大雨,他没犹豫,径直就冲进雨雾中去了。

【V073】结局篇(4)【第一更】

妖族术法,高深莫测。

灵猫族的公主胸腹被剖开,急需诊治,灵猫族公主的师父大人人事不省,更是必须要抓紧治疗的了。局势其实是颇为让人焦头烂额的,但好在成峈是只经历过大事的灵猫,因而他十分镇定,一方面吩咐成元率领着玉华等人昼夜不息地研制抢救迦冥的对策,一方面亲自施术为公主补胸口那个巨大的伤口。

三天三夜之后,公主大人醒了。

绝美惨白的少女胸口伤疤未消,问出口的第一句就是,“我师父呢?”

成峈胡须花白,眉睫也已隐隐泛出了花白之色,听到自家公主沙哑着嗓音问出的这句话,他先是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再是突然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公主可还记得你的母皇与父君?”

叶一心怔了怔,完全没有料到成峈怎么会突然提起了这茬,她摇摇头,撑着想要坐直身子,奈何牵动了伤口,疼得呻吟,只得咬着牙继续躺下。

成峈抬手捻了捻自己的胡须,微笑着,意味深长地望着叶一心的脸,他缓慢却慈祥地说,“公主的父君,是我们灵猫一族最最勇敢果断的男人,公主的母皇,则是我们灵猫一族历届最最美貌的陛下,公主可还记得,你的父君与母皇,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叶一心苦笑着摇头,她早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早就被上一次的灵丹被盗事件给冲击得变成了碎片,那一天是凭借着媚悦的灵力才得以找回了些许片段,而那些片段,也都已经是她五六岁时的事情了。至于母亲与父亲如何走到一起的事,时间更加久远,她怎么可能记得?

成峈将叶一心的神情看在眼底,微微一笑,他抚摸着斑白的胡须,缓缓地说,“公主的母皇是灵猫族最最尊贵的少女,而公主的父君,则是个没什么出身的武士,公主的母皇与公主的父君第一次见面,是在练武场上,第二次见面…是在他们的大婚典礼。”

叶一心被成峈的话惊得愣了一下,她霍然间掀起眼睫,一脸惊愕,本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惊讶的,但她伤口犹存,气力并没有恢复多少,因而默了一会儿,一边将气喘匀,一边沉吟了片刻,忽地碧眸儿一闪,划过一抹异色,她抬眼看成峈,声音虚弱地问他,“叔叔究竟想说什么?”

成峈的眼眸里划过了一丝赞赏,他活得年数多了,行事虽然繁琐,可也喜欢直接明了的人,眼瞅着公主已经悟过来他的话中有话了,他倒也不再绕圈子了,索性单刀直入地说,“公主的母皇与父君结亲,完全是因为你父君帮助灵猫族度过了一次劫难,他们二人并无多么深厚的感情的。”

所以?

叶一心隐隐有些悟过来成峈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了,她的眉宇间不由得泛出一丝冷意,笑意也凉凉的,她淡淡地说,“叔叔究竟想说什么?”

仍是方才的那句话,她又说了一遍。

成峈的笑意也收敛起来,变成一脸的肃然,他缓慢却坚定地说,“那一年灵猫族被外族入侵,你母皇堪堪登基不久,皇位不稳,内部又有叛乱横生,全是靠了你父君一届平民将士率众抗敌,这才使得全族免遭灭顶之灾。”

叶一心并不好奇母亲与父亲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她好奇的是成峈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可是眼看着成峈是个说句话要绕几绕的人,叶一心病体未愈,也懒得再追问他了,索性由着他自己说去吧。

成峈继续说着,“你母皇同你父君的相识,着实仓促得很,她是皇宫中天真烂漫的少女,他是沙场上肆意纵横的勇士,若非那场祸乱,他们是绝无可能见面的。”

叶一心在心底暗暗地道,你是想告诉我要相信缘分?

成峈立刻就否定了叶一心的这个猜测,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望着叶一心的脸孔,淡定并笃定地说,“臣叔想要说的,不是别的,只有一句话。”

叶一心竖了竖自己的耳朵,作洗耳恭听状。

成峈慢悠悠且意味深长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一句话来,“你的母皇并不爱你的父君,可他们照样是全族上下最最恩爱的楷模。”

所以?叶一心噙着冷笑,似笑非笑地瞧着成峈。

成峈很镇定,照样往下说,“所以公主要择良婿,未必要有多么的爱他。”

成峈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叶一心先是怔了一怔,再是嗤然间笑了。

成峈是来做说客的?

说服她放弃迦冥么?

她笑了笑,眉眼间的冷意在一瞬之间变得更加凛冽,她盯着成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叔叔不喜欢迦冥?”

成峈也笑,却笑得固执而又坚决,他捋着胡子,镇定自若地说,“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句话,公主自然也曾听过的吧?”

叶一心“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嗓音里的冷意瞬间就更明显了,她冷笑着凝望成峈苍老的脸,缓缓地说,“你怕他贪图灵猫族的权位?”

成峈淡淡地道,“公主若然要娶他,他便是我灵猫族的君上了,君上之权,自然极大。”

叶一心禁不住冷冷地嘲,“叔叔未免太小看我家师父了吧。他先前也曾是人间呼风唤雨的魔尊,却也未见得有多么的急功近利,现如今,竟会稀罕我们这小小的君上之位么?”

成峈掀睫看叶一心一下,微笑,“他不稀罕,公主却一心想要给他,臣叔可有看错?”

“不错。”叶一心敢做便也敢当,歇息了片刻,气力恢复了一些,她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倚在床头,拿那双碧绿喜人的眸儿直勾勾地瞧着成峈,她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说,“我喜欢他,自然要同他成亲。叔叔可是要告诉我,灵猫族的公主,只是个摆设,婚姻大事是不由自主的?”

成峈低头,忙说,“臣叔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可他的眼神却依旧是执拗的,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掌心,慢吞吞地说,“公主自然能择选自己心仪的人来做君上,只是…”

这种情况之下总是会有“只是”这个代表转折的关联词出现的,叶一心并不意外,于是便哼了一声,瞥着成峈,“只是什么?”

“只是,若然君上的人选会扰乱公主的心智,影响公主的判断,乃至威胁我灵猫一族的安稳,我成峈协同几位辅政臣子…是有权抬出公主的母皇制定的紧急应急策略的。”

成峈的话越说就越是逼真,叶一心禁不住有些变了脸色。她倏然间从床头支起了身子,瞪着成峈,勃然怒道,“师父何时干扰我的判断了?他明明日日都昏迷着!”

成峈抬眼看叶一心,眼光镇定,眼神却冷锐,他完全不惧怕叶一心的怒火,一字一顿地说,“日日昏迷的人已然令公主心性大失,为之疯魔,若然他哪日醒了,怕不是他说想要什么,公主便要给他什么?”

是!师父要什么,她一定会给他什么的!她喜欢他,喜欢他当然要对他好了,这有错吗?!

叶一心怒意更盛,她瞪着成峈,语气不善地说,“这么看来,你是不准我喜欢他了?”

成峈低头,仍是那句,“臣叔不敢。”

但又仍是那副执拗决绝的表情,他低着头,声音也变低了一些,却仍是执拗决绝地说,“凡人相较于妖族,优则优在有七情六欲,情感世界丰富一些,可也正劣在这一点上面。公主既然是要继承我族大统的,怎可被凡人之情蒙蔽了双眼?”

叶一心气得几乎要笑了,“哦?怕我因情误国?叔叔可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忘记方才自己说过的话了?!”

成峈抬眼看叶一心,笑容彻底敛起来了,他恭敬的,却淡漠地说,“公主可是说那句您有权择选自己心仪之人?臣叔并未忘记。只是,臣叔也已说清楚了,公主选的人选,我们并不满意,您…您还是再选他人吧。”

“胁迫公主另立他人,就是你所谓的紧急应急策略?”叶一心气得真的笑了。

“非也。”

成峈抬眼凝视着叶一心,紧紧地凝视着,就那么灼热地盯着叶一心看了好久之后,成峈倏然间笑了一下,他缓缓地说,“您的母皇制定下的紧急应急策略是——若然储君一意孤行,为全族致祸,我等辅政大臣有权…杀了她。”

【V074】结局篇(5)【第二更】

成峈的一句话,让叶一心当场就呆在原地了。

杀、了、她?

这条规矩,当真是她的母亲定下的吗?

事态远远超乎了叶一心的预料,她先是狠狠地怔了好一阵子,忽然间觉得此事荒谬得很,不由哈哈一笑,字字停顿地说,“我母亲,让你们,杀了我?”

成峈看着她,嘴唇微微抿了一下,良久后,他点一点头,沉声回答,“不错。”

“哈哈!”叶一心的笑容顿时就更大了,她笑得前仰后合,抬手捂住自己的伤处,眼泪都几乎要飙出来了,“哈哈…她…她自己不喜欢自己的夫君,就…就也不许自己的女儿喜…喜欢吗?”

成峈盯着笑得有些失态的公主,竭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努力保持着镇定回答她说,“喜欢也该有个限度!公主对那迦冥,分明已然是痴狂了,哪里还仅仅是喜欢的地步?”

叶一心止住了笑,幽碧色的眸子瞪了起来,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成峈的脸说,“师父对我好,师父喜欢我!全天下都把我当做妖怪,砸我石头,丢我下河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是他喂我喝他的血!你们呢,你们那时候在哪儿?!”

成峈被叶一心脱口而出的反驳驳得一时间有些无言,是,在保护公主的安全方面,他们确实做得很不到位,这个事实是成峈不得不承认的。但是,成峈的眼睛略略一眯,缓缓地说,“公主对那迦冥究竟是感激,还是感情,公主可曾有分清过?”

成峈的一句话,顿时让叶一心呆了一下,趁着她恍惚失神,成峈不失时机地立刻接了一句,“灵猫族的正统之血,自然容不得流落在族外任何地方,公主若是一意孤行地坚持要立迦冥为君上,我等怕是不能再继续为他的苏醒而努力了。”

“你敢!”叶一心怒瞪着成峈,咬牙切齿地说,“我师父若是死了,我,我,我让你跟着陪葬!”

成峈的肩膀颤了一下,紧接着惨然苦笑了一声。他抬眼看向叶一心,字字缓慢,也字字苦涩,“事已至此,公主还是不肯承认,自己为他已然疯魔了么?”

叶一心脸一热,有些尴尬,可此刻绝对不是和成峈探讨自己正常不正常的时候,她咬着银牙,气愤地说,“有什么惩罚冲我来便好了,不许拿我师父威胁!”

成峈的苦笑更加惨然了几分,他盯着叶一心,慢吞吞地说,“偌大的灵猫族,在公主心中,竟然比不过他迦冥一个?”

叶一心没说话,咬嘴唇,看样子是默认了。

成峈盯着她又看了两眼,末了,他叹了口气,先前执拗无比的态度似乎是略微有些松动了,他低低地,喟叹着说,“没有人真想杀掉公主,那么做,绝对是情非得已的下下之策。暂且不说别的,公主只须试想一下,公主对那迦冥既是如此看重,我等又怎会没想到杀了他以永绝后患的办法?我等没有杀他,还要救他,只是听了玉华所说,不想让公主跟着他一并被毁罢了…”

成峈的这番话,说得倒是实打实的真诚,也是实打实的心里话。灵猫族虽是妖族,可是和人间也是有一些共通之处的,而在储君的册立方面,就也相通——辛辛苦苦遴选出的储君,好容易抚养长大的储君,哪里是说杀就杀那么随便的?

不到万不得已,成峈当然不会杀她。

眼见成峈示弱,叶一心冷笑一声,可眼神分明是比先前还柔和了一些。她哼了一下,瞥着成峈,生硬地说,“你们明白便好。”

言下之意,就是承认迦冥一死,她也不独活的信念了。

成峈抬眼看叶一心,既然他已让了一步,索性也朝她讨要个说法,因而他咬着牙说,“我答应公主救那迦冥,必然不会使诈会食言的,既是如此,公主可否给些表示安抚一下辅政的臣子?”

叶一心不急着答应,先听听再说,“什么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