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声“哦”差点儿让我笑了出声。我哪里能想到康大为私下里是这个样子对皇上的?夏侯辰这时哪有半点儿皇帝的影子,简直像被保姆管着的孩子。

夏侯辰便不耐烦地道:“去吧 ,去吧。朕走了。”

脚步声便在屋子里响起,一会儿又消失了。

我侧耳听过去,外间已没了声音,这才缓缓地坐了起来。我原就知道康大为与皇帝的关系好,却没想到好成了这样。他们私底下简直不像君臣,倒像一对父子,不,一对祖父子

夏侯辰给我印象是,一张脸总是冷漠而淡然的,仿佛天塌了下来也有他淡淡地撑着。他的手段极狠。自我知道他的底细之后,更是极为怕他,哪里还敢像当初一样自信满满,以为能欺骗到他?

我从未想到夏侯辰也有与人斗嘴取笑的时候,不由缓缓摸上自己的头, 想起昨晚他少见的温柔,心中不由一暖。若是从前,我会想着如何利用他对我的好,但现在,我却连想都不敢想。他怎么会让人利用?又怎么可能让人利用?

我明白,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为复杂的人,狠可以狠到极致,但对人好也可以好到极致。对康大为尚且如此了,那么对我呢?

我可以奢望吗?

能奢望吗?

我忽然间不敢去想,此时才明白,我为什么跟他回了宫。并不是他可以带给我的权力,而是他少见的温柔。不管是真是假,只流露出一点点,便已俘获了我的心吗?

一想到这层,我不由得捂住了胸口,那里怦怦直跳,脸也开始发烧。这是我从来没有的感觉,我拼了命的想要抑住这感觉,却不能够。不,我对自己说,他是皇上,是无数个女人的丈夫,我仅是他无数个女人中的一个,我唯一拥有的,只是心而已,绝不能让心都沉沦了。

还好这一整天,他都没来看我,让我略松了一口气。素灵打探来的消息,说夏侯辰留在了昭纯宫,还招了宁贵人前去安抚。据闻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 昭纯宫上下皆大欢喜。

又过了两天,我头顶上扯落头皮之处已然结了痂,虽然梳子梳下去的时候,仍感觉那里有东西阻着,可已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如今我去哪里都带着粟娘,想来不会再被人趁机利用了吧?

这两天我并不避人,还是经常往御花园走。我知道,不理谣言的话,它自会渐渐消亡。我与宁惜文的事件,给后宫所有妃嫔带来不知多少的揣测,但过不了多久,便又有新的事件发生,盖过了这件。后宫便是这样,纷纷攘攘,潮起潮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偶尔,我也远远地遇见出外散步的宁惜文几次。如有人在场,她看见我必露出娇怯怯的受惊模样,让人更为猜测同情。我坦然自若地向她颔首点头问好,便又把旁人的猜测减低了几分。到了后来,她便不常出来了。我对她已经完全失望,回想自己那可怜的慈悲之心,现只觉好笑。

这一天,我照常去皇后宫内请安,半道上遇见康大为匆匆地走过。我知近日雨水绵绵,全国许多地方遭遇涝灾,夏侯辰为赈灾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但经历了前朝上官族专权之后,国库被掏空不少,赈灾资银便一时难以继上。此时正需要富可敌国的时家出力,可不知事情办得怎样了。

这些都是朝政大事,我不过从有亲戚在宫外任职的宫妃那里得知。夏侯辰并不告诉我这些事,但从他不自觉微皱的眼眉之间,我已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便思索着该怎么样让皇后高兴才好。

今日天刚放晴,青石板上尚且湿滑,我穿着厚底的绣鞋,一不小心,便歪了一下,若不是素灵扶得快便早已跌下去。

旁边有人伸出手虚扶了一下,道:“华夫人,您可得小心一点儿。这些奴才也是的,天既已放晴,怎不扫扫地上的积水?”

我抬头一望,却原来是林淑仪。此女嘴巴极利,又爱在皇后跟前拍马凑趣,一向颇得皇后青睐。我笑着站直,任她给我行礼之后,才问道:“听闻妹妹与曹婕妤向来焦不离孟,怎么今儿没见她来?”

林淑仪叹了口气,道:“近日连日大雨,曹婕妤受水汽浸体,风寒入骨,今儿早膳之后身体便不适起来。御医给她开了几副药,现在还睡着呢。”

我与她携手走入昭纯宫。今日是月中,律定的向皇后请安的日子,宫里头大部分的妃嫔都到了。大腹便便的宁惜文坐在皇后身边,由宫婢们悉心照料着,不时与皇后说笑两句,显得两人关系颇是亲近。我一到来,向皇后请安之后, 照例由其他妃嫔向我请安。宁惜文自是由宫婢扶着微欠了欠身便罢了。

我见宁惜文坐了我的位子,也不计较,只让人搬了张台凳另安置了。宁惜文除了脸色更见丰润之外,倒瞧不出其他什么来。她见我望她,便巧笑嫣然地叫了声:“姐姐。”

我道:“妹妹不日就要生了吧胃口可还好?”

“不劳姐姐挂心。你是知道的,我的胃口一向都好。”

我道:“近日雨水绵绵,天空湿气甚重,为保身体,妹妹得让膳房多炖一些去湿的汤水滋补才好。比如说阵皮白术猪肚汤、萝卜莲子猪舌汤,皆是去湿的好汤水,对胎儿又无害处,妹妹应多饮才是。”

皇后一听,也提起了兴趣,问道:“这些汤水当真有用处?”

我道:“当然,按照往年的惯例,春雨过后蚊虫滋生,时有病症突发, 多饮汤水,便能强身健体,抵御病症。对了,皇后娘娘,臣妾准备向皇上建议,令宫内妃嫔多捐银钱赈灾,让大雨成灾之处也感受到皇上后妃们对他们的关怀,不知皇后意下如何呢?”

此言一出,妃嫔们大都不以为然。皇后便道:“后妃不得干政,这是历代定下的规矩。难道华夫人想与众不同?”

我笑道:“臣妾哪有本事干政, 只不过见皇上近日愁眉不展,便想着为皇上分忧而已。如此行动,与干政无关,不过捐些银钱,让众人感念帝后的关怀而已…”我故意道,“众姐妹们不愿意,那也便罢了,唯有我自己表表心意啰?”

此言一出,引得好几名妃嫔私下暗论,“她是不是又想大出风头了?”

“她风头本健,此番可要压过皇后了?”

我坐在下首,对她们的议论隐隐能听清几句。皇后虽坐于主座,但她一瞧众人眼色,又怎会不知在议论什么,便笑道:“华夫人当真好提议。如此既帮得了皇上解忧,又让民众感怀皇帝后宫的关怀。好,就由华夫人造册,众妃嫔如想捐银的,不论多少,皆记入册内。”

我故意笑道:“那臣妾当立个头功才是,这,你们可不许和我抢…”

我一番说笑,自然引得众妃嫔掩口而笑,有的便道:“这出钱的事,我们不和你抢:若有拿钱的事,我们才会和你争…”

正说得高兴,忽听殿外有人唱喏,“皇上驾到!”

众妃嫔这才止歇了笑意,由皇后带领,向大步进殿的夏侯辰行礼跪拜。夏侯辰一见宁惜文也在列,忙道:“宁贵人你就不用了…”看着宫婢把宁惜文扶到一边后才道,“众爱妃平身吧。你们在说什么呢?隔了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

我便笑着把打算说了,还撒娇般地向夏侯辰道:“皇上,臣妾如果立了个头功,皇上是不是要让史官记上一笔,把臣妾记入册中?”

夏侯辰道:“捐银便捐银吧,搞这么多花样干什么?你有多少银钱可捐,朕还不知道?想立头功,只怕未必!”

众妃嫔见夏侯辰并未拒绝我的提议,个个心思便动了起来。我暗暗观察皇后,见她容颜依旧,不动声色,但眼内却有亮光。我知凡是我想争的,她必不让我得到,只要引起她的好胜之心,也算帮上夏侯辰的大忙了。

我便神秘地笑了笑,“皇上,臣妾的秘密武器可多着呢,您等着瞧。”

小宴之后,众妃嫔便散了。隔了几日,便有妃嫔接连不断地送了银钱过来捐赠。我皆让人记入册中,隔天便由太监在朝阳殿门外大声唱喏,让捐银两的妃嫔既感脸上有光,也有了一份趣味儿。不过两三日工夫,便聚集了万两银子。交与夏侯辰的时候,他虽未说什么,却少见地抬手帮我把鬓角的散发拢向耳后。

最近不知怎么啦,他时常便做这样的小动作,或伸手帮我掸掸衣上的尘,或用面纸印一印脸上的妆,或突如其来,眼神款款,让我不由自主地脸红。他原来那样对我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感觉,但他如今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能让我心跳半晌,有时望着他的俊眉秀眼,几不能呼吸。

我加紧让宫外的娘亲筹集银子,一边悄悄地把娘亲在宫外做生意,还做得极有起色的传言放了出去。既然时家以商贾起家,自然会有人去查,当可证实所言不虚。

娘亲的生意虽不错,也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要让时家吐更多的银钱出来,光凭这一点尚且不够。

夏侯辰说得对,我有再多的银两,但究竟能有多少,人家心中早就有底,除非真有我所说的秘密武器。

夏侯辰晚上来探我,见我微皱眉头若有所思,便道:“如今你已贵为二品夫人,有权让外戚入宫内探亲,叫你娘亲入宫来吧。”

我正为捐款之发愁,听了他的话正待拒绝,却见他眼眸连闪,似有深意,便道:“不知皇上几时能得空闲,也好让家慈得见天颜,以获尊荣?”

他便道:“就这两三日之内吧。”

屏退下人之后,他交给我一枚戒指, 式样古朴别致,上有一个骐骥图形,戒面仿若印章。我疑惑地抬头问他:“臣妾从未见皇上戴过此等戒指,这是做什么用的?”

他道:“只要你把这枚戒指暗暗交给你的娘亲,你之所愁皆会迎刃而解。”

说了此话之后,多余的,他便不肯再说。我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他既不说明,我怎么问便都是无用。

随后他又叮嘱道:“交与她之时,万不能让任何人瞧见了。叫她好生收好,不要露于人前。”

我唯唯地答应了。

宫内终见慈母颜,却因局势暗落子

过了几日,娘亲果然接了圣旨入得宫来,身着二品诰命妇人的朝服拜见了夏侯辰,又由我带着去昭纯宫拜见了皇后。娘亲听说宁惜文快要生了,便想去看看,却被我阻止了,道:“娘亲,她现在身子日渐粗大,眼看快要生了,可不能在此时出了什么差错。你若想看,等日后生出来了再来看吧。”

娘亲很敏感,便问我:“你是不是与惜文有何不妥?”

我不欲她担心,便道:“宫内便是如此,就算亲生姐妹也要避嫌,况且我与她原是异母姐妹,难免让人利用了去。”

娘亲与大娘同嫁一夫,其中争斗复杂,早深有同感,便不再多问,只是叮嘱我道:“说到底,她是你父亲的骨血,有什么争执,多让着她一点儿也就罢了。

在宫内,你们更要互相扶持啊。”

我点着头应了,屏退下人之后,便拿出那枚戒指让娘亲收好。娘亲也如我一般莫名其妙,问道:“既是皇上送给你的,却为何转送给我?”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所有的内情,唯有对娘亲道:“此戒指关系重大您可千万得收好了,不可让人见到,也别向任何人提起此物的来历,以免遭了大祸。”

娘亲虽性格泼辣,但见我说得郑重其事,再加上此物是皇上的,脸上表情便也凝重了起来,小心地将戒指放入锦缎小布囊,又贴身放着,告诉我:“放心吧,任谁也偷不了去。”

外戚入宫省亲,是妃嫔们无上的光荣。一连几日,我便带着娘亲在后宫内观赏闲逛,去了风景优美的御花园,再坐马车去了千寿山。宫里的富丽堂皇让娘亲赞不绝口。若遇见出来的妃嫔, 因我品级高,她们皆要向我行礼,兼向娘亲问好,也使得娘亲容光焕发,颇有几分与有荣焉之感。

省亲时间不过三日,到了第三日傍晚,就有皇后懿旨,请娘亲与我到昭纯宫赴宴。我们自然打扮整齐,盛装来到了昭纯宫。既是家宴,宫里面有品级的妃嫔们也都到了。皇后特地叫人在我的身边安了位置,让娘亲坐在我的身旁。依例行礼之后,席上笑语嫣嫣,娘亲便赞道:“老妇在民间闻得皇后娘娘端正慈和,今日一见,却闻名不如见面,民间的哪里知道皇后娘娘却是如此的风姿卓越,老妇这个女儿可是比不上了。”

娘亲的一番话虽有些粗俗却引得皇后笑颜乍开,道:“诰命夫人倒真有一张巧嘴。”又转头向我道,“与妹妹相比,倒不遑多让。”

娘亲便道:“老妇可不善说谎。皇后娘娘的皮肤光滑如瓷,老妇这个女儿就比不上。”

她这话倒说到了点子上。夏天日照增长,虽则我们这些宫妃都不怎么好出门,却总有些阳光会照在脸上,让我们皮肤渐黑。可皇后却愈加白皙起来,肌肤更似满月的婴儿,让人一见便想摸了上去。

眼见夏侯辰愈发多地留在了昭纯宫,一众妃嫔个个心里都痒痒的,但唯有皇后拥有高昌国进贡的奇异胭脂,她们又能如何?

皇后本就对此颇为自信,见娘亲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更是面有得色。我则任得她得意非凡,言辞则更为恭谨。

席间娘亲忽然说要去更衣, 我便陪了她去。来到侧间官房*,打理整齐之后,我见她整理衣裳时把那装戒指的绣袋露了出来,忙叫她小心收好,又帮她整了整衣冠才出来。出得门来,遇上了林淑仪,想来她是因为近日雨水过多,肠胃略有不适,所以频上官房的。

*注:官房即茅厕

回到席间,皇后关心地问起娘亲的身体,特地提起近日天气不好,年纪大了,更得注意身体等等。娘亲一一地答了,谢恩不已。

娘亲在宫中待三天,终离宫回府。我自是依依不舍,不知什么时候才又能请得圣旨见娘亲一面。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娘亲所住府第便在京城里面,家书一日便到,我每隔几日便收到她写的家书,倒也略缓了我的相思之苦。

娘亲出宫第三日,我便收到了她的家书。信中没有别的,只告诉我她平安到家,在左邻右舍之中大增了脸面:家中又来了两户远房亲戚,都是父亲获罪之时便断了来往的,现在见我们家势日盛,便又找寻了上门。既是宁家的骨血,为了免其流落于外,娘亲将他们安置了。在信的末尾,提到一件不打眼的小事,说是我给她的那个重要物件,居然有一晚消失了,害得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可第二天清晨,它又好端端地出现了。娘亲在信中连连抱怨,自己人老了,记忆力便退化了。

除此以外,倒没有再说其他什么。过了几日,我交代娘亲办的事她便办好了,托人从宫外送了一个长木盒子给我。此盒用一把鸳鸯锁头锁住,再用封条封好,送到我的手上的时候,我首先检查封条是否完好,锁头是否被人动过,见一切皆完好无缺,才用两把鸳鸯钥匙打开了锁头。

里面,便是娘亲给我筹集的银两了。

我打算等第二天清晨夏侯辰上早朝之时,叫太监送了这个盒子上去。我的捐款当可让朝廷上下官员大吃一惊。

想起即将要做的事,我便兴奋不已,四更未到,便起身叫素灵给我打扮。我为宫妃,在后宫之中已荣宠到了极点,可在朝堂之上却无人能识。如果能在这件事上赢一个大大的彩头,既为我颜面增光,也把皇后比了下去,更能让夏侯辰对我刮目相看。

素灵见我高兴,便取了颜色喜庆的衣服过来为我换上。我又叫她慎而重之地梳了节日祭祀等场合才梳的内命妃发髻。如此盛装打扮起来,素灵便道:“娘娘,您瞧,宫里当没人能及上您的风姿。”

我便浅浅一笑,可惜道:“却只能在宫里头给妃嫔们和皇上看看…”

素灵一惊,眼神闪烁地望了我一眼, 我只作不知。

本朝有令,妃嫔不得上朝堂议事坐堂。除了皇后在每年一次的盛大祭祀之时能隔着珠帘坐于朝堂之后,陪皇上接受朝臣的参拜之外,其他人并无此资格。

素灵见我若无其事,便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脸色一会儿便恢复了正常。

我告诉素灵,“本妃今日便早早地去朝阳殿的偏殿,听太监们宣读我的捐赠,再听皇上下旨让史官们记上一笔。我虽见不着此等情状,但在偏殿听听也是好的。”

素灵便也高兴了起来,去杂房叫醒了抬轿的内侍,让他们准备好了,随时起身。

夏侯辰今日歇在杨淑仪处,倒让我的行动自在了一些。我反复打量过妆容衣着,这才坐了小轿往朝阳殿来。此时太阳尚未升起,四下里一片漆黑,只隐隐瞧见远处的天边有一丝暗红渐升。我轿子行走在青石板上,无声无息,几个转弯之后,便到了朝阳殿。远远望过去,便可瞧见有上早朝的官员等候在朝阳殿门前。

我的轿子自然得避开他们,从偏殿后门抬了进去。

此时太阳缓缓升起,天已渐渐大亮了。有宫人入内逐个吹熄了灯火,又有宫人入内为我添了茶水点心。

我问素灵:“可上早朝了没有?”

素灵便转身出了偏殿打听,回来告诉我:“娘娘,官员开始入内,想是时辰到了。”

正在这里,听得康大为在门边报:“皇上驾到。”

我抬头望去,夏侯辰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我喜滋滋地向他行礼之后道:“皇上,臣妾今儿可要给你一份大礼 ,您可得收好了。”

夏侯辰便笑道:“一向只有朕赏赐给人的,今儿个倒奇了。朕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让朕瞧得上眼的?”

我巧笑嫣然地道:“皇上便等着瞧吧。”

忽听有人在门边接道:“宁妹妹要让皇上等着瞧什么呀?”

我回首一望,却是皇后。她身着宽袖大红朝服,头插紫金凤钗,步摇的滴珠有节奏地击打在她的鬓边,更添几分气势。

我见是她,颇感意外,向她行礼之后便道:“皇后娘娘今儿可真赶巧。”

她一笑,“不及妹妹来得早,可还是赶着了。”

向夏侯辰行礼之后,她才道:“妹妹有东西送给皇上,臣妾也有东西送给皇上呢…”

夏侯辰皱眉道:“你们两人今儿个是怎么啦?怎么不约而同地来了朕办公事的地方?”

这时有小黄门前来传信,“启禀皇上,众大臣皆已到齐。”

夏侯辰便道:“朕去上早朝了,你们若无事,便散了吧。”

见夏侯辰走了,我便笑问皇后:“皇后娘娘莫非也是来捐款的?臣妾家里可比不上皇后财大势大,可别让臣妾脸上太过无光才是。”

皇后便答:“本宫也想不到,妹妹不但在宫里如鱼得水,在宫外么…”她微微一笑,顺手拿起放在几上的茶杯饮了一口。

我略现紧张之色,问她:“皇后听说什么了?”

她却不再作答,只道:“本宫的品阶略比妹妹高,只有对不住妹妹,先行一步让康总管接了本宫的捐赠才是。”

我唯有勉强地道:“那是自然。”

眼见她叫人拿出一个红绸盖好的木盒子,让身边的小太监递了上去。

偏殿就在正厅的隔壁,我自然听得清楚隔壁传来隐隐的话语之声。过了一会儿,便人声鼎沸,大道赞词,说什么“皇后娘娘慈德泽被天下”之类的。

素灵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我再望向盖了红绸的木盒子,便如烫手山芋了。我正迟疑着要不要使人送了过去,却听皇后道:“听闻妹妹今日来,便要给皇上送一份大礼的,怎么临到头了,妹妹的样子仿佛不想送了?皇上可不喜欢反反复复的小人呢。”

我唯有咬牙道:“素灵,交给康大为吧!”

素灵瞧了我一眼,便走过去拿了那盒子,交给等在殿外的康公公。

送了过去之后,自是也有人赞了两句,说“华夫人娘娘体恤天下苍生”之类的,但赞美之声几不可闻,自然是没有皇后送过去的时候大而且多的。

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只得对皇后道:“时家财大势大,臣妾无话可说。皇后娘娘出手如此大方,臣妾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这时也有她身边的宫婢从门外走了进来,附于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只见她脸露惊讶之色,几乎站了起来,却又缓缓坐下,望着我,神色难测。

我叹道:“皇后娘娘,臣妾空欢喜一场,也累了,就此告辞。”

此时夏侯辰从门外走进来,脸上喜气盈盈,道:“朕的爱妻爱妃帮了朕的大忙了,朕替天下苍生谢谢两位,特别是朕的爱妻。”

他走过去拥住了皇后,让皇后略为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我被夏侯辰忽略了,见他们卿卿我我,有些无趣,便又向夏侯辰行礼之后告辞了出来。临出门的时候看见康大为急步走着,腰间叮叮当当的,听起来甚是悦耳。我往他腰间一看,却见我送给他的银熏与玉佩相击,仿佛奏乐一般。

忽地想起那天夏侯辰上朝之前与康大为的一番打趣,不由得笑了。

素灵便道:“娘娘,您被昭纯宫的抢尽了风头,还笑得出来?”

我望着远处渐升渐高的太阳,道:“本妃与她都是为了皇上,既然皇上高兴了,本妃便高兴了。”

素灵的脸色便有些变了,转瞬又恢复了正常,过来扶住了我:“娘娘真是心胸宽大。”

我微笑着没有答话。

这一晚,夏侯辰自然宿在了皇后处 ,又赏了不少东西给她。据闻皇后尽皆推辞了,让皇上换成银两,赈济灾民 ,自是又换得上上下下一片叫好之声。