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路生悄悄的摸到高起逢的老家宅院外,见院子大门关着,四周无人,便从门缝里往里面张望,见院子里没人,屋门也关着。

郑路生看的仔细,见屋门上没有上锁,显然是屋里有人,从里面关上的,思忖了片刻,便无声无息的从爬上院墙,翻进了院子里。

刚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边,郑路生就听见屋里面床板“吱吱呀呀”的响,又有人的喘息声,郑路生人小鬼大,知道那是有人在行那男女之事,心里“砰砰”的乱跳,想要偷看,又不敢,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有男人的声音问道:“乖乖,我的本事比高起逢怎么样?”

郑路生一惊,这声音他认得,正是那个为高起逢看风水的师傅罗金盘。

居然是他在屋里!

郑路生正惊讶,又听见个女人娇滴滴的说道:“你这人真坏,这种时候干嘛还提他——哎哟……”

郑路生一听,便知道这女人是潘彩云!

只听罗金盘道:“我告诉过你我会房中秘术,你还不信。这一次,我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潘彩云吃吃笑道:“坏人,你要怎样?”

罗金盘道:“不弄个把钟头,你也不知道我的手段!”

“……”

郑路生立时明白过来,罗金盘在和潘彩云偷情!

高起逢头上的绿帽子竟然是真真切切的!

怪不得曹家明要让他去找高起逢,而且什么话都不要说,只说让高起逢回老家看看,原来是要高起逢回来抓奸!

这样一来,罗金盘就死定了!

可是曹家明是怎么知道罗金盘和潘彩云有一腿的?而且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现在正在进行?

郑路生想不明白,但心中万分佩服:曹家明真是厉害,不但厉害,也真是坏!

郑路生不敢耽误,连忙又翻墙出去。

第四章 真人不露相

一路快跑,郑路生的脑子飞快的转,暗忖道:“高起逢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我把实情告诉他,他脸上过不去,不但不会感激我,说不定还要寻我的晦气!这肯定也是曹家明让我出头的原因。我得想个法子,既能让高起逢回去亲自抓奸,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等赶到村大院的时候,郑路生已经想好了主意。

高起逢正坐在屋里办公,见有人在窗口探头探脑的看,喝道:“谁?!”

“东家,是我,小郑。”郑路生陪笑着,道:“您出来一下,我找您有事。”

高起逢不耐烦见郑路生这个半大小子,出来以后没好气的问道:“宅子里里有什么事情找曹师傅,你怎么找我找到这里来了?”

郑路生搓着手,低眉顺眼的说:“东家,曹师傅让我回您老家院子里拿点东西,可是我进不去院子。院子大门反锁了,我敲了敲门,也没人来开。”

高起逢一听,便狐疑道:“院子大门反锁着?”

“是啊。”郑路生说:“我叫了半天,都没人开门。”

高起逢家大业大,又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最怕的就是自己妻子潘彩云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一听自己家大白天反锁着门,分明是潘彩云就在家里头,可是叫半天也没人开门,那是在干什么?这后半晌的,也不可能睡觉啊。

高起逢心里犯起嘀咕来,便道:“走吧,你跟我回去瞅瞅。”

两人结伴往老家去,快走到的时候,郑路生忽然一拍脑门,道:“东家,您先回去吧,我还得去找曹师傅。”

高起逢皱眉道:“又怎么了?”

“嘿嘿……”郑路生讪笑道:“我脑子有点笨,曹师傅让我来拿东西,这来回跑了两趟,我忘了曹师傅要我拿什么了,我先回去问问他。”

“去吧,去吧!”高起逢不耐烦道:“笨死你呢!”

郑路生一溜小跑去了。

高起逢骂了两句“笨蛋”,忽然又想到郑路生走了也好,有些事情到底不能让外人知道。

走到院门前,见果然是紧闭着的,推了一把,推不开,便往门缝里张望,见屋门也是紧紧闭着的,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思量了片刻,走到院墙下面,跳起来,扒着墙头,偷偷进了院子里。

等高起逢走到窗户底下的时候,正听见自己妻子潘彩云在屋里气喘吁吁的叫唤,高一声低一声的,让人浑身起麻,往里面一瞧,觑看见罗金盘光着身子趴在自己妻子身上正挥汗如雨——刹那间,高起逢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浑身抖了几抖,咬咬牙,在院子里提了一根钢筋,跑起来,飞踢一脚,踹向屋门!

屋里头的罗金盘和潘彩云正在“鏖战”,猛听见“砰”的一声响,都吓得半死!

尤其是那罗金盘,一个激灵,“武功”全废,什么房中秘术都不灵了!

潘彩云早看见自己的丈夫冲了进来,不由得尖叫一声,罗金盘急忙扭头看时,只见是一个人冲进了屋里,还没有来得及看见是谁,头上就挨了一钢筋棍,火冒金星的时候,发现是高起逢回来了,忙道:“东家,东家,你息怒,听我解释,这这这个嫂子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正在用我师父亲传的秘术在给她治疗……”

“秘术?”高起逢狞笑道:“不穿衣服治疗,玉女心经是吧?”

罗金盘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捅死你们两个!”高起逢掂着钢筋棍乱戳,骂道:“把老子当傻子了是吧,我日你八辈祖宗的!”

这边打的热火朝天,那边,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的郑路生也心中大乐的回到曹家明跟前交差。

曹家明把郑路生叫到一边,问道:“你怎么跟东家说的?”

郑路生道:“我说您让我去他老家宅子里拿东西,老家宅子的门反锁着,我进不去,敲门也无人应。东家就回去了。”

曹家明盯着郑路生,道:“然后呢?”

郑路生道:“到了他老家门前,我说我忘了您交待我的事情了,要回来再问问您,就走了。他自己进去了。”

曹家明道:“你对我说实话,你进院子了没有?”

郑路生笑了笑,道:“不敢对曹师傅撒谎,我在见东家之前,先翻墙进的院子。”

曹家明道:“听见了什么,瞧见了什么?”

郑路生道:“倒是没瞧见什么,但是听见了罗金盘和潘彩云的声音在屋里。”

曹家明点了点头,赞赏的看着郑路生,道:“好啊,有你的,既能漂漂亮亮的办成事儿,又不牵涉其中,我到底是没有看错你。”

郑路生道:“曹师傅过奖了,咱哪里敢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

曹家明道:“你笑什么?”

郑路生道:“我听见罗金盘对潘彩云说:‘不弄个把钟头,你也不知道我的手段!’东家回去的时候,应该还不到个把钟头,嘿嘿……”

曹家明也笑了起来。

片刻后,曹家明拍了拍郑路生的肩膀,道:“去干活吧,这事儿对谁都不要提。”

郑路生道:“我明白!”

之后无话。

直到第二天结算工钱的时候,高起逢才出现。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此,郑路生瞧着高起逢的神态模样,和从前大不一样。

高起逢把曹家明单独叫了去,很长时间才回来,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结算完工钱,众工匠都散伙了,曹家明却叫来郑路生,道:“你跟我走。”

郑路生满心欢喜,跟着曹家明出了高家,一路无话,直到高家寨外,走到一条小路上,曹家明才道:“小郑,这次你帮了我的忙,我要感谢你。”掏出来一叠钱,递向郑路生。

郑路生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我不要。”

“拿着。”曹家明淡淡的说道:“我可不喜欢欠人情。”

曹家明虽然说话并不严厉,但是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在,郑路生不敢违抗,便接过了,嗫嚅道:“曹师傅,我——”

话还没有说完,忽被一阵冷笑给打断:“嘿嘿……好哇!在这里分赃来了!”

郑路生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见是罗金盘走了过来。

罗金盘手里头拿着个黄色的罗盘,瞧着金灿灿的,其实是铜做的,表面上镀了一层金而已。

罗金盘的头上缠着一圈绷带,腰上也缠了一圈,活像是披麻戴孝,十分可笑,郑路生不禁莞尔。

罗金盘伸手指着郑路生,恶狠狠道:“小兔崽子还笑!等会儿有你好看!”

郑路生道:“我可没惹你。”

“放屁!”罗金盘骂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两个合伙算计老子!”

“什么叫算计?设下诡计阴谋人才叫算计。”曹家明道:“你偷人妻子,是我们设的诡计?”

“少废话!”罗金盘道:“曹家明,你害我害的好惨!我在兴头上被高起逢吓了一跳,从今往后,都不能再做那事儿了,你说,怎么赔我?!”

郑路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家明也差点没忍住,连忙咳嗽几声用来掩饰。

罗金盘看在眼中,更加恼怒,喝道:“把你们手里的钱都给我!”

曹家明却对郑路生道:“你先走。”

郑路生正在迟疑,罗金盘就叫道:“想跑?门儿都没有!”一撒手,半空中金光灿灿,风声呼啸,那罗盘直奔郑路生的脑门而来!

郑路生呆在那里,眼瞧着要被那罗盘砸个正着,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一摘,把那罗盘捏住,往远处一抛,无影无踪!

郑路生缓过神来的时候,只见曹家明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跟前了。

刚才,出手的人正是他!

罗金盘惊道:“你敢坏我法器!”

“一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逞强?也配说是法器?!”曹家明冷笑一声,喝道:“让你瞧瞧我的!”

把手一扬,半空中“嗤嗤”两声响,郑路生什么也没有瞧见,罗金盘却已经惨叫起来。

郑路生惊看时,只见罗金盘的两条胳膊上都多了一个洞,正汩汩的往外冒血。

郑路生不禁目瞪口呆!

罗金盘咬牙切齿的看着曹家明,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曹家明道:“厌胜门听说过吗?”

罗金盘脸色煞白,道:“你,你是厌胜门的人?!”

曹家明道:“曹家明,家明,假名也!我本名步廊。”

罗金盘的眼睛陡然睁大:“你,你是曹步廊!”

“是我!”曹步廊“哼”了一声道:“我这钱,你还要不要了?”

“不,不要了。”罗金盘像是见了鬼一样,满面惊恐,扭头跌跌撞撞的跑了。

曹步廊回头看向郑路生,一双眼睛异亮惊人,郑路生也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往后退。

曹步廊道:“我知道你的嘴巴严实,你看到的事情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对吧?”

郑路生呆呆的点了点头。

曹步廊道:“后会有期。”快步去了,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郑路生愣了许久,忽然如梦方醒的想:“我怎么不拜他为师?!”急忙追着曹步廊去的方向而去。

第五章 缘分天注定

郑路生一连追了十多里,直到天色漆黑,也没有追上曹步廊。

郑路生不禁跺脚,骂自己道:“我真是个蠢材,我要他的钱干什么!?我拜他为师多好!”

郑路生思量自己浪荡江湖这十多年里都没有遇见过像曹步廊那样厉害的人物!

一个人,精通木工、泥工、瓦工,又懂风水,又会那种神奇的本事,只把手一扬,连看没有看清楚,罗金盘的两条胳膊都被打出了血洞!

如果学了他的本事,从今往后又岂会被人欺负?

郑路生心想:一定要拜曹步廊为师!

不管如何,都要先找到曹步廊。

可是,曹步廊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郑路生到处踅摸着找他,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半个月后,郑路生才辗转打听到有个曹师傅在某某处做工,便急忙寻了去。

可仍旧没有找到曹步廊的人。

郑路生失望之余,心思也稍稍淡了。

这一天中午,郑路生歪坐在桥头上晒暖,眼瞧着一个颇有风韵的中年女人提着菜篮子从桥上过,走着走着,忽的倒头栽倒,躺桥上不动了,菜篮子也摔了。

看见那女人晕倒,郑路生动了恻隐之心,连忙跑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又见那女人面色惨白,眼睛紧闭,唇齿紧扣,像是死了一样,急忙去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好在呼吸、脉搏都还有,郑路生连忙伸手掐了掐她的人中。

不多时,那女人幽幽的醒了,虚弱的起不来身子,哆哆嗦嗦的说:“多,多谢小兄弟……”

郑路生见她这样,分明是走不成路了,想着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问她:“大姐,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我给你送回去吧。”

那女人说:“不敢劳烦小兄弟了……”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哪里能站得起来。

郑路生说:“大姐你别逞强了,还是让我给你送回去吧。我现在也没事儿。”

那女人说:“真是不好意思,这身子骨不争气,还是得麻烦小兄弟。过了桥,往南走,第二个路口拐进去,第三所房子就是我家。”

郑路生说:“记住了。”伸手捡了菜篮子,又把那女人背了起来,过桥而去。

郑路生一身的蛮力,虽然年纪小,但背着那女人一路不停歇,溜溜的就到了家。

进了家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迎了出来,看见郑路生背着那女人,吃了一惊,喊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姑娘说话声音婉转若黄鹂,郑路生一直埋头背人,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抬头看,这一看,眼一下子就直了。

郑路生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是平日里闲的时候,也看些乌七八糟的书,很知道些人事。

郑路生记得书里描写美人时,有说那美人美的“目似横波”、“唇若涂丹”、“肤如凝脂”,又说什么“芊芊玉手”等等。但是,郑路生走南闯北,也见过无数女人,却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女人像书里写的那样好看,直到今天,看见了这个姑娘,他才算是见到真如书上所写的美人了,不,郑路生觉得比书上写的还要美,毕竟,这是活生生站在跟前的。

虽然还年幼,还青涩,但是容颜之盛,纵然是拿之前那个潘彩云来跟这姑娘比,也是一堆粪土,俗不可耐!

那姑娘走到了郑路生的跟前,去扶自己的娘,郑路生还呆呆的看,也不知道松手。

那姑娘的娘咳嗽了一声,郑路生也没听见。

那姑娘脸一红,说:“大哥,你能不能把我娘放下来?”

郑路生一愣,忙不迭的把那女人放下来,那姑娘顺势搀住了,她娘说道:“我走到桥边的时候,栽倒了,是这小兄弟把我救醒,又背了回来。你给人家倒口水喝。”

那姑娘便问郑路生:“你喝不喝水?”

郑路生仍旧是直勾勾的看,那姑娘不禁有气,喝道:“问你话呢!”

郑路生吓了一跳:“啊?”

那姑娘道:“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郑路生忙低了头,呐呐的说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胡说八道。”那姑娘道:“你喝水不喝?”

郑路生呆呆的搓搓手,说:“好,好,喝水,喝水……”

“傻子似的。”那姑娘禁不住笑了。

忽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瞧见郑路生站在院子里,便问:“这位是谁?”

郑路生扭头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那是个高大魁伟的老者,身上背着工具袋,露出来尺子、墨斗、刨子、起子、瓦刀,显见是个工匠,而且郑路生也认识——那便是郑路生苦寻不到的曹步廊!

郑路生又惊又喜:“曹师傅,是您?!”

曹步廊也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中年女人诧异道:“你们认识?”

那姑娘便说:“爹,我娘刚出去买菜,回来走到桥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栽倒了,是这位大哥把她救醒,背回家里来的。”

郑路生这才知道,曹步廊竟是那天仙似的姑娘的爹,是那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的丈夫!

曹步廊听说郑路生救了自己妻子,便放下了工具袋、家伙什,说:“我这媳妇儿一直身子弱,这次多谢您搭救了。”

郑路生说:“没,没事,曹师傅您别跟我客气,是我应该的。”

那姑娘搀着自己的娘进屋里去了,郑路生的目光一直追着跟进了屋里。

曹步廊瞧在眼中,咳嗽了一声。

郑路生这才缓过神来,觉得身上刺的慌,猛然发觉曹步廊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紧张起来,说:“我,我喝口水就,就走。”

曹步廊一笑,说:“不急。这也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既然见了,就进屋里坐会儿吧。”

郑路生呆呆的跟着曹步廊进了屋子,客厅里坐下。那姑娘出来倒水,把水杯子递给郑路生,郑路生看着那姑娘白葱根一样的手,心里一阵迷糊,忽的就把水给洒了,淋了一裤子。

那姑娘想笑,也没好意思,说:“我给你拿毛巾,你擦擦。”

郑路生忙说:“不,不擦,不擦,一会儿就晾干了。”

那姑娘看着郑路生的呆样子,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捂着嘴进里屋去了。

郑路生怅然若失。

曹步廊笑道:“小郑,我以前也没有问过你,你有多大了?”

郑路生注意力全在那姑娘身上,一时间没有仔细听曹步廊说的话:“啊?”

曹步廊又问:“我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郑路生说:“我十三,不,快十四岁了。”

曹步廊“哦”了一声,说:“还真瞧不出来,十三四岁就长这么大的个子。”

郑路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呐呐的说:“是,是我长得急了。”

那姑娘在里屋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发笑,她娘在旁边拍打她,低声说:“干什么呢?人孩子老实,别取笑人家。”

那姑娘也低声说:“就是可笑嘛,呆头呆脑跟个大鹅似的。”

那姑娘的娘忍不住也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