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荷花湖畔,今天确实热闹非凡。

今天,在空旷的草地上搭起了一个临时的舞台。

台下,每隔五步就会摆着一张桌椅。目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余张,外面还用几根绳子象征性的隔开。据说,桌椅是给报名参赛的人用的。

在入口处有一个公告,说明了参赛者得笔墨自备,但宣纸由主办方提供,公平起见每人四张,交上的必须要有一幅书法,一幅画。意思每人有二个机会了,若弄坏一张,还有一张备用,再浪费掉,根据比赛的规定,只能是提前退出。

交上来的作品,由附近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和画师当众评出前三甲,给于奖赏,也算是名利双收。

清儿浅笑,出入这里的几乎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确实是民间的一场普通的荷花会。但不用多久就听说,今年的荷花会不一样,重头戏在晚上,届时这里会载歌载舞的,有艺苑的女倌登台表演,名妓弹琴献舞。

最令人兴奋和期待的是能在同一个地方,同时目睹烟柳巷中各大头牌的风采。有这些美女们出现坐阵,晚上肯定能吸引一些达官贵人、公子哥儿涉足的。

“为什么要是晚上啊?”碧荷听了,小嘴翘得高高的,眼里全是不满意。

清儿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说,“是不是担心晚上没得看?”

“晚上没得出门。”

“若荷儿想看,清儿带你出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她高兴的抱住清儿的腰,仰着小脸甜甜说,“清儿最好了!”

傻小姐老是撞美男

比赛还没有开始,但瞧热闹、聚集的人很多,仕农工商的,什么类型的也有一点。渐渐的,拿着坠扇摇拽,风度翩翩的年轻书生、公子,婢女跟随气质超然的漂亮小姐们也陆续多了起来。

小碧荷眨了眨眼,看得有一点眼花缭乱,傻傻的脸蛋儿红红的,在阳光下格外可爱,若外人不如,又有谁会知道她是一个傻子呢?

一会,她拉起清儿在人群中转了起来。

今天小家伙显得格外笨拙,时不时会撞到人,还好对方一般是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少年书生,道个歉也算是了事,就是露出愠色的,在看到清儿的绝美容貌时也会愣愣说不出质问的话,装装门面也不能在“佳人”面前失态。

“小姐,要小心点。”清儿提醒。他很小心看着她,可有时总是出乎意料。

她明明往前跑的,可怎么一下子就往左挪呢?

看似往右拐的,乍就一下子往前方撞呢?不是撞到这个人就是那个人的。

事后,这些人的表情大多尴尬,古古怪怪的,好几个有愠色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清儿的心底生出了一丝疑惑。今天的荷儿有一点点反常,就是不再像往常一样怕生,见到人就躲到自己身后。

这时,比赛要开始了,参加的人也陆续进场。主办的几家书院的老先生、夫子,画师们,坐在舞台上,喝着茶水点心,还欣赏一下才子佳人们带出来的画,好不威风。

小碧荷大概是玩累了,蹲在绳子外,和大家一样看着场子内。

她安静的以小手挺着下巴,愣愣地看着台上一个的少年琴师。他相貌清俊,一身白衣,神情漠然的端坐在琴前,眸子中幽深幽深的,仿佛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也无法进入瞳中。

听旁边的人议论,琴声起,比赛就开始,琴声停,作画的时间就结束。

非礼??不是撞人!

清儿趁着碧荷发呆的时间,拉了拉旁边一个书生的衣袖。

这书生面如冠玉,刻意站在清儿旁边,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了。但又担心蛮撞会惊扰到佳人,所以在等待着时机,如今佳人主动拉自己的衣袖,眼中马上露出喜色。但当听到清儿的问题时,脸颊又莫名的浮出一抹红晕。

清儿眼底的疑惑更浓,因为他刚才问,“我家小姐撞上你时,是不是做了什么?”一个人是这样,二个人是这样,他不得不好奇。

“她、她…”书生脸颊憋着,越来越红,“…没做什么。”

听他回答,清儿有一点失望,假话!那表情没事才有鬼。“不说就算了,我去问别人。反正今天小姐撞了很多人。”

“很多?”书生一愣,接着,看向蹲在前面的小妮子很怪异,“她、她…”他口里“她”了一个半天就没个下文。

清儿越瞧书生的表情,越是想知道答案。突然,他蹲了下来,对小碧荷说,“小姐,我去方便一下,你呆在这里等清儿哦,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小碧荷点了点头。

清儿扯了扯书生的衣角,那人自然是兴奋不已,屁颠屁颠的紧跟在佳人的身后,一厢情愿的幻想着蝴蝶双飞,鸳鸯成对的美梦。

现实总是残酷的,他让清儿拉到四处无人的小巷中,一顿威胁外加拳头,终于肿着脸说出了事实——他让小丫头给非礼了。怎么非礼?小手在身上摸了几把,摸的地方乃禁忌——轻点,例如屁股?!

清儿听到真相——大大出乎自己所料,绝美的脸蛋相当怪异。他本以为小姐正常了一点,情况貌似更严重了一些。那其他人的遭遇估计也和这人一样了,毕竟表情都相差无几。

收拾残局,清儿警告了书生一顿,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清儿一个人回到比赛现场,未走近就听到一阵涌动。不由加快了脚步,当他挤进人群时,摇头又一片感叹,小家伙就爱给他闯麻烦。

傻瓜也要比赛?

此刻,小碧荷竟然爬上了主办台上,还拽着人家,嚷嚷着也要参加比赛。

“我也要比赛!还要拿第一名。”

主办的人苦着脸,左右为难,不小心让她越过绳子进来时,本想喊人把她赶出去的,不料!他们中有人竟认出了她是宰相大人的四小姐。

怎么办好呢?

传说中的四小姐,可是一个傻子。她会懂书法画画才怪呢。但若对她不敬,分明就是对宰相爷的不敬,若传到相爷的耳朵里,面子丢掉事小,小命堪忧就亏大了。

不用清儿出面,主办方商议了一下,就临时在下面加多了一张桌子,还破例的准备了笔墨纸砚。她奇怪的不许他们把桌子放到最末位,硬在放到最接近台的位置。

小家伙一坐在椅子,外加琴声一起,马上就安静了下来。铮铮如流水的琴音,一高一低的,如同仙乐,沁人心脾,莫名的缓解人身上的紧张和压力。

小碧荷没再闹事,清儿也乐得瞧她干嘛。

别瞧她常常语出惊人,做事惊人,偶尔瞧瞧也无可厚非的。可是,她趴在桌面,用一只小手托着腮帮子,眼珠子怎么老盯着琴师发愣?

那心思哪像在做画的?

顿时,清儿脸色一绷,她看上了琴师?!摸不到心里不舒服?才会吵着嚷着要参加比赛,这样才能近距离看到人?

清儿走近她,小家伙竟然也没有发觉。“小姐,在瞧什么呢?”

“帅哥…”

忽而,她倒——整个人趴到了桌面上,夸张点,小脸都快陷进木头里了。很快的,她回过小脑袋,纯净的目光,呆呆的看着清儿,“清儿,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小姐怎么会坐在这里。”

“我在参加比赛啊。”她眨了眨眼,傻傻一笑,接着,端端正正坐好,像一个乖乖的宝宝,“我要拿第一,再免费坐着大大的船,游三天的湖。嘻嘻。”

我最最喜欢清儿

比赛的奖赏?清儿皱眉,看来有必要先去了解一样。他瞟了一眼年轻的琴师,正全心全意浸在音律当中。

任由着小碧荷发呆,清儿离开了一会又回来了,不了解还好,一了解心里真生气了,有一个重点她没说出来,那个琴师也会陪着去。按今天的反常举动,小家伙八成是看上了这一点。

瞧瞧,听听——

“清儿,如果比赛要很久,他弹着会不会累?”

“…”

“弹得真好听,比清儿的还好听。”

“…”脸色是越绷越紧。

似乎时间顿了几秒。

小碧荷歪着脑袋一笑,心无城府的宣告着,“我最最喜欢清儿!”说完,呆呆的眸子眨啊眨,愣是把清儿给逗笑了,神情也跟着缓和。

“你坐在这里能拿到第一吗?”

“能啊。我不管,我就是要拿第一。”小孩子任性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傻气。

清儿摇头,这类事情要看评选的人。他虽然有能力让他们改口,由她当选,但是也要她能画出像样一点的东西,令人做戏也有一个借口。问题是跟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笔都不见她拿过几次,会画画吗?

“小姐,你会画画吗?”

“不会。哦,会!”脱口说出了不会,但马上又改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清儿会画画吗?”

“会一点。”

“会写字吗?”

“会一点。”

清儿随意说着,看不出是谦虚。

小碧荷抿抿唇,“清儿写一张书法瞧瞧。”

“现在?”

“对!我要看。”小碧荷跳下椅子让给清儿坐。清儿犹豫着,反而让她胖乎乎的小手给拉了下来。“坐着,写吧。墨没磨…”细眉一凝,后知后觉的。

桌子挺高的,小碧荷站着已经到了她的胸口。卷起衣袖,她蛮认真的加一点点清水,还用食指搅一下,手脏了就再往自己的身上擦擦,再似模似样的拿起墨条,瞧那样子是想自己来。

比荷花要漂亮?

清儿瞧着她心里觉得好笑,她会吗?十有八九会出乱子。果然不出所料,她搅动了几下,水溅得周边都是。还歪着脑袋用食指去搅,弄得小手和衣衫也沾上了点点墨迹。

“别弄了,再弄全身都是了。”清儿拿出了一方小帕,替她擦着小手,柔声说,“磨墨的事,让清儿来。”

“嗯。我磨好了。”她眨眼盯着砚台上黑乌乌的水。

清儿浅浅一笑,“那个还不能用。太清了。”

顿时,四周除了琴声,一片寂静,怎么回事?清儿抬眸,方发觉无数双视线落在自己和荷儿身上。

清儿容貌出众,浅笑倾城,再加上突然杀出的二人,不倍受关注才怪呢。

“小姐,是你参加比赛,还是我参加?”

小家伙歪着脑袋一想,马上说,“当然是我罗。”

“那书法和画是不是由你来写?”

“是啊!可是我不认识字。这里的字太复杂了。清儿,你先写一张,我来临摹啊。”她说得头头是道,顿了一下,补充说,“要一笔一笔来,不能太草。乱七八糟的字,看不清楚笔画。”

清儿哭笑不得,有人不认识字还参加这种文人比赛的不?大概只有她才能做得出来。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来,笑着先磨墨。

小家伙这一下是双手趴在桌子的一角,呆呆的盯着清儿瞧了。

清儿一边磨墨一边瞧着她清清澈澈的眸子,眼底闪出一丝丝满足,还有一丝丝窍喜。不要老看琴师就好。

想到这清儿往琴师看去,说句心里话,有一点佩服这个人,来了这么久,凭自己的绝色,他是唯一没有正眼看自己一下的。

这琴师是什么人?有几分想知道。

回过思绪,清儿又后悔了,真不应该看他,带着荷儿也往他看去了。呆呆的,还无视起他来。沉着脸唤一句,“荷儿!”

“嗯,什么事?”不舍的拉回视线。

“看我写,用心学。”

“嗯。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笑一笑我就看。”稚气的小脸很是认真。

这话令人哭笑不得,原本板着脸的清儿一下子又舒展了过来。他放下墨条,拿起了笔,正想点墨时——

小家伙的话又下来了,“瞧!清儿笑起来就是好看。比湖上的荷花还要漂亮。”

漂亮?!清儿的嘴角抽了一下。眼睑微眯,这个词可是禁忌。但出自荷儿的嘴里,乍就气不起来?

台上还有很多(1)

清儿挥毫,端端正正写了一首赞美荷花的诗,字也很漂亮。

小碧荷呆呆的瞧着,旁人也不由过来瞧了瞧,眼底皆露出诧异之色,宰相府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有这般才情,还写得一手好字。

“清儿好厉害哦。”

清儿低头注视着小家伙,打趣问着,“喜欢吗?”

“喜欢。可是清儿,你为什么不写丑一点,那样我临摹起来才不会太差啊。”小碧荷不满的翘起了小嘴,

“???!”

这一点不像是傻子说出来的话,不只旁边的人,就是清儿也愣了一下。

清儿起来了,换小碧荷坐上去。

清儿轻轻的拿自己写好的字拿开,放到一旁晾干,再拿一张空白的宣传在桌面上摆开。

半晌,小碧荷别说写字,连拿毛笔的姿势也不是很正确,拿一下还瞟了瞟旁边人执笔的动作。

清儿暗扬眉,小家伙不会是在临时学执笔吧?

“小姐,要不要我帮忙?”问一下,总没错的。

“暂时不用。”她模样挺认真的,一边瞧着清儿写好的字,一边下笔。

岂料,第一笔就弄错了!

她抿了抿唇,一张宣纸是报废掉了。

清儿换了一张。她趴在桌子上,握着笔的小手还颤啊颤的,结果,没二下,又一张纸阵亡。

“小姐,我们只有一张纸了。”

“不怕,台上面还有很多呢。”刚才她跑上去的时候看到了。

小碧荷的声音清脆脆的,不大不小,差点把台上一班负责的人给雷倒。临时把她给插进来,已经有失公平了,再多给宣纸?那不是在自打嘴巴?

奈何,某某人顶着一个宰相家小姐的头衔,不是他们普通的人可以得罪的。凑在一块,小小声的商议一下,得出的结论是——她要就要吧,反正她啥也写不出来,当是小孩子在玩吧。

傻小姐惹得少年琴师发飙(2)

现实和想的总是有差距的,主办的人是太乐观了,也觉得一个傻小姐容易哄。结果,偏偏这一个傻小姐快把他们给折腾得晕头转向。

不只笔换了几支,还有,写一张书法,不对!准确点是模仿一张书法,竟然把大会上剩下的宣纸全给拿掉!眼看就快用光了。她旁边的草地上放了好大一叠报废的宣纸。

眼看,仅剩下最后一张了。

“小姐,要不要我帮忙?”清儿这话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行,把你的脑袋借给我吧。”

“…”

忽而,琴音“铮!”的一声,弦断了!会场瞬时一片沉静,唰唰的,目光全落到琴师身上。

少年琴师睨视着小碧荷,眼底露出一抹不屑,清冷的声音出来,“小姐,洛阳纸贵的典故,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眼角扫过地面那一堆即将丢弃的宣纸,露出一丝怜惜。小碧荷看着少年,愣愣眨了眨眼。她和他的距离,虽然是台上和台下,但已经是最近的了。所以,少年说话的声音,她是可以听到的。

“琴音停了,是不是说比赛结束了?”

“结束了!”

少年愤然起身,下台把小碧荷丢弃的宣纸卷了起来,再抱起断了一根弦的琴离去。看来,他忍了很久,直到弦断。

“哇!”小碧荷痴呆的模样,盯着少年的背影猛瞧,眼里明显就是恋恋不舍的。“太帅了…”

清儿皱眉,小脑袋又在想个啥?

少年一句结束,会场可一片混乱起来。完蛋了,估计现场还没多少个人有一副完整的画出来。

小碧荷呆呆笑了起来,比赛结束了?“哦!耶!比赛结束了,我不用写了。交卷!”

台上的负责人也不知道如何收场,时间由少年的琴来决定,原来就不太合常理,也是一个露洞,但历年的荷花会规则就是这般,也没有多少人主动改良。

一点成画,我就是第一!(3)

“交卷!”她跳落地面,胖乎乎的小小手,一拽地上那张清儿的书法,再把自己写的一张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交换了一个位置,摆明了在搞偷天换日、暗渡陈仓,只是有没有人会弄得像她这样光明正大的?

“嗯…”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还差一幅画。再拿起毛笔,沾了一点墨,在空白的宣纸中间一点,“OK!成了!第一归我。”

清儿眼角带笑,小家伙不会是想就这样交上去吧。

他没有猜错,小碧荷真把清儿的字当自己写的,再把那一张只有一个黑点的画给交上去。

末了,她还再三说一句,我要第一的,你们一定要给我。

主办的人看她交上来的东西,全苦着脸在装笑,怎么说好呢?书法,第一不奇怪,但那一幅称之为画的画,实在连三岁小孩也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