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风有点大,站甲板上能明确感受到颠簸,秦珊只能扶着船舷栏杆。而奥兰多凭借丰富航海阅历和身高优势,不需要支点,他自己就是支点,站立地非常稳妥,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请不要再纠结这件事情了,小姐,”不再使用外号,奥兰多用语显得礼貌而疏离:“我不会喜欢你,而你很就会离开,我们不会再见面。”

风关系吗,奥兰多嗓音听起来有种低沉严肃:“不要再试图做出表面形式黑暗料理来讨好我船员,我不会因为他们影响而爱上你。”

“我知道啊,”秦珊轻松地打断他:“你想多了,奥兰多。我做臭豆腐根本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要走了。这段时间来,船上人还算和善,对我父母也都不错,虽然他们心情一直沮丧愤怒,但好歹没有受到过什么较重身体创伤,我只是想,反正都走了,大家好聚好散……”

女孩顿了顿,像是换气:“而且从一开始,我表示会烹饪,就只是想用一技之长来拖延时间保证自己活下去,也许你们看来有讨好你们意思。但是我这里,只是为了保护我父母和家人。就目前情况看来,我也做到了,赎金即将送来,我们一家子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你们也做到了,从此各取所需,一拍两散,好结局。”

奥兰多挑眉:“很高兴我们想法一致。”

“不要打断我,我还没说完,”秦珊把吹乱头发理到耳廓后面:“我确喜欢你,可能这会还喜欢你,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因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有可能是因为你脸长得好看而我总是说不过你。我肯定会走,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但我觉得,我如果看见大海,一定会想起你,因为这段时间经历很特殊,终生难忘。”

奥兰多衬衣被风刮得飒飒:“但愿你以后不会再接触海洋,否则一想到有个可怕中国女人时不时想起我,我会不由地满身鸡皮疙瘩。”

“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秦珊倚栏杆边嘟囔,有些脱力:“不过通过你,我明白了一件事。”

“没兴趣听。”

秦珊站直身体:“食物只煮给喜欢它人品尝,真心只送给珍惜它人拥有。对了,做臭豆腐时候,我顺便替你酿了米酒,就放流理台下边橱柜第二格,不知道口味如何,说实话我并不擅长酿酒,而且这种酒终口感,跟酒曲质量有很大关系。

“好了,再见。”

秦珊用一句常用道别语结束交谈,今天海上风特别大,海浪声音都近耳畔,秦珊走向船舱门,她觉得自己一整个人都被刮跑了,鼻子很酸,眼眶发热,自以为很利落爽,把奥兰多甩了身后,实际上迈出每一步都手脚僵硬——这些生来就用有感官都真实地存着,存感又格外强烈,让她能立刻察觉到,被迫而灵敏地察觉到。

“停下。”

秦珊好像听见了奥兰多声音,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继续慢悠悠往回走。

“停下,我不说第三遍。”第二次飘过来,比刚才听起来大声,真实。

秦珊停下脚步,她能倾听到男人脚步声渐渐逼近,越来越近……这是挽留她吗?有些不可思议,简直是天方夜谭,直到奥兰多停她身侧,感觉又偏真实了几分。

秦珊连忙抽鼻子,鼻涕都流出来了,她也不敢抬眼,因为眼睛还是红。

她听见男人冷漠地开口:“让我先走,我不希望自己连只柯基都跑不过。短腿犬,你可以边欣赏我背影,边慢慢回舱。”

这句话讲完,他毫不留情地越过秦珊,走向船舱……

秦珊:“……”

两个人还没回去,船舱里面已经先蹦出来一个圆滚滚球,是胖达。他高喊奥兰多,听起来很开心:“船长,《马德拉日报》有记者来信了,应该是赎金有具体消息啦。”

“很好。”奥兰多一下抽过他手里信封。

——“奥兰多号”跟外界联系方法,并不是使用电子通讯设备,而是由一名报刊记者进行传达。劫持人质后索要赎金消息是这样放出去,而之后跟进信息也会用同样方法返还回来。

秦珊也小跑过去,刚停下来就被胖达宽慰地拍了两下背:“小姐,终于要回家啦。”

秦珊仰起头,脸蛋上看不出一点哭泣过迹象,她松出一口气:“守得云开见月明,真不容易。”

她偷偷瞄了一眼那个信封,横向那种揭口,纸张看起来超有质感,外头还盖着鲜红印戳。

奥兰多飞地拆封,抽出整齐折叠纸张,展信,阅读:

“亲爱奥兰多:

你好,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候,另一份定时发送匿名邮件正躺我电子邮箱里,五天后它即将踏上旅程,前往葡萄牙海事局邮箱,信函内容是「马德拉海盗头领」个人照片及相关信息,相信海事局领导们得到这份意外情报后会相当高兴。

我泰晤士报上看到了关于你消息,听闻你和一位中国小姐正计划结婚相关事宜,做为母亲十分希望能有机会与你们相见。秦小姐样貌家世我已有所了解,望你回国。不知你未婚妻可否告诉过你一句中国常用语: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母亲

曼妮·赫伯特伯爵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马德拉副本结束,准备开启下一个地图。嘿嘿嘿

第二三章

奥兰多很平静地读完信件,又一目十行地重浏览了一遍。

胖达并不知道里面内容,只能旁边眨着眼迫不及待问:“怎么样?船长,信里面怎么说?”

奥兰多阖上信纸,正对他脸:“看我脸,你觉得怎么样?”

胖达仔细注意了一下奥兰多,拍马屁:“很英俊,巧夺天工,上帝宠儿,造物主大手笔。“

奥兰多目光变沉:“……表情,谢谢。”

胖达悠长地“哦”了声,绞脑汁搜索着恰当形容:“有一种五百万赎金他们只肯给五万感觉……”

“看来我神色还不够具体,五万都没有,我们得到是,”奥兰多把手中纸张揉作一团:“我要回英国了,不得不。”

胖达张大嘴:“为什么?”

奥兰多眯起眼:“因为一个很讨厌女人。”

胖达心有灵犀,瞬间明白了什么:“……喔,是那个女人吗?”

那个女人,一个很特殊人称代词。

奥兰多很无所谓地耸肩:“是,托你们福,她知道我哪了。”

胖达垂下眼睫,这个神态让他看上去格外心虚:“我很抱歉,船长。”

“这个迟到道歉毫无用处,”奥兰多蔚蓝瞳仁转了转,视线来到秦珊身上:“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秦珊好奇信里内容,反射条件性回问:“你给我起过大约一百来个外号。对不起,我记忆力有限,这会可能没法全部背诵出来。”

奥兰多手里还握着那团纸:“那么你一定不会介意再多一个,强力胶。”

秦珊评价:“呃,你功力正退步,这个绰号听起来不是那么贬义。”

“这是褒义,夸奖,钦佩,”奥兰多随手将那团信抛进海里,看向胖达:“去把中国人质全部押到餐厅,我有事情要宣布。”

“我们要被释放了吗?”秦珊眼眶立刻泛红,拽住男人袖子激动地问,她很早之前就希望这一天到来,一切苦难都将结束,一切心酸都将平息,一切颠沛流离终会重归故土。

奥兰多一点点拨开她握紧自己衣料双拳,无情地击飞女孩眼底那些闪着光期待:“你想得美。”

***

秦珊父母和哥哥被船员带到餐厅,这个情景噩梦般熟悉,既视感也非常强烈,和上次“鸿门宴”几乎一致,因此他们每个人神情都变得格外警惕和紧张,如同身处狩园野兽。

秦珊父亲十多天没有剃须,他看上去形容落魄,像个穷苦流浪汉;大哥和二哥也好不到哪去,尤其二哥,他性格天生直爽,经历过这么多天囚禁,此刻看上去沉默寡言了许多。秦珊被安排她妈妈身边,她握着女人右手,一下下用拇指捏压着她掌心,这是一种用来缓和紧绷神经方法。以按摩方式,表达安慰本意。

这些天来,秦珊和她家人接触机会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几乎见不到面。好船上海盗们对她印象不错,秦珊有所请求时候,他们也会爽答应,因此她家人三餐饮食上也不会太过糟糕。

由于一家人每天都经历着随时会死心理折磨,情绪差也是没办法事,毕竟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样长时间地深入体验负面感情和处境,能活着就很了不起,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秦珊和她家人餐厅里等了好一会,奥兰多才再次现身。他貌似中途去房间换了一套装备,不再是原先衬衣,变成了非常正式西服三件套。

他信步走到主座,胖达很体贴地为他拉开雕花椅,奥兰多也未急着入座,扫视一圈,一一对完满桌投向他敌视目光,微笑启唇:“希望这身着装能让我看上去绅士亲和一些。”

这个笑容和这句措辞都非常不适合他,看起来鬼畜爆表,没有起到一丝安抚情绪作用,反而让气氛为僵持。

十秒后,右边客椅传出一声轻微吐槽,打破沉寂:“绅士才不会因为换衣服让人等上半个小时”

奥兰多看向吐槽者,犀利反击:“你也只有嘴里塞着抹布时候,背影才略微像个淑女。”

高下立判,秦珊结束互嘲:“……可以了,点进入正题。”

奥兰多坐回椅子,敛下金色睫羽,抿了口红茶润喉,而后转向秦珊父亲:“我将会放你们走。”

听见这句话,本来还僵滞状态中年男人,眼光不禁晃了晃。

奥兰多轻搁下茶杯:“不过你们女儿必须留下来。”

一刻间,风搅动湖水,满桌人都变得神色不定,秦珊父亲第一个拍桌而起:“不可能!”

他迅速被海盗押回原位。

“你反对?”奥兰多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这个暴怒亚洲男人:“我想你可能是卖萌,我特别找你们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反对,不是为了讨论和商量,而是宣布结果,你们小女儿即将留船上。”

讲话过程中,他很随意地从西服内兜掏出一只金属枪:“耐心耗,我对赎金兴趣全失,秦先生,我现中意你们女儿。这样吧,给你们两个选项,A,枪里有五发子弹,一家人共同赴死;B,将令爱留下,其余人无条件释放回国。”

一桌人重归沉默,这是一个难以抉择问题,是舍命取义,还是明哲保身,自古以来,许多人都想两全其美,但基本只能二择其一。

滴答滴答,墙上挂钟绕了一圈,奥兰多扳开枪支保险栓:“抱歉,我天生没有耐心,再给你们半分钟考虑时间,这已是我极限。”

“选B!”奥兰多话毕下一秒,秦珊立刻像学生上课那样举起手,她加重语气:“我选B。”

奥兰多摸了摸下巴:“噢,她真不像你们亲生。”

秦珊:“别乱讲话。”

奥兰多:“除了你之外,你一家人都很优柔寡断。”

“姗姗,”大哥秦珂唤她小名:“这件事还是让爸爸决定吧,毕竟他才是家主,我们也不想为了让自己活下去,选择抛弃你。”

“这有什么值得考虑,是个人都会选择B,”秦珊注视着她哥:“你们傻吗?大哥明年就要高考,成绩还那么好,不能保送名校起码也能通过点招。二哥一直想当编导,马上高二就要开始学艺,正好爸妈电视台工作,以后毕业了想就职话,肯定会非常顺利。”

秦珊抿了抿唇,不停眨着眼想把眼泪往回逼:“你们千万别因小失大,活着才有机会再相见,死了喝个孟婆汤下辈子谁也不认识谁,有什么意思。放心,我留下来不会有问题。你们都见过奥兰多这个贱人真实相貌,他不会杀掉我,不然就是坑自己,不是吗?”

奥兰多正专注倾听着秦珊发言,不知为何她说后一句时候突然换成中文,这让他很不爽:“请用英文重陈述后一句,我似乎听到了我名字。”

秦珊再度开口,语气饱含义正词严庄重和深情:“我爱上奥兰多了,他刚才也说过很中意我,恳求你们不要拆散我和他。”

要不是做戏要做全套,奥兰多很想当场利用掉手边红茶全部剩余价值,泼这个无耻女人一脸。

“老爸……”秦珊擦去流出来鼻涕:“你觉得怎么样?你来决定。”

奥兰多翻开衬衣袖口,瞄了眼腕表,又用指背反扣了扣桌上枪:“已经过去几十个半分钟了。”

秦父重重叹出一口长气,他神态疲惫之极,像是随时会晕过去,他侧头直视奥兰多,目光威严:“你为什么想要秦珊留下来?”

奥兰多不知道也不记得秦珊本名,但他断定这个愚蠢又奇怪姓名极有可能属于那位“绰号天后”,船长顺利给出回答:“我有许多离不开你们女儿理由,虽然我自从认识她之后食欲就减退不少。”

“因为她厨艺吗?”秦父给出合理答案。

奥兰多表面颔首,内心:不,是因为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极其倒胃。

秦父点点头,身压重担,但这名家主还是果决地给出选择:“选B。”

“瑞言……”秦母压抑不住呜咽,死死攥住女儿手,像是松开了对方就会消失那样:“你不要小珊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女人总是比较感性,秦母一哭,秦珊也完全丧失憋泪能力,她立马嚎啕大哭起来,二哥也止不住跟着掉眼泪,三个人哭做一团。

眼前一幕让奥兰多要崩溃了,他当即作出选择,提枪:“时间到了,全去死吧。”

一人一枪,世界安静。

奥兰多吹了一下根本无烟枪口,瞥向满桌东倒西歪:“真爽,可惜只是麻醉枪。”

胖达:“早该这样。”

奥兰多:“我是一名绅士。”

胖达:“……好吧。”

奥兰多:“给记者朋友写封信,让海事局傻鸟们明早来港口,接走这群打过麻醉狂犬,”他面朝秦珊扬眉:“她跟我们去英国。”

胖达:“噢,想必伯爵夫人会因此对您有所改观。”

奥兰多:“你错了,我是为了让她加绝望。”

胖达:“……”

奥兰多起身,走出餐厅,到门口时候,他陡然伫足,背着身吩咐还原位属下:“把酿米酒送到楼上来,”补充:“流理台下方橱柜第二格。”

胖达疑惑:“船长这是要独自饮酒庆祝?”

“胖达,你跟我混了十年,不强求你智商长进,但麻烦你情商不要再原地踏步走了,可以吗?”奥兰多捏了两下眉心,颇有些疲倦意味:

“没拿到赎金,我要举杯销愁。”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过渡章好难写,奋战了五个小时才撸完。

第一卷结束,下面准备进入——

“炖”,是指把食物原料加入汤水及调味品,先用旺火烧沸,然后转成中小火,长时间烧煮烹调方法。属火功菜技法。其中分为:隔水炖和不隔水炖。

英国副本即将开撸,大家跟上节奏

话说我家汉子今天从广州飞来看我了,不过,中国好作者依旧会保持日不受儿女私情影响。

他都吐槽我说:读者才是真爱。

所以,真爱们,给中国好作者留个评鼓励一下好吗?

第二四章

秦珊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已经死了,投胎变成一匹狼,爪子都是毛绒绒,她丛林里奔跑不休,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觉不到累,也看不到头。直到一阵细细风扎进身体,中弹无误,没有疼痛,神智却渐渐消散,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眼前一切都越发模糊,她所看见后一个画面,是一个猎人从树后慢悠悠走出,他金色头发分外显眼,双眸湛蓝,并不属于荫绿丛林,适合作为海洋载体……

“奥兰多你是人吗我都投胎变成狗了你还不放过我!?”

房间里爆发出女孩噩梦转醒前呓语声,分贝很高,河东狮吼。

奥兰多也房里,背身立窗前,他自然会听见这句梦话,虽然秦珊讲是母语中文,但奥兰多并没有忽略掉自己名字存。

他觉得这个中国女孩可能太爱他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就算了,还要叫出来,真是不能承受生命之烦。

奥兰多收起望远镜,交到身边皮埃尔手中,摊手,少年仆从立刻捏着湿巾为他擦拭手板心,问:“船长,到哪了?”

奥兰多从桌边拿起一只雕花金质糖罐,拧开盖子:“伦敦港近眼前。”

皮埃尔仔细地角对角叠好手巾,弯弯眼:“到家了!船长!听胖达他们讲,您入行当海盗后十年都没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