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看到了熟悉的山脉,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身上又冷又热,但还是一直坚持着爬到了山顶。

山顶上还是白皑皑一片,她耗尽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开始向林家坳所在的方向下山。

山坳里有两户人家的烟囱里冒起了炊烟,但她不知道这是做午饭的炊烟还是做晚饭的炊烟,跌跌撞撞穿过桃林来到家门口,一看看到门口和闪电在雪地上玩耍的林虎。

他还活着。

林晚忽然觉得自己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一下子松了下来,身体似乎再也无力支撑了。

显然远远的闪电就发现了她,欢快的摇晃着尾巴向她奔来,而林虎转头看到她十分惊喜地喊道,"姐姐!"

她微笑着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朝她欢快地奔跑过来,只是门口闪现一道人影来,风姿飘逸地从屋内走出,容颜俊美,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她认出他正是在山顶水潭边轻飘飘说着"灭口"的白衣少年时,随着心中一沉,她的脑子已经一个混沌,身子随之无力地倒下了,隐隐回荡在耳边的是林虎急切的叫声,"姐姐,你怎么了?"

最后的一个清晰的念头就是,完了,完了,她和弟弟死定了--------

房内木床上的林晚昏睡得象死了过去一样,而林虎和闪电一人一狗悻悻地收在床边。

"哥哥,我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只是累了!"白衣少年瞟了一眼说到,刚刚在拖她回屋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林晚手上的伤,都是山石划破的口子,脚上明显不合脚的鞋子掉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脚,上面鲜血早已凝固,而她身上的衣服明显是别人的。

他撇撇嘴,她还是吃了些苦头的,不过能这么快回到家他倒是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还要等上个两天呢。

"哥哥,你救救我姐姐吧!"林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床榻上的姐姐一动不动,已经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她还没醒过来。

他不屑一顾,"不用救,她自会醒来!"依旧在火盆边坐着用一根细木材不紧不慢地扒拉着炭火。

忽然屋外有一声特别的哨音,一长两短。

他站起身对林虎说到,"在房中守着你姐姐,她一会儿就醒了。"

林虎点点头。

他出了大门,从外边轻轻掩上门,插上门闩,警觉地看看四周,走向屋头最南边。

很快一个黑色身影从树后现身出来,恭敬行礼,"公子!"

这人并不是上次在山顶掐住林晚的那个叫做琥珀的黑衣男子,但他的面容一样平淡无奇,让人过目不忘。

他透出一个密封的蜡丸,递给白衣少年。

他打开蜡丸,拿出里面的一张小块纸条,匆匆扫了几眼,立即将纸条揉在了掌心,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蜡丸递给他,"尽快!"

"是,属下告退!"

那黑衣人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白衣少年这才慢慢走回木屋,开门走进房间。

林晚已经醒了,林虎正欣喜地握着她的手喊姐姐,见到他进房马上喊道,"哥哥,我姐姐醒了!"

白衣少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脚下带动衣阙翻飞,经过火盆的时候掌心的那块纸条悄然滚入火盆,迅速带起一缕火花,然后又迅速地化为灰烬。

林晚就那样躺着转过脸,惊恐地看着这个他渐渐走近,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关于生死,关于存亡。

白衣少年在床边站定就那样俯视着她,那样冷然,不带一丝情绪。

林晚心中百转千回,既然她能再次醒来说明她还活着,而这个貌若天仙狠毒的少年一直留在这里等她醒来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要她清醒着受死?

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哀求他放过林虎的准备,张张嘴刚想说话,忽然林虎使劲儿拉了一把她的手,"姐姐,姐姐,哥哥说你能醒你就真的能醒呢!"

林虎说着显得十分亲昵地样子身子歪向他。

而他低头对林虎说道,"去拿点米,拔点菜,来熬粥她喝!"

林虎点点头欢快的跑出房门,闪电紧紧跟在后面。

"我只求你放过我弟弟!"林晚看着这个白衣少年,一副哀戚的模样,"他还这么小------"

"够了,收起你那可怜相儿!"他忽然出声说到,清润幽亮的眼睛隐隐透出一丝不屑和嫌弃,他逼近了一步说到,"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不要以为你能逃得了第一次还能再逃第二次!"

林晚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如坠冰窟,这人还是要杀自己,但既然如此又干嘛装出一副对林虎和善的样子,还要熬粥给她。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不再摆出一副乞怜的模样,尽管她知道实力悬殊,但如果他硬要娶她们的性命她还是愿意冒险一搏的。

他忽然伸掌砍在她的左肩上,林晚顿时疼得低呼,清晰地听见自己手臂脱臼的声音,左臂动弹不了分毫。

他瞥了一眼她左手掌,她的左手食指正搭在大拇指那只扳指上,只要她按动机关,那块帮助过她好几次化险为夷的刀片就会弹出来。

"别以为同样的东西在我眼皮子下能再用第二次,信不信我直接垛了你的大拇指!"

其实就在昨天早晨黑衣男子琥珀手被划伤他一看那道伤口就隐隐猜到些大概,这才她昏倒,他拖了她进房的时候专门看了看她左手拇指戴着的那个木扳指。

本来就这样看并看不出什么,但他注意到这个木扳指的下半弧度有个地方比其它的地方格外光滑油亮,显然那里有经常碰触,他试着在那个地方一按,果然,在扳指的上方正前端抖出一个又细又亮的刀片,尖锐锋利,闪着寒光,别说是被刺,就是被轻轻一划也能带出一条深口子。

他试着从她手上取下这个扳指,但显然始终无法取下来。

此刻的林晚心中大惊,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她拇指里木扳指的秘密!

看着他两片薄仞的紫唇抿成仅仅一线,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说不定他真的会砍掉自己的大拇指来泄愤。

等等,她又忽然想到,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会马上杀她灭口呢。

林晚脑中飞快的想着现在的状况。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索性问到,她想的是或许他不杀她是想利用她林家坳山民的身份或是掩饰他的刺杀行动。

他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老实待着就行!"

尽管他的话音不带一丝语调,但她知道他这句话里是严重的警告,只要她稍有动作她和弟弟都会小命难保。

但她看不出他对于暂时留她一条性命的意图,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些跌跌撞撞。

他再次出手捏在她的左臂上,"嘎达"一声,她一痛,但紧跟着手能动了,他这一下是为她接好刚刚被砍脱臼的手臂的。

无论是他先那一下砍她的左臂脱臼还是现在这一下又替她接好,他出手竟是如此快疾,她几乎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撤回。

她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和他武力值的巨大悬殊。

自然,不论是因为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和他的实力悬殊还是因为他已经知晓她的秘密护生符时武器她都确定自己再难发动惯用的突袭策略,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等待,蛰伏。

林虎用竹筒装了一筒米还抓着一把青菜兴冲冲地跑回了房间,小手冻得红彤彤的,显然,刚刚他去外面菜园摘了青菜又洗干净了拿来。

"姐姐,我熬粥你喝!"林虎冲着床上的林晚说到,冻得通红的小胖手十分熟练地去取火盆顶上架着的瓦罐。

林晚看着他自告奋勇照顾要给她熬粥的架式淡淡笑了笑,不管这个白衣少年对她有什么打算安排,起码现在和弟弟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那就让她再好好地睡会儿吧,因为就这么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四肢上的伤口稍稍一动都是撕心裂肺的疼感。

于是在房中火盆烧得再次旺起来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睑静静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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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好日子啊...

第七章跟着哥有肉吃。

山林间的夜幕来的似乎总是要快些。

林晚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里空无一人,只有火盆边闪电蜷缩着睡着懒觉。

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侧耳聆听连山雀野斑鸠归巢的叫声都没有了,一片寂静,看来应该都到戌时了。

房间里火盆闪着时明时暗的火光,上面架着的瓦罐不断冒着热气,阵阵带着青菜的粥香慢慢飘散在房间里,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饥肠辘辘,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了。

只有活着才能感觉到如此清晰的饿意,暂且不去想生死的事情她先填饱肚子再说。

林晚掀开被子起身,尽管还是感觉身上的酸疼和四肢上伤口的隐隐作痛,但明显她觉得自己又有力气了。

走到火盆前取下架子上的瓦罐,刚想要拿起地上的木碗木勺子舀粥出来喝,却因为取下了瓦罐房间里亮堂了许多,她这才看清正对着房门的不是原来房间的那面墙,而是一道镂空的木质屏风。

怪不得她刚刚一直觉得怎么房间象小了许多,她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呢。

她赶忙放下东西,走到那屏风边一看,屏风后面围起的后面竟然是一张榻,她上前摸了摸,软乎乎的,比她的床还要软面,再一摸上面被褥温软棉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

"别碰我的被褥!"

是那个清冷的声音。

林晚转身看象身后,果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白衣少年。

她茫然了,他的被褥?

"你要住在我的家里?"

显然他软塌被褥如此齐备,这是要和她住在一起吗?

她其实没想到昨晚她没有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住一晚了。

"你的命都是我的!"

他答非所问,但这句话已经明确地告诉林晚他想如何她已经没有任何发表言论的余地。

林晚讪讪地坐回到火盆前,再不言语,从瓦罐中舀粥喝。

白衣少年扫了她一眼出了房门,似乎去了屋外。

青菜粥很是香甜,尽管很烫她还是强喝了两口,顿时感觉胃里暖洋洋的,她舒服地直眯眼。

一边搅动着木碗里热腾腾的粥一边想着心事。

她现在放心的是既然这白衣少年在她家中准备了床榻住下来,那说明他真的暂时不会把她怎么样。

但如果他这样做的目的真的是掩盖行踪来刺杀四方城的城主连巍然,那无论他成功与否她和弟弟都很危险。

他若不成功,连城主肯定会追捕他们,找到这里来,到时候她和弟弟就是通犯,下场只有一个,就是人头高挂四方城城墙头。

而如果他刺杀成功了并全身而退,那她和弟弟到时候还是要被他灭口。

因为她清楚得记得那天他和那个叫做琥珀的黑衣人说过最少也要连城主一条手臂,他这次刺杀的目的并不是要连城主致命,这一点她就有些想不通了。

但至少她还有时间来想办法不是吗?

木碗里搅动的青菜粥终于不再那么烫了,她一口气喝下。

这时候房门再次被推开,是林虎,他胖乎乎的小脸上荡漾着很灿烂的笑容,"姐,你起来了,我又有肉吃了!"

"哪儿来的肉?"

"快来灶房看啊,一整只猪腿呢!"林虎说着就要来拉她的手,大声地嚷到,"我要吃炒肉!"

林晚随着他出了房门到外面的堂屋,在堂屋角落里用木头隔着一个角落,那里正是灶房,上面正两者昏暗的油灯。

她跑到角落一看,真的,在土灶旁边的小木桌上摆着整只的猪腿,白花花的猪肉啊。

"哪儿来的?"她问到。

"一个年轻大叔送来的,是哥哥叫他送来的呢,还有很多东西呢,对了还有个床摆在咱们房里。"

林晚一听又问到,"那个年轻大叔是不是全身都穿着黑衣服。"

林虎点点头,眼睛始终不离那只猪腿。

她出了灶房就着溜出的那一点灯火这才看见堂屋的墙角摆放着一对箩筐,一只是空的,另一只框里似乎还有东西,她伸手刚拿起来,大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黑衣男子把她吓一跳,但很快她认出了这个人,平淡无奇的相貌,正是白衣少年的下属琥珀。

"小姑娘,看看,这是你们姐弟俩的新棉袄!"

林晚抖开一看,真的是两件崭新的棉衣,像是大红的色调,摸上去十分柔然,下面还有两条暗色的棉裤。

又是送猪肉又是送崭新棉衣棉裤的,这是要在把她们送上黄泉路之前好好给几个甜枣吃啊。

不过横竖是有好东西的,不是吗?

林晚对着琥珀柔柔一笑,"琥珀大哥,谢谢你!"

黑衣男子琥珀微微点头,看着林晚拉着林虎抱着新棉袄棉裤欢喜地进到房内,关上门。

他这才转身出门,径直走出门外。一直向南,直到那处十分隐蔽的高坡处。

白衣男子迎风立在坡崖上,纯净的白袍在夜风中十分醒目,就着隐隐的亮光,琥珀看着他峨冠博带的背影一步步走进,"公子可告诉那个小丫头我的名字?"

"没有。"他淡淡说到,面容似乎沉浸在这苍茫的夜色中。

"她刚刚叫了我琥珀!"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奇,但这句话却让白衣少年转过面容来。

"公子,看来她听见了那天我们在山顶的话。"

"那又怎样?她不足为患。"他看了琥珀继续说到,"计划已经改变。"

琥珀不再说话,旁晚时分收到公子的暗号他已经知道了计划调整的事情,他知道新的计划更巧妙更一箭双雕,但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忧那个狡诘的丫头。

而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提醒着他的失误。

"手伤还没好?"白衣少年顶着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虽然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他手上的那道伤口仍旧在慢慢渗血,但他注意到琥珀说话时右手大拇指不时地抖动几下,那是寒风吹拂下伤口阵痛所致。

琥珀见公子看向他的手连忙抬起手掌,用另一只手掌磨蹭了两下说到,"昨天已经上药了,但奇怪的是到现在伤口还没有愈合。"

白衣少年闻言额头不自觉的皱动了一下。

"新计划定在后天早上辰时。"

"是,一得手我就会回到那个屋子。"

"好,你先下去吧,倒时小心行事!"白衣少年看着琥珀黑色的身影渐渐融于夜色中这才转身回屋。

木屋里一片欢声笑语,正来自于堂屋角落的灶房。

昏暗的油灯下,林虎十分认真的点着柴火,林晚在小桌子上一下一下地切着猪肉,闪电在桌边不停的摇晃着尾巴,翘起嘴巴瞪着亮闪闪的圆眼看着肉。

也是一副馋相儿。

"姐,多切点,我要吃很多很多。"他点着火还不忘提醒姐姐。

"知道了。"她没好气地说到,心里想着傻点也有好处,起码这会儿他还惦记着吃肉,不知道自己都已经是别人案板上的一块肉了。

很快灶里的火大了起来,灶上前面铁锅里的水烧得开始冒气了。

林虎急切地叫了,"姐,可以炒了。"

林晚已经切完了肉,转身过来双手一边一个铁锅耳朵地拎起锅,将烧热的那点水倒进木桶里,闪电赶紧过去舔喝了起来。

铁锅再次架上,她将刚切的肥肉丢了进去,很快吱吱地响了起来,林虎烧得更起劲儿了。

林晚拿着锅铲翻炒了两下顿时溢满了肉香儿,林虎眼巴巴望着锅里舔了舔舌头,锅里已经炸出了一层猪油。

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拿了一个小木碗铲了些猪油放进碗里留起来,又放进去了一些瘦点的肉,慢慢炒起来,最后拿了个篮子里的萝卜切了小块丢了进去炒,大火翻炒下,油烟顿时直冒,香味也更浓了。

"吃饭了!"林晚一声招呼终于来临,林虎觉得自己快要望眼欲穿了,等到这一声开饭,他一把丢下掏火棍,欢快地坐到小桌子边上,等着姐姐把这一大盆的肉烧萝卜端上来。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林虎忽然说道,"等一会儿啊姐。"

说着就跑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