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似年生气了,他怎么可以听闻别人这样说秦如眷,说她是女流氓,她活的那么艰难那么隐忍,这些人能看到么?

“不,她不是,她很乖,很努力的在生活,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不是像你们想得那样的!”许似年反驳道。

语文老师笑道,二十多岁的她脸上有着罕见的老练,她说:“许似年,你了解她吗?你还小,老师见的这样的女孩子多,她这种人,最后就是堕落,为了金钱,会做出卖自己的事,她太爱钱了,所以不值钱。你和她不一样,你得清楚。”

许似年没再听下去,转身离开办公室,留给语文老师一个惊讶的表情。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他会掀翻语文老师的课桌,没有人,可以这么说秦如眷,她是他的小爱人,自打在娘胎,他们就是一对了。

这些,秦如眷并不知道,纵使她听说了那个指腹为婚的约定,她也不放在心上,一是她对许似年是不喜欢也不讨厌,总之,没有心跳的感觉,还不如一面之交的齐司。她需要保护,她会爱上的会是一个坚强有力的,能带给她温暖和安全感的人。

许似年,多像是一个长得很高大帅气但是斯斯文文的才子。

秦如眷喜欢的是坏男孩,会有坏坏的笑,会随时可以勇敢的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摆脱窘境,而不是一见着她就脸红的许似年,是呢,这不是颠倒了吗,她就算爱,也要爱上一个她一见她会脸红的男孩。

第十一章:秦如眷,请你全力以赴去快乐

秦如眷和许珠拿着饭盒,从食堂打饭回来,秦如眷就打了两个包子,许珠则打了六个,秦如眷走路快,许珠则慢步小跑跟在后面,全身的肉都在颤着。

曼青穿着绿色上面有白色小碎花的裙子,头昂得高高的,走到秦如眷的身边,趾高气昂地说:“听说,你就是高一的秦如眷,很坏很坏的女孩对不对?我还听说,你喜欢齐司,是吗?”

许珠嘟着嘴花痴一般望着校花曼青,像是见到了仙女一样,出息。许珠慢吞吞地说:“如眷才不喜欢齐司呢,如眷是我哥的小爱人,他们订婚了的,她是我嫂子。”

秦如眷向来不想和漂亮女孩子吵架,虽然曼青明摆着是来挑衅的,她不作理会,躲开继续走。

“喂,你说我要是把你在超市里偷东西未遂,还有你随身携带的那些恶心东西的事,全部告诉你的班主任,然后告诉所有三晋中学我认识的人,你说,你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的吗?”曼青秀挺的鼻尖,月牙形的眼睛,露着战火。

“是谁说我偷东西了?你亲眼见到的吗?你管好你的嘴巴,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秦如眷震慑地反击,火红的短发和曼青乌黑的瀑布般青丝鲜明对比,还有她身上的洗的发黄的白T恤也和曼青的光鲜衣着对比着。

曼青手指在自己左脸颊上的小酒窝上轻轻弹着,做沉思状,说:“是齐司告诉我的啊,他喜欢的人是我,他当然什么事都告诉我了,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无人不晓。”

真没想到是齐司对曼青说的,秦如眷对齐司的好印象和感激烟消云散,靠不住,这些人谁能靠得住,她不过是他们的谈资罢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好你自己,我认识你吗?”秦如眷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她告诉自己要昂首挺胸,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如眷。

校长望着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眼睛都肿了起来的曼青,再看看吊儿郎当站在一旁眼睛漠然地盯着天花板看的秦如眷,校长拍着桌子,说:“秦如眷,你是怎么回事,上处分还没有一个星期你又开始闯祸,上次是打男生,这次是对女生耍流氓,你还想不想在三晋待下去了?”

许似年还有许珠都趴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偷听着,一听到校长拍着桌子,两个人吓的一颤。三晋的学生都知晓,校长微笑把钱找,校长拍桌得绕道。他们兄妹俩都为秦如眷捏了把汗,这算是再犯了,屡教不改,这可就问题严重了。

许珠自己心里也在打着小算盘,这回如眷是彻底把校花曼青给得罪了,那个减肥秘诀是没指望得到了。况且曼青有那么一大堆追求她的人,这次能放过秦如眷吗。

全校最漂亮的女生和最坏的女生掐起来,你是男的你帮谁?

估计就算是以前和秦如眷称哥们的男生,也会站在漂亮女生的那一边,美女的力量那是无穷的。

也就许似年这个呆头鹅是站在秦如眷这边的,一个星期没见秦如眷来上课,他坐在教室已是坐立不安了,回家更是坐卧不宁,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七天,小爱人怎么又犯错了。

许似年那么优异的学习成绩,要不是为了秦如眷也不会来这个普通私立高中,他完全可以上省重点,以后也是北大的苗。

起初梅凤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地让许似年放弃省重点来普高,除非她和秦荷一样疯了,她家的豆制品加工厂办的那么红火,也不缺孩子上学的钱。

许似年觉得自己要感谢老天,赐予自己一个很愚笨的妹妹。许似年和许珠是龙凤胎,做哥哥的也不过就大几分钟,可智力差距,那是十分的庞大的。

许珠中考成绩竟然让梅凤跑遍了城里每一所高中,竟然没有一个学校能录取她,哪怕是最差的中学,那时不像现在,哪怕智障考零蛋花钱也照样能上重点。

她哪里能看懂,那是许珠再暗示秦如眷哭,装哭啊。没看见曼青梨花带雨的像是被人侵犯多严重似的,秦如眷你也哭啊,你也装哭,哭得越大声越好。

两个女孩子都在哭,那校长也就不好评判谁对谁非了,要是一个人哭,一个人站着像没事人一样,那挨骂的准是不哭的。

在学校里,甭管你是对还是错,反正女同学被叫到办公室,最好的对策就是哭,正常情况下老师都会偏向哭得那一方,尤其是男老师啊。哭得越动容,就越占上方。

秦如眷骄傲地昂着头,曼青哭的声音更大了,拿着纸巾抹泪,校长又拿了一盒纸巾放在曼青的沙发边。

“这次,我得给你记个留校查看了,不管管你,你还有个女学生的样子嘛,我得好好批评你班主任,是怎么教育班上的学生的!”校长黑着面,拿起桌子上的座机就要打电话给老邹。

秦如眷上前捂住了电话,说:“校长,你别找我班主任,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记过还是停课反省,你处罚便是,我不想连累我的班主任。”自从老邹垫了医药费还去她家探望之后,她就对老邹很有好感。

她是那么容易就被感动的一个人,在她的生命中,任何一个对她好过,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她都深深的名字,因为这些人的好,对她而言,是仅有的温暖。

最后老邹还是被请到了校长室,和秦如眷一同站着挨批后,还被扣了这个月的奖金,私立中学老师的工资,那都是冷不丁就会被扣掉的。

扣掉了两百块,加上之前垫的医药费秦如眷还没有还,一共都有五百块钱了,这是老邹半个月的工资了。

秦如眷内疚的低下头,她十分的不安,觉得自己给老邹丢脸了,她对不住老邹了。

第十二章:就这样不停地飘啊飘,直到你微笑

那是一双怎样漂亮的红皮鞋,圆圆的鞋头,中间横着一个宽宽的带子,带子上有金色的向日葵形小扣子,秦如眷快乐的捧在怀里,几乎是连蹦带跳的回了家。

不舍得穿,一直都不舍得穿,总拿出来看看,后来离开昆山城,去了武汉,辗转又去了重庆,去了加州,她都带着这双鞋。尽管早已不和脚,却那么宝贝着。

后来她有能力,买各种昂贵且精致的鞋,她收藏在一个大大的鞋柜里,有超级华丽克里斯提?鲁布托的高跟红底鞋,她一眼那么喜欢,四百美元,她毫不犹豫就买下了。还有绣花的原创小靴子,翻毛牛皮的,鞋面上手工绣着红花绿叶的花。还有一些可爱的柔软布拖,上面有着蕾丝。

可这些鞋,至终都在搬来搬去的途中,忘记了带走或者就送人了,唯独那双有些劣质假皮的红皮鞋,她始终都带在身边。

她是念旧的人,也是如此的爱着许似年的,凡是她最心爱的,不管过去多久,她都不会变化。

然而在她失忆后,她漠然的看着那双红皮鞋,漠然的看着许似年,不记得他们背后的那些年华和光阴,许似年抱着红皮鞋放声大哭,他曾也是她心爱的宝贝。她像爱那双红皮鞋一样爱着许似年,不管走到哪里,眷念都带到哪里。

这双红皮鞋,其实是老邹偷偷从家里拿出来的,他偷了自己女儿的新鞋,送给了秦如眷,后来被老婆一顿臭骂。

那双鞋,总是能激励起秦如眷心底里的温暖,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她拥有在这样家庭背景下成长磨练起来的坚强,隐忍,志气和奋斗。

所以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她在二十岁的那年,在同龄人还在向家里要钱上大学时,她不仅可以自己供自己念书,她还做到了年薪二十万。

她是成长在一个悲伤贫穷小背景家庭里的女孩,在邻居学校的口碑是坏女孩,当若干年后,关于她的好评如潮般出现在各大媒体和报道,很多人都羡慕秦荷,有这样女儿的母亲,该是何等的骄傲。

年少时,做过的那些错事,等成熟后,长大后,却成为你此生那么美好的念想,因为,你再也不能肆意的去做了。

甚至是偷吃邻家树上的枇杷,向说了自己母亲坏话的女人家院子里扔很多小石子,捉着一条大蚯蚓往蚂蚁窝里放,好像这些事,等秦如眷大了,就再也没敢做过了。

你是不是,也有很多年少时敢做的事,长大了反而不敢做了?

在纺织厂里,她很善于学习,和那些年长的女工交流,食堂里的阿姨,倒很喜欢这个还在念书就出来做工的女孩,夸她有灵气悟性好,看她瘦,总是盛一大勺子的鸡肉放在秦如眷的饭盒里,她便带着回去给秦荷说。

秦荷的病越来越难控制,总是抱着一个小凳子在怀里,念着白哥,念得人心疼。秦如眷都不想念书了,她想挣钱给母亲看病,她想悉心的照顾母亲。

这急坏了一个人,许似年。

他几乎是整夜的睡不着,躺在床上为他的小爱人担忧,尽管秦如眷不承认他们的这个关系,可许似年认识她就是他的爱人,他的妻子,他从未想过会是别人。

如果将来娶得人不是秦如眷,那还结婚做什么!这是许似年写在日记里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解决秦如眷的家庭问题,怎么可以帮助她,让她放心家里,继续念书,许似年厚着脸皮对梅凤说:“妈,你能不能别在爸豆腐坊忙了,你回来专职照顾秦姨吧,等我以后工作了,我算你工资。”

梅凤哭笑不得,指着许似年的头使劲一点,说:“你还是不是我儿子啊,我只见过儿子雇人照顾自己妈的,没见过雇自己妈去侍候别人妈!你缺心眼是吗?我们家这些年对秦荷母女照顾的还不够吗?你还要老妈怎么样?你真以为你妈我是慈善会主席啊!”

许似年没再说什么,此法行不通,他又生一计,虽然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竟然真帮助了秦如眷,也是这件事,让许似年在秦如眷心里的地位,一下升华了起来。

他砸了自己和妹妹许珠从小就存放压岁钱零花钱的储蓄罐,数数,足足有两千多,这算是不笔不小的数目了,许珠说这将来是她的嫁妆,前提是她成功减肥嫁出去,否则这钱就用来她十八岁以后的抽脂手术费用。

许似年要拿着这笔钱,去做寻人启事的广告,寻找一个连全名都没有还是十七年前的一个男人,白哥。茫茫人海,他想到了报社,还有电台放电视剧时下面滚动的字幕。

只要找到了白哥,秦姨和秦如眷就有了依靠了。

秦姨痴痴的等了十七年,也许见到了白哥,病情就能好起来呢,这样秦如眷也有了自己的父亲,生活条件肯定能比原来好,能继续安心念书了。

许似年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储钱罐,往里面塞满了沙,差不多的重量,然后放在原处。他心想许珠,哥哥实在是很对不住你了,以后我加倍还你钱,现在救你嫂子要紧。

那时正风行着老电影《胭脂扣》,露天的戏院不厌其烦的放了很多遍。秦如眷也极爱看,看了那么多遍,她总是会哭,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秦荷,能等到她的白哥吗?

电影里的女鬼如花,为了寻找等待了十五年的十二少,也去报社里登广告,写的是:三三八一,我在老地方等你,如花。

许似年总觉得,秦荷都像那如花,不同的是,秦荷还活着却疯了,即使她疯得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了,可依然记得那个离开了她十七年的男人。

他仿照胭脂扣里的那般来写这个寻人启事,也是为了借着电影的风行,引起大家的重视,能够有认识白哥的人主动提供线索,如果白哥能自己看到,寻来,那便是更好了。

许似年天天都跑到院子里看门大爷的传达室里,放完学就去,梅姨还真就纳闷原来儿子最爱往秦如眷那跑,怎么变得爱往传达室老头那跑,一坐就是很晚。

传达室的大爷帮许似年保守着这个秘密,电话一连等了几天,都没有反映,许似年有些丧气了。就在他沮丧时,白哥没看到那寻人启事,梅凤却在看《烟雨蒙蒙》时看到了下面的那滚动条幕。

“咦,怎么秦荷的事都登上了电视了,谁这么好心,如眷是没有这钱的。”梅凤自言自语。

“妈,兴许这世界上又多了个像你一样关心秦姨家的善良人,不管是谁,咱们都为秦姨高兴,希望如眷的爸爸真的能找来。”许珠嗑着瓜子说。

梅凤仔细一看,哎,这电话号码怎么越看越熟悉,这不是咱院子门卫室的号码嘛。

她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说:“我说这小子怎么回心转意,天天往传达室跑,还说是和大爷讨论历史,搞半天他是去做好人好事去了,这钱他哪来的,看我怎么拷问他!”

正文 第13-15章

第十三章: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泄我

也是那晚,许似年在传达室,接到了电话,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白哥本人,他嗓音低沉,男人味十足,他说他叫白正明,正是十七年和秦荷在一起的白哥,因为火柴厂倒闭,就离开了昆山。

白正明以为自己离开了昆山,那一段风花雪月,你侬我侬,也就完结了,他不再是大老板,他无颜见秦荷。旧时有钱人和女戏子的感情,哪敌得过世事变迁。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秦荷还惦记着他,偶然见到报纸,看到那个寻人启事,十七年的那段往事,一跳一跳的都从尘封的光阴里蹦了出来。

许似年告诉白正名,秦荷不仅还对他一往情深,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电话的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就听到白哥的低泣,他在想,这些年,一个过气靠人救济的戏子带着一个女儿生活,是多么的艰难。

许似年没有告诉他,秦荷因为他的离开,过度的思念和绝望,已经疯了。

白正明说他明天就开车来昆山,他迫不及待地要见她们母女两个。许似年说了具体的地址,既然说开车来,说明白哥的经济水平应该是不错的,许似年想,这下秦如眷和秦姨是有靠山了。

挂了电话,许似年就赶快跑去了秦如眷的家,秦如眷正在喂秦荷饭吃,像是妈妈在照顾年幼的女儿一般,许似年从秦如眷手上拿过碗,说:“你去吃饭吧,我来喂秦姨饭吃。”

桌上就一个菜,大白菜。

那些日子,秦如眷吃了多少棵大白菜,是数也数不清,总觉得是大白菜养活了她,她后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念念不忘酸辣大白菜的味。

年少时的那些悲喜,总静静地长在我们的记忆里,那味道,那心境,从未变过。

不管怎么样的苦难和折磨,始终要对自己说,我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受苦来的,不是享福,人生不要抱着享乐去生活,那样,反而不会享乐到什么。

许似年喂了秦荷两碗饭,秦荷吃饱了饭,自己唱着谁也听不懂的唱词,抱着个小板凳,就歪在床上睡了。秦如眷拿着小被子给母亲盖好,用毛巾把母亲脸擦了一遍,这才坐下。

“你还不回去,等会梅姨又要满世界的找你了。”秦如眷说。

“没事,她不会说我什么,我来是想跟你说件事,可怕秦姨听到了要闹腾,因为这事关系到一个人——白哥。就是你的生父。”许似年考虑再三说。

秦如眷将手中的碗一推,别过脸,说:“你没事提他做什么,他不是我生父,我没父亲,以后别提了,提一次我揍你一次!”她吓唬着许似年。

许似年倒真的被吓的坐在哪里不动了,安静地望着她,生怕惹她生气。

看他这副无辜的模样,她捂着嘴笑了,边笑着说:“好了好了,吓唬你的,你以后别提了就是,我不爱听人提这个人了,就当他死了吧,我一看我妈现在的样子,我就恨他,负心男。”

“如果他没死,他还活着,还牵挂着你和秦姨呢?”许似年问。

秦如眷愣住了,然后不敢相信地说:“不会吧,我怎么就这么难以相信呢!”

许似年从口袋里掏出叠的方块状的报纸,摊开,翻到寻人启事那个版面,指着对秦如眷说:“这是我发的寻人启事,现在,联系上他了,他打来电话,他还哭了呢,他说想见见你们母女。”

“你弄的?你哪来的钱?”秦如眷问。

许似年大义凛然地说:“钱你别担心哪来的,我没偷没抢,你告诉我,明天要是他来,你见他一面,好吗,反正你这星期不都不用去上课吗。”

白哥来的时候,是开着奥迪来的,四个环环扣在一起的车,院子里原本没有生机的人们,一下就被这辆漆亮的车给吸引了过来,都探出了头,看是谁家来的富贵亲戚。

许似年头天晚上被罚刷碗拖地,妹妹许珠更是气的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就扔过来一个纸条,绝交信,他私自挪用了她的爱情基金,她要和这个哥哥绝交,一刀两断。

当看到白哥的车停在秦荷住的那栋旧楼下,从车里伸出一只脚,鳄鱼皮的精工皮鞋,接着一个整齐向后梳的头型,穿着白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那副样子,多像梁家辉在《情人》里的模样。

梅凤站在楼上晾衣服,看见了,傻了眼,呢喃着说:“白哥……”

许珠惊叹地趴在栏杆上说:“果然是传说中的白哥,好不潇洒呀,比我爸好看多了,哇,还有汽车。”

梅凤在许珠的头上敲了一下,说:“不许贬低自己的爸爸,要不是你爸,哪有你吃得饱穿得好。”说完继续探着着看白哥。

许珠摸着头,呶呶嘴说:“我爸要是长白哥那样,我能成这样吗,十七岁就开始为自己的减肥事业烦恼,为什么我这么矮这么胖,天妒英才啊。”

徐美莲也妖娆地歪歪靠在门口,好久没见着有风度的男人了,她穿着蕾丝的睡衣,大大的开领,惺忪的眼神,望着白哥。静静地望着,她以为是不是哪个有钱老板要买下这块地皮了,她哪能想到这会是秦如眷的亲爹呢!

白哥上了楼,许似年跟在后面,说:“是在五楼,五楼就是单户。”许似年的心里激动呀,昨晚都和秦如眷说好了,把家里收拾好,把秦荷多打扮打扮一下,都拾掇的像个模样。

白正明的脚步每踏上一层阶梯,都很沉重,这是座如此破旧的烂尾楼,有很多人家都搬空了,门都卸掉了,就剩下空荡的墙壁和满地的蛮荒。

第十四章:人生无处不告别,那些清澈的期许

他买给她的胭脂,早就,早就灰飞烟灭,不再能涂抹出美艳,他仍记得初次给她买胭脂,他轻轻地说一句:女人的胭脂,是要经常换换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

她那么美,那么的不食烟火般,竖着兰花指,紫色的旗袍,白色的披肩,戏园子散了场子,他就在后台等她卸妆,不管是上妆还是卸妆后,不管是穿着时髦的高腰裙,还是素白的长衣,秦荷都是那么的美。像是一朵盛开的莲,那一抹温柔和清高。

隔了十七年,他敲她的门,记忆里仍不忘他们初见的那一幕,一低眉,一承转,郎有情妹有意。白哥觉得自己是隔山隔海穿越了十七载,再一次来到她身边,这还会似初见的那一幕吗?

门被打开,是秦如眷开的门,在敲门声足足有十七声响的时候,她才来开门。她没有听许似年的话找出自己最新最整洁的衣服换上。

她穿着秦荷年轻时的洗得发黄的白衬衣,露出高高突兀起的锁骨,她脸上还有没洗净的灰尘,短短的板寸头,黄色的一条裤子,可能是裤子小了,刚到膝盖下面一截,那是穿了好几年的裤子。那双开了口的白球鞋,露出了不安分的脚趾。

秦如眷略带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出现的中年男人,白色西装,整齐的发型,打着摩斯,脚上的鳄鱼皮鞋擦得漆亮,看出来为这次之行做了精心的打扮。

而白正明的衣着是充满了富贵气,这和秦如眷的寒酸破落,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这对比,让白正明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你是怎么过来的?让我好好看看你……”白正明弯下腰,看着秦如眷。

她空洞毫无感晴色彩的眼睛,凄凄地说:“我妈在里面,你去好好看看她吧。”

白正明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看这房子是什么样的,就被眼前的一个女人,震住了。这是他当年的秦荷吗?

念念不忘,再见面时,还是没有认出来他,秦荷已不在认得面前的男子正是她盼了十七年的白哥。

你就站在我离我十公分的距离,而我,不认识你。

“莲儿是你,你就是我的莲儿,你忘了吗?你让我叫你莲儿,你是秦荷啊,你说过,不管任何时候,会唤你一声莲儿的,那定是你的白哥。”白正明深情地说。

秦荷目光呆滞,她指着怀里的小板凳,呢喃着:“你不是白哥,它才是,它是我的白哥,它每天都陪着我吃饭睡觉,你不是!”

白正明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两部,他弯着腰,被打击的站不起身子了,他无法相信再见面会是这么一个场面。

她精神时常,认不出来他了,她不是当年如沧海明珠般耀眼的女子,她成了一个疯婆子,一个抱着小板凳把板凳当成自己心爱男人的疯婆子。

面对面却不相识。

白正明双手揽过秦如眷的肩膀,她任由他板正她的身子,这就是传说中的父亲,曾迷倒了秦荷的翩翩公子哥,她用说不清的眼神观望着他,那么的陌生却因为血脉相连而亲近。

“你妈妈,她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怎么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呢?”白正明问秦如眷,他看着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儿,瘦瘦干巴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的心该多痛。

秦如眷忽然在那一瞬间的爆发了出来,她就站在这个远方而来的父亲怀里,她仰着头放声大哭,她手握着拳,仰面哭着,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孤单,都统统释放了出来。

许似年转过身,不忍心看这一幕,这一天,秦荷和秦如眷都等了太久太久,秦如眷甚至都固执的认为白哥一定是死了,不然怎么会不回来找母亲呢。

秦荷最后还是没有认出白哥,她嘴里不停地念念着白哥,却不知站在她面前的就是。白哥懊悔自己当初不该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离开了她,至少也该告别,让她遇到个好人就嫁了吧,也不必这么苦苦的等他。

白正明在秦如眷的家里暂时就住了下来,他在重庆开了一个连锁的房屋中介公司,他打电话给助理安排了公司的事,然后就决定要在昆山待上半个月。

先是给秦荷联系了脑科医院,要给秦荷治病,医生检查了秦荷的精神状态后,给出的结论是中度精神分裂,依靠药物也只能是控制而已,要想精神恢复正常那还是要一个漫长的康复过程,家属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正明每天都照顾着秦荷,哄着她,喂她吃饭,对她说很多他们以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都还记得。虽然秦荷也听不懂,可白正明却温情的回忆着。

这时许似年就和秦如眷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秦如眷被白哥的真心所打动,她对他没有太多的排斥和抵触心理了。

秦如眷开始乖乖的上课,她的心思渐渐的都放在了学习上,这也是许似年预期的成果。她不用再担心母亲没有人照顾,她更不用为生计操心,白正明将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欠老邹的那五百块钱,也还给了他。

她将红头发染成了黑发,她不再像个小太妹一样和一帮男生在操场上招摇过市,她一下子就安宁了起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稳,内心平静,安详。

白正明这一待下来,就不愿走了,欠下的多年的债,他想用余生补偿回来。他索性将户口迁到了昆山市,将公司也搬到了昆山,他还想的就是,换一套大房子,搬出这栋楼。

这是许似年当初没料到的,白正明有钱,补偿一下妻女让她们住上条件好的大房子,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如果秦如眷一家搬走的话,那许似年怎么办?

是的,许似年怎么办?

第十五章:如果需要,我会安静地走掉不打扰

住进新别墅的那一晚,秦如眷失眠了,她发现自己,出奇的怀念那座旧楼,斑驳的墙壁,画满了她随意涂鸦的漫画和记忆,还有很多她收集的就连环画书和小泥人,都没有带走。

她的衣橱一拉开,满满的一衣橱的衣服,粉色的,朱白色的,天蓝色的,鹅黄色的,都是糖果色,那么乖巧又那么鲜艳,荷叶边,百合边,蕾丝边,珠花串着,她像是从灰姑娘做回了公主。

书桌上有好几盒精美的油彩颜料,大张大张洁白的宣纸,她不是喜欢画画吗,白正明还要给她请最好的美术老师,专门来别墅里教她画画,还有音乐老师教她弹钢琴。

可为什么心像是缺失了一块呢?缺的那一块,像是被咬了一口的青苹果,那一口,就被那座旧楼吃了,十七年的生活,都是那座旧楼给她的。

她大笑大闹,招摇过市,假装得很凶恶让周遭的小孩都惧怕她,还有每天在楼下等着她一起上学的许珠,秦如眷搬到别墅时,都没有和许珠打一声招呼。

白正明要给她着手办转校,转到市重点中学,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后,就办理转学手续,等念高二,就可以直接去重点中学了。

是的,她现在不是过去那个穷丫头了,她有个很有钱的爹,比当年开办火柴厂还有钱的多,凡是她想要的生活,他都可以给她。

至于那栋旧楼,就成为往事吧,旧楼里的那些人,看门的大爷,梅姨一家,还有妖娆的徐美莲,都要成为旧人了。

在三晋中学,再也没有哪个学生哪个老师,会说那个天天早上有司机开着奔驰送上学的秦如眷是坏女孩了,说她变化真是大啊,出落的亭亭玉立,有气质,学习又优秀,还有个有钱的老子,真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许珠主动要求挑换了座位,她不愿意和秦如眷坐在一起了,她抱怨秦如眷有了钱就忘了穷朋友,走都不和她告别,她说她许珠要和秦如眷绝交,那座院子再也不欢迎秦如眷回来了。

哄了许珠好几天,这才让她们的重归于好,秦如眷告诉许珠,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大房子,到处都是大理石,到处都是玻璃镜面,光光亮亮的,她还是喜欢旧楼里那斑驳老绿的墙壁。

旧楼的房间,墙壁的上半截是白石灰,下半截一米多高,是旧绿色的涂料,因为年代太久,有些开了裂,翘了起来,可那样的墙壁,才是秦如眷印象里的家呀。

秦如眷想搬回旧楼,但是秦荷喜欢新家,秦荷对新家充满了好奇,还有专门的保姆照看着秦荷,会有医师每天按时上门来给秦荷做精神康复训练。

就算是为了母亲,她也应该做懂事的女儿,听白正明的话,不提那些无理取闹的条件。

“你这一搬走,把我哥的魂儿都带走了一大半,他每天吃完饭,不是站在阳台上看着你的房子,就是跑到那空房子里,我还偷偷的跟过他,本来我是想劝他忘掉这些的。当我看到他捧着你以前收集的连环画《山海经》哭时,我悄悄地走开了。”许珠说,圆滚滚的脸蛋上,也是对秦如眷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